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英雄出世 >

第24部分

英雄出世-第24部分

小说: 英雄出世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卜守茹不知马二爷要管啥闲事,益发糊涂了。
  马二爷接着说:“我已是风烛残年了,用你咒我的话说,是手趴着棺材沿了,或许再没几年活头。可你呢,正年轻,好日子还长,我就想放你一条生路。”
  卜守茹惊问道:“啥……啥生路?”
  马二爷苦苦一笑说:“你和刘镇守使的事,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这些日子我常想,刘镇守使不是麻五爷,人靠得住,又有权势,和你倒正是一对。你们与其瞒着我,这般私下往来,倒不如干脆住到一起去算了……”
  卜守茹惊道:“马二,你……你莫不是疯了?”
  马二爷道:“我没疯,我是想了许久,才和你说这话的。这样好,这样一来成全了你们,二来我这门里也肃静了。”
  卜守茹呆了。
  马二爷又道:“只是咱得好合好散,过去那些冤仇都别再记了,彼此多想想人家的好处。这阵子我就常想你的好处:你不管咋说,终是给我生了个儿子。”
  卜守茹这才回过神说:“可我倒想不起你有啥好处……”
  马二爷叹了口气:“我现在有这份心意放你的生,还不算好处么?”
  卜守茹决不相信马二爷这么做是发善心,紧盯马二爷的一张老脸,陷入了久久地思索:这老东西此举意图何在?是为了割断她和儿子天赐的亲子之情,还是仅仅为了讨好刘镇守使?抑或是怕她日后夺了自己的轿号,才在今天防了一手,以退为进?
  马二爷的老脸阴沉着,脸上没有答案。
  卜守茹把目光从马二爷脸上移开去,心里冷冷一笑,也不愿去多揣摩了,反正她早在被刘镇守使瞄上时就打定了主意,既不去刘镇守使那儿做姨太太,也不离开马家。现在,不管老东西咋想,她都不走。老东西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离开马家大门。
  于是,卜守茹便说:“二爷,你这好处我却消受不了,不说人家刘镇守使和我没那层关系,就算是真有那层关系,我仍是不能离了您老的。我若是真离了您老走了,人家外人不要骂么?”
  马二爷道:“我都不怕人家骂,你还怕啥?”
  卜守茹笑道:“那我也不能这样做,不看你,我还得看天赐呢!”
  马二爷说:“天赐是我的儿子,你走了,还有我。”
  卜守茹很和气地问:“你若哪天一口气上不来,天赐咋办?这么多轿号咋办?还不都得靠我来收拾么?”
  马二爷再没想到卜守茹会赖在马家不走,且想在他死后来收拾他的轿号,心里很气,却又有口说不出。
  卜守茹偏又说:“二爷,叫我走,是你的一番好意,我不走,是我的一番好意。我看呀,今日话既说到了这一步,咱干脆再挑明点说:你眼见着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还整天瞎琢磨啥?我看呀,你倒不如现在就把马记老号的那些轿交给我一起整治,自己落得享个清福。你看我爹如今多好,我可没亏了他,给盖了三间大瓦屋,买了一房新家具不说,每年还送不少钱给他花……”
  这口气简直是在给马二爷一生的事业发丧了!
  马二爷再也听不下去,酒杯往地上一摔,恨恨地走了。
  直到这时,马二爷才明白,当年为气卜大爷而纳卜守茹做妾是多么愚蠢!逞着胜利者的一时意气,把这贱货聘进门容易,现在想送出门就难了。就是搭上自己的老脸不要,她也不走,那架势只怕是不把马家彻底搞败掉,便没个完结了。
  卜守茹这边弄不通,马二爷才又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一厢情愿地打起了刘镇守使的主意。让马记老号的管事们月月给镇守使署多出差轿,还花钱笼络镇守使署的副官们,想方设法要和刘镇守使见上一面。
  卜守茹想见刘镇守使容易,马二爷要见就难。
  四下里托人,疏通了三个月,终于轮上了一次刘镇守使主持的商界绅耆谈话会,马二爷兴冲冲地去了,可在谈话会上刘镇守使只要绅耆们为他的弟兄捐响,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马二爷带头认了二百两银子的捐,刘镇守使仍没注意到马二爷的存在。
  到得散了会,马二爷挤到刘镇守使面前,刘镇守使才打着官腔说了句:“很好,马二,你很好,嗯,你捐二百银子很好。”
  马二爷振作精神,想暗示一下卜守茹的事,刘镇守使却已在一帮卫兵副官的簇拥下,转身走了,就像不知道他是卜守茹的亲夫似的。
  卜守茹知道这事后,又笑他:“二爷呀,你实在是财大气粗呢!我这‘万乘兴’代刘镇守使办捐,也才捐了五十两,您老真气派,一捐就是二百两。”
  马二爷气昏了,当场栽倒在地,嗣后又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从床上爬起来后,马二爷再也离不开拐棍了,——往日只是出门时拄,现在,在院里、房里也得拄,眼也昏花了,常会分不出白日黑夜。
  这时,马二爷唯一的安慰只剩下了儿子天赐。
  第十四章
  天赐从打一落生就适应了家里的抑郁气氛。
  两岁前是卜守茹奶他,一碰到马二爷和卜守茹开仗,天赐便把小脑袋往卜守茹怀里躲。两岁后,离了卜守茹的怀,再见家里开仗,便往门外躲。到得开蒙读了书,又有小学堂好躲了。
  天赐在两岁前,于无知的懵懂中是倾向母亲卜守茹的。
  后来渐渐大了,上了小学堂,懂些事理了,便一步步倾向了父亲马二爷。
  母亲卜守茹总是很忙,不是在刘举人街的“万乘兴”的总号,就是在刘镇守使的镇守使署,或是麻五爷的香堂,有时连着十几天难得和天赐照上一面,天赐只能和马二爷厮守着。
  马二爷对天赐很好,看天赐读书,陪天赐玩耍,天赐要啥,马二爷应啥。
  天赐自然便认定马二爷好,和马二爷啥话都说。
  有一回,卜守茹到上海订轿,半个多月没回家,天赐便问马二爷:“爹,我娘咋老不回家?”
