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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于川作品集-中关村倒爷-第3部分

小说: 于川作品集-中关村倒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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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的开走了。
  他直了直僵僵的腰,额上竟然有汗沁出来,风一冽,冰冰地冷着。
  看看手表,离和老张约好的送货时间还差一刻钟。
  老张自然不会有那么大的雅兴在楼下等他,他又不敢冒险地把这一大堆货扔在楼下,上楼去找他。等着吧!
  在楼门前的台阶上蹲了,他燃起一支烟,呵出一口蓝色的悠悠的暖。
  老张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冒了险和他这么个初出毛庐,“跑单帮”的合作。
  他们这家以生产工业控制单板机为主的计算机工厂原本是不生产微机的,但许多客户的设计要求在运用单板机的同时还需要微机的配套。看到有利可图,厂里便在有客户需要的时侯,从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上采购些散件,然后组装成微机,与单板机配套出售,即方便了客户,又产生了经济效益,于是,就需要一个专人来负责采购组装微机所需的配件。现有的采购员各有分工,分身乏术,于是,这项不大不小的采购的任务就落到了老张头上。当然,老张同志能够接受到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完全是和他平时工作中的积极表现以及强烈的请战要求分不开的。
  老张第一次到中关村采购时的心情虽然说不上是心潮澎湃,也称得上是春风得意了:自从那年评上了先进工作者,提干后从车间调到供销科以后,今天是他最舒心的日子,不,还不只是舒心,确切地说,那是一种洋溢在心头的快感,即将脱贫致富的希望让他的心醉得悠悠的。
  调到供销科也已经有五年了,可那是怎样受尽煎熬的五年哪!看着那些搞采购的同事们一个个脸上泛着越来越厚重的油光,腕子和指头上溢出越来越锃亮的金光,麻将桌上的“点儿”大得让他直哆嗦,总是羞涩地在接到他们打牌的邀请时,厚了脸皮地做出一付怕老婆的样子,让老婆枉担了个“母老虎”的虚名。
  这些年里,他那双肥厚的肉嘴唇不知暗暗地被咬破过多少回,血往肚子里咽吧。谁让自己在科里的资历最浅,销售这样的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当然跑不了是他的。熬吧,什么时侯熬成锅边的小米儿,那时侯就该他有滋有味地出一把头啦!至于现在?没别的,熬吧,当然也还忘不了在每次出差回来报销的时侯,在那一大叠差旅费用中夹上几张火车站上讨价还价后买来的各种名目的发票,小小地发上它一笔。
  而今,这播开乌云见太阳的一天终于熬到了!
  听说岳小宁这家伙当过十几年兵,怪不得这样古板,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身处“革命军队大熔炉”中的革命战士,而是一个蹦下海来扑腾的商人了,竟然还这么死心眼儿子不开窍!老张第一次发现如今居然还会有岳小宁这样有钱不赚的“生意人”。别说是私营公司的老板,就是那些国营大企业,又有几家不给用户回扣的呢?何况,这回扣并不是要挤占他岳小宁的经营利润,而是他老张自己加价加出来,出自国家那口永远盛不完,捞不净的大锅里的,他不过是让岳小宁开据金额大于货值的发票,替他上点儿营业税和所得税罢了。
  真他妈的不开眼!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现在是买方市场,他是采购员,谁怕谁呀!
  从岳小宁那儿出来,他又找到一家与岳小宁经营同一品牌的散件的公司,并且很顺利地谈好了回扣的支付形式和标准,于是,在心中狠狠地把岳小宁嘲弄了一番之后,他心安理得地开始了和那家公司友好的“合作”。
  不久之后,他的同事们发现,他那张原本苍苍白白的脸上,渐渐地亮起了红红的润色,而他那位据说凶悍非常的老婆,似乎也不再干预他在下班后接受同事们“麻坛”上的挑战了。
  老张并不抱怨在这样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外出采购,只有勤奋工作的人才能成为更大的财富的拥有者。所以,在接到生产科发来的用料通知后,他立刻裹上皮褛,毫无怨言地奔中关村来了。
  让他失望的倒是那家和他已经合作了一年多的公司,竟然因为下了场雪就挂了牌歇业,全体出动到北海公园去赏雪景了。真是钱赚得咬了手。可已经到了自己嘴边的这只肥嫩嫩的大鸭子,难道就为此飞了不成?决不能够,他那双肥厚的唇,从不放过任何一点荤腥。
  这个冒着风雪,伫立街头推销微机主机板的小伙子居然引起他的一丝好感,不单纯是因为他手中那块在中关村很少有人经销的高档的进口主机板,还有他那股为了挣钱不顾一切的拼命劲儿。赚钱吗,就得象苍蝇下蛆那样,见缝儿就得撅屁股。这小子,行,挺象他自己。而且他还给他开出的比他目前合作的那家公司更优惠的条件。这小子有心计,为了抓住客户,连支票提取现金的费用都自己承担了,够狠,豁得出去。想想吧,就算提现费用是其金额的5%,以他每回十万元左右的生意计算,那每一单生意又能让他多赚上好几百块啊!这样的好事儿,可不是早晨没烧过高香就能随随便便碰上的!
