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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传奇之二 魏紫by 童茵-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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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便领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围观看戏的众人亦作鸟兽散,独留奄奄一息的李士衡。 

  面侧泥地,衣衫零碎,买来的饽饽散落四处,打来的酒盅早已破碎洒满遍地,硬咬着泅血的唇瓣,他微微使力意欲挣挫,无奈遍身伤痕紫印,没一处完好,身里内外皆是疼痛难禁。 

  含着模糊不清的闷哼,眼前的景色再也瞧不真切,他努力撑开昏茫的双眸,忽地眼前一黑,竟昏厥了过去。 

 

 

第三章 

 

  天阴的厉害,不消半刻,便浙浙沥沥的下起雨来。 

  萧萧风飒,更漏残声。 

  李士衡幽幽转醒,张眼望着顶上木梁,一时心神乍合,魂魄不定,竟不知自个儿现身处何处? 

  只见一抹纤细悠然的人影在眼前回荡,他伸手探去,截住了如梦似幻的紫衣,惊得那人猛然回身。 

  “醒了?如何,身子还疼么?”缓步走来,魏紫连往拿着烛火往他身上照看了回,脸上依旧是惯然的笑,却仍掩不住眼底的关切。 

  李士衡自然是认得那温煦的嗓音,心念一动,挣挫的想起身,才抬手,牵了伤处,已是疼得他气喘不停,冷汗直冒,竟连一声疼也喊不得。 

  魏紫见状,忙的上前搀扶,先让他坐起,再把覆于额上消热的白巾过过冷水,往他脸上四处皆擦拭了一遍,遇到乌肯受伤的黑晕,即放松力道,一点也没有触及伤口手里忙着,嘴里也不忘问道:“该是饿了吧?想吃些什么,我待会儿替你弄来。” 

  “对不住,倒累了你,不想打点些吃食的,没想……唉……”东西没买成,洒了一地,平白丢失了那些银子不说,倒惹得一身伤回来。 

  “说些什么白话,幸好都是些皮肉伤,静心休养几日便会好了。”再将他浑身的伤势细看一遭,魏紫若照实说,少不得要撤出更多的谎言来,只得斟酌地把话圆。“那大夫人好,给了一些家传的铁打损伤药,虽仅是外伤,可有的也开了口、破了皮,想来结痂时,最是痒得难受,等吃完了药,你脱下衣来,我替你擦擦去。” 

  一听要给他脱衣抹药,李士衡竟一时讪红了脸,猛一阵,险险撞翻搁在身旁的热粥。 

  “不、不用了,既是皮肉伤,就让它顺其自然吧!”双手紧抓着微敞的衣襟,双眉打成八字结,他发窘地笑拒。 

  “哪里使得,擦些药,好的快,也少受点罪,只怕你一时禁不住,拿手给抓得厉害。” 

  没细想他的心思,魏紫仅专心一意在那看似严重的伤处,不由拿手碰了碰成块鼓胀的青紫,心口一颤,没来由地揪结起来。 

  伤成这样,哪里只是皮肉痛?就怕内处瘀血未散,留下病根。他摇了摇头,把一旁剩余的粥食让他喝尽,也不理会他的窘态,只管自柜子中拿出一小瓶子。 

  “紫儿,你、你就别忙了,我这伤真的是不打紧……不然,就这么着吧!你先把药搁着,等会儿我自个儿来便成了。” 

  “成么?” 

  “成!当然成,总不能每件事都劳烦你,这一点小事,我还做得来。”李士衡点头如捣蒜,笑得很是勉强。 

  “可这伤处……”魏紫拿手轻轻碰了下他发肿的背部,抬眼瞧着他紧皱的脸,很是疑惑地问道:“这儿,你擦的来么?” 

  真真该死的疼!李士衡痛得整个身子直发颤,偏是咬牙硬忍住险些溢出的呻吟,可仍强撑一脸笑,口里依是执拗地说:“没……没打紧,那一点伤算不得什么,就是没抹这玩艺儿,终归会好的。” 

  魏紫凝视着他扭曲强捱的脸面,暗暗地叹了口气,探出手去,覆在他揪紧衣襟的掌背上,淡笑道:“又不是个女儿家,害臊什么?!”说着,便要使力敞开他的前襟,谁料那手更是揪得死紧,抬眼瞧去,李士衡的脸上已是一片潮红。 

  一句无心的狭促,真教李士衡羞得无地自容,想自个儿是位铁铮铮的男儿郎,本不该介意此等事,可魏紫就在眼前,这袒诚是怎么也不能相见啊! 

  臊红着脸,李士衡颇难以为情地偷觑注视着自己的魏紫,瞧他仍是一脸平常的浅笑,反倒是他放不开。 

  这情丝勾缠,怕是宜结不宜解了。 

  唉……悄声一叹,没奈何,李士衡也只有动手宽衣,解下染弥血迹泥沙污渍的内衬,露出略微白皙的膀肩,后头却显出一大片怵目惊心的瘀伤、血痕。 

  乍见满布于背面的累累伤痕,魏紫何曾见过这般,不禁倒抽了口凉气,秀眉微蹙,把手轻覆于上,抬起眼,语带不忍地问道:“还疼么?” 

