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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寒宵待月 by灵涓-第4部分

小说: 寒宵待月 by灵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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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吩咐给多少药钱?」 

 

 

 

 

 

心腹少年翻着簿子答曰:「二万两银子。」 

 

 

 

 

 

王爷冷然一笑,账房已头如捣蒜地磕在地上。 

 

 

 

 

 

账房,仅支了一万两银子予晓龙。 

 

 

 

 

 

「这屋子里究竟谁是主子谁是下人,怎么,是由你们决定的吗?」 

 

 

 

 

 

岳王平平缓缓的声音让众人跪成一片,仅剩心腹少年站在他身边。 

 

 

 

 

 

「晓龙是我房里人。」 

 

 

 

 

 

淡淡一句话是种宣告,正式订了晓龙的名份,他不是随人呼来喝去的仆佣,是岳王爷的房里人……呵。 

 

 

 

 

 

「我不在,府里就数他最大,想在府里长久待着给我好好认清楚谁是主子。」 

 

 

 

 

 

这话,并非说给房内众人听,而是说给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听的,因当天王爷就将欺过晓龙的人全给撵了出去。 

 

 

 

 

 

入了冬,歪在床上的晓龙成了府里人人争相奉承对象。 

 

 

 

 

 

大夫来过好几次,吩咐他好好休息,药总有人煎好盛来,热烫烫地盯着他喝下,更别提那些名贵补品。 

 

 

 

 

 

居所仍在原来的地方,但王爷有空会过来坐坐,或是命人用大盆盛来锦鲤,供他盯着看。 

 

 

 

 

 

却不知道比起锦鲤,晓龙更喜欢看王爷漂亮的脸。 

 

 

 

 

 

有时候仅盯着王爷的脸瞧,瞧着瞧着魂都飞了,连王爷在说什么都不晓得。 

 

 

 

 

 

他,喜欢王爷,好喜欢。 

 

 

 

 

 

王爷……不,是凛谦,那天晓龙呆呆地瞅着他的脸,忽然听见王爷说他该改称呼了,叫他的名字凛谦。 

 

 

 

 

 

凛谦,那天他究竟唤了多少次呢,这两个字比蜜更甜,比花更香,比锦鲤更美丽。 

 

 

 

 

 

凛谦、凛谦、凛谦、凛谦……他好想这么唤着,一辈子。 

 

 

 

 

 

呵,一辈子。 

 

 

 

 

 

 

 

 

 

 

 

 

后来的日子快得像箭,凛谦对他很好,身体也好很多,即便是大雪满天的冬日也没再咳得要命,就是每天喝药、喝药、喝药的,喝得连知道药贵,懂得珍惜药的晓龙都有点怕了。 

 

 

 

 

 

可他仍是乖乖喝了,生怕再病下去不能侍候凛谦。 

 

 

 

 

 

他虽然怕痛,却喜欢依偎至天明的温暖,好舒服。 

 

 

 

 

 

更喜欢天蒙蒙亮时,细看凛谦端丽五官,据说他是肖母的,和年轻时的太后生得有七八成像。 

 

 

 

 

 

但晓龙总想,这世上不会有哪个女人拥有和凛谦一般的凌厉气质吧,那种感觉虽然让人不能逼视,却也让凛谦更加吸引人。 

 

 

 

 

 

他,喜欢他的脸。 

 

 

 

 

 

时光转眼即逝,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迅捷。 

 

 

 

 

 

大师兄已然完婚并在秋季得到一子,最近见了谁都乐得阖不上嘴。 

 

 

 

 

 

娘终是死了,他哭着前去收拾,准备丧事,凛谦未曾陪同,但给了一笔足以风光下丧的费用,以及一个温暖柔和的拥抱。 

 

 

 

 

 

这,就够了,一切足矣。 

 

 

 

 

 

 

 

 

 

 

 

 

隔年他生辰,凛谦在府里设了宴,说是宴也仅有他和他而已。 

 

 

 

 

 

菜单十分丰富量少但实在,有他喜欢的几样菜和凛谦喜欢的几样菜,以及长寿面和红红的寿桃。 

 

 

 

 

 

晓龙捧着碗几分怔楞,心里明明很高兴却又不知该如何表现出来,仅能呆。 

 

 

 

 

 

从小到大,他的生日从没过得此般豪华。 

 

 

 

 

 

小的时候娘总会在他生日这天弄出一碗红糖水拌饭,甜甜的、香香的,平日吃不到的饭便是他最好的礼物,后来田里欠收连红糖饭都没了,投靠表舅后更别说,大伙吃的是一个锅子里的饭,家里有表舅母管着,娘想多拿点糖给他缠嘴都没法。倒是进了戏班后大师兄记得他生辰,每年总还会煮颗蛋给他加菜 

