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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辉子-第5部分

小说: 辉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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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地向我爸妈打招呼,不知为什么,对我倒比从前冷淡。       
  再有一个星期我就要回学校了。大清早,我去厕所,注意到辉子跟在我身后。进了厕所,他冲我笑笑,流露出他从没表现过的(月面)腆,在我看来,是种说不出的生分和拘紧。他说晚上想请我吃饭,怕我没空儿,我说我有的是空儿。 

  傍晚辉子让我在一家餐厅门口找他,我去的时候,他已等在那里。那餐厅现在看来一般,但对于那时的我算特别高档了。辉子让我随便点菜,我点了个肉炒柿子椒,辉子说我真是穷命。他叫了一大堆鸡鸭鱼肉,我们边吃边聊,从他的生意到我的学校,我们什么都说,就是不谈那天的事。   

  吃完饭,我们走出餐厅,沿着德外那条马路闲逛。 

  『小威怎么样了?』我开口,从我最不关心的话题开始。 

  『他都吓傻了。』辉子笑着回答。 

  『你还和他来往?』 

  『……』辉子木然地看这前方,没有反应。 

  『要不你干脆到外面躲躲,省得成天听他们骂。』我继续说。 

  『我也这么想过。』 

  『我哥不是在广州嘛?你找他去。』 

  『操!我找他?他还是我给介绍过去的,他认识谁呀!那是我一个在广州的特磁的哥们。』 

  『难怪我哥写信回来总辉子长辉子短的,我都觉得他有点怕你。』我笑着说。 

  『废话,我打过他。』 

  『真的?!为什么?』 

  『就今年春节,你爸妈刚从你那回来,你哥就跟他们浑闹,跟你爸都动手了。我他妈就看不上他这点,外面牛B人多的是,有本事外面闹去,跟老家闹算他妈什么能耐!』     

  『你当着我爸妈揍他来着?』我听着觉得很有意思。 

  『哪儿能啊!』辉子说着也笑了:『我把他从家里拉出来,踹了他几脚。』 

  我们说着坐在马路涯上,辉子买了两瓶啤酒。 

  『那你干吗不去广州?』我又问。 

  『我怎么去?老爷子病成这样,俩妹妹还上学。等你开学一走,这院儿里就是有个力气活都没人干。』辉子边说,眼睛边看着过往的车辆,接着道:『再说那生意要是丢了也怪可惜的。』 

  『……』沉默了一阵。辉子只顾喝酒。 

  『你不会就改改?』我突然说出这样一句。实际上我更想说:你应该和小威分手。 

  辉子沉吟半晌:『这跟别的真不一样!』他看着我回答:『其实我在局子里就知道这事儿,后来还跟不少人玩过,也没特上瘾……』 

  『……等碰到小威就怎么也改不了这毛病了。』辉子说着,用牙咬开另一瓶酒的盖子,并喝了一口:『这些话我也就跟你说,但凡跟第二个人我都没承认过。这事儿比他妈杀个人都恶心,杀人大不了陪条命,谁也不敢瞧不起你。』辉子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酒瓶。 

  『你在监狱里认识小威的?』我问 

  『小威可没进去过!我差不多三年前认识他,他还上中学呢。』 

  『他现在在家待着?』我言外之意是小威一定被辉子保养。 

  『没有,他在毛纺厂,染毛线。那活苦着呢,我让他出来跟我干,他就是不肯。这孩子倍儿轴!心也特实。』辉子说着笑了,微微的,却是个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我还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甜,帅极了。『我第一次见小威就觉得他眼熟,你说他像谁?』辉子又问。 

  『谁?』 

  『象你呀!就是你眼睛没他大。』他还是那样的笑。 

  『我可没他长得漂亮,也没他心实。』我开始愤怒于他的笑。 

  『嗨,他怎么能跟你比!』 

  『怎么不能比?!』 

  『他是什么呀!你是谁呀!』辉子说这话时表情还挺严肃。 

  『……』辉子大概是褒奖我比小威高尚,我他妈的烦透了这点。  

  『那你想好不改了?你爸能饶了你吗?』我又问。 

  辉子不笑了,又看着我:『我别的都能改,就这个不改了!再说我要改,小威怎么办?是我给他带坏的,他对我是真铁!』       

  『哼』我轻轻冷笑:『小威也够幸福的。』 

  『怎么着,你眼红啊?』他说着又笑,可不是幸福的,是种调逗。辉子第一次这样对我。 

  『对呀!天天盼着你也把我教坏。』 

  『你丫的……』辉子又用手和撸我的头发,每次我们说高兴时他都这样。 

  『你教我做一次吧!』我凝视辉子哥的眼睛,突然说。我想那时我已经疯了,象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辉子果然愣住了,过了半晌才说:『你丫别不学好!』他皱着眉头瞪我。   

