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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云水谣-第5部分

小说: 云水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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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凤娘:人不可糊涂啊……别耽误了自己,做我的女儿吧?
  王碧云:不!不……
  徐凤娘:定婚的布料都在柜子里,式样旧了,你要不嫌弃……拿去做衣裳穿吧。
  王碧云的泪水夺眶而出。
  58 内景 堂屋 夜
  王碧云一边刷碗一边流泪,不时用套袖把下巴上的眼泪抹去。一枚项坠儿从领口滑出来,在她胸前轻轻晃动——竟然是那枚擦得闪闪发亮的铜扣子。此前,我们已经在孟晓芮身上见到过这个项坠了。徐凤娘歪在竹躺椅上打瞌睡,她膝盖上的收音机噪音小多了,正在播报韩战战况和有关志愿军的险恶消息。传来炮弹飞翔和即将爆炸的尖啸声。
  59 外景 战壕/坑道 日 雪后 ( 字幕:朝鲜 )
  排山倒海的轰炸声和不停飞溅的泥土与冰雪。积雪的山坡变成一片焦土,蜿蜒的战壕淹没在火焰和浓烟之中。但是在战壕里边,当四周尚未完全安静下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开始继续运行了——运弹药运伤员运饭菜运工料运猪肉等等的士兵来来往往,擦枪的打盹的写信的抽烟的吃饭的抹药的吹琴的聊天的……镜头跟着一副担架在弯弯曲曲的战壕里运动,形形色色的官兵扑面而来,纷纷让路——担架上躺着一个受伤的医务兵,血糊糊的胳膊上带着红十字袖标,帽子炸飞了,满脸灰土,头发很短,猛一看是个男的。不料此人中途醒过来,一听呻吟竟是女的,一看眼神更是女的了。她叫王金娣(19岁),一个眼睛大大的皮肤黑黑的牙齿白白的漂亮姑娘,好像有点儿骄气,呻吟了几下便落泪了。镜头跟着她钻进了一个巨大而忙碌的坑道口,担架眨眼就被来去匆匆的身影吞没了。
  60 内景 手术室 日 (地下)
  截肢手术正在收尾,到处是血。上下左右都是粗大的支撑木。
  男助手(画外音):下一个!
  截肢者被抬走。几个助手扑上去整理手术床,更换各种用具和器械。主刀医生退到墙边歇息,没摘口罩,几乎一挨墙就睡着了。
  女助手:徐大夫,到隔壁躺一会儿吧……您都站了二十个小时了。
  他点点头,没吭声儿,睡得很安静。王金娣被搭上手术台。他立即醒了,三两步就跨过去,埋头查看伤情。王金娣盯着他口罩上面的两只眼睛,恐惧得近乎窒息。
  男助手(大声):……右上肢下臂撕裂伤……楔型4×;7左右……失血大约500毫升……
  清创完毕,主刀伸手要器械。
  王金娣(含泪哀求):慢点儿……
  主刀没理她,开始操作。
  王金娣(大声):哎呀!轻一点儿!
  主刀觉得意外,用手背拍打她的脸蛋,把她打懵了,再也不敢出声儿。手术继续进行。离手术台稍远的助手们嘀嘀咕咕。
  女助手(画外音):真够呛!人家腿断了都不吭声儿……哪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
  男助手(看纸单):王金……王金娣……83师的,遇上空袭了……
  女助手(声音稍大):行了行了……炮弹皮还没指甲盖儿大呢!
  王金娣泪流满面,呲牙咧嘴,不胜疼痛似的。

  61…65

  61 内景 走廊 日 (地下)
  主刀医生从手术室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摘掉口罩——当然是我们所期待的陈秋水的脸!一张疲惫至极带着青色胡子茬的男子汉的脸。他用眼神儿有气无力地跟人打招呼,走了没几步就顺着墙根滑倒了。女助手探头张望。
  女助手:徐大夫!
  他姿势怪异,发出了低沉而均匀的鼾声。
  62 外景 战壕 晨 小雪
  两副担架抬着伤员逶迤而来,王金娣背着医药箱跟在后面,不时为伤员掖一下被子。她的右臂吊着绷带,却英姿飒爽,东张西望,满脸喜气,远不是受伤那天的狼狈相了。担架在十字路口拐弯,她已经跟着拐过去了,又退回来,往另一个方向看。在壕壁的斜坡上,一个披着棉袄的人背对着她,正在刷牙。因为没有水,只能让雪在嘴里化成水,一耸一耸刷得很辛苦。她凑过去,歪着脑袋端详他。
  王金娣:嘿!
  陈秋水吓一跳,看着她,没认出来。
  王金娣:你贵姓?是徐大夫吗?
  陈秋水:什么事?
  陈秋水不想分散精力,继续刷牙。王金娣把眼睛瞪圆了,抬手在他头顶上拍了一下,又拍了一下,呛得他咳嗽起来。陈秋水:胡闹!你想干什么?
  王金娣:你说干什么?我都快疼死了你还扇我耳光,你忘啦?
