呼唤-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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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启 蒙(9)
哦,安娜,内尔想,把她的教科书放在桌子上摞好,生活为什么这样苛待你,就是离开人世也要伴随这么多痛苦。
瑟蒂斯太太走了进来,尽量掩饰自己的焦急不安。“内尔小姐,你还什么也没吃呢。吃个煎蛋卷儿好吗?”
“好吧,谢谢,”内尔平静地说。“我很喜欢吃。”没有必要饿得头晕目眩,什么也干不了。谁知道他们带回来的妈妈会是个什么状态呢?啊,愿妈妈平安无事!
亚历山大那匹马,是一匹非常漂亮的栗色母马,温顺、壮实。李骑着这匹马,没走多远就脱下雨衣和防水帽,叠起来装到鞍囊里。风向改变,从东北吹来,带走冷雨中的寒意,气温开始回升。没有防水帽挡脸,没有雨衣在狂风中飘拂遮挡视线,更容易看清路上任何可疑的东西。矿灯不是为风雨中找人而设计的,所以把灯心的亮光尽量聚集成窄窄的一束,此时此刻效果不佳。防风灯光线太暗,像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也派不上用场。他只能一边用帽檐很宽的工作帽遮挡矿灯,以免被雨水浇灭,一边催着马艰难地前进。
伊丽莎白失踪的消息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只不过不是速死,而是让他慢慢地死灭。这天下午,埋葬安娜的时候,他没有看见她。他尽管在徐徐吹来的风中嗅到了什么,但是和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没有关系。空气中仿佛流动着恐惧、歉疚和迷惑。他只知道茹贝告诉他的那些事情,这就足够了。自从发现他的秘密之后,茹贝和他讲了许多伊丽莎白和亚历山大不幸婚姻的故事。他因此而对伊丽莎白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断定,她的精神崩溃了。茹贝也这样认为。送他到饭店门口时,她说:
“这个可怜人疯了,李,像受伤的动物,消失在丛林里慢慢死去。”
但是,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他也不能让她发疯,把安娜换成伊丽莎白,关进装着铁栅栏的牢房。不!绝对不!为了阻止这可怕的后果,他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只是,怎样做对她才有利?最近,她对他相当友好,然而,仅仅是若即若离的朋友吗?
好几次,看到不像是被风吹下来的树枝之类的东西轻轻摇动,他就连忙翻身下马,仔细查看,但是一无所获。栗色母马艰难地跋涉向前,真是一匹“任劳任怨”的好马。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第三个小时也过去了。现在离金罗斯府邸已经两英里了,还是没有她的踪影。亚历山大和大家约定,不管是谁,找到伊丽莎白就点燃炸药发信号。但是,李怀疑,风声、雨声、林涛声,震耳欲聋,即使有人点燃炸药,也很难听见。但愿亚历山大或者萨默斯已经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她!如果她一直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浓云密布,树影绰绰,能见度不足十英尺,找她难上加难。
他在马头上来回晃动着矿灯,看见什么东西在一丛灌木带刺的枝头瑟瑟抖动。对于不习惯在丛林中行走的人,这种灌木很让你恼火。他俯身在马鞍上就能摘下那玩意儿。原来是质地很薄的布条。白色。内尔说,这天下午,她穿的就是白色长裙。这个信息是他们出发前知道的。大家听了都觉得受到鼓舞。因为这条信息也许表明,那一刻,她是失去了理智,而不是失去了生活的愿望。如果她想死,就会穿一条像漆黑的夜晚一样的黑色长裙。
李已经走出灌木丛,走上通往深潭的那条小路。许久许久以前,他曾经在那里游泳。他想,伊丽莎白是不是离开安娜的坟墓之后,就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这儿走?更多的踪迹渐渐出现在眼前。因为这儿的树木枝叶稠密,小路躲过了狂风暴雨的袭击。如果小路上那一条条泥泞的沟槽,可以作为判断的依据的话,伊丽莎白走到最后,一定是在泥水中手足并用,匍匐前进。
李看到她蜷缩在深潭边的一块岩石上,喜悦驱散了脑海里所有其他想法。她没有死。她弓着腰,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一个小小的白衣女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翻身下马,把马缰绳拴在一个树杈上,悄悄地向她走过去,吃不准她对他的出现会做出怎样的反响,生怕惊恐之中,她再做出什么蠢事。她没有动,但是突然之间似乎僵在那儿了。这告诉他,她知道有人来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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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启 蒙(10)
“你来接我回去,”她说,非常疲倦。
他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怎样回答最好。
“好了,亚历山大,我知道我是逃不脱的。可是,我想来深潭。我猜你一定以为我疯了,可是我没疯。真的没疯。我只是想来深潭。”
他慢慢地挪动过去,本想抚摸她,但是没有。他盘着腿,在她身边坐下,一双手无力地放在膝盖上。哦,他感到一阵轻松。她听起来筋疲力尽,但是正如她所说,没有发疯。
“你为什么要来深潭?伊丽莎白,”他问道,声音盖过风声、雨声。
“你是谁?”
