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息相亲不止相亲狂想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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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最得体的姿势对程昊伸出手,很有礼貌地微笑:“你好,久仰大名。”
程昊与他回握,带着同样的微笑:“客气,很高兴认识你。”
这两人可以去做礼仪教程的范例,我心里有根弦缓缓地,缓缓地拉紧,绷直,看着听着这俩男人的寒暄:
一个问:“你们这是要去哪?”
另一个答:“没要去哪儿,我们是来接人的,曼曼的父母要来。”
那个就笑:“来接未来岳父母?好事近了吧?恭喜恭喜。”
听到恭喜的人,自然笑得开心:“谢谢。”
“日子定下来,记得给我发帖子。”
“那当然。”这一个停一停也记得礼尚往来,“你这是刚出差回来?”
“是啊。”那一个一副老友相见的熟烂口气,“二十多小时的飞机,闷着难受不说,饭还难吃,我这会儿还饿着,行,那你们俩就在这儿先等着,我就先回家了。”
这一个了然地笑:“家里还有人等着吧?别让人等急了,走吧。”
那一个笑得不可置否,目光掠过我,蜻蜓点水一样,微不可见地点点头:“那再见了两位。”
“再见。”
那一个转身大步离开,这一个还盯着人的背影看,很有点依依不舍的味道,旁人看这两人的热络劲,只会当他们才是旧相识,我才是不相干的人。
绷直的弦忽地就松了,我忽而觉得好笑——难不成还真担心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一言不和大打出手来一场机场争风吃醋记?——这儿哪有谁是谁的情敌?根本就没我什么事。
我坐下来,拿起小说,目光却还停在身边的人身上,他倒还没刻意到目送那人的背影消失,也跟着坐下,打开袋子把封着口的大号纸杯拿出来,插上吸管递过来:“小心烫。”
动作自然,神情无异,像是真的只是遇上个熟人,说说聊聊打个招呼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这人什么时候碰上初见面的人也会自来熟这一套了?
我接过,咬着吸管吸一口,就皱起眉:“怎么有点酸?”
他那边正喝着自己那杯,有点狐疑地挑眉,却不同那人的嘲讽,是真真正正的疑问:“有吗?”
我耸耸肩,低下头,把微笑淹没在入口的甜得发腻的热饮里。
这一场女婿候选人为未来岳父母精心安排的接驾,程昊全程都一副模范好女婿的模样,一见二老,初见陌生人的冷漠就成了斯文稳重有礼貌,该做苦力绝不落人后,准备的洗尘宴完全是我家二老的口味,席上端茶布菜殷勤不逾矩,和我家爹娘把菜言欢,对我家高堂的身家调查一概知无不言只恨言无不尽,对我家老爹是投其所好从棋子开始到当前政治形势到经济走向到求学经历到人生感悟最后又回归到棋子上。不过短短几小时,我家高堂已经暗亮满意分,我家老爹这个该唱黑脸的,为了毕生的爱好,忘了宝贝女儿,从行李箱里拿出简易棋盘,直扯着程昊要来几盘,要不是我家高堂出声阻止,大有秉烛彻夜切磋的架势——程昊同志是求仁得仁,成了我家二老眼前的新鲜得意人,我完全是被人遗忘的角落,也不用费心彩衣娱亲承欢膝下,这位同志还懂得革命要趁热打铁,还从我家高堂那儿争取到周末的陪二老游玩的权利,以图长远发展。
在回去的路上,我夸程昊同志:“不错啊,攻城略地这么迅速,过两天,天下就是你的了。”
他是越来越风趣:“天下还是皇帝的,我就指着封我个威武大将军,能把公主许配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笑着横他一眼:“你倒是挺知足的。”
说笑间他的手机响了,他开着车,我替他拿起来看,是程师兄的电话,他大方地授予我代言权,我接了,那头说话的却是小冉,先是抱怨我的手机关机,再殷殷询问程昊同志的考核进展。我告诉她前途眼看着一片光明,小冉这介绍人才说出肩负的重任:“这边二老知道张叔和林姨来了,老太太刚打过电话来,我琢磨她的意思,是想和未来亲家先见个面,又怕太心急,惊跑你这未来的儿媳妇,就托我先探探你的口气,你要觉得是时候了,就帮着安排一下,我也好尽快回老太太的话,省得让老人家今晚惦记着睡不着。”
安排两家父母见了面,十之八九结婚就是铁板钉钉改不了的事了吧?
