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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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花灵从虚幻中清醒过来，看到麒麟正在痛下毒手，那些小妖们歪七倒八躺倒一片，还有不少正抱着伤处痛苦的哀号，片刻前的美好时光与现在的遍地惨象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花灵恍惚中似乎又听到了弟弟在炉中被煎熬时发出的惨叫。她用力塞住自己耳朵，拼命摇头，口中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麒麟听到花灵的叫声，身体微微一顿，转过头来，可那双眼里的凶光却没有半分消减，反而径直扑向花灵，那双爪子上带着的火焰中竟隐隐可见有血光溢出！
“啊！”麒麟双爪未至，可热浪已先打在花灵面纱上，花灵只感觉热气迎面扑来，脸上火辣辣的如同灼烧般的疼痛，眼前全是一片绯红，甚至无法自如呼吸，她不由得尖叫了起来。
麒麟的爪子离花灵的面孔仅有几寸了，下一刻便是花谢人亡的结局，可一张符忽然在他爪前爆开，接着一道水墙出现。麒麟不管这许多，爪子直插进水墙，可刚一进入便是一滞，其中竟还有一道金丝网，他爪子一捏，一拧，再一撕，破开了网，可又是一道土墙挡在前边，接着又是一道木墙！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麒麟的爪子停在了花灵鼻尖前……
“大哥！”熟悉的声音传入麒麟耳里，好象盈儿啊，麒麟痴痴的转过头，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眼中，熟悉的气息闯进脑海，绝世容颜映入心底，那不是盈儿又是谁……
“大哥！”那白影又叫了一声，麒麟渐渐恢复神智，白影也清晰起来，麒麟却又生出了巨大的失落感——那哪里是什么盈儿，那是君白……
麒麟失神的抽回手呆站着，眼里一片迷蒙，满脸的失落与惆怅。“盈儿，盈儿……”麒麟低声自语，那话中透着无尽的感伤……
“大哥，你怎么了？”
麒麟见君白一脸忧虑的看着他，摇了摇头道：“大哥没事，放心吧！”说完便象是要掩饰什么一般，迅速转过头去，只是眼角处有几点晶莹……
老龟被刚才那一击砸得头昏眼花，在坑中挣扎许久，终于爬了出来，可忽然又是一只脚踩在背上，那脚上还喷发着灼热的火焰，热气直透过厚厚的龟壳传入体内，就象是置身火炉中一般，烧得他七窍生烟，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至于那脚的主人，不问可知，定是麒麟！
老龟死命将头伸出龟壳，也不顾自己那脆弱的的脖颈，大口吸着凉气——说是凉气，实际上也热得发烫！“麒麟啊，你就看在老头子活了几千年的份上放过我吧……”老龟再也顾不得颜面，高声哀求着，可麒麟的脚却踏得更狠了！
“老王八，现在你可服了么！”
“服了，服了，老龟我服了，你说什么我都听，快别烧了！”
麒麟恨恨的移开脚，老龟忙不迭爬开，忽然一堆冰块从半空掉下，却都稳稳当当的落在老龟背上，顿时一阵凉气袭来，老龟感觉如同喝了琼浆玉液一般舒服，他感激的在妖群中寻找伸出援手的人，却见到青龙正手指着空中，指尖似乎还有灵气吐出……
“还有人不服么！”麒麟冲小妖们怒吼着，没有人回答，可麒麟却从他们眼里读出了不甘！
“你，服了吗？”麒麟指向一个小妖问着。那小妖好像是一只穿山甲，见自己被麒麟选中，他一下便愣住了，而周围的小妖们也一起从他身边奔开，仿佛他就是瘟神般沾着就会有祸事发生！
“你，服了吗？”麒麟再问了一次。穿山甲无助的看着周围，却连一丝同情的目光也见不着，他心中有些惧怕，可又有一丝悲愤，那悲愤感越来越强，他冲口而出：“我不服！”
麒麟没想到一个小妖也敢对自己说出这种话，竟没能反应过来，又听到那穿山甲以一副豁出去的口吻说道：“你麒麟天下无敌，那你自己去把和尚道士一起杀光啊，干吗找上我们这些小妖怪，你走得多，你见过被杀的妖怪多，可我们没见过！我们身边又有谁被和尚砍过两刀，又有谁挨过道士的两棒，谁有过！我们不想管什么道，什么佛，什么巫，我们只要逍遥自在的活着！”
穿山甲对着麒麟，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有几分畏惧，可胸中那一口不平之气却撑着他面对麒麟毫不退让！麒麟再看洞中其他小妖，一个个也都是同样的表情。他心里一阵酸涩，眼中闪过一丝悲苦之色，转头对青龙道：“把东西拿出来……”
“没有人见过吗？没有人经历过吗？我有……”青龙还正在取东西，花灵却已先走了出来，她站在一众小妖之前，哀婉的说起了那一段伤心往事：“我原形是一朵兰花，我有一个人参弟弟……现在，没了，一切都没了，就为了那个道姑想要多保几年青春……”