  马二爷道:“她眼里根本没咱这个家,只有她的轿。”
  天赐说:“要那么多轿干啥?一人又坐不了。”
  马二爷道:“她想带到棺材里去哩!”
  天赐不做声了。
  马二爷却意犹未尽:“其实,你娘也是白忙,她置下再大的家业,末了也得留给你!你是我的儿,也是她的儿,她不留给你没办法。”
  天赐说:“我才不稀罕哩!”
  马二爷道:“稀罕不稀罕都是你的,谁也夺不去,爹现在让着她,不去和她斗了,也是为着你。”
  天赐这才想起问:“娘咋老和你骂架?”
  马二爷道:“因为她恨爹!”
  天赐不解:“为啥恨你?”
  马二爷长长叹了口气:“为着爹老了……”
  天赐仍是不解:“老了就遭人恨?”
  马二爷红着眼圈说:“老了就遭人恨哩!”
  天赐又偏着脑袋问:“那娘当年咋愿跟你的?”
  马二爷说起了当年,道是当年卜大爷如何一败涂地,用自己的亲闺女作代价,向他求和;他又是如何宽宏大量,允了卜大爷;结果,卜守茹偏坑了自己的亲爹,今日又坑了他,把个马家闹得鸡犬不宁……
  最后,马二爷说:“你娘太毒,当年不为图咱马家的轿,就不会进咱马家门的,爹当时不知道,才铸下了这一生一世的大错。”
  天赐似懂非懂,可从父亲马二爷失神的眼中已看出了一个老人深深的绝望和悲哀,就觉得母亲真就是很毒的,对自己的老父亲也实在是很不公平的。
  这样的对话,随着时间的演进,没完没了地继续着,一次比一次深入。
  看到镇守使署的轿子和帮门的弟兄常来接卜守茹,天赐又问:“爹,他们老接我娘去干啥?”
  马二爷道:“这得去问你娘。我不能说。”
  天赐吊在马二爷的脖子上不放手:“你说嘛!”
  马二爷仍不说:“她是你娘,我不能和你说,大了你自会知道的。”
  天赐便去问卜守茹:“娘,官家的大轿老接你去干啥?”
  卜守茹斥道:“小孩家,问这个干什么?!”
  天赐还想问,卜守茹已虎起了脸……
  后来,还是马二爷叹着气和天赐说了:“天赐呀,天赐,你没个好娘,你娘太浪……”
  天赐虽说不懂“浪”是啥意思,可从马二爷的口气和眼神中却悟出了这“浪”不是件好事,因此,对常来找卜守茹的镇守使署的副官们和麻五爷都是很恨的。
  镇守使署的副官们和麻五爷对天赐偏就很好,尤其是麻五爷,每回到马家来,总要给天赐带些好吃的小零嘴,什么糖块、糖球了,什么水果、点心了。有一次还给天赐带了个好玩的小花猫。
  天赐总不要,也不理麻五爷,有时被卜守茹逼着接下了,回转身就扔到了茅坑里。
  那只小花猫命运更惨:第二天就被天赐弄断了一条后腿,第三天又被弄断了一条前腿,到第四天便死了……
  这让卜守茹十分生气。
  卜守茹指着天赐的鼻子,大骂天赐是心狠手辣的小畜牲。
  这却让马二爷十分高兴。
  马二爷在天赐身上,看到了卜守茹的黯淡未来和自己久远的成功……
  第十五章
  “万乘兴”总号在刘举人街的卜家老宅,除了飘乎于半空中的一面招旗和门楼上的一块匾额是新的,其余皆是旧的。
  前院的正房和东西厢房仍保持着十年前的老模样,就连窗棂也还是纸糊的,夏日的一场大雨过后,总要涌进些雨水。房里依然是黑洞洞的,日渐陈旧的家具大都摆在原处,无声地映衬着那黑的深邃。
  轿业兴盛之后,仇三爷想把这老宅翻盖一下,卜守茹不允,说是就这样好,她看着眼熟,若是哪一日巴哥哥回来了,也不会觉得生分。
  仇三爷从此不再提这碴了。
  仇三爷知道,卜守茹这十年都没忘记了巴庆达,尤其是这二年“万乘兴”的生意日渐兴隆,日子好过了,卜守茹对巴庆达的思念就益发炽热了。
  卜守茹不止一次在仇三爷面前说过:“三爷,你上岁数了,总号里的事又这么多,要是有我巴哥哥做个帮手就好了……”
  但凡听到卜守茹说这话,仇三爷便想,卜守茹心里的真意并不是要为他找帮手,而是盼着巴庆达能回来,看看自己这十年中打下的世界,和置下的这片家业。
  卜守茹的意思是瞒不住的。