“我是李,伊丽莎白。”
“唔——我还在做梦,”她拖长声音说。
“我是李,你没有做梦,伊丽莎白。”
矿灯里面的油快没了,但是还从安放它的岩石上放射出暗淡的光,刚刚照到放在膝盖上的那双手。
“李的手,”她说。“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认识。”
他突然浑身颤抖,喘不过气来。“为什么?”
“他的手那么漂亮。”
李伸出一只手,掰开她抱着双膝的手,一条胳膊搂住她的脊背,让她转过身面对自己。“这双手爱你,”他说,“除了这双手,我一切的一切也全都爱你。我一直爱着你,伊丽莎白。我将永远永远爱你。”
矿灯的光那么微弱,却如一轮太阳闪耀着明亮的光芒映照出她眼睛中的神情,然后那双眼睛闭上,感觉他的初吻。那么温柔,不无试探,仿佛为了与这个等待半生的时刻相宜。
鞍囊里有毯子,有雨衣,还有煤油,可是,他生怕失去她,生怕失去这个机会,居然没有想到去取,而是脱下自己的衣服,把她放在上面。她那么兴奋,除了他的嘴,他的手,他的肌肤,什么也不知道。当他把她的裙子从肩膀褪下,露出双乳,把自己的胸膛紧紧贴上去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快乐震撼着她,深入骨髓,她扭动着,发出一声呻吟。一切继续着,继续着,继续着……
谁知道在这坚硬的“石床上”、迷蒙的细雨中,他们做了多少次爱?那盏灯当然不知道。如豆的灯光摇曳着,终于熄灭。
精疲力竭的伊丽莎白终于睡着了。李却非常清醒,心里想着这美妙的一切,想着她,而且不得不想起即将面对的现实。尽管舍不得离开她,他还是爬起来,摸索着走到那匹很耐心的马旁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煤油,往矿灯里倒了一点。然后就着灯光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因为浓云密布,细雨蒙蒙,天不会很快就亮,但是也只剩下最多两个小时。因为他找到了她,别人自然没有找到,急坏了的亚历山大一定会在黎明时分集合抗洪派不上用场的人,漫山遍野地找她。深潭的水位已经上涨许多,而且还在继续上涨,总得把伊丽莎白从那块突出在水面之上的岩石挪开。他们将如何应对这一切?有一件事情决不能发生,那就是不能让亚历山大发现他们已经成为情人,而且紧紧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李从母马身上取下鞍囊,拿到那块岩石上,打开他带来的那瓶白兰地。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我的爱!伊丽莎白,醒醒!”
她动了动,嘴里喃喃着,又进入梦乡。他花了好几分钟,才哄得她坐了起来,可是喝了一口白兰地之后,她立刻浑身颤抖着,完全清醒过来。
“我爱你,”她说,两手捧着他的脸。“我一直就爱着你。”
他吻了吻她,但是不等让一切再重来一遍,就抽身而起。她彻骨地冷,只是因为夜幕下的快乐,因为他温暖的肉体,才熬到天明。
“穿上衣服,”他说,不是命令,而是请求。“我们必须在亚历山大开始漫山遍野搜寻之前,离开这里。”
天太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轮廓,但是他能感觉到,听到这个名字,焦急和紧张立刻流遍全身。穿好衣服之后,他给她裹了一块毯子,外面又包上雨衣,然后重新给矿灯倒满煤油,好为他们照亮前面的路。
“你有鞋吗?”
“没有,弄丢了。”
费了好大劲儿,李才扶她在马鞍桥前面坐好。等他跨上马背,紧紧搂住她的腰,两个人便又倾心交谈起来。马儿知道家和温暖的马厩的方向,用不着催促,便驮着他们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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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启 蒙(11)
“我爱你,”他说,不想离开这个话题。
“我也爱你。”
“但是,存在于你我之间,不仅仅是爱,最亲爱的伊丽莎白。”
“是的,还有亚历山大,”她说。
“你想怎么办?”他问。
“和你在一起,”她说。“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李。我们的爱太宝贵了。”
“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无情的现实摆在她的面前。他感觉到她向后缩了缩,贴在他身上;感觉到她叹了一口气。“怎么走呢?李。亚历山大不会放我走。而且即使他同意,我还有多莉要照看。我不能扔下安娜的孩子不管。”
“我知道。那你想怎么办呢?”