小妖们静静的听花灵说着，听完后俱都是唏嘘不已，那穿山甲原本挺起的胸膛也向里缩了几分，可妖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叫声：“你是谁，你说的可又有何证据，谁知道你是不是和麒麟串通好了！看你好好一朵花还要戴这面纱躲躲藏藏的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听了这话，小妖们又开始嘀咕起来，穿山甲的胸膛又挺直了一点……
麒麟寻声看去，只见蝶妖阴荧的身影一闪而逝，想要找他却又不知道他躲在了哪里！小妖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其中不乏污秽之辞，指向麒麟，也指向了花灵！
“别吵了！”麒麟一声怒喝，众妖议论声一停，可立刻又响了起来，倒是比方才还要大些了。
花灵呆站着，无数侮辱言语不受控制的钻进耳中，蝶妖阴荧在妖群中躲藏之即还不时冒出几句话来，其意思多半都是“奸夫妇”之类的，花灵听在耳里格外的难受，一滴滴眼泪掉下，面纱不住颤抖，胸口起伏不停！忽然，花灵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她当着众妖取下了面纱！
一时间，洞中鸦雀无声，众妖看了花灵那满是伤疤的脸后，全都扭开了头，太丑了，实在是太丑了……
“妖一生中只有一副面孔，若是有了损伤，至少需得百年时光才可复原，我这是骗你们么……那道姑将我与弟弟一同抓了去，弟弟被他炼做了药，那道姑又说我长得比她漂亮，便每天都在我脸上划一刀……十年，我就成了这副模样……”花灵的语气平淡到了极点，仿佛不是说的自己，她的眼里一片死灰，找不出半分生气……
君白一直在搜索着躲在妖群中的阴荧，一缕若有若无的道气在众小妖间徘徊，可那阴荧却也实在狡猾。君白几次都差点便锁定了他的位置，可每到关键时刻阴荧总是摇身一变化回原形，又逃出了君白的气息感应范围，只在那妖群间偶尔可见两只彩翼飞舞……找到了！阴荧一不小心在一个空隙间多停留了片刻，君白的道气如影随形攀附而上，牢牢锁住阴荧！可花灵忽然间扯去面纱，君白的心顿时乱了起来，阴荧的身影又消失在了妖群中……
“什么丑八怪，你说的话谁信，就算是真的，你物妖被抓去炼药，又关我们兽妖何事……”恶毒的言语再次从妖群中传出，又是那阴荧，一众小妖大多是不以为然的表情，可其中还是有少数几个在暗自点头！
这次阴荧一说完又想化作蝴蝶溜走，可麒麟听到他又出声，搜索范围不断缩小，他虽然狡猾，还是在一个地方停的时间稍微长了点，终于被麒麟锁定住！“出来！”麒麟举起一手，手上隐着暗紫色的火焰，目光直直盯住一群小妖，那些小妖们全都被吓的瑟瑟发抖，可双脚却象是生了根一般一分也动不了！忽然，小妖们潮水般不由自主的向左右倒去，露出了其中呆若木鸡的阴荧。阴荧看看周围，竟一个妖怪也没了，自己被晾在一片空旷中，一切都裸露在外，没有半点遮掩，而麒麟刀般锐利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仿佛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
麒麟正打算将火焰扔出时，一只大手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阴荧头上！那只手合拢，捏着阴荧的头颅提到半空！阴荧忽遭此变，顿时脑中什么都忘记了，只知道手足乱挥，象是要抓住什么，可却又什么都抓不到！那只手上迸起条条青筋，猛的一捏，阴荧的头立刻变形，五只手指嵌入头骨，阴荧的脸被几条深沟分割成了独立的几块，鲜血从头顶冒出，流过手指，再滑到脸上，整张脸都是血肉模糊！“啊——”阴荧的惨叫声响彻全场，那只手再一加力，只听得“啪”的一声，竟是头骨炸裂开来，白色的脑浆混杂着猩红的血液溅得满地都是！
“白虎，你教的好属下啊！”麒麟望着那只手的主人——白虎，冷冷说道，那双眼里似乎还有火光闪动！
白虎甩甩手，几团白红相间的脑浆从他手上飞出：“我这不是已经给你一个交代了么？”
“姐姐！”君白走到花灵身边，从她手中取过面纱，温柔的为她戴上，可面纱上立刻出现了几点红色斑迹，原来花灵已将自己嘴唇咬破了……君白拉着花灵，满腔的安慰之辞都在触及她那不见有一点生机的眼睛后堵了回去，可他又怎知道花灵的心——此刻花灵却是多么想君白能搂着自己，在他那宽厚温暖的臂弯里纵声哭泣……
麒麟冷哼一声后转头对青龙道：“拿出来！”青龙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小珠子递给麒麟，麒麟接到手中又是一声冷哼：“你们都好好看着吧！”随即将珠子重重的摔向地面，一声轻响，珠子应声而碎，一阵红雾冒起！
“唏隶隶”，雾中传出了一声马嘶，红雾散去，众妖眼前一亮，好一匹红色骏马——一人多高的身体，油光水滑的皮毛，强健匀称的四肢，狂野不羁的眼神——实在是天下难得一见的骏马！
老龟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阵道：“麒麟，这储物珠是不可以装活物的，你怎么……”
