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冥2-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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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烟罗一震,看清是紫冥,讶然:“怎么你还没和他离开这里?他的眼睛好了吗?”
“好了又有个屁用?他心里装的还是你,根本只当我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
紫冥叉着腰,两眼血红,狠狠盯着阮烟罗,咬牙切齿:“你厉害,能让他一辈子都对你死心塌地,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阮烟罗错愕地看着他一脸兴师问罪的暴怒表情,随即了然地叹口气:“你和他吵架了?”
紫冥紧紧咬着牙关,全身都在颤抖,显然强自压制着无尽愤怒。
阮烟罗抵着额头苦笑:“紫冥,你明知道,我压根不想要他心里有我。”
“没错!他根本就不该再挂念你!”紫冥跨上一步,双拳骨节劈啪微响,牙缝里挤出的嫉恨浓烈得令人无法忽略:“我真替他不值,为什么被你伤得那么深,还不肯忘记你这混蛋,还要为你再执迷不悟?”
“……”嗅到从紫冥身周四溢的强劲杀机,阮烟罗眼睛微微眯起:“你来,是想杀我?”
宁儿满脸红云还没褪尽,闻言吓了一大跳。
紫冥缓缓地笑,映着抽搐的嘴角、说不出的诡异——
“我还真的想杀了你,把你一块块切开来,看清楚你究竟好在哪里,能让他这么喜欢,哈哈哈……”
一把推开挡在床前的宁儿,揪住阮烟罗衣襟,将他拖下床。
阮烟罗腿上伤口被凳子锐角一磕,登时绽破,血流了出来。却眉头也不皱一下,硬气地站着,平静地道:“你若觉得杀了我心里就可以舒坦点,只管动手。这躲躲藏藏的日子过了十几年,我其实也早厌倦了。死了也好,免得再跟他纠缠不清下去。”长叹着闭上眼帘。
“我不偏让你死。”紫冥怒吼,用力摇着阮烟罗:“既然你死都无所谓了,为什么就不能答应他,陪他过完下半辈子?”
“紫冥你?”阮烟罗再一次愕然,睁开了双眼,入目是青年愤懑又饱含哀伤的面容,他茫然问:“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即使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只是让他彻底绝望崩溃罢了。”
紫冥松开了阮烟罗的衣服,一屁股瘫坐椅中,蒙住了自己眼睛。不想看到阮烟罗满脸诧异,那令他感觉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
“我不会杀你的,我要你回到他身边,永远跟他在一起,再也不要让他孤独地活着……”
那是他从余幽梦身边转身离去的一刹那,脑海里飘起的最后一个念头。
说出来后,整个人也似乎被掏空了,可又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
阮烟罗真正怔住。
“我很像个傻瓜吧?”紫冥掩脸,惨笑道:“我就是这种傻瓜,总是喜欢上不肯真心喜欢我的人,还要傻乎乎地替他们打算将来。从前是燕南归,现在是他,哈哈……”
笑声最终变成噎在喉咙里的嘶哑干嚎,他双肩剧烈抽搐,怎么也停不了。
阮烟罗目光深沉地望着他,一摸他头顶,忍不住叹气:“你不是傻瓜,只是爱他爱得太深了。失去你,才是会让幽梦后悔一辈子的。”
“我对于他,算什么?”紫冥自嘲地牵了牵嘴角,仰头紧盯阮烟罗:“你答应么?陪着他,每天跟他说说话,对他笑一笑,我想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勉强你做什么啊!”
在余幽梦心中,阮烟罗一定圣洁无垢得像朵令他不忍亵渎的绝岭白莲罢。
当年,余幽梦本有无数机会,可以将失去武功的阮烟罗据为禁脔,可通通放弃了,却把无处宣泄的欲望发泄到那些无辜的江湖子弟身上……他,算不算也是其中一个呢……
“我帮不了你……”阮烟罗低沉而坚决的拒绝倏地剪断紫冥所有思绪:“我已经说过,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一句话,爱莫能助。”
拖着还在慢慢淌血的腿,艰难地挪到门口,拉开被踹得稀烂的半扇破门板,下了逐客令:“夜深,我和小女都要休息了,请回吧。”
紫冥铁青着脸,陡然发出声怪笑,站起身冷冷道:“凭你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哼!你知不知道我是苗疆有名的药师?”
“那又如何?”阮烟罗还是波澜不兴的样子。
“嘿,在苗疆,药师也就是蛊毒师,可以驱使成百上千种蛊虫。”
紫冥得意地看着阮烟罗微微变了面色,比着心脏位置:“有一种情蛊,中蛊者无法离开饲主三步之外,否则蛊虫就会穿心而出。呵呵,你想不想试一下它的滋味?我可以专为你饲养一条。”
阮烟罗浓黑的眉骤然收紧:“你想用这些旁门左道的手段逼我屈服?”
