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碎影-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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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也许不能完成了吧?而今年,也可算作意外吗,竟未生病,于是而紧抱着老习惯,早睡早起,一个题目一个题目拼,一直拼到自己升到上座,给站在下位的自己论了定。胜利不胜利不知道,总是完成了。虎头蛇尾不好,还应该说点什么吧?
俗话说,丑话说在前头,想先谈谈自己确知不足、推想看客也会感到不足的。是一,我人平庸,经历也平庸,未曾中原逐鹿,也就写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也未曾“钻穴隙相窥”,也就写不出喜欢看艳情故事的人看了会过瘾的小事来。对不起,非不愿意写也,乃不敢编造也。二,另一项不足是由记忆力过于不佳来,写,由出生到执笔的现在,八个年以上,总当有些由著史的观点看较为重要的,可是,也许记忆的库存里已经找不到,就不想割爱也只能割爱了。这是说,难免有缺漏。缺漏还有从另外的渠道来的,那是记忆库存里虽然有,可是我看做细小,纵使推想有些人会更感兴趣,也仍是客随主便,略去了。三,同样是由记忆力不佳来,写,断断续续,将近三年,难免,写后面的,前面的早忘了,其结果就也是难免,轻的,重复,前面说了,后面又说;甚至重的,抵触,前面说是“清明时节雨纷纷”时候的事,后面却移到“西风愁起绿波间”了。还要加个四,是我写事,难免寓褒贬,表爱憎,而读者,如上饭桌,所好不同,有人爱吃甜的,会嫌我做的菜太辣,有人爱吃辣的,会嫌我做的菜太甜,这回只好自大且顽固一下,说拿起笔,只能写我之所信,别人看了信不信,是来于他或她之所信,各存其诚可也。
学今古的时风,无论评论什么,都要优点缺点并举。有什么优点可说吗?那就换为自己的如意想法,似也无妨说说。
这是其一,绘影,纵使碎,也终归是史,加上流年,时间拉长,史的意义还会增大。自然,人有大小,事有大小,我的,人和事,都小而不大,但是江海不择细流,为史部的库藏设想,作为史料,多一些总比少一些好吧?
其二,以上其一是给写找个堂皇的理由,其实由这个理由还可以派生个更像样的理由,是我带头,希望许多如我的小人物踊跃参加,造只许大人物写回想录的惯例之反。其后是,如果此壮举能够胜利,则我们的邺架之上,回想录一栏,就不只有丘吉尔、赫鲁晓夫一流人的,而且有清洁工赵老大的,喜串门、常骂街的邻居二大妈的,以及我的。只说邻居二大妈的,其可读性就一定不如丘吉尔的吗?我看未必。书斋、邺架之上,回想录,既有丘吉尔的,又有邻居二大妈的,这才是高级的精神文明,我们连年大喊而不可得者也。
其三,等邻居二大妈的,俟河之清,我没有这样的耐心,自己写了。也可以说说所图吧?当仁不让,就说说所图。我人微,可是年岁不微,生于大清帝国,活到社会主义,所经历,大至改朝换代,小至由绣鞋三寸变为38号尖头高跟,单说见闻,也是太多了。多,有同有异,就可以比较,也难免比较。比较的范围还可以扩大,直到地球的各个角落。所比可以大,至于治国,上宝座,有父死子继的,有多得选票的;可以小,止于齐家,搬到一起住,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有花园、马路卿卿我我的;等等,等等。比,难免论是非,分高下,定去取,这就不得不有个标准。而说起标准,问题就复杂了,其中最难的一个是如何才能找到一个合用的。为了减少头绪,举我心目中的三个大户,传统、权威和理性。先要解释一下,这分类是方便说,深追则会发现,比如说,传统也是一种权威,用传统或权威为标准,用的人也必以为,如此选用正是信任自己的理性。这里是取其分,或者说,我设想的特点。以下说说各自的特点。传统力量大,以“丧死”为例,提倡并实行火化已经不少年,仍有不少人相信入棺土葬是优待,这是评高下,以传统为标准而不问理由。权威呢,有权有威,自然就更容易成为评定是非的标准。例可以举百科全书那样多,只举一个,是直至今日,不少人谈“红”,拿起笔还是反封建,反封建,我就始终看不出来,喜欢吃女孩子唇红的行为何以能够与反封建和平共处。不看事实而接受口号,这是无理由地相信权威,权最大即最正确是也。理性就不是这样,要讲理。讲理?太难了,就是容许讲,也不得不承认,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或说见仁见智。这是说,找到个人人都首肯的理不容易。可是我们又决不可走到对面,不讲理。那么,要怎样建造这个理呢?我的经验,由原料方面说,除上面所说多见多闻并比较之外,还要一,自己多有求是求好的深情;二,多读,看看古今中外的贤哲对于修齐治平等大问题是怎样想的。这多种“多”积聚,融合,会产生言之成理的一以贯之,以之为标准评论事物的是非、好坏,而不管传统,不管权威,就是信任自己的理性。那么,在这本书里,我述说己身之所经历,有时对人对事不免说些评论性的话,是不是都以理性为标准呢?曰,也只是心向往之而已。但愿望却是奢的,只说个分量最重的,是希望下一代以及下下代,由于看了我的以诚相见之文,就能够更加明白,为了群体的前途,个人的幸福,我们应该保留的是什么,应该废弃的是什么。可是语云,取法乎上,仅得乎中,那就退一步,说是仅供参考吧。
说完了,想起还有个老套,谢,也要说说。先要谢鼓励我写这本书的诸相知,没有这些位的鼓励,我是没有勇气拿笔的。其次要谢徐秀珊女士,她帮助我编了几种书,并做了许多杂事,使我能够有时间写这一本;单说这一本,由复印、校阅直到联系出版处所,都是她。再其次是走到封面,两位,出力大小不一样,谢就宜于分别对待:启功先生题写书名,我眼见,是谈笑间;毛国宣先生设计封面,我未眼见,用多大力量我不知道,总不会是“谈笑间”吧。
谢完,还要说个遗憾,是这样的对镜看自己的书,很希望有恩的,有怨的,都能看到,可是其中有些先我而去,新观点是九泉之下无知,我想呈座前,请指谬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