  他还真有点儿喜欢这个毛头小伙子。
  “想抓长期客户吗?”
  他捏着厚厚一叠回扣,仿佛无心地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
  他看到小伙子眼里迸出的渴望。
  “货源有保证吗?”
  “有,有!”
  小伙子连忙承应。
  “你一个‘跑单帮’的,货源能稳定?要是哪天岳小宁不给你供货了,你怎么办?”
  虽然小伙子给他的回扣很令他心动,但老张还是不得不考虑周全一些,毕竟这进货是给厂里干的,如果有什么差错,或者货色的品质不能保证稳定,他可不愿意惹出什么麻烦,断了自己长远的财路。
  小伙子显然十分热切地期望过能和他发展长期的合作关系。
  “您当然知道这货确实不是我的,不过,岳小宁是我大哥,既然您跟他那么熟悉,一定知道他的货源是很稳定的,别的不敢说,只要他有的货,就缺不了我的。”
  小伙子急赤白脸地表白着。
  “那以后要货,我可就找你了。”
  老张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他也不妨冒回险,赌上一把,说不定能大赚上一把。
  老张心横了横,伸出手,和小伙子使劲握了握。
  从此,老张就开始了和这个显然是刚刚跳入商海中的年轻人的合作。
  6
  老张嘟着两片泛着油光的肥硕的嘴唇,嘬着牙花子上粘着的一小片茶叶踱出楼门的时候,脸上满是造物者的骄傲。
  他偷偷瞟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比他们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一刻多钟。
  操!
  人家是爷!
  回中关村的路上,他没舍得“打的”。
  不是上下班的时间,公共汽车上的乘客不算太多,空座位当然是没有的,现在无论什么时候,要想在非起点站谋到一个公共电汽车上的空座位,除非你坐车那天的运气特别好。
  在售票员面前的铁围栏前靠定,不错的心情让他把她那张并不漂亮,而且似乎自打出了娘胎就不曾有过笑模样的脸也友善地看了几眼,结果却是招来一对大大的卫生球般的白眼。
  上大学的时候,他们这种理科专业,男女同学的比例严重失调。他们班上三十几号人,女生却只有四位,于是,这少数者自然成为周围众多的异性的宠儿。在他的印象中,那几位永远高傲地昂着并不能算得上是洁白挺拔的脖子的女孩子们,从来都是矫造地把一切份内与份外的差事甩到那些俯首贴耳的男生们头上,而且绝无愧色,而在她们中间做得最过份的就是那个最骄傲的“班花”,萍。但是,极其不幸的却是她的颐使气指反而招来更多的献媚和追求,而更不幸的则是连他也被萍那永远高耸的胸,撩拨出一腔的纯情。虽然他没有魅人的本领,却也在心中无数次温情地将她拥抱过。
  他的殷勤不知是否曾经感动过她?还记得那次让他把有眼的苍天衷心地感激过无数次的秋游,在那红叶烂漫的香山小道上,他第一个冲上去背负起因为下山时不小心轻轻地崴了脚的她。那柔柔的令人酥了筋骨的胸,就在山间小路的起伏中,悠悠地在他背上颤出一份醉人的风情。他悄悄地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双含满了温暖的泪水的眼睛。
  大学二年级那次中秋晚会上,在酒精的蛊惑下,他勇敢地把双唇印上正与他共舞的她的唇间。不记得是否脸上挨了她的耳光,不过当他酒醒之后,确实看到周围持续了大约一年的无数双雌性与雄性的白眼,直到萍“名花”有主,和本系第一个博士研究生“拍拖”之后。
  女售票员在有气无力地报着站名。
  一个饶舌的外地妇女不知趣地向售票员打问着换车的路线,让她把一脸的霜抖落在地上。
  家乡小城中那仅有的一路公共汽车上,总溢着无尽的暖。那些携了大大小小各色的包裹、箩筐的乡下来的乘客们热烈地把他们包里、筐里的毛豆子、笋干子、甚至一把香葱,塞到那个儿时他曾无数次躲在被窝中暗暗地发誓,将来要讨回来做老婆的漂亮的售票员阿姨怀里,只因为她那一声甜甜的招呼。
  一条布满积了雨水的坑洼,破旧的柏油路,一辆吱咛咛作响的老爷车,却有个脸上总是带了笑的漂亮的售票员姑娘。
  一个泛着彩虹颜色的童年的梦。
  车窗外的绿色越来越浓,还闪着雨水的晶莹的鹅黄色的草地上,已经有几个放学的孩子在打滚儿了,今晚怕又会有妈妈慈爱的巴掌不紧不慢地落在他们浑圆的小屁股上吧。
  母亲的额前又多了几绺白发,把一颗从未放下过的心又悬得老高,因为他这个不肖的儿子。
  他曾是母亲的骄傲,是小城的骄傲。
  当他掮起简单的行囊独自离开小城的时候,他渴望着怎样一番荣耀的回归呢。然而今天却没有,一切都没有,就连小城对他的那份骄傲也毫无保留地失去了,残留的只有母亲那双已经开始昏花的眼中蒙着的那层挂牵的泪。他却依旧在这纷繁的都市中独自彳亍地跋涉,肩头和心头掮着同样的重负。
  经过几次烦人的换车,他终于又回到了店面林立的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上。



第二章 黄勇与吴主任的秘密关系
  7
  黄勇竟然在快要下班之前坐在他公司的门市里,而且一本正经地打了条紫红色的金利来领带,俨然一派儒商风范。
  “回来啦?”