  王金娣咯咯笑起来,伸手遮住他的下半张脸,做戴口罩状。
  王金娣:没错!就是你……一双冷酷的眼睛!
  陈秋水(想起来了):你是83师的……
  王金娣(夸张地敬礼):83师司令部直属卫生队卫生员王金娣,向军部战地医院军医徐秋云同志致以最崇高的革命的敬礼!
  陈秋水(用牙刷回礼):向胆小爱哭怕疼……眼睛大头发短的假小子致敬!
  俩人哈哈大笑,像老朋友似的。
  陈秋水:你的伤怎么样?
  王金娣:好多了。
  王金娣把牙缸夺过去,倒掉里边的雪。
  陈秋水:干什么?
  王金娣(神秘):一个小礼物……我敢保证,你一定喜欢!
  她从干粮袋里掏出两大块冻硬的米饭,扔在茶缸里。
  陈秋水:天呐……一年多没见过稻米了!(啃不动)是米饭吗?
  王金娣:别着急。
  王金娣拿出包着自制保温套的军用水壶,把热水倒进茶缸,又从挎包里掏出小铁勺,戳一戳搅一搅,加点水再搅一搅。她是一个非常细致而且非常善于生活的女孩子。陈秋水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细腻的动作,更吸引他的似乎不是漂亮姑娘,而是那些食物。
  王金娣:再加点儿青菜,就是我们上海人爱吃的菜泡饭了……听说过菜泡饭吗?
  陈秋水:别搅了,再搅就凉了。
  他把茶缸抓过去,却不好意思了,跟对方谦让起来。王金娣笑着推他的胳膊,他顺势找个避风的角度,靠着壕壁吃起来。王金娣移到他对面,满足地看着他,目光里生出了另外一些复杂的意味。
  王金娣:你是台湾人?
  陈秋水:听谁说的?
  王金娣:在卫生队换药,都说缝得太漂亮啦,是军部那个台湾人缝的吧……慢点儿吃。
  陈秋水(匆匆抬头):谢谢你的礼物……你们上海人了不起,水泡饭也这么好吃。
  王金娣:卫生队的人都说上海人娇气。
  陈秋水:……为什么?
  王金娣:我喜欢刷牙。
  陈秋水(笑):怪不得你的牙这么白……别听他们的!
  王金娣:就是吗!上海人怎么了?台湾人也喜欢刷牙!
  陈秋水:你说得很对……上海人喜欢吃米饭,台湾人也喜欢吃米饭!
  俩人高兴地笑起来。
  陈秋水:台湾一个伟人曾经说过,一个人牙好意味着心好,所以要好好刷牙……你的右臂有伤,可以用左手试试……
  镜头从战壕上拉起来。陈秋水一边吃一边比比划划,王金娣听得入了迷。
  63 外景 战壕 日 雪后
  遥远的炮击声和断断续续的点射声。速写本上的素描相继掀过去——王家的宅邸、王雨萌弹风琴、王庭武叼烟斗、王太太抱猫、台北街景、苗栗村景、米仓水车、徐凤娘沧桑的面孔——陈秋水抬起忧伤的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披着白大褂儿,坐在战壕某个死角的土坎儿上,避风避人,默默地想心事。掀到下一页,是王碧云的自画像,空白处填满了那首“当我们年轻的时候……”的英文情歌。再掀一页,是王碧云的两寸照片,贴在速写纸正中,脸显得很小,表情却异常清晰,像真的笑了一样。陈秋水战栗了一下,醒悟这只是一张照片,远在天涯的恋人令他断肠心碎。他从贴身的口袋深处掏出金戒指,反复端详,又摘下王碧云给他的钢笔,想写点儿什么,却盯着某处发呆,好像找不到词儿了。他没有听到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哨兵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
  哨兵(画外音):卧倒!
  几声剧烈的爆炸,泥土从天而降。战壕安静了一会儿,士兵们纷纷起身拍打衣服,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大家齐刷刷地扭过头去。
  士兵(画外音):谁挂彩了?
  士兵(画外音):徐大夫!
  战士们朝同一个方向涌去。众人被看到的情景弄得愣住了——陈秋水在泥土和冰雪中爬来爬去,惊恐万分地四处乱摸,像个旁若无人嘟嘟囔囔的瞎子一样。一个战士替他把速写本捡起来,另一个战士替他把钢笔捡起来,他们闹不明白他还想找什么。
  64 内景 坑道 地下
  横幅上写着——欢送徐秋云同志奔赴新的战斗岗位。这是离出入口不远的大堂,黑压压地挤满了医护人员和伤兵。手风琴和长鼓演奏朝鲜民歌《桔梗谣》,过门儿一完,人群中间一个人翩翩起舞,得个满堂彩。 王金娣拨开人群用力往前挤,眼睛一亮,有板有眼的舞者竟然是陈秋水。
  她跟着击掌伴奏,终于按捺不住,把医药箱挂在别人脖子上,跳进场子对舞起来。她的舞姿优美得出人意料,赢得更强烈的喝彩声。俩人愉快地对视,借身体靠拢的机会断断续续对话。
  陈秋水:跟谁学的?
  王金娣:你呢?