 

 

 

 

 

红红的寿桃糕、长寿面,他何尝吃过。 

 

 

 

 

 

凛谦看着他边吃菜,就仅是吃喝着,不过问他发呆的理由,等着他在长长呆滞后张口吞下长寿面与满桌的菜。 

 

 

 

 

 

他不知道,晓龙难受的是他在进了王府后只记得给娘送银子,却忘了在她生辰时送去贺礼、长寿面。 

 

 

 

 

 

「如果有剩下的寿桃,可不可以让我包去给师兄。」晓龙小心翼翼地问。 

 

 

 

 

 

这寿桃和平素偶尔看见的不同,晓龙不懂甜点,只知道这寿桃样子看起来更漂亮,吃进嘴里更有说不出的好滋味。 

 

 

 

 

 

「另外送两笼过去吧,这东西冷了不好吃。」凛谦没什么大意见,面上虽无笑意但足使晓龙感到温暖。 

 

 

 

 

 

夜了,凛谦和他在园中赏景,凛谦望着天上的月,他看着凛谦端丽的脸。 

 

 

 

 

 

望着……凛谦忽尔转望对着他微笑,从怀中掏出块小巧翡翠,弯身亲手系上他腰间。 

 

 

 

 

 

「送你。」 

 

 

 

 

 

那玉呈八角形,一面浮雕着吉祥慈悲的麒麟,一面则是乱七八糟晓龙看不懂的图案。 

 

 

 

 

 

但他喜欢,喜欢上头残留着的,凛谦身上的香与温度。 

 

 

 

 

 

 

 

 

 

 

 

转眼又是秋,那天他去戏班探大师兄,师兄吞吞吐吐了半天,终是开了口。 

 

 

 

 

 

「师父他老人家眼下在京里。」 

 

 

 

 

 

晓龙端坐着,面上笑靥僵硬。 

 

 

 

 

 

大师兄口中的师父是他的表舅,曾经收留他与娘亲的人。 

 

 

 

 

 

「师父他……听说你现在过的不错,很想见你一面。」大师兄续道。 

 

 

 

 

 

晓龙回复笑颜,专心听着。 

 

 

 

 

 

「师父他快死了,你去见见他吧。」大师兄见他脸色还好,大起胆子继续往下说去。 

 

 

 

 

 

晓龙安静许久,面庞上笑容仍漾着,瞧不出来在发呆或思考中,良久良久后终瞧见他点了下头,面上又是笑。 

 

 

 

 

 

大师兄没多给他时间思考,一方面是师父年纪大了经不起拖延,另方面王府森严以前由着晓龙四处跑的情况不复再现,现在他若身体情况差点别说出府,出房门都有问题。 

 

 

 

 

 

这次晓龙来找他,下次何时过来还是未知数。 

 

 

 

 

 

小小的院落是晓龙以前住过的地方,现在则清出一间专给师父住。 

 

 

 

 

 

被推拉着进了房,浓浓药味和屎尿臭与汗酸混合成一股令人不禁掩鼻的怪味道,大师兄似乎闻惯了毫不在意,晓龙则发着楞,没有走近的意思。 

 

 

 

 

 

躺在床上的老人听见叫唤,动了动,转头望向晓龙。 

 

 

 

 

 

晓龙站在原处,没有上前的意思亦退后不了,笑不出来亦怒不了。 

 

 

 

 

 

就这么站着,呆呆地,失了神魂。 

 

 

 

 

 

表舅看着他直点头,看他胖了些气色也好,衣着不再补丁满布,看来王爷待他并不薄。 

 

 

 

 

 

「叫啊。」 

 

 

 

 

 

见他没有反应,大师兄回身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晓龙扯出笑,张口无声。 

 

 

 

 

 

他知道大师兄要他叫的是什么,但他唤不出口。 

 

 

 

 

 

迟迟地踏出一步,唇颤颤仍无声。 

 

 

 

 

 

躺在床上的人是他的表舅,娘亲的表哥──自幼相识情愫暗生的表哥。 

 

 

 

 

 

表哥进了梨园学艺,表妹依幼时婚约嫁予隔壁邻居。 

 

 

 

 

 

多年后再遇,一个妻子多病无子,一个良人痼疾缠身没法使她受孕。 

 

 

 

 

 

表舅留在乡里演戏的短暂时日里,他俩夜夜沿着旧日嬉戏过的溪野行走、回味,直到表哥随着戏班子远去。 

 

 

 

 

 

然后他出生,爹去逝。 

 

 

 

 

 

床上的人,是他口中的表舅,学艺的师父,实际上的爹。 

 