  灵动的水眸投注在眼底,万分恳切,一句句的柔声问语,浮浮沉沉,宛如飘流于州河的一叶扁舟,可李士衡没听真,只把那担忧的面容,深刻地印在心版上。 

  四目交接,情焰骤燃。 

  视线纠结,和那情丝一般缠成一块儿,越扯越发紧密,难以克制的欲望,蠢蠢萌发的命李士衡难以克制,闻着环伺周身的清香,他的心,几乎再也承载不住满溢的情感。 

  蓦地,一抹如花的笑靥在他面前绽放,似牡丹的娇艳,亦有清莲的高雅脱俗。 

  “李兄?” 

  “啊……嗯……”他恍一怔,细了眼问道:“你唤我什么?” 

  “李……”此话换得魏紫一愣,还未说全,便惹来李士衡一个嗔怒的眼色。 

  他刻意扳起脸面,佯怒似地道:“咱们初识相敬如宾,倒还没话说,可今儿我唤了你紫儿,你却一般的生份,这就太不该了。” 

  “士衡,可以把衣襞给披上了。”魏紫唤得自然顺畅,一如往常,神色丝毫未变。他仰首望了望狂风吹打的窗外,眉头一阵紧缩,随即又舒放开来,转回关切的注目,浅浅笑道:“要是招了风,可不好。” 

  李士衡怔愣了下,环顾自个儿全身上下,当真洒了一身的粉,难掩讶异的瞪大眼,一边依言坡上单薄的外衣,一面瞧着他背身收纳药瓶的身影。 

  原来,心神恍惚间,魏紫已不知不觉地把药全给上好了,而他,只流连沉溺于合该是见惯的笑颜。 

  双颊窜起一股热气,他低垂着头,慢条斯理地拉拢前襟,心口怦怦直跳,似要蹦出胸膛似地,除了屋外的风萧雨打,周身寂静非常,宛如只剩下跳得厉害的怦动声。 

  整顿间,他一个没注意,大力抬起臂膀,以为惊动了伤口,正皱眉等着锥心刺骨的剧痛袭来,谁想过了好一会子,他竟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奇,真是奇呀!李士衡难以置信地略动了下手臂,后越性使劲活络脖梗,痛觉全无,简直是完好如初。 

  他难掩兴奋把脸一昂,不及问出口,魏紫似明白他的心思,已先一步笑着解白道:“那大夫说了,这是瓶难得的金创药,效果奇快,专治瘀血未散,抹了上去,身子自然感到股热气流窜,大夫说这是药气,不打紧。只要通血顺气,伤自然不疼了。” 

  “你这出外一趟,到底是如何惹得一身的伤?幸得仅是皮肉,没伤及筋骨,否则就算是天仙妙药,也难以一试见效。” 

  提到这事,满腔无处可泄的怒气直直涌上,李士衡立即变了脸色,哼的一声,不住愤骂道:“那些撩鬼儿,尽是干些欺负人的勾当!” 

  一开了头,便上不住嘴,他滔滔不绝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包括赵卓等人如何的仗势欺人、围观的众人又是如何的不明是非,把他给辱没了、践踏了……全给说得清楚明白。 

  魏紫始终微笑以对,在旁安安静静地聆听他宣泄不满和感慨,并无二话。 

  末了,愤怒成了积郁,李士衡不禁长声叹道:“如今世风日下,净是花面逢迎者,天下何以为归?” 

  “天下之事,自天下人担当,你何必瞎操这个心?”相对于他的激愤,魏紫反是无谓的笑了笑,不甚明白凡人的百转心思。 

  “倘若人人自扫门前雪,这天下事岂是一人担当得起?今儿走了这一遭,我才是真正地明白了。”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唇畔泛出一丝幽幽苦笑:“想我十年寒窗,千恩万想的,无非期盼金榜题名,好光宗耀祖,说到底,汲汲求取的不过是名和利,比起俗人庸材,有什么不同,仅在于自命清高罢了,是最教真名士可厌的。” 

  “人之欲,本无不可。就如腥膻大吃大嚼,回味的仍是锦锈妙口,是好是坏,全仗一颗心。争名夺利,不过是凡事,心若虚谷,何须在意这些。” 

  他说得不错,也有几分道理,可自己仍难以释怀,回想过往,便心有所愧。 

  眉宇深陷成沟,李士衡吁叹了几回,将披上的外衣揭下,径自走到书案前,拿起读了不下数遍的书册,凝望着,许久又是一声叹息。 

  “真风流名士愁的是天下苍生,忧的是黎民百姓啊!而我,忧是的是哪桩,愁的又是哪桩?” 

  摊开书本,眼见句句字字仁义道德,言天下大治,越瞧,他越发虚汗,心中无限惆怅辗转不定。 

  突地,“啪”的一声,李士衡若有所悟地把书一阖,转面向他,慷慨激昂地道:“求取功名,非在名利,而是功在国家,利于社稷!” 

