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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燕 歌 行-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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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静默。 
“拓拔弘真有那么好,值得你这么忠心不二地为他卖命?” 
停了片刻,拓拔明有些不甘心地问。 
我仍然沉默。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心底却是五味杂陈,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一时间几乎忍不住苦笑的冲动——如果他知道我刚刚在乾德殿中对北燕王说了些什么,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问…… 
拓拔明自然不可能猜得到我的心思。他半转过身不再看我,似是自言自语般继续道:“自小他的运气就比我好,得到的永远比我多。可是我又有哪点比不上他?论武功,我们几乎难分高下,论学识,我们也一样不分轩轾。论才干,我掌管户部,把财政管得有声有色。论谋略,几次较量,我也一直不曾输过。论出身,我的生母是正位中宫的王后,家世显赫,门第高贵,而他的生母只不过是个异族的俘虏。可是父王却偏偏喜欢他,宠爱他,眼睛时时刻刻只看着他,甚至不计较他有一半胡人血统,而对我这个嫡出的皇子,却从来都不放在心里……换了你,难道你会甘心么?” 
我没有说话,心里有些讶异于他竟会对我说出这些话。对于他们兄弟的出身我并非一无所知,也知道拓拔明的生母郑后是北燕相国郑公延的女儿,而郑氏一族世代簪缨,正是拓拔明争储的最大助力。但是对于拓拔弘,我却只知道他的生母早亡,且并非出自北燕贵族,在三位皇子中,他是唯一没有外戚支持的一个。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我直截了当地问。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两件事。”拓拔明转回身看着我,表情依然云淡风轻,目光却是清醒而尖锐,隐约闪动着冰冷的锋芒。 
“第一,我有足够的理由跟他争,也绝对有理由不轻易放手。第二,我确实非常欣赏你,也很想把你收为己用,但是如果你仍然坚持站在他那一边,那么,下次我再对付你的时候,还是不会手软的。” 
“哦?可现在处于下风的人应该是你吧?”我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的威胁。“到了这个地步,你仍然认为自己有机会赢?” 
“你以为拓拔弘已经赢定了?”拓拔明也笑了笑,眼中有狐一般的光芒微微一闪,笑容里带着一丝笃定的意味。“一日不终局,一日无胜败。现在就想盖棺定论,那也未免太早了吧?” 
“是么?”我心中一凛,紧紧盯住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几分端倪。 
拓拔明却故意避开了我探询的目光,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第九章 

回营的路上我思忖良久,仍无法猜出拓拔明的底牌。 
毫无疑问他并非虚言恫吓,那样做对他并无好处。我相信他手中仍握有一张王牌,能令他有机会扳回败局。但我亦相信他此时不会贸然使出,那是他的杀手锏,要留在关键时刻发出致命一击。 
如果没有料错,那应是拓拔弘的致命弱点,但是我想不出会是什么——拓拔弘一向冷静而清醒,够狠也够刚硬,将自己保护得无懈可击,很难找出什么弱点。 
象他那样的人,本就绝不会容许自己有什么弱点的。即便有,也一定会立即彻底清除,才不会留给敌人任何机会。 
除非……我摇摇头,抛开自己脑中的念头。拓拔弘的理智与自控为我平生仅见,他具备真正的王者特质,有谋略,明利害,够冷静也够清醒,该狠心的时候永远不会心软。他并非没有感情,亦并非不会冲动,但几乎总能及时控制,从不让感情影响自己的判断与决定。 
不知是否该感到荣幸,我居然能看到他几次罕有的失控与失态。 
这样的一个人啊……回想起他眼中曾经闪过的犹豫与挣扎,而后又无一例外地硬生生以理智压下,恢复成原有的淡漠与冷静,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沉思之中,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禁军大营的门口。还未等我醒过神来,一个人突然从门内冲出,猛地一把抱住我,大叫大笑着道:“怎么样?我就说过你会没事的!哈哈!果然果然。到底给我说中了!我就知道是有人故意冤枉你!” 
笑声朗朗,语气夸张,不是雷鸣这鲁莽冲动的小子还会是谁? 