 

 

 

 

若非那年田里连着欠收又逢大旱,娘俩实在没办法生,她绝不会带着幼子沿路乞讨上京寻旧情人去,因表舅已有个实际上的妻。 

 

 

 

 

 

表舅母身体病弱性子却激烈,表舅没敢刺激她说他们是表妹与表外甥。 

 

 

 

 

 

见了他的面庞表舅母没说什么,表舅却心虚……即便在外有了他,表舅心里仍旧只有一个女人,便是他的妻子,娘做牛做马都比不上表舅母一句话。 

 

 

 

 

 

于是家里内内外外所有事落到娘亲头上,而他被送入戏班学戏,打的骂的全少不了他一份。 

 

 

 

 

 

但晓龙并不怨,无怨的人生比较好过。 

 

 

 

 

 

他外貌水灵戏班里的师傅本想排他学旦,偏偏他怎么学都做不成旦,嗓子姿态样样都是生或净的料,年纪小小唱起老生却中气十足。师傅、师兄弟们总暗自期许,他将来会是个角儿为戏班里争光…… 

 

 

 

 

 

那年,他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十二或十三岁,只知从来不到练功场来的表舅母来了,往昔她总嫌戏班子脏乱不肯跟着,连住都另外找间院落住,远远地隔着他们,那天不知打什么风她竟来来,披着素色披风冷眸盯着他们练。而他的娘,或许因杂事缠身未曾前来。 

 

 

 

 

 

一个上午表舅母就站在场边盯着他练,总于在他唱错词时开启金口…… 

 

 

 

 

 

她冷眼冷眸地瞅着表舅,冷言冷语地说着:「不打不成器,究竟是亲亲表甥儿打不下手啊。」 

 

 

 

 

 

简短的一句话,让表舅心里的鬼活动起来,抓着棍子亲自打。 

 

 

 

 

 

他乖乖地站着,忍受棍子袭身之痛。 

 

 

 

 

 

辞错了,打。 

 

 

 

 

 

走步错,打。 

 

 

 

 

 

呼吸乱,打。 

 

 

 

 

 

打打打……那棍不知何时由臀部打上了背,室中静得只有棍子击打的声音犹响着,没人敢阻止师父,也没人能阻止,纷乱中他听见师父喃喃念着:「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我今天就是收回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打打打,直到他弯身吐出鲜血…… 

 

 

 

 

 

他呆呆地望着地上的血,表舅手举在半空中犹然僵硬,他无意识地转头望向爱了很久的女子,仅见她瘦削面庞上噙着冷冷的笑。 

 

 

 

 

 

牙一咬,狠下心,棒子仍是落下了。 

 

 

 

 

 

晓龙一阵低咳,又是一口血从嘴里吞出,女子终于敛起冷笑换上无表情的面具,抓紧披风转身即走。 

 

 

 

 

 

师父颓然坐倒在地,大师兄抢步向上察看他的伤势。 

 

 

 

 

 

他的师父为成全了一个女人的爱情,毁了他。 

 

 

 

 

 

他不是从小病弱,他也曾经有丰富的实力成为角儿,他…… 

 

 

 

 

 

戏班里的银子全抓在表舅母手里,加上师父没胆说要带他看大夫,只得由班子里一个懂点医药的老师傅抓点药吃吃就罢。 

 

 

 

 

 

卧床第三天,娘不知怎么得知消息,她冲进戏班里泪流满面地抱住他,说要带他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师父来了,尚未开口即被娘一句低语堵回去──虎毒尚且不食子。 

 

 

 

 

 

那天,他们离开了表舅。 

 

 

 

 

 

来的时候他们母子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他带着一身病痛,娘怀里放着十两银子,她不想拿,生活却逼得她不得不低头,骨气救不了他们母子俩。 

 

 

 

 

 

而现在这个险些杀死他的男人却想认回他,想从他口中讨一句爹…… 

 

 

 

 

 

再往前一步…… 

 

 

 

 

 

「叫啊。」大师兄催促着。 

 

 

 

 

 

当年没能善尽兄长之职保护他的大师兄,在日后每一个可以为他尽力的地方尽力,收留他进戏班当个小龙套,将他推向岳王爷过着富贵生活,替他捎来故乡娘亲的讯息……像个兄长。 

 

 

 

 

 

师兄还在催促着,晓龙又踏前了步,在心里闭上了眸,嘴角却高高扬起,浅浅拉开笑。 

 

 

 

 

 

「爹──」 

 

 

 

 

 

紧紧地,他握住凛谦送他的翡翠。 

 

 

 

 

 

 

 

 

 

 

 

 

未久,老人过逝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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