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逸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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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府,客居麻阳城。素性不才,惯作灌肠之技;生平毛病,嗜为盗粪之人。一时见拙,作事欠通。不堤防人耳隔墙,遂败露陈衙空屋。暝目自甘,噬脐何及。若非众位善周全,几致一身难摆脱。倘日后再蹈前非,据今朝一张存案。
众人道:“伏辨便是这样写了,如今只要了落地方上去。”汪通道:“列位放心,那碧莲寺就是我的下处,同到那里,少不得有个意思相谢。”众人道:“使得,使得。”乔打合只收了伏辨,凭那些人跟了汪通去。他连忙走将回来,恰好汤信之唐半琼都坐在家里,眼望旌捷旗,且听好消息。见他走到,齐问道:“怎么放他去了?”乔打合道:“放便放了他去,伏头伏脚写得一张在这里。”汤信之接过手,看了笑道:“写得停当,写得停当,这番不怕那唐半瑶不是我的货了。”乔打合道:“不是这个苦肉计,如何送得那徽蛮上路。这遭你把什么谢我?”汤信之道:“凭你开口要那一件就是。”乔打合笑道:“说得有理。不然的时节,伏辨又轮到你写了。”当下就打点午饭,三人吃了各自出门。汪通自这回不得了便宜,竟把唐半瑶那点念头收拾起了。
后来汤信之见唐半瑶竟不带一些小官气,凡事还肯将就,把眼睛又是一样看承,三五年里替他做了许多正经事。所以说不会相处的,千个不抵一个。会得相处的,一个足胜千个也。诗云:风流队里最难言,须识机谋一着先。?
多少五陵裘马客,进时容易退时难。?
第四回设奇谋勾入风流队撇华筵惊奔快活场菩萨蛮文窗绣户无罗幕,江南绿水通朱阁。花髻玉珑璁,单衫杏子红。彩云歌处断,柳拂旌门暗。鹦鹉伴人愁,春归十二楼。?
这回书,单说近来小官都便宜了这件生意,到了十二三岁就晓得要相处朋友。比像果有几分姿色的,这般年纪原是不可虚度,应得出来卖个样子。如今有一等老大一把年纪,生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舍着个脸皮寻了件把衣服,铺设了门面,走出来到要思量起发大钞。看将起来,这样的小官,偏生又行得通。你道这句何如说,人却不知道,连这近来的大老官,也都是只生得两个眼眶子,那里识些好歹。见着个未冠,就说是小官,情愿肯把银子结识这个。结识若得久长,便做些银子不着。只恐怕他却是恫悦人多的,落得把你做个呆子,着些什么来由。
这些话头且收拾起。听说黄州有个秀士,姓宝名楼,家俬可有上万,只是未丢书本,也好的是小官。那个妻子唤做范丽娘,原是教坊司里一个粉头跟他从良的。这范丽娘见丈夫好这一道,免不得是有些不快活。想一想看,总只不是个结发夫妻,落得做人情,只得随他在外浪使浪用。宝楼倚着没个人拘束,看看弄得没了倍倍,不拣些粗细,只要是个小官,就要说三日邪话。不出几个年头,把家俬渐渐弄空,那读书两个字一发不要说起。这却是人家女眷们贤慧处,范丽娘见这个光景,眼见得发迹不能够,转头看不过了。这个好人难做到底,没奈何着实费了一场唇舌。宝楼也是枉做了个读书人,聪明一世,懵懂一时。那个人家女眷不要丈夫好的,那些唇舌,无非是要你回头,重整家筵的意思。他却错怪了,只道范丽娘有了醋意,千方百计倒要弄个计较,把他布摆起来。