  他推门走进门市时,黄勇那张嫩嫩的白脸上透着舒心的微笑,把少有的友善投到他身上。
  “回来了。”
  他走到这位他和袁天名义上的老板面前,掏出烟来递上去,心里抖抖地盘算着这家伙是否又要增加他的“管理费”。
  黄勇是那种为自己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可要是别人想占他半点儿便宜就连门儿也没有的人。他可以给你一万个和蔼可亲笑容,甚至肝胆相照的誓言,但决不会白送你一个子儿。
  袁天背地里管他叫“黄世仁”,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合适他的“雅号”。
  他把门市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地巡视了一番,却不见袁天的影子,就连总守着微机跟游戏软件玩儿命的陈义和王京也不见了,只有沈清一个人躲在她的角落里,诡秘地向他眨着眼。
  “黄总今儿好兴致啊!”
  他在黄勇的大班台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等着宰人的刀往头上落。
  “你骂我?”
  黄勇的脸上依旧是很动人的笑。
  他闻到一股很雅的香气,是那种经常在国际友人们身上飘溢出来的香水的味。
  他这次是很花了些眼力地把面前这位虽然也在名牌大学混了个硕士学位,但终究脱不去他那湘西小镇上带来的浑身土气的家伙着着实实地打量了一番。他曾经听一个被黄勇抛弃后,寻上门来哭闹的他的“卸任”女友抖落过他的老底儿,——这家伙曾经创下过连续一个半月不洗脚的纪录。
  黄勇今天竟然用起了香水儿?
  “我?”
  他解嘲地笑笑。
  “哪儿敢哪!”
  “少来!”
  黄勇挥挥手,一脸的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
  “袁天儿哪?”
  “问我?”
  他摇摇头。
  这家伙看来真的是准备勒他和袁天的脖子了。
  前两天就听街上的人议论说,现在的柜台租赁费和租借营业执照的管理费都要涨价了,看来真是不假。
  “我就中午和他照了一面儿,然后就去送货了。”
  黄勇点点头,似乎颇有些替袁天惋惜。
  “唉,那就先告诉你,让你先高兴高兴吧!”
  高兴?
  他真想把他家祖坟上的蒿子都拔了。
  皇上搂了漂亮的嫔妃们做爱时如果对了垂立一旁的太监们说“与民同乐”之类的话也没有这么荒唐吧!
  “您甭拿穷人打镲啦!”
  他发现自己近来已经是满口地道的京腔儿了,大约是整天混迹于那些大大小小的本地捣爷和贩子们中间的缘故吧。
  黄勇挣大了鼻孔,嘹亮地打出一个喷云吐雾的喷嚏,脸挣得通红。
  “你还不信?”
  黄勇用他那只白晰的手狠狠地揉了揉鼻子。
  他看到黄勇的长指甲中滋着的黑泥。
  “本老板要结婚了,今天正式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你说这是不是喜事儿?值不值得高兴?”
  他突然不得不使劲儿地抻了抻脖子,拼命地把几乎憋住的一口气顺了顺。
  谁他妈的喜事儿啊!
  看看黄勇那张自我感觉良好的白脸,他感觉膀胱胀胀的,直想尿。黄勇一定是自己以为给全中国的光棍儿们都发了媳妇儿,这么值得别人高兴?操!他一个人儿过了瘾,别人儿跟着干瞪眼儿,兴许还他妈憋出点儿病来,有你妈哪门子的喜呀!
  操,真他妈是拿穷人打镲!
  “黄世仁”其实并不是要拿穷人打镲。
  “黄世仁”是在向“佃户”们收租。
  他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把黄勇那个一定是智力低下,视力残缺的未来的新娘恭维完的时候,黄勇已经大大方方地向他摊派婚礼上的份子了。
  黄世仁!
  他不是喜儿,就只能是杨白劳了。
  8
  袁天一直到黄勇雇的那个晚上在门市里值夜班的瘸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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