  如此,又有什么意义呢? 

  “功又如何?名又如何?”不能苟同的神色浮上如花般的面容,魏紫把眉一皱,仅拿着眼瞧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用着世间最为平和却也不带着一丝情感的清冷言道:“金榜题名,当真如此重要?若然没了功名,就无利于国家社稷?你既有这般远大的抱负,尽管禀着信念放手,何必局限于科考功名?” 

  平淡的话语如针,刺疼了李士衡,仿如当头棒喝,脸面血色尽褪。 

  寒窗十年,日夜苦读长久弃守的信念即是考取功名,如今让魏紫给一语道破了,迷思不在,一时半刻间,教他是如何承担得住? 

  心底翻起前所未有的波涛,一阵阵,他乱了、他慌了。被逼急的狗也只有跳墙。 

  “你明白些什么?!”李士衡发狂似地大吼,重重地放下书册,发出极大的声响,面目狰狞地看着眼前宛似清高,一尘不惊的容颜,体认出相较而比的浅薄庸俗更加深了他的愤怒。拿手一指,他冲口而出:“不过就是个目不识丁的乡村野夫,你又懂得多少?” 

  话一脱口,李士衡随即意觉自个儿错了嘴,说重了话,可一切覆水难收。无意冲动的言语,最是伤人。 

  他惨白着脸,急急促促的,眼底涌出满满的不安,一会儿飘东,一会儿往西,就是不敢直视,心亦如眸,飘乎惊虚。 

  羞愧齐发,或许是心虚的缘故,他汗如雨下,滴落在漫无止尽的沉静里。 

  “紫儿,我……我……”嗫嚅半天,终不成一句,这无心之错,他更难以启齿。 

  笑容微敛,魏紫睁眼望定,对上李士衡的羞惭,脉脉无语,唇边隐含着浅淡、不自然的笑。 

  是呀,他是不懂,不明白,世间之物、人之情欲,要如何让不为花草的他了解? 

  草木本是无情物啊…… 

  目光停驻在低垂的俊颜,窥得他的眼,探得命中依归,想着他的执着。 

  魏紫叹息。--不觉可笑,只为凡尘打滚的众生感到怜惜。 

  数百年来,看尽过往帆影,多少的文人骚客、士人学子,哪个不是胸怀大志,极欲一展身手。 

  成也,败也,人灭魂散,枯骨荒草留,终是过往云烟消,转眼回首空。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生命苦短渺小,无法承载得了满腔如烈日似的抱负。 

  他等亦是众生,为何人往往看不透这样简单的道理? 

  兴许,聪明反被聪明误,越是自许,反扑归真却成了难事。 

  思前想后,魏紫正踌躇着该不该将此般自然的理同他道尽,可转念一想,悠悠忽忽的心,堵了口。 

  能说什么呢?他的心已去,留也留不住,再多的千言万语,都成了阻碍的绊石,这苦口的良药,他是怎么也咽不下。 

  如此,丢弃了,倒也一干二净。 

  只是这心底,盈满着一种说不出的感受,甜的、苦的、酸的,涩的,全搅在一块儿,分也分不清。 

  啊,这心,非是平静无波,再也不安于室了。 

  魏紫不自觉得抚上胸口,仿佛感觉得到深处跳动的澎湃。 

  怦怦……怦怦……唉,到底是他的过错。 

  归于寂然的僵局,还得有人打破。见魏紫半晌不吭声,李士衡不禁发急,鼓起勇气抬眼定在那光采暗敛的容颜,忖夺于心。 

  “紫儿……”忍不住焦急,他轻唤。“是我的错,我真不该……”神色凝重,掩不住惊慌失措。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明白。”一句话未完,魏紫浅浅一笑,强把话头给接了过去。眸底显得迷茫缥缈,他仅站起身来,回首再次把他的神色气度仔细观瞧,静默了好一会子,这才缓缓开口:“可我仅想和你说一句趸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话音甫落,垂下眉睫,遂径自离开。 

  留下的,仅是独自怔仲的李士衡。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 

 

==.==  ==.==  ==.== 

 

  自此之后,接连几日却不见魏紫的踪影。 

  晨起,一碗微源的粥便搁在桌上,入夜,总有一只火烛相伴。 

  他没离开,仅是避不见面。 

  考期将近,李士衡是镇日册不离手,卷不离身地埋首苦读,已几日沾不得床,累了,也仅伏在桌案小憩养神。 

  可往往当他醒来,烛火已灭,背上总是覆着一件披衣,窗棂关得紧密,桌案上,砚里注水研墨……魏紫皆打理的有条不紊,万分整齐。 

  这份心意,他怎会不明白,自是感念,与其这般,他更希望魏紫能现身一会。 

  罢下手里的书册,李士衡走到桌旁,若着碗里的粥食,徒生许多感慨,先前那番不经意的话,确实是伤害了他。 

  说出口的话,如洒出去的水,也似这碗里的粥食,生米成粥,又如何挽回的了? 

  时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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