“活物！你们倒是看清楚了！”
众妖有些奇怪，这明明是一匹活马，麒麟怎么说不是活物，再次仔细端详起来，可除了那眼神有些诡异之外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对。”老龟眼前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可眉头却又皱得更紧了！君白也看了蹊跷，那匹马体内没有人气，没有妖气，也不见有野兽的生气，支撑着它的却是另一股纯正而浑厚的气，感觉倒和自己体内的道气有几分相似……
“看清楚了么，它若是活物，被关在储物珠里十多年早就死了！”
“他，他不是马老二吗？”妖群忽然站出一个高大的白脸汉子，指着红马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吼着！君白看去，那汉子原来也是一匹马，不过是白马。
妖群立刻乱了起来“你认识它！”“你没看错？”……
白马再仔细看了一阵，肯定的点头道：“没错，绝对没错，俺和马老二在落日平原上争老大争了几百年，就是化做了灰俺也认得出来！不过，他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子？马老二，你还认识我吗？俺是马大，马大啊！”
红马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狂野不羁，可它的身体却静立着，任凭周围叫声多大，它却全然不闻，尾巴不曾甩动，鬃毛绝不乱飞，甚至不见有呼吸，那沉稳与它的眼神形成了反差极大的对比！
“这是怎么会事，怎么会事啊！”白马不停的呼喊着，可终是得不到回应……
麒麟一拳打在红马背上，那红马身躯倒在地上，可它却没有挣扎一下！
“你在做什么！”白马冲着麒麟怒目而视，可下一刻的变化却让他惊呆了——红马腿也不弯一下，只是身上幽幽红光闪动，它就那么直着腿，也不借力的就站了起来，那站起的过程诡异到了极点，并且方才那一拳对他竟是毫无效果！
麒麟不再理会红马，对着众妖道：“现在还认为他是活物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白马已被这一连串变化震惊得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的问着为什么。
麒麟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红马，道：“我是在扬州大明寺见着它的，当时它被一个和尚骑在胯下。那和尚法名不嗔，是当地名气最大的有道高僧。初见它时，为何会这样，我也不解，直到有一日我见不嗔和尚调教它时才知道。它叫马老二是么，那一日，不嗔将手放在马老二头上，不住为它传送佛门灵气，我这才明白，它早就没有了自主，不过是一具傀儡而已，所谓思想，所谓自在都与他沾不上边了……”
随着麒麟的述说，小妖们一个个鸦雀无声，麒麟又道：“无论物妖、兽妖，都是我妖族一分子，还分什么彼此，今日遭难的是他们，可又怎知道明日遭难的是谁？”麒麟的目光从众妖面上滑过，但凡被他目光扫过的小妖，无不深深的低下了头……
“马老二，可怜啊，想当年你我纵横平原上，万马以我二人为首，虽有争执，可那日子过得畅快！当年你不在了，我还一番好找，可怎想到你竟成了这副模样，可怜啊，马老二！我争来了这老大的位置有又何用……”白马一步步踏上前，想要抱着红马好好发泄一番，可这时，又有一股强大的妖气传来，转眼便已进了洞。众小妖只见一条花影从空中掠过，直奔红马而去，却是见不着那花影的面貌！麒麟倒是看清楚了，可他仅是微一抬手，又放了下来。
花影绕着红马转了一圈，随即鲜血飞溅，红马的身躯被从脖颈处剖成两截，头一截，身子一截，可那断裂处只见鲜血狂喷，不见血管蠕动，鬯中立刻鸦雀无声，却都是被这变化惊呆了！
第三卷 万妖会 第四章 妖聚（五）
鲜血溅得白马满身都是，他痴痴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红马，再举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放在眼前，全是血！“你干什么！”他冲着那花影怒吼着。
花影停下身形，众妖这才看清他的模样，那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吊在耳边晃晃悠悠的，他有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粉嫩的小脸上红扑扑的，还带着天真的笑容。他身穿着黄褐相间的皮衣，手上不见有半点血迹，可那倒在地上的红马又分明是他所为！
众妖看看红马的尸体，再看看小男孩那无邪的双眼，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