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by 遇雪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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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厚的雪！只除了门外有一些零乱的脚印，整个雪地白皑皑的整洁，树丛原有的一些细小的沟壑看不见了；只余一片晶莹。渐没的落日将余辉斜洒过来，雪地上有淡淡的树枝的疏影，自己的屋子并不太远，但没膝的积雪走起来似乎很困难，斯蒂文一步步的走得很慢，脚下咯吱咯吱的响。走到一半，斯蒂文站住：〃寒水，不如我们乘马车看看学校的雪景。这可是你从前难得一见的美景呢。〃寒水依然被雪景吸引着，好奇的盯着屋檐下挂着的一排排粗长的冰柱，这时的校园，不知是何等新奇景色，不由得出声：〃好。〃
斯蒂文招手，立刻就有辆马车驶来，马鼻子呼哧呼哧的喷着白烟，雪地上溅出一片飞雪白雾来。路易在旁边呐罕的问：〃斯蒂文，你怎么又不急着回去了呢？我带寒水转转吧。〃斯蒂文不答话，已抱着寒水上了马车，却阻止了也随即要上的路易：〃你在寒水屋里等着，一会有人送热水来。〃不理还未反应过来的路易，马车已开动了。身后是路易猛然间愤怒的大喊声，和着斯蒂文纵声的大笑声听不清楚在喊什么。
这就是手足情？寒水并无手足，原先更与旁人素无往来，也就不知手足的相处模式，只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所谓手足，也是可以任意捉弄的。看来这斯蒂文对自己的捉弄，也确无恶意。自己病时所受的照顾，看得出来是出于真心，也许自己前一阵是过于防范了。
马车在校园里缓行，雪路看上去并不好走，寒水坐在斯蒂文旁边，怀里揣了车上原就放着的精致的暖炉。虽觉这样的扮相有些怪异，但只在车里坐着逛逛空无一人的校园，也不算失礼。这就是千里冰封的北国了，望出去满眼的白，却无轻浮的感觉，是一种浑厚的壮丽。那一日自己看到的只是开始，已被震住，而现在应是结果了，却是如此的心旷神怡。和这洁净天地相比，凡人是多么的渺小！干净的空气凉凉的沁人心脾，寒水深深呼吸，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净化了，而长久以来不知名的隐隐郁闷，也一扫而空。
太阳终于隐没不见了，四周因了雪色还是很亮，马车已绕过了大半的校园，前面是校长专用的那栋楼了。远望去是静静浮着的琼楼玉宇，随着马车拐弯渐渐不见。忽然一阵枝桠声，前面顿时一片纷纷扬扬，是树枝承不住积雪的重压断裂，满树的雪随之下落，有随风过来的扑在面颊上，凉凉的有趣。寒水不自觉的微笑，忘了身边还有个一直看着他微笑的人。
马车忽然停下来，斯蒂文沉声发问：〃什么事？〃车外有人急喘着回话：〃少爷，有急事！〃
斯蒂文看看尚未回神的寒水，开门下了车，在车外和那人低语了几句，又上来，马车开始疾驰。这是……出了校园了！寒水惊愕，看向斯蒂文，却见是眉头紧皱！发现寒水看他，笑得勉强：〃抱歉来不及送你回去了，我有一些急事必须马上处理。〃寒水立刻觉得不妥：〃那我自己回去。〃斯蒂文看看外面，表情变得严厉：〃你想冻死在外面？！事情办完我再送你回来。〃离学校越来越远了，自己走回去的确不是办法，若是坚持回头是否太过自私，看斯蒂文的表情，确象是出了大事，可自己……真的狼狈的紧，不管到了哪里，这副模样，如何见得了人！
意外
斯蒂文见寒水紧张，语气略缓：〃我知道你很不舒服，可这件事来得突然，我是逼不得已，医生说你不能再受风寒，我就不能听你的让你自己走回去，万一你路上出了事情怎么办……放心吧，等我腾出手来一定会派车送你回来，现在只能辛苦你陪我走一趟了。〃
既已如此，还能如何？寒水裹紧毯子，心里叹口气，谁让自己玩心大动贪恋这雪霁美景！其实若不是被自己生病拖累，他应该不会在这里耽搁，那也就无须如此紧迫的赶路了……等到了地方大概会立刻送自己回校吧，说不定连车都不用下，那也就没什么了。看车窗外的景色，随路径转换各不相同，就当作是走马观雪欣赏一番吧。
斯蒂文见寒水不再坚持，安安静静的看向窗外，心知他已默认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雪后的威伊斯堡依旧让人觉得神秘魅惑，无数窗口闪烁的烛光连成一片，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快要到了，寒水料想应当快回返了，自己已觉得很累，却只听车夫〃哎呀〃一声，车停了下来。斯蒂文探头出去看看，旋即下了车。
又怎么了？独自在车上的寒水心里不禁有些七上八下。片刻斯蒂文苦笑着上来：〃车轮子出了点问题，路太不好走，今晚不能再跑了……所以寒水，真对不起。〃