  陈秋水(打趣):我多才多艺。
  王金娣:我喜欢跳舞……比刷牙还喜欢!
  陈秋水:伤好了?
  王金娣:自己看!
  俩人跳出了新花样儿,众人欢呼。
  王金娣:你去哪儿?
  陈秋水:战俘管理所。
  王金娣(意外):伺候美国佬?
  陈秋水:我懂英文……多才多艺是吧?
  王金娣:……还能见到你吗?
  陈秋水:……
  舞曲戛然而止。欢声雷动。
  众人(齐呼):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响起了更加欢快的朝鲜舞曲,观众越聚越多。王金娣独舞,优美地含笑旋转,能看见在前排鼓掌的陈秋水。旋转完毕,鞠躬谢幕,起身后发现陈秋水不见了。节目在持续,女声小合唱。王金娣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在病房走廊里寻找,在手术室门口寻找,就要哭出来了。
  65 外景 战壕 夜 大雪
  雪色反光,映出飘然的鹅毛大雪。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和笑声。没有辅助光线,陈秋水弯着腰兜圈子,在壕底壕壁徒劳地扒拉来扒拉去,脑袋恨不得扎到雪里去。他的棉帽和后背都白了,顶着厚厚一层雪花。王金娣走来,放慢了脚步,不敢肯定是谁,更看不懂这是搞什么名堂。手电光射出去,陈秋水愕然转身。
  陈秋水:关掉!
  手电筒灭掉了。
  陈秋水:谁?
  王金娣(委屈):给你伴舞的……你要调走了也不告诉人家!
  陈秋水(白牙一闪):我也是刚刚接到通知……不遵守防空条例,小心哨兵抓你。
  他继续茫然搜寻。
  王金娣:找什么?我帮你找!
  她得不到回应,索性跟在对方后面,煞有介事地在雪地里摸起来。
  王金娣:到底找什么?纽扣?钢笔?……牙刷!
  陈秋水(叹口气):跟牙刷有点儿关系。
  王金娣:什么?
  陈秋水(一本正经):牙……我的门牙嗑掉了。
  王金娣:真的!
  王金娣信以为真,跪在雪地里惊惶地四处乱摸。陈秋水靠着壕壁坐下,嗤嗤笑了。
  王金娣:……骗人?你骗人!
  王金娣恍然大悟,挥拳捶打他的肩膀和棉帽子。
  陈秋水:行了行了!牙真的要给你打掉了。
  王金娣:我要罚你!
  王金娣坐在他旁边,喘口气,从身上连续掏出几个苹果往他口袋里塞。
  陈秋水(阻拦):别罚了,一个就够了!
  王金娣:幸亏今天来了……要不就见不到了。
  她用衣袖给对方擦净一个苹果,又给自己擦净一个,大口吃起来。陈秋水觉得有问题,朝旁边挪了挪,张开大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俩人喀嚓喀嚓地大嚼大咽,谁也不说话,好像就是为了吃这两个苹果才坐到这里来的。
  王金娣:徐秋云。
  陈秋水(确知不妙):嗯?
  王金娣: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
  陈秋水(噎了一下):……哪儿好?
  王金娣:哪儿都好。
  陈秋水的警觉得到证实,又下意识地挪一挪,让苹果很夸张地塞满嘴巴。
  王金娣:你给我写信好吗?
  陈秋水再塞一些苹果到嘴里,喘气都困难了。
  王金娣:寄不了让人带过来……83师司令部直属卫生队王金娣收,娣是女字边加一个弟弟的弟……你先给我写信,我就知道往哪儿给你回信了。
  陈秋水:算了吧,我忙……你也忙,写信干什么?
  王金娣(小声):我喜欢你……
  陈秋水噎得站起来,用力下咽,吃力地弯了腰继续搜寻。王金娣不说话,也不再啃苹果,默默地看着他,似乎有难过的意思了。
  陈秋水(于心不忍):这样吧……我是独生子,既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你愿意给我当弟弟还是当妹妹?你活蹦乱跳的像个男孩子,还是当弟弟吧……怎么样?要不当小妹妹……你自己定。
  王金娣抓起一把雪投向他的脸,一出手就散了,再投一把还是散了,又抓一把……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低头分辨。
  陈秋水:什么东西?
  王金娣:……手榴弹拉环……
  陈秋水:等等……(接过去)把手电筒给我!快!
  在手电的照射下,裹着薄冰的戒指金光一闪。在高处警戒的哨兵大吼了一声。
  哨兵(画外音):关闭手电!找死吗!
  电光熄灭。陈秋水让身体朝后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上,无比愉快地呻吟了一声。
  陈秋水:找死啊真是找死啊……找不到真是要死掉啦……
  王金娣:谁的东西?
  陈秋水把跪在雪地里的功臣给忘了。他欠起身子,犹豫了一下。
  陈秋水:……你嫂子给我的定婚戒指。
  说完有点儿后悔,在纷飞的雪花中,这个静静的小小的身影太令人同情了。
  陈秋水:谢谢你……妹……妹妹。
  王金娣微笑,眼睛却闪着泪花。陈秋水无奈地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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