  『……』我不语,只是脉脉含情地看他。 

  辉子被我看得有些迷惑,他眯起眼睛说:『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可别自己遭遢自己!』 

  『哈!』我突然狂笑:『逗你玩呢!瞧给你丫吓的!』我笑得不能自持,笑得弯下腰,笑得眼泪直往外流,止也止不住…… 

  辉子就象一个忠实的看门人,守卫着那扇道德大门,生怕『圣洁的天使』失足。而我的自尊使我也不能向他承认自己原本就是一个『邪恶的魔鬼』。 

七  

  大三一开学,我便迷上了两件高雅的事,一是写诗,一是围棋。学习围棋不碍乎就是潜心钻研棋谱,和有同好儿的哥们孜孜不倦地对弈。对于写诗,我投入了更高的热情。我跑到图书馆将古今中外所有的爱情诗集通通借来,照猫画虎,挑灯夜战,当然我挑的是手电筒,没过几天,竟然可以出口成章,并在校刊上小有发表。 

  其实刊登出的那些诗都是烂作,真正好的作品是在写给辉子哥的一封封从没寄出去的信中。我在信里用优美的语句、文雅的修辞和饱满的激情表白了自己对辉子的爱慕,甚至对他身体的向往,以及对小威的怨恨。写完后,我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信封里,然后把它撕得粉碎。那年我二十岁,即使十几年后的今天,三十岁的我还是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将那些信寄给辉子哥,但有一点我确信,今天无论我爱上了哪个帅哥,也不会自虐般地去写那些无聊的信。 

  鉴于我有太多的爱好,且又如此高雅,我的书本们对我十分不满,所以那学期期末,我有三门功课开了红灯。按照我们学校的学籍管理制度,我下个学期只要再有一门不及格就自动降级,不给补考机会,并失去学位。对这样的前景我脸都绿了,于是我披红带绿地回到了北京。 


  那年,北京的鞭炮生意很火,大街小巷到处是炮摊儿。以辉子的聪明是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他在离德外不远的居民区支起个摊子,白天忙着在他的服装店进货、销售,晚上小威陪着他黑买鞭炮。我并不想关心辉子干什么,只是偶尔傍晚出去闲逛时,会看到辉子和小威穿著军大衣,哆哆嗦嗦地站在寒风里。忙的时候,他们一个给顾客拿货,一个收钱,配合得相当默契。没人时,二人在风中说笑,甚至相互搓手取暖。     

  一天早晨,我在院子里看到辉子:『你现在在家干什么呢?』他问。 

  『没事儿。』我回答。 

  『那你今儿跟我去看摊儿得了,你还没见过我那个门脸儿吧?』 

  我犹豫片刻:『行!』 

  辉子的小店儿看着并不起眼儿,几乎没有装修,上至顶棚,下至地面,扑天盖地挂满了衣服。辉子经营的服装种类倒很齐全,从男到女,从里到外,没他不卖的东西。  

  我拿起一双袜子阴阳怪气地问:『这也是高档服装?』 

  辉子只笑不答。 

  看辉子作生意是一种享受,他从没有象小品里表现的那种夸张叫喊,或是对顾客竭尽讨好之能势,近乎强买强卖。他坐在门口,悠闲地看着进出的人流。碰上有心想买的顾客,辉子就一旁说这衣服面料好,式样流行等等,然后顾客要求拿下来细看或者试穿,接着是讨价还价,最后成交。若对方在辉子介绍后仍不搭腔,他也不会多劝。 

  辉子说卖东西既不能太热情,更不能冷淡,尤其是对男的或三四十岁的女人,他们一般手里有钱,或者有目的而来,如果看到喜欢的衣服就会掏钱。想让顾客买你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要表现一个『诚』字,管真的假的,也要装出一副实心实意的样子,有了信任,才能成交。在辉子谈论他的生意经时,我想起小时候,辉子常告诉我如何赢得别人手中的弹球儿,如何逮到更多的蜻蜓。辉子做事很理性,他不自觉地在实践中总结经验,寻找规律,下次便做的得心应手。这是很男性的思维方式。   