这日正在那里思量,恰好有个小官走到。这个小官,你道叫做甚么名字,却唤做袁通,也是个半三不四的。有一说,生便生得不甚标致,倒有一肚皮的好计较。比如这时要算计一个人,只消得眉头一促,肚里就停当了。所以说,入门休问荣枯事,观见容颜便得知。他见宝楼脸色不甚好看,便问道:“宝兄为何气气闷闷坐在家里?”宝楼勉强作笑道:“告诉你不得,为了些家务事。”袁通也笑一声道:“兄是个极快活的人,什么家务事要你当心,决是为尊嫂有什么说话。”宝楼吃个惊道:“你怎么得知?”袁通就顺口道:“宝兄可晓得,若要不知,除非莫为。”宝楼叹口气道:“想我这样一个人,逍遥散诞,比神仙尤其快乐。如今倒吃内里的亏,这桩事如何是了。”袁通道:“这有何难,你只把尊嫂怎么难为的话,略说说看,包你有个法儿,还要他来小心你哩。”宝楼大喜道:“有这样事。”登时就把前前后后的话告诉了一番,袁通道:“这是尊嫂的醋意了。依我说,弄个计较,竟把此物一刀割下了,大家弄不成。”宝楼道:“你又来说得没正经,好好一个人,把这件东西割下了,弄得个公不公,雌不雌,还做个什么男子汉。”袁通道:“你且不要着忙,终不然真个教你把这件东西割下了么。”宝楼道:“小官家一发说得不在行,若是别样还好做手脚,难道这张毡,可装得个假的。”袁通道:“我教你么,这是苦肉计。明日到那卖狗人家去,买他一根新鲜狗鞭,防备在腰边。只要等他有些口过便使个性子,走到书房里,拿起刀来□□声,只叫把这张毡割下了罢。那时他内眷们听得这句,包你魂都唬得不在身上,忙不及的来劝住了。是这一遭后你看连个气都不来呵你一口。”宝楼哈哈笑道:“好计好计。只是一件,徜然他不来劝,怎么是好?”袁通道:“阿呆,便割下来,只是根狗鞭。”宝楼欢喜得紧,拍手大叫道:“妙得紧,妙得紧。”就要打点起来了。两个正要再商量些说话,只见小厮走出来接吃午饭。袁通生怕里面得知,又要带累他唱气,连忙作别起身。
宝楼进去吃了饭,遂走到街坊上买了一根狗鞭,拿将回来,设法得停停当当,只要等范丽娘有些口风,就好把他试验。你说这个生狗鞭,可是放得长久的,安了三四日,渐渐有些气息。宝楼想道:“终不然高高兴兴打点在这里,可又没要紧坏掉了。说不得,前后不免要做一场的,待我先去寻他个口过。”走到书房里,坐了一霎,思量了个计较。假意儿踱到范丽娘面前,把个笑堆到嘴边道:“我今晚有个朋友接去饮酒,多分不得回来,衣服可拿件添我穿穿。”范丽娘听了这句,变着脸道:“吃什么酒,这分明又是那个小孽畜来寻你了,那个敢去。”宝楼假狠道:“胡说。人家雌鸡啼,可有什么好处。脚生我肚皮底下,要去也随我,不去也随我,可是你拘束得定。”范丽娘把他一把扯住,摇着头道:“我和你搭个掌子,看那个走得出大门去。”宝楼冷笑一声道:“呵呵!我岂不知你的意思。”范丽娘道:“你既晓得我的意思,说出来么。”宝楼道:“你只道我又出去相处什么小官,无非为这件吃醋。”范丽娘咬着牙关:“恰又来。你既晓得我要吃醋的,请在家里坐坐。”宝楼假怒道:“你果是不放我去么?”范丽娘道:“那个敢走。”宝楼把袖子一洒,往里面一跑。
范丽娘不知他什么势头,只道是要寻些什么短见,连忙打发个小厮进去看看。只见他去到书房里,一只手拿了腰边那根狗鞭,一只手拿了把裁纸刀,大呼小叫要断送着他哩。那小厮见了吃上一惊,慌忙走进房里,把刀夺将过来,厉声高叫道:“大娘不好了,官人没主意在这里,快来劝劝。”范丽娘慌了,飞一般的赶将进来,见这个光景,扑的跪倒在地下,紧紧的拦腰抱祝这个跪不是范丽娘有心跪他,实落看了双膝酥麻,不由你不挫了下去。口口声声道:“官人随你去罢,今后决不来说你了。”宝楼趁势就放了手,遂回嗔作喜道:“我这个主意其实不是今日起的,打点一向了。想将起来最恩爱的莫如夫妻,何苦为这些闲事,终日闹闹吵吵,外人得知不说是我不成器,倒说是你不贤慧,像甚么模样,索性把这件东西割掉了,大家省些唇舌。”范丽娘道:“枉教你做个人在世上,这却不是和我竞气,倒是和鞭做对头了,如今干我甚事,叫做说,大鹏飞上梧桐树,自有傍人说短长。只怕再过年把,思量我的说话,悔之晚矣。”宝楼便不则声,范丽娘道:“要去可趁早,莫要担搁了。”宝楼陪笑道:“一团吃酒的好兴致都不知丢在那里了,去也没趣。”范丽娘道:“也罢。今晚就是我买一味替你和事。”连忙分付整起酒来。夫妻两个你一杯我一杯,好不吃得痛快。直饮到三更天气,方才进房安寝。诗曰:巧计今朝幸已成,思量谁个假惺惺。?