啊？！那自己怎么办？寒水脑袋里一片空白，呆看着斯蒂文，这种处境是从未遇见过，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斯蒂文却似已有了主张，将毯子裹裹紧：〃也只有委屈你在我这里暂住一晚了，你看可以吗？〃已是拿定了的主意，却用了征求意见的语气。
车坏了，天这么黑，路又真的难走，还有急事在等着斯蒂文处理……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那就麻烦你了。〃寒水已被这一连串的意外弄得晕头转向。
比看起来更通情达理呢！斯蒂文心中暗喜，上手就将寒水整个抱起：〃还有一小节路就到了，我知道你不习惯这样，可若再让你冻着就是我的大错了……我会直接将你送进房间，柜子里有衣服，你随便捡顺眼的穿吧……仆人会送夜宵去，哦，药要记得吃。〃说着已是走出一段路了。
临进大门，斯蒂文随手扯下门廊托银饰用的一小块丝幔将寒水连头盖上，一边轻声解释：〃里面的客人不是朋友，所以寒水，我不想牵扯到你。〃
哎！寒水无奈的看看眼前的一片昏黑，在心里又叹了口气，所谓的既来之则安之便是指此时了。不过这斯蒂文倒也细心，不是朋友那就是对头了，自己是不该再无辜受牵连……耳边已有人大声说话，一片声的都是冷嘲热讽：〃终于露面了！〃〃真是架子大呀，不愧是威伊斯堡的接班人呢。〃〃可让我们好等……你抱着什么进来了？〃
斯蒂文脚步没停，也是半阴半阳的客套：〃各位还真有耐心，既然如此就再等一会，我尚有事情需要安排。〃
〃什么嘛，不会是哪家的美人跟你私奔了吧……是何等姿色竟令你动了凡心呢，我看看……〃
寒水只觉得随斯蒂文转了一个圈，丝幔飞起一些刚好看到险险躲过的一只手，斯蒂文极为不悦的冷哼：〃既知是我的爱人，又怎能让你们看到！〃声音是没有过的冰冷，抱着寒水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随即继续急行。
那人在后面哈哈一笑：〃既然承认，那就不是了。你可快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
丝幔撩开，寒水已被放到了一张超大的床上，斯蒂文长出一口气：〃寒水，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就当是在自己的房间，明白吗？我得走了。〃临出门了又回头：〃需要什么的话门外有人守夜，你说一声就行。浴室里有热水。〃
出奇的暖和，寒水从毯子里伸出手脚来竟一点都不觉得冷。很大的房间，装饰得极为华丽，这扇门里应该是浴室了吧？推门看看，大浴缸里的水竟是满满的冒着热气。寒水将自己泡进去，舒服的长出一口气，从马车疾驶到现在，终于放松了下来
手边的瓶瓶罐罐只有几样认得，散发出的淡淡香氛和斯蒂文身上的很像……自小到大，不记得被谁如此长久的抱过，父亲一直要求自己独立自主，偶尔轻拥一下自己也是瞬间而已，那种父辈的慈爱和这种感觉大不相同，这个人……也并不是原先认为的霸道嚣张，原来也懂得温文有礼，为别人考虑……真的不那么差劲的，自己其实欠他一声谢，现在他一定很忙吧？忙碌了一整天了……那些人不知道好不好应付
衣柜里的衣服是从未见过的多，寒水犹豫一下，取出一套来，太大，但总比穿着睡衣强些……这间屋子的主人应该很高大了，寒水突然起了念头，不会是斯蒂文的房间吧？自己再怎么也应该住客房的，可这安排是匆匆做出，自己只能听从……不管了，为人处事应不拘小节，只是一晚而已……
这间屋子的格调倒也雅致，看得出屋主品位不错，装饰不多但很有风格，这幅小画……怎得这般眼熟？不就是让斯蒂文拿走的自己的那张扇面！扇面岂有镶在油画框里的，怪异！又画得随意，挂得如此显眼，还不贻笑大方？！寒水抬手想要摘下，又觉得不妥，已是人家的东西了，不该乱动，可这斯蒂文也太……难道他喜欢东方情调？也不用挂这样幼稚的东西，大可去寻得名家真迹……
正百思不得其解，有仆人敲门而进，带来了丰盛的夜宵，还有一大杯的那种冰凉甜点：〃纳兰先生，少爷嘱咐请您务必要吃了这药。〃
长时间坐马车也很累人，吃过夜宵和药，已觉得困倦了，四下静悄悄的，从窗户望出去，月凉如水。寒水从宽宽的石砌窗台上下来，钻入仆人用暖炉熨过的床铺中，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癔病
过了很久，门悄然而开，屋子的主人轻轻走进来，看看皎皎月光中沉静的睡颜，俯下身子，待唇离的近了，又犹豫一下，屏息似点水般一啄，赶紧离开，见没有动静，才嘘气笑笑，也上床躺下，小心的不弄出大的声响……静躺一会，将自己挪得近些，再近些……终于触到了，轻抬臂意思意思的搂住……原来昨夜的满足感觉不是自己夸大了的美好，而是更美好呢……正觉得飘飘然，梦中的寒水轻翻过身，并未觉出异样，反不自觉地挤向另一热源…
天有些阴沉，有太阳，但并不温暖，只冷冷的挂着，不时被云遮住。寒水醒来时，已是亮了很久。床边有一套衣服，大小倒还合适，穿戴整齐了，却只有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可能放在门外吧？洗漱完毕出门，早已等在门外的仆人立刻迎上来：〃纳兰先生，少爷说他一会就来，请您等他一下。早餐马上送来。〃