“和你在一起,但只能是你我的秘密,至少在我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太累了,李。”
“那就让它成为我们的秘密。”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她问道,吃了一惊。
“雨停之后,我的宝贝儿。如果真的发洪水,至少一个星期之后。让我们先分开一个星期吧。”
“啊,我会死掉的!”
“不,你要好好活着——为我。这个黎明之后七天,我们在深潭见面。我们可以在一起待一下午,好吗?”
“好。”
“你能保守我们的秘密吗?”
“自从嫁给亚历山大,我就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秘密保守到现在。这个秘密有什么不同,不能让我保守呢?”
“睡吧。”
“如果发生什么事儿,你来不了呢?”
“我会通过亚历山大让你知道,因为我一直和他在一起。睡吧,我最亲爱的。”
黎明将至的时候,金罗斯府邸已经近在眼前,李大声叫喊着,告诉人们,他已经找到伊丽莎白。他把还在睡梦中的伊丽莎白交给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把她抱回去交给内尔。他满怀感激,再出来的时候,发现李已经把马交给萨默斯,回茹贝那儿去了。
“真怪,他怎么走了,”亚历山大皱着眉头说。
“哦,不知道,亚历山大爵士,”萨默斯说,又开始高明的逻辑推理。“那个可怜的家伙浑身淋成落汤鸡。他的块头比你大得多。你的衣服他没法穿,难道不是吗?”
“没错儿,萨默斯。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三十六个小时之后,李不得不在金罗斯饭店接受亚历山大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感谢。他说,他刚刚看望了他的律师老布拉姆福特。
“伊丽莎白还好吗?”李问道。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表示对她的关心很 正常。
“还好,令人吃惊地好。连内尔都有点迷惑不解。她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对付从肺炎到脑膜炎的种种可能出现的疾病。可是,伊丽莎白睡了二十四个小时之后,今天早晨醒来居然精神焕发,早餐吃了好多。”
亚历山大看起来却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红丝。虽然他极力作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但是总也不能成功。
“你好吗?亚历山大,”李问道。
“哦,好着呢!我只是吓了一跳,简直是晴天霹雳。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我的孩子。”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我得送内尔上火车了。她可真是个好姑娘!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可以放心地让她好好学医了。”
李什么也不想听。不过听说内尔要离开金罗斯,他松了一口气。一个好姑娘,没错儿。可是她敏锐得像把刀子,而且对他并不友好。他觉得,她甚至对母亲也算不上友好。
我讨厌这个样子!李想。讨厌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以这样的方式拥有伊丽莎白其实是一种痛苦,只比压根儿就无法拥有她强一点。我甚至无法告诉妈妈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用不着告诉。他走进饭店,浑身的泥水淌在地毯上那一刻,茹贝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失去了儿子。他把自己给伊丽莎白了。可我无法开口和他谈这个问题。他痛恨这样的方式,但是他爱她。想得到是一回事儿,真的得到是另外一回事儿。但愿这一切不要害死他!我能做的只是到那神圣之地——天主教堂,点燃蜡烛。
“天哪,康斯特万太太,”老神父弗兰瑞说(他总是把她当作结过婚的女人,尊称为太太),“下一步,你就该来做弥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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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启 蒙(12)
“呸——真讨厌!”茹贝厉声说。“别抱希望,蒂姆·弗兰瑞,你这个老酒鬼!我只是想来点几支蜡烛。”
也许她就是想来点几支蜡烛,神父想,接过她塞给他的一把票子。这下子他又有钱喝好几个月最好的爱尔兰威士忌了。
伊丽莎白醒来之后,仿佛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她不曾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世界。她爱而且被爱。睡梦中,李的形象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盘垣,醒来后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心路历程峰回路转,遮挡了她去看望安娜的坟墓、撒玫瑰花的记忆;模糊了她像一头只想回家的野兽,走进丛林、寻找深潭的记忆。她只记得李在深潭边的巨石上找到她,只记得那奇妙的、美丽的、令人愉快的冲动,以及随之而来的、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她以一个已婚女人的身份整整过了二十三年,却从来不知道真正的婚姻意味什么!
她觉得,她的身体和以前不同了。现在,那躯体好像真正属于了她的灵魂,而不是囚禁她灵魂的牢笼。她醒来之后,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点疼痛,甚至不觉得僵硬。我死了,李给了我生命。将近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