我握着手机,刚硬的机身硌着脸侧,耳朵里小冉的声音在那头扬高:“曼曼,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这事,你跟他说。”
小冉静了一下,立即笑呵呵的:“我还当是信号不好呢,原来是在害羞,人还没嫁呢,就事事由他做主了?也是,这事你也不好说,这女儿还没嫁就胳膊肘往外帮起公婆说话,林姨还不心一冷,给拒了?那我和三哥说,你把手机给他。”
我忽然觉得,握住的手机有千斤重,沉得我不敢轻易放手,连简单的一递一接都做不了。
一直不说话,连身边的程昊都诧异了,分神看我一眼,全是诧异和关切,手机那头小冉就叫:“曼曼,怎么了?”
我对程昊微微笑以示放心,嘴里轻声说:“他在开车呢,你晚点再和他说吧。”
“……张曼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不想当着你的面就直说,行,我晚点再打给三哥,哼,女人,羞不死你!”
小冉“啪”地挂断,我在这头只能苦笑,程昊趁着等红灯,问我:“程锋找我什么事?”
“不是程师兄,是小冉。”我很自欺欺人地,隐去小冉说的事,“问你今天表现呢,当介绍人的可热心了。”
他倒不怀疑我有隐瞒,只是奇怪:“那怎么打到我这儿来了?”
“我的手机没电了。”
他接受这解释,不再多话,车到我家楼下,我没像往常让他送我上楼:“今天够累的,你早点回去吧,别上上下下的,明天还要早起呢。”
我家高堂兴致一来,要回去游母校,住的酒店在城南,学校在城北,一来一回的,加上闲逛校园再少也要折腾去半天,这人为挤出时间来表现已经加了不少班,熬夜熬得眼眶又黑几分,早起伴游不算,又自告奋勇给二老下午会朋友充当司机,没养足精神怎么行。
他也没坚持,只送我到楼下,叮嘱我:“你回去也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路灯照不清明的夜色里,他温柔的神情,让我忽然有了负疚感,虽然这负疚来得莫名其妙,我却亟亟地想补偿,微一踮脚,亲上他的侧脸:“晚安。”
他的惊讶只是一瞬,反应迅速地就顺水推舟,脸一偏,唇就擦上唇,双手制住我不容人后退,结结实实地就一个温柔得绵长的晚安吻,放开我的时候,笑得双眼都发亮:“晚安。”
幸好夜太黑,灯不亮,不然我这张老脸,以后真不知在这个小区里该怎么顶着出去见人。羞愤交加地把他打发走,进了楼门,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只觉得眼角眉梢都绷得累极,电梯一层层升上去,看着面板上数字一个个跳,心也跟着颤颤地跳,在家门前从手袋里掏钥匙的时候,碰到包里的手机,犹豫又犹豫,始终狠不下心,还是拿出来,摁了开机键。
几乎是在手机开机画面消失的同时,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关机前无数未接来电的同一人,让我的倦意到了顶点,横生怒意,狠狠地摁了接听键,接起来劈头就问:“萧扬,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第十九章 时光已远 旧欢如梦(1)
“叮”一声,是电梯门开,我抬眼,是邻居走出来,四目相对,她冲我笑:“回来了啊?”
我点点头,她又问:“怎么在家门口站着,忘带钥匙了?”
我摇摇头,眼睛还直直盯着正缓缓合上的电梯门。
“哎?!”
是谁惊叫了一声,我再回过神来,人已经冲进电梯,门堪堪合上的瞬间,我看到邻居惊愕到愣住的表情,瞪大的眼对住我,像看个疯子。
他在电话里低低地笑:“我是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
疯了的人,不只是他。
指尖碰上冰凉的金属数字键,摁下去的时候,才发觉手在抖,向下的加速度让人有眩晕感,可大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疯了。
他说:“我想见你。”
没有像八点档里演的,苦苦哀求着死缠烂打着说着不见不散等着非要相见,他只轻轻说了一句,甚至不等我拒绝,“嗒”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再也没有打过来。
那时,他也说:“我想见你。”
电话里有隐约女声在唱似京剧的花腔,初时听不分明,渐渐听出,曲调是楼长室里常放的《红灯记》,那东北味十足的主唱根本就是楼长大妈本人,一颗心忽地就跳得急起来,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像是要跳出胸腔,好一会儿才记得问:“你在哪?”
连音调都抑不住地上扬,欢喜都满溢,只为着,他竟然漂洋过海回来,说,想见我。
——如果稍微有点理智,我就该让一切到此为止,关了手机,掏了钥匙,开了家门,洗个热水澡,倒在床上,失眠也不过是两颗安定就能摆平的事。多少年前就分手的人,谁结婚谁离婚,不都是自己的事,再与对方无关——我也以为,自己能轻易做到,可怎么就冲进了这电梯里——可不就是疯了吗?