早餐也是极为丰盛，刚吃完斯蒂文就出现了，还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者，由专人提着个大大的明显是药箱子跟着。看到寒水站着看窗外风景，斯蒂文抢前一步扶住：〃寒水！怎么不好好躺着……〃一边半拉半推的按到床上：〃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寒水莫名其妙，看看斯蒂文一脸的紧张，这又是怎么了？
〃寒水，你昨晚发了一夜的高烧！仆人进来收餐具发现你直打哆嗦，记得吗？〃斯蒂文急急的发问。
啊？！发高烧……不记得。寒水摇头。
斯蒂文的语气里满是自责：〃都是我大意了，忙晕了头，你的身体状况应该当时就请医生来看看的，我却只叮嘱吃药……医生，就是他了，请您快看看。〃
表情严谨的医生夹上精致的单片眼睛，端坐床边开始仔细的检查，稀里糊涂的寒水听令呼气吸气……到底不明就里，自己并没觉得怎样，可医生的眉头为何越皱越紧：〃……啊……嗯……怎么……哎！〃收了用具起身，开始不断地摇头：〃耽误了……耽误了！〃
寒水也想起身，却被医生一猛子喝住：〃躺好！年轻人，自己的身体也不能这么糟蹋！〃被这断然一喝吓住，寒水再不敢动，任斯蒂文手忙脚乱的用被毯裹了个严实。
〃医生，他的情况……〃斯蒂文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还在摇头的医生。医生看看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的寒水，叹口气欲言又止：〃还请移步出去说吧。〃先自脚步沉重的出了门。
斯蒂文又拽拽被角：〃寒水呀，躺着别动，我马上回来。〃才快快的跟了出去。
寒水瞪着天花板，极力想弄明白，看起来自己是病了？还严重到医生当面不方便说？父亲病重时，医生就是这样将自己叫到一边才讲的实情……可浑身上下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呀……虽然不停的胡思乱想，却真的不敢动弹。
斯蒂文回来了，一脸让人心惊的沉痛，坐下来看看寒水，再三的叹气，终于忍不住似的揽起寒水：〃怎么会？！〃
寒水被搂的尴尬：〃喂……喂！〃却觉得斯蒂文似乎在抖，忽的又被他扣住肩头，表情恁的认真：〃寒水，告诉我身上哪里不舒服？〃
寒水摇头，又感觉一遭，还是没有。
斯蒂文像不愿相信的追问：〃胸腹都不觉得痛？〃
不痛。寒水又摇头。
斯蒂文颓然一声长叹：〃寒水呀，我把你的病给耽误了！〃
医生也说耽误了……难道是自己真的病得严重？！寒水不由得紧张起来。
斯蒂文将寒水放下躺好，似定了定神：〃我也不瞒你了，刚才医生说你病得很严重……是受了风寒后又不注意休养而引起的严重的癔病……寒水呀，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都怪我！〃
寒水被一下子扑来压在自己身上的斯蒂文惊得楞楞的，一时间不能反应，从没听说有〃癔病〃这种病……看他一个劲的自责，却真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那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性质的病：〃……呃，什么是'癔病'？〃
斯蒂文还是叹气，终于坐正了，却不回答，又问：〃你真的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寒水再感觉一遍，学了刚刚医生要求的呼气吸气，确实没有，于是摇头。
斯蒂文倏的背转身，声音竟是颤颤的：〃这就是了，癔病是身体上的病发展到了精神上的一种病，就是说病人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极限，可在潜意识里希望自己很健康而表现在了影响感觉上，自己就感觉不出病痛，最后……等自己有感觉时，已经没药可救了。〃
寒水望着斯蒂文的背影，虽听得半懂不懂，看他微微耸动的肩头，不由心凉了一下，好象是绝症？不然他为何对自己的小小疏忽这么难过……
斯蒂文似平静了一下继续解释：〃……我原也不想相信，可他是给我家看了几十年病的老医生了，医术高超，还经常被请进宫里看病，他的话我又不得不信……不过，〃说至此静默一会，终于吸口气回身，安慰性的拍拍呆住的寒水：〃他说了，幸亏发现的早，还没有到最糟的那个地步，只要好好调养，不要再累着或伤风，过一段时间就能好转也说不定。所以寒水，他的话一定不会错，你一定要听，只要你静心休养，一定会好的，能做到吗？〃
已经懵了的寒水下意识的点点头，原来不是绝症，只要静心休养……休养，那么：〃呃……〃寒水不知如何开口。
〃什么？〃斯蒂文挺直了身子，竟显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