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
这夜夫妻两个,那些房事,免不得是有的,不须讲起。宝楼因中了酒,次日巳牌时分,才走起来。正在天井里踱来踱去,想得真个亏了袁通那条苦肉计,一面暗里思量,一面暗里好笑。正回转身,恰好袁通又走到面前。宝楼一把扯到侧厅上坐了道:“来得恰好,我正要寻你说话。”袁通道:“那话儿可打点了么?”宝楼道:“就是那日,你转身后,都打点停当。”袁通道:“几时就好试演?”宝楼道:“昨日已试过了。”袁通道:“尊嫂可看见么?”宝楼道:“他听得这个风声连忙走来,一把拦腰抱祝被我做作起来,拿了刀只是要割。他便双膝跪在地下,千求万告讨饶,方才丢手。”袁通道:“可还说些什么?”宝楼道:“他说今后再不来说我了。”袁通道:“这个计较亏了那个。”宝楼道:“尚容,尚容。”袁通道:“如今料得没人拘束。我有个上样绝色的小官,寻来和你走走,可要么?”宝楼道:“俗语说得好,黄花女儿做媒,自身难保,终不然你又要做牵头了。且说来我听,比你生得如何?”袁通道:“不瞒兄说,我们做小官叫做讨不得饭,没奈何出来干此道的。还是取我的面孔,还是取我的皮肤。那个小官,若是你一见,头都要摇落哩。”宝楼道:“叫做甚么名字?”袁通道:“姓许,名字叫做无瑕。”宝楼道:“妙妙!不要说见面,只是这个名字也就精在里面。在那里住?可去看得看么?”袁通道:“你去梳洗起来,总成你看看罢。”
宝楼连忙进去梳洗齐整,出来同了袁通就走。两个出了大街,同走进一条小街。过了两三家,却是一个小小八字墙门。袁通道:“是这一家了,和你同走进去。”袁通就把避觑扯开,两个踱到里面。只见老大一个天井,两边好不辑理得齐整。
摆两座金鱼缸,搭几块太湖石。黄杨树高低五六株,菖蒲盆大小二三十。碧桃花相对紫荆花,棕皮树间着芭蕉树。半空中几点管弦声,满阶前一带胭脂赤。
两个看了一会,走到堂前,并不见个人影。每旁摆着六张斑竹椅儿,中间挂着一幅单条,上面为着四句道:茶熟香清,有客到门。可喜鸟啼花落,无人亦自悠然。∏脸粘兆犹庠ú患腥顺隼矗旖幸簧溃骸靶泶蟾缈稍诿矗俊辈欢嗍崩锩孀叱龈鲂∝死矗嗽ǎ娑研Φ溃骸霸词窃笠胱胱沂且颐枪偃嗣矗俊痹ǖ溃骸罢牵恰D闼滴彝桓霰ο喙赐!蹦切∝说溃骸霸诘皆诩依铮皇亲蛞钩鋈コ跃疲氐靡股盍耍什挪抛咂鹄矗共辉嵯戳ā!痹ǖ溃骸安环痢?杉玫摹!蹦切∝擞α艘簧妥呓ァ2欢嘁换岫砦掼λ熳叱隼矗换古盍烁鐾贰?醇吮βィ揭迅鼋潘趿私ァTū憬凶〉溃骸靶泶蟾纾庋箍推恕!