“是啊,没事了。”我微笑着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放松手臂,免得我一场风波有惊无险,倒被他勒得送掉一条小命。转头抬眼,易天果然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微笑不语地望着我俩,目光柔和而温暖,充满关切与欣慰。 
“你这家伙怎么搞的?这些天来,可活活急死我们啦!”雷鸣亲热地揽着我向里就走,一边指手划脚地道,“你不知道那个萧代啊,硬是派你劫持了他家储君,说得连大王都信了,居然下旨通缉你。还有那个韩鹏,整天凶巴巴地跑来向我们要人,差点没把我们也当疑犯抓起来……” 
“好了,小雷。”易天含笑跟着我们走到我的房门口,突然打断了雷鸣了话头,“有话等会儿再说也来得及,你先让江逸回房休息吧。” 
“我又不会碍到他休息,你干吗……啊!”雷鸣不满的抗议只说了一半,突然恍然地‘啊’了一声,瞄着我鬼鬼祟祟地笑起来。 
“对啊对啊,老大你快点回房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说着便笑嘻嘻地拉着易天急急走开了。 
看到雷鸣闪烁的表情和易天含蓄的浅浅微笑,我就算再傻,也早已心知肚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一推开门,就看见拓拔弘负手立在桌旁,正转过头来望着我,目光闪亮,脸色却不大好看。 
我意外地扬一扬眉,心下不无诧异。拓拔弘神通广大,应该早收到宫中的消息,知道一切计划均顺利完成,毫无差错。但他的表情却并无应有的满意与欣喜,反而有些阴沉沉的,仿佛心中颇为不快。 
“怎么了?”我问,“一切顺利,完全按预定的计划进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是我真做错了什么,你不妨说出来我下次改进。” 
“你还想有下次?”拓拔弘不悦地瞪我一眼,“这次若不是你顽固地坚持死不让步,我都不会答应你去冒这个险!一切顺利……说来轻巧,可万一半道出什么差错,你可知道会出什么事!” 
原来……他竟是在担心我么?我一怔,看着拓拔弘愠怒的表情,板着的脸上紧绷的线条,心里突然觉得暖洋洋的,仿佛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轻轻牵动。 
这个样子的拓拔弘,实在是有些陌生呢……毕竟,他作为我心目中的劲敌已存在了这么多年,看惯了他深沉冷肃的威严表情,习惯了与他不动声色地较量心机,这一刻,望着他眼中不再遮掩的感情与关切,一时间竟有些不能适应。 
真惭愧。我一直以为自己应变与适应的能力颇足自傲,可到了现在才发现,原来我的本事还差得远。 
没想到在内心深处真正实现角色的转换竟是如此艰难。西秦与北燕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与敌对,一直如大山般压在我心中,沉重却无可逃避。 
一直以来,我始终忘不了拓拔弘的地位与身份,正如我同样忘不掉过去的自己。 
本能地微微转头,我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专注的目光。 
拓拔弘脸色一沉,突然抓住我的肩膀,猛地将我揽在怀里,力道之大,竟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皱眉,抬头刚要开口说话,他的唇已经不容拒绝地覆上来,动作并不很快,然而却异常强硬而坚决,让人完全无法避开。 
这一个吻,并不激烈但是灼热,唇间的温度令人微微晕眩,就连呼出的气息都仿佛热烫。 
到了后来他的手臂已渐渐放松,不是不能将之推开。但是在那一刻,我的脑中竟有些茫然,浑然忘记了行动的能力,只能任凭他的火热的唇舌在我唇间辗转,甚至不自觉地本能回应。 
感受到我轻微的反应,拓拔弘身子微微一震,仿佛僵了极短的瞬间,接着便马上拥紧了我,仿佛要将我嵌进身体般,动作却变得温柔而缠绵,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让人明显地感受到珍惜与在意。 
这样的一个吻……极尽温柔地缱绻流连,带着浓浓的情意而绝非情欲的味道,又让人如何能够拒绝? 
我在心底轻叹一声,终于放弃地微仰起头,向着他灼热的双唇迎上去。 
唇舌再度交缠,无休无止。 
我想我无法否认自己的反应——这已经不再是被动的接受,更绝非忍耐,我已经投入,尽管可能只是一时,尽管投入的不是全部,但无可否认,亦无可回避。 
当拓拔弘终于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的呼息都有些紊乱。除了轻微而无法抑制的喘息声,空气中仿佛有一种莫名的气息在静静流动,悠悠淡淡,缥缈难辨,却又牢牢将我们笼罩在其中,无孔不入。 
“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拓拔弘低头凝视着我,目光异常闪亮,声音有些暗哑,语气却坚决得不容置疑。“我不会再犹豫了,也决不允许你再逃避!” 
是么?我轻笑着牵牵唇角,划出一道微嘲的曲线。这家伙,还是那么霸道呢……想要就要,一旦认定了就不再犹疑,更不给别人犹豫的机会。 
可是,他也未免太自信了吧?感情这种事,也能凭着他一个人的心意任意操控,取舍由心? 