  『你这里丢过衣服吗?』我又好奇地问     

  『丢过。有一次一个初中生偷条仔裤往书包里塞,我当时就把他抓住了。』 

  『你怎么处理他?』 

  『给他按到墙上,拧着他的胳膊,问他疼不疼。他疼地呜呜哭,我告诉他要是再偷东西,送局子里这只能叫痒痒。』 

  『我看这里有联防的,他们不管这事儿?』我问。 

  辉子笑了:『你丫真黑!那孩子要是送他们那儿,还不给打个半死,再放进去关几天。』 

  我没再说话。 

  『你怎么了?』辉子问。 

  『什么怎么了?』 

  『你这次回家特不爱说话,小红都说你现在够傲的。』辉子说 

  『我傲?!』我瞪大眼睛:『我离死没几天了。』 

  『怎么了?』辉子的表情有些惊讶。 

  『开玩笑。』我说着笑笑:『你和小威怎么样了?』我是真的很关心他们。 

  『就那样!』 

  『我看他和你卖鞭炮呢?』 

  『我根本不让他去,(鼻句)冷的,他白天又上班,可他非要跟着。小脸儿都冻成那样了。』辉子眼角眉梢又洋溢出幸福的笑,又是帅气的模样。 

  『你爸妈现在不说什么了?』我又问 

  『 早不说了,我是咬牙不承认。再说我爸现在也管不了我,我不让他们知道,他们眼不见心不烦。就是小红那臭丫头老跟我来劲。』他停了片刻:『嗨,她也是小孩儿脾气。』   

  『我听圈子里的一个人说,现在这个不犯法,是一种病?』辉子问。 

  我没回答,我不清楚这是违法还是病态,但我肯定这不是好事。   
   
  『你们将来怎么办?』 

  也许我问得唐突,辉子看着有点茫然,他皱皱眉头:『过一天算一天,到时候再说。』这话不是辉子的风格。 

  还不到六点钟,天已经大黑。我和辉子坐在他的小店里喝酒吃肉,辉子那天很高兴,他说今晚不卖鞭炮了,要和我好好聊聊。他一直不停地给我讲这他和小威的故事,讲他们在一起的愉快和烦恼,为一点小事他们可以很开心或者争吵好几天。辉子说有时他们成天在一起,两人都觉得烦了,可几天不见又想得厉害。 
   
  『其实你们这么过挺好,自由自在,我都羡慕。』我说。 

  『你不能跟我们比,上大学当然好了。』 

  『哼哼!』我自嘲地笑笑,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是吧?』 

  『甭管怎么说,念书就是好事儿。』辉子的语气很肯定。 

  我不胜酒量,几口二锅头已经让我觉得头晕脑涨,开始胡言乱语道:『你我有什么不同?!当初要是我不叫你去打架,说不定你上大学我练摊儿呢。那是我这辈子最内疚的事情,我觉得是我害了你,否则你会有另一种人生……』 

  『得!得!别说这些话,没劲!』辉子粗鲁打断我。   
   
  『让我说出来,恐怕将来没机会说了。』我也打断他,继续说:『我真后悔没和你一块去打架,然后咱们一起坐牢,挺好,你也别跟我说咱们有什么不同,什么道德啊,伦理啊这些狗屁东西都跟我无关。』 

  辉子笑着,说:『你跟别人就是不一样,真的,我见的人多了,监狱里还有教授呢,可他要是傻B读多少书也是傻B。你跟谁都不一样。』           

  『在你眼里,我是唯一的?』我板起面孔,逼视着辉子哥问道。 

  『嘿嘿……』辉子傻笑笑:『我这么多哥们儿里,除了小威你跟我最好。』 

  『我没有小威对你好?』我说着靠在辉子肩上。 

  『他算我媳妇,他还跟我那个呢!』辉子说着脸上带出淫邪地笑。『怎么了?咱俩一瓶还没喝完呢,你丫就不行了?』 

  我已经醉烂如泥地倒在辉子怀里:『怎么那个?你也教教我。』我象呓语。 

  我一定是脸喝得通红,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透出诱惑的媚态。辉子凝视着我,我感觉到他渐渐急促地呼吸。我闭上眼睛,辉子的手在我的脸上轻抚,尤其在我的唇上缓缓爱抚。辉子的热气渐渐向我靠进,他正低头,用他湿润的双唇贴到我的眼睛上轻吻,慢慢往下,我微张开嘴,迎接着他的甜吻…… 

  这一切不是梦,不再是我一遍又一遍的幻想,真实的辉子哥已经属于我!我陶醉在他的亲吻中,更惊讶于他的技巧,没想到看似粗旷的辉子竟是这般温柔。 

  辉子的手滑过我的脖颈在我的身体上游走,我始终没睁开眼睛,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我的任何一个细微举动吓跑辉子。过了一会儿,辉子的手不再抚摸我,从我的衣服里抽出来,我仍躺在他的怀里等待着、等待着…… 

  什么也没有发生,我酒醉了,睡着了,辉子把我弄回家。许多年以后,当我又借着酒劲问辉子,那晚他为什么没做时,辉子说如果他做了,觉得对不住我,也对不住小威…… 

  我没告诉辉子,就在几个月之后,我自投落网地和一个连模样都没看清的陌生男人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里『对不住』了。     

   
  节日本是孩子的快乐时光,我们院儿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不应该再有人为过年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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