“我本来就是旁门左道。”紫冥懒得再罗嗦,疾伸手扣住阮烟罗脉门:“得罪了,还请阮店主跟我去见他。”办完这件事,他也可以了结心愿,回苗疆终老,从此再不轻言情爱。
深吸口气,藏起心头阵阵难以一言语形容的隐痛,拖着阮烟罗往外走。
“不要!”宁儿冲上来抓着紫冥胳膊,气红了脸:“你为什么非要逼我爹爹跟那个疯子在一起?那什么蛊虫,你自己用好了,干嘛要害我爹爹?”
“滚开——”紫冥一甩胳膊,没甩开宁儿,反觉刺痛入骨,宁儿居然张口咬住了他手臂。
紫冥又惊又痛,用力推开宁儿,见袖子上已渗出血迹,他杀心顿炽。
说到底,就是这臭丫头拖了阮烟罗的后腿,还把阮烟罗迷得神魂颠倒。不如杀了她,让阮烟罗从此没了牵挂。
邪念一起,再难遏制,他放开阮烟罗,拎起刚被他推倒在地的宁儿,扼住她脖子大力一掐,宁儿脸蛋立刻发了青,两眼微翻——
“紫冥,你绝不能杀她!”
阮烟罗急扑过来,在紫冥耳边短促地道:“她是幽梦的女儿。”
什么?阮烟罗的声暗低到不能再低,紫冥却觉得像记闷雷在他头顶炸开。双手一松,宁儿整个滑坐地上,摸着喉咙拼命吸气。
“……你再说一遍……”他瞪着将宁儿搂进怀里不住揉背安慰的男人,完全无法消化刚才听到的东西。
那个丫鬟,不是还在怀着幽梦骨血的时候就被幽梦杀了么?又哪里冒出个女儿来?
宁儿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着实吓得不轻。紧揪着阮烟罗的衣裳簌簌发抖,水灵灵的眼睛饱含恐惧,都不敢朝紫冥看。
阮烟罗叹一声,情急下透露了这个大秘密,见紫冥满脸错愕狐疑,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紫冥决计不肯罢休。
他轻轻拍着宁儿手背,扶她坐到床沿上:“别怕,爹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招手叫紫冥走过窗边,估计宁儿已经听不到两人说话,他才压低了嗓门:“你没听错,她的确是幽梦和那丫鬟琴儿的亲骨肉。”
“……你……不是说过,那丫鬟早被他杀了吗?”
紫冥死盯着宁儿,以前不留意,此刻存了心思仔细端详,发现宁儿那张瓜子脸儿和挺秀鼻梁果真依稀带着余幽梦的轮廓。
这,阮烟罗岂非是爱上了余幽梦的娘亲又喜欢上了他的女儿?
“……荒唐……简直荒唐……”紫冥喃喃地靠着窗户,听外面夜风大作,吹得院里枝叶乱响,他心里也乱七八糟得找不到方向。
如果,如果幽梦知道了真相,该是什么表情……也许,真会疯掉……
他不敢再想像余幽梦那时的心情,只是扯着嘴笑,料想自己的笑容必定僵硬诡异。
阮烟罗凝视着他,点头道:“幽梦他,确实以为自己已经杀死了那丫鬟,连我当初也没怀疑。直到我打算逃离御天道的前几天,有个服侍我穿衣洗漱的老婆婆才偷偷告诉我,琴儿还活着。”
他一指心口:“琴儿的心房天生长在右边,幽梦那一剑虽然穿胸而过,却根本没伤到琴儿心脏。她只是失血太多,晕死了过去。负责处理尸体的小喽罗还算有点人性,发现她还有气,不忍心活埋她,便堆了座空坟,将她偷偷藏起来,离开了御天道。”
他苦苦一笑:“你也知道,幽梦那时候,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外面江湖上各派结盟,吵着要来卫道剿魔,闹到天翻地覆,他也不关心,更别提还会去理会那坟里虚实……”
紫冥听他一路道来,丝丝入扣,倒像在说故事,忍不住道:“这么大的秘密,那老婆婆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有,你又怎么知道他们离开御天道后躲在这里?”
阮烟罗浓眉一扬,淡然道:“那老婆婆就是琴儿的祖母,这村子本就是他们祖上居住的地方。她求我若有一天能逃离御天道,一定要去看看她孙女活得可好。所以我离开射月边境的山谷后,才会来到这村子。找到琴儿时,她已经和那小喽罗做了夫妻,开了这家小客栈度日,宁儿也三岁多了。我住了段时间,见他们日子过得还安稳,本打算走了,哪知道开春忽然一场疫病,琴儿夫妇都逃不过。只剩下这丫头,她是幽梦的女儿,我自然不能丢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
紫冥怅然,半晌才道:“既然那老婆婆是琴儿的亲人,为什么她不跟着一块走?反要你替她探望亲人?”