他甚至没说他在哪儿,可我就知道,他就在楼下,离我那样近,就像我知道,他的突然挂断,不过是因为害怕被拒绝,所以才先拒绝。一通又一通来电,接起时只是沉默,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直要等到我先低头——他的骄傲,这么些年,都没变过。
电梯门打开,我没有迟疑,推开楼门,才走出几步,就再也不能动。
才知道,竟然下雪了。
小小的米粒一样的雪,在昏黄的路灯光里一点一点缓缓落下来,安静无声地,落在那个人的脸上,身上,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定定站着,仰着头,动也不动,望着面前的楼,目光不知道落在哪扇窗户上。
忽然想起,有一次,说好一起看电影,临去前为件小事和他赌气,到约定的时间就放他鸽子,一个人去图书馆自习,却一直坐不安稳,不一会儿就收拾书包走人。到了宿舍楼下,就看到他,扶着自行车,一样仰着头的姿势,看着宿舍楼里那扇窗,人走近了都不察觉,我凶巴巴地哼他:“看谁呢看得这么专心!”——明明知道,他一直看着的那扇窗,窗玻璃上还贴着他特地从小店里淘来的彩虹贴纸。
这一次,我不能再走过去,只能看着他,直到他终于转过头,发现我。
他的神情一片茫然,像是大梦初醒,分不清梦里梦外,喃喃着开口:“曼曼?”
我没有说话,紧紧抓着的手袋里,有什么在震动,我知道是手机有来电,会是谁呢?反正不是走过来的这个人。有雪落在眼睫毛上,冰冷冷的,我渐渐看不清他,路灯光把他的影子扑到我的身上、脸上,直至整个人全被罩在他的影子里。
冷,真冷,离得太近,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热的气息扑到冷的脸上,只觉得更冷。他身上的淡淡的酒味混着冰冷的空气一起蹿进鼻腔,我忍不住轻轻地颤抖。
他问:“下着雪,你跑下楼来干什么?”
这一句,是在什么时候听过?
是刚在一起的时候,很平常的周末夜晚,在图书馆的小放映厅里看了连场电影出来,才发觉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下来,不多时地上就白茫茫一片。两个人都没带伞,他把大衣脱了,非要给我披上,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回宿舍。上了楼,还没进屋,我就发现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一转身就奔下去。他还没走远,一回身见了我,就只会问一句,恼怒心疼的语气,恨着我的不听话,我只心疼着他被冻得发僵的身子,什么话也不会说,只能紧紧抱着他。那一刻,在漫天飞雪里,真的是以为,可以和这个人,就这样,天荒地老。
手袋里的手机还在震,那震动像是从掌心一直震到心底上,震得一颗心颤颤发疼,我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静了静,说:“天冷,先到我车里去。”
没等我回答,就转过身,停了停,才往前走。
我知道,他的停顿,是给我选择,回头,或跟上去。
我把手袋紧紧抱在怀里,跟在他身后。
已经是夜深,楼前这一条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走,雪落无声,安静得能听到鞋踩在积着薄雪的路面发出的细碎声响,他的车停得并不远,却像是走了很久。
他替我开车门,手扶着车顶,我一屈身,坐了进去,他却没有马上关门,低下头望着我,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声音轻而低,是请求。
我沉默,没有拒绝。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却把车开得极快,路旁的闪烁霓虹招牌还来不及看分明,就已被远远甩在车后。坐在车里仿佛都能听到耳边有呼呼的风声,但其实,不过是空调口里吹出的暖风。隐约的气流涌动声音,渐渐让车里升温,冻得僵硬的手指,回暖后就麻麻刺痛,我只得慢慢地把手握紧,松开,又握紧。
手袋里,手机又震动起来,嗡嗡震着,我却抬不起手,只能任那震动渐渐归于平静。
我知道,是程昊,他的习惯,分开后回到家,会给我电话说晚安,而小冉一定已经跟他说了他母亲的意愿,他一定会跟我商量,两家父母见了面,结婚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幸福已经唾手可得,我却在一点点放下伸向它的手——真的是疯了。
红灯了,他停下车等,目光转到我身上就再没移开。我只能装作不觉,转头看车窗外,远远地,就能看到暗夜里大厦恢弘的轮廓。那是去年校庆才落成的,深夜里还有无数窗口灯火通明,多的是昼伏夜出的实验室夜猫子。
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他想带我去的地方,但临了,我却后悔了。
我说:“萧扬,我不想去了。”
他沉默,一直到后头的车在按喇叭,绿灯了,他还是沉默。
他最终还是踩下油门,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里,他的声音很轻:“为什么?”
“忽然不想去了。”
才说完,就觉得耳边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