  每母回到老宅,卜守茹总要到巴庆达住过的屋子看看,有时在那儿一呆就是好半天,还会禁不住落下泪来……
  这年年底,轿行的管事们照例在老宅聚会,卜守茹因着仇三爷和众管事的奉承,无意中多喝了几杯,管事们散去之后,卜守茹和仇三爷扯谈过轿行来年的生意后,又说起了巴庆达,认定巴庆达是跟着当年那王家戏班子走了。
  仇三爷觉得,巴庆达走了都十年了,自今没音讯,卜守茹再怎么提也只是自寻烦恼,并无用处,便劝道:“卜姑娘,你得想开点,得把过去的事忘了,如今咱‘万乘兴’的生意那么好……”
  卜守茹神色黯然,打断仇三爷的话头说:“三爷,我……我忘不了,越是生意好,就……就越忘不了。”
  仇三爷叹了口气:“姑娘,你得听三爷的劝。你别固执,世事就是如此,有得就有失,你想呀,你现在有了这许多轿子,又有刘镇守使和麻五爷护着,更发达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卜守茹痴迷地说:“这些都不能替代巴哥哥!”
  仇三爷想想也是,卜守茹这十年来心里也实是太苦了,在男人堆里拼着,心下却没和一个男人是真心好的,想来想去的还只有当年的那个巴庆达,这份情义也真让他感动。
  仇三爷这才试探着说:“卜姑娘,要不……要不咱就派人到江南、江北去找找?”
  卜守茹一怔,想了好半天,才摇摇头道:“三爷,怕不行哩!你想呀,若是找不到人又闹得沸反盈天,被刘镇守使、麻五爷他们知道了,该咋办呀?咱现在还离不开刘镇守使和麻五爷的。”
  仇三爷便自告奋勇道:“姑娘不放心别人,我就亲自去,咋样?”
  卜守茹迟疑着:“三爷,你这身子骨还行么?这大冷天的四处跑?”
  仇三爷道:“咋不行?行!这桩事除了三爷我,你还就找不到合适的人哩!”
  卜守茹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那是,三爷您去,自然是最好的了!”
  稍停,又说:“您老若不亲自去,就算找到了巴哥哥,他也不会回的,他这人的脾性我知道。”
  仇三爷胸脯一拍:“卜姑娘,你擎好了吧!只要找到了小巴子,我先替姑娘你扇他两个大耳光,然后,就是捆,也把他捆回来。”
  仇三爷是头场雪落下后走的,没带外人,只带了个本家侄子,对外只说到上海置办一批轿衣,一去就是四十余日。
  在这四十余日里,仇三爷江南、江北到处寻那王家戏班子,寻到后来才知道,王家戏班子五年前就散了,当年的王老板已在扬州开了杂货店。
  仇三爷费了好大的周折在扬州城里找到了那家杂货店,向王老板提起巴庆达,王老板竟说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
  仇三爷又到别的戏班子打探,仍是没有线索,这才很失望地回了石城。
  回来后,仇三爷病倒了,躺在床上扯着卜守茹的手老泪直流,说是对不起姑娘。
  卜守茹道:“三爷,不怪你。古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么!”
  脸一转,卜守茹眼中的泪却滚落下来……
  这场徒劳的寻找,给卜守茹带来的除了失望和惆怅再无别的,仇三爷便觉得自己害了卜守茹。
  他本不该去寻巴庆达,更不该把真情告诉卜守茹。
  病好之后,仇三爷想把卜守茹的那颗心从巴庆达身上引开,便把天赐带到了卜家老宅。仇三爷认定,能在卜守茹心里取代巴庆达的,也只有她儿子天赐了。
  这二年,卜守茹常和仇三爷说,天赐被阴毒的马二爷教唆坏了,一见她就躲,她想想总是很伤心的。
  仇三爷是用两挂炮把天赐从马家门前哄来的。
  仇三爷和天赐一起在老宅院里放炮仗,还给天赐当马骑。
  天赐便说仇三爷好。和他爹马二爷一样好。
  仇三爷在雪地上爬着喘着,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