斜眼看着阮烟罗,心里极不舒坦,想不到那晚彻底长谈,这男人居然还瞒了这许多秘密未曾透露。就连面对余幽梦的暴怒质问殴打时,竟也忍得住,坚持不肯吐露秘密。
恐怕阮烟罗,才是这场角逐中城府最深,最不动声色的一个……
“你也该清楚幽梦的脾气喜怒无常,如果他知道宁儿的身世,我也猜不到他会怎么处置宁儿。毕竟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下这个孩子。况且,你我终究相识不久,我也不便随便透露这些。”阮烟罗似乎看透了紫冥的想法,微笑解释,倒叫紫冥无从反驳。
阮烟罗站了不少时间,有点吃不消腿伤,拖过把椅子慢慢坐下来:“至于那老婆婆,她当然不敢走。她还有个孙儿,也就是琴儿的亲弟弟,也在御天道,要她照顾。那孩子叫书儿,当时只有十二三岁年纪吧,是幽梦数个书僮里的一个。如果她再带着孙儿逃跑,御天道里一下失踪了好几人,就算幽梦不起疑,他手下的人都会发觉蹊跷。”
“原来如此……那,那个老婆婆和她孙儿现在在哪里?大概都在群雄攻打御天道时被杀了吧?”城门失火,又焉得不殃及池鱼?
紫冥一望床沿,见宁儿仍是一脸惧色,又听不清他俩压低了声音在说什么,看到紫冥的目光,她吓得往床里一缩。紫冥想到她亲人可说都是因余幽梦丧命,又险些被自己生父所杀,倒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这丫头也没从前那么讨厌了。
这算不算爱屋及乌……他在心底苦笑,却见阮烟罗摇着头:“那老婆婆后来的确是病死了,不过那书僮嘛!其实你也见过——”
他盯着紫冥惊疑的双眼,一字字道:“秦苏便是书儿。秦苏这名字,就是取了‘琴’和‘书’两字谐音。”
“不可能!”紫冥情不自禁拔高了嗓子,看见宁儿竖起了耳朵,顿时警觉,掩嘴瞪着阮烟罗。
宁儿对秦苏的思慕,瞎子都看得出来。那秦苏既然是宁儿的娘舅,对这不伦之恋该极力回避才对,怎么还会对宁儿温言细语,任她误会下去?况且——
“幽梦怎么会不知道书儿是琴儿的弟弟,还留着他在身边伺候?”
“我说过,当时的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哪会去理会下人的来历。幽梦是真的不知道琴儿和书儿原来是亲姐弟,周围人也根本吃不准他什么时候会高兴,什么时候又会生气,没人敢多事去告诉他,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阮烟罗苦笑着缓缓道:“至于秦苏,他那时不过是个孩子,老婆婆也不敢告诉他姐姐并没死,怕小孩子不懂事说漏了嘴,惹出大祸,就一直瞒着他。呵,其实谁都小看了那孩子,他明知姐姐被幽梦杀了,居然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伺候幽梦,丝毫没露出破绽。御天道被攻破后,他也不知去向,七年前突然出现在这小村庄,从此定居下来。这么多年里,他也学了身好武功,事事处心积虑,想必是要报杀姐之仇……”
紫冥一点头,再无怀疑。忆起那天在祠堂里秦苏露的那手好功夫,竟不比余幽梦逊色多少,有此劲敌,余幽梦处境又危险一分……
“所以,你还是赶快回去幽梦身边,尽快跟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别再去想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了。”阮烟罗低头望着自己腿上的伤口出神:“你走罢,我是绝对不会再去见他的。”
“你——”愣愣地听完故事,紫冥才发现自己被阮烟罗牵着鼻子走了一圈,事情又回到原点。
他一挫牙关:“我不管!她是谁的女儿都好,反正我就是要你跟他在一起。”
这一次,他是铁了心绝不反悔。再嫉妒,再替自己伤怀,他也要帮余幽梦圆了这个梦——那是他最后能为那个孤独忧伤的男人做的一点事情……
阮烟罗沉下脸:“你别再无理取闹。说到底,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别人来插手!”
被紫冥三番四次地逼迫,他是泥人也有了火气,言语里也尖刻起来,瞅着紫冥冷笑一声:“你跟他有了肌肤之亲,那是你自己喜欢男人,为什么还要拖我下水?你凭什么逼我也去喜欢男人,颠倒阴阳人伦?”
“阮烟罗,你这说什么意思?”紫冥变了面色,没想到这男人看似胸襟豁达,言辞间竟是极为鄙夷男风。
他也知道世人对男风还是蔑视嘲笑憎恶者居多,但实在料不到阮烟罗也会跟世人一样偏见良深。真是白白浪费了余幽梦投诸他身上的数十年深情……
“我并没有要逼你去跟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以他对你用情之深,只要你不点头,他绝对不会勉强你的。你就连陪他说话解闷都做不到吗?”
紫冥逼自己忽略心底慢慢涌起的怒火,忍气吞声地跟男人分析,盼着能打动男人固执的铁石心肠。
“你究竟听不听得懂我的话?”阮烟罗不耐烦地拔高了声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请回吧!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