毙砦掼χ坏靡谰沙隼矗怂礁觯憧凑獗βゼ诵砦掼Γ挥α嗽ㄇ懊嬉痪浠埃档乩锛负醢迅鐾芬÷淞恕P砦掼ξ实溃骸按思涔偃松闲眨俊痹ǖ溃骸熬褪谴蠼稚献〉谋Υ蟾纭!毙砦掼Φ溃骸熬醚觯醚觥!痹ǖ溃骸氨Υ蟾缫幌蛳勰剑甘蓖剿先ニR凰!!毙砦掼Φ溃骸氨镜苯叱戏畎荩皇怯幸怀ㄓ眩阃ど掣ヒ淮髟缇鸵怼2肿渲洌绾问呛茫俊北βゾ鸵痪浯罟サ溃骸靶〉苋漳谝舱ど掣ヌ揭挥眩蜃龈霭槎ト绾危俊毙砦掼Φ溃骸氨Υ蟾绻灰ゾ屯铡!痹ǖ溃骸罢飧鲆环⒋涨桑揖鸵Υ蟾绱タ匆豢捶缇啊!北βサ溃骸案椅市硇置魅胀サ氖悄且桓觯俊毙砦掼Φ溃骸八道粗慌卤π忠彩窍嗍斓模褪谴蠼种彀倩У陌⒌堋!北βハ胍幌氲溃骸罢庋担切履闪缮闹焐厢榱恕!毙砦掼Φ溃骸罢牵恰!北βサ溃骸叭羰侵焐厢椋俏业纳缬选K潘滴彝ィ宦飞吓滩疾幌谩!痹ǖ溃骸八到鹄矗际鞘斓模彩俏业木上啻ΑC魅沾蠹彝ァ!毙砦掼跤行┘拥溃骸芭露嗔烁霭讶耍宦飞喜槐阈!痹ǖ溃骸敖幸恢淮笮┐阌胫焐厢楹弦徊眨液捅Υ蟾绾弦徊眨缤碛兴涤械溃愕媒袅ā!北βサ溃骸凹热蝗绱耍俨坏靡宦氛械门袒浮4耸背迷缁厝ゴ虻阈欣睿髟缇秃闷鹕怼!痹ǖ溃骸八档糜欣怼!币黄胱鞅鸪雒拧?
说这宝楼回去,遂把要到长沙去的话,说与范丽娘得知。范丽娘自昨日那场后,算来与他无涉,落得做好人。见他说要起身便不拦阻,随即分付收拾行囊,第二日径自相送出门。说那朱上衢要带许无瑕到长沙,便是五七岁孩童,也明白这段就里的,未免一路上不免说些衷肠话儿。你说多了个人去,可以稳便的。听说宝楼要同船,就来回覆了许无瑕不去了。这个宝楼也是有意思,在许无瑕身上的,难道朱上衢不去,他也歇作了,便叫下船只送十两银子与许无瑕安家,要他相陪。那些做小官的,有钱的便是好朋友,遂跟了他一同起身。
三个人叫了一只大油船,一路去登山玩水,游游衍衍消磨了许多日子,才到得长沙。原来宝楼则不是吊谎,果然有个朋友在那里。却有一说,只是这个朋友,不甚阔绰的,名唤李溜,向年在黄州的时节,原帮着宝楼的闲。因为手脚有些不干净,宝员外在日,把他打发了出来。隔着多年,宝楼倒也常常想念,争奈山遥水远,却不能够容易一见。这番来实是要寻着他相见一面,但只是不晓得他的住处。一个老大的长沙府,那里去寻个李溜。这是故人该得重会的所在。三人上了崖,慢慢一路访问。踱到长沙府前,只见个石牌坊下围着一伙人看个不了。宝楼也挨上前去,仔细一看,却是个说真方卖假药的汉子,摆着许多膏药,正在那里哈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