如果真的可以控制,我相信拓拔弘不会容许这件事发生。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他一直以来犹豫的原因——自古至今,这始终是一个王者最致命的弱点,争霸天下最大的障碍。而我亦曾经亲眼看着他的矛盾与挣扎,一次又一次悬崖勒马,硬生生压下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想放任的感情。我对于感情或许迟钝,但并非白痴,尽管当时懵然不觉,如今回想却历历如见。 
了解拓拔弘的心意并不困难——尽管我们的性格截然不同,但在骨子里却极其相似,都是一样的够冷静,够理智,有时冲动却总能及时控制,小事或许胡涂,但在紧要关头却永远能清醒地分析利害。 
但是这样精明的两个人,傻起来竟然是如此的无可救药……如果给敌人知道了,不知要怎样笑掉牙齿。 
真傻……我摇头轻笑,突然伸手揽过他的头,双唇不客气地压上去,不理会拓拔因为惊异睁大的双眼,重重地亲一下,然后放开。 
“喜欢或不喜欢,接受或者拒绝,只能完全取决于我的心意,没有人可以勉强,谁也不能。”我挑眉,看向仍有些呆怔的拓拔弘,清清楚楚地一字字道,“而且,一直以来,真正在逃避的人,是你。” 



第二天,卧病已久的北燕王终于抱病上朝。 
朝会的时间出奇的短暂,但是内容却出奇的重要。整个朝会只持续了短短的一刻功夫,并未商议任何朝政,亦几乎没有人开口发言,只是由北燕王亲口传下了几道诏旨。然而这短短的几道诏旨,却几乎令得朝中的局势彻底改变。 
由于病体虚弱无法视朝,北燕王特下诏命,拓拔弘以皇长子的身份监国,准用东宫印玺,暂代无法上朝的北燕王处理政务。然而所有诏旨仍需北燕王加盖玉玺方可生效。 
拓拔明一案并未在朝会上被揭出来。北燕王以有效的手段封住了所有知情者的口,对此事保持着讳莫若深的态度,但却下诏改封拓拔明为宁王,兼领北疆镇抚使,远派至西北的边境掌管北疆民政。 
北疆地域辽阔,人烟稀少,西接西秦,北邻柔然,应算是北燕的备边重地。然而当地气候苦寒,荒凉贫瘠,百姓的生活远较繁华的燕中八郡来得艰难困苦,因而民风野性而强悍,管辖起来颇为不易。而镇抚使又是文职官位,只管民政,不掌兵权,北疆的武卫三军全部掌握在飞将军卫毅的手中。对于拓拔明而言,这应该算是明显的贬谪,并且削弱了他的权力。 
骁骑营统领韩鹏因失职之罪被降级调用,统领一职由内廷侍卫统领周严调任。而周严留下的遗缺则由副统领姜亮升署。姜亮是北燕王的嫡系亲卫,无形之中,拓拔圭的势力受到进一步打击,而北燕王对于内廷的控制则更加稳固。 
而我,尽管曾经努力辞谢,还是被北燕王加封为太傅,领大学士衔,官居一品,虽然只是个并无实权的虚衔,却因为职司的特殊,得以自由出入宫禁,甚至可以住在外廷的南书房值宿,不再受外臣非经宣召不得入宫的规矩限制。 
我亦由此正式介入了北燕宫廷斗争的旋涡中心,再也无法逍遥地置身事外。 
经过这一番人事更迭,储位的归属已渐趋明朗。虽然北燕王仍迟迟不肯下诏立储,但随着韩家势力的屡屡受挫,拓拔明的远戍北疆,以皇长子身份用东宫印,受命监国的拓拔弘,无形中已成为储君的不二人选。 
为了处理政务的方便,拓拔弘奉北燕王特命暂居延熙宫。按规矩,行过冠礼的成年皇子是必须出宫分府居住的,只有储君才可以入居东宫。而延熙宫,却是北燕王当年身为皇子时的居所,在他登基之后,做为潜邸一直空置着无人居住。 
几乎所有大臣都把这做为北燕王默喻储位的一个暗示,然而我却知道,北燕王之所以如此安排,还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另一重意思在里面。 
由于身负监国重任,拓拔弘肩上的担子陡然沉重了许多。他既要代北燕王处理政务,行使职权,接见使节,还要兼顾自己原有的职司,甚至借机巩固势力,清除异己,以至于不得不终日埋头于繁纷的事务,忙得几乎席不暇暖。 
随着手中权力的一步步集中,身边障碍的一步步清除,拓拔弘终于完全展露了锋芒,再不象以前般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 
以前是为了维持三人间势力的微妙平衡,现在平衡既已被打破,便再也没有维持的必要,反而是到了出手的时候。 
在改换朝局的整个过程中,我始终在一旁作壁上观。尽管已经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并且掌管禁军,手握兵权,我却毫不插手朝中的争斗倾轧,甚至在朝会上都鲜少发言,几乎不过问北燕的任何政务。 
只有一件事情例外。 
那是我唯一大力坚持,并且亲自付诸实施的——我以萧代与拓拔明的勾结为例,以北燕时局未稳需慎防外敌乘隙而入为由,向北燕王痛陈厉害,终于说服了他下诏遣回各国使节。 
对于其它国家的使节是客客气气地以礼遣回,而对于东齐和西秦的使节,则是不折不扣地驱逐。这一道诏旨由我率领禁军亲自执行,不光是监督着两国使节离开北燕,更加以严密的手段一一拔除了他们在京城设立的秘密联络点,彻底切断了他们与燕京之间的联系。 
那些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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