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梦谭-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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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一座小岛漂浮上天,这背后所牵涉到的庞大能量与精密技术,就算是太平军国最盛时也做不到,这段话听起来实在太过荒唐,不过却还是有财迷心窍的人们相信,耗费多年时间去追踪梁山泊,并且钻研出所谓的云路天梯,是西北方某一区山谷地带所独有的剧烈风暴,一种无可匹敌的自然灾害。
被巨大的龙卷风给卷上天,扔到云端,如果好运就有可能进入梁山泊,运气不好就活活摔死,甚至在那之前就死在龙卷风里,整个过程中的死亡率高达九成九九,歌谣中点出的登天之法实是难之又难,却还是有人愿意舍生忘死一探,并且为此殉身。
“抱着发财梦,以为自己可以一步上梁山的人,十几年来从没有断过,但怀抱着发财梦的人多,能够成功回来的人却一个都没有,从没有人能够从龙卷风里活着回来,向世人诉说梁山泊模样的。”
香菱边说边摇头,似是气恼这些人的愚昧与贪心,但看来又有几分对梁山泊悠然神往。看到她这个样子,孙武更觉得不好把话说出口,如果这时候才告诉人家自己来自梁山泊,香菱可能真的把自己当成疯子看了。
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会去寻找梁山泊的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财迷心窍的傻子,一种是被追得走投无路的罪人。除了寻宝者之外,有许多被逼得无处容身的罪犯,会索性来到西北山区,待云路天梯升起,一举跳跃进去,作那九死一生的冒险。
会被追到无路可走,这些罪犯的仇家肯定不少,但不会有谁跟着追进龙卷风去,因此江湖上也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有人无视生死,登上云路天梯不再回来,他所犯的一切罪孽就自动被赦免。就连朝廷的刑部都承认这条规矩,从不派人继续追缉登上云路天梯的罪犯,因为在人们心中,这些罪犯都等于是死人了。
“这些罪犯都是带着自己最珍爱的东西,抱着觉悟,才跳入龙卷风的,如果人不死,那些法宝与财物等于都落入梁山泊了,所以梁山泊宝藏的清单,每个月都有最新的版本,认真说起来,梁山泊真是梦中之梦,是普天下最大的宝藏之都了。”
然而,财宝固然是宝,法宝也是不可多得的珍物,但这么多流入梁山泊的东西也有等级之分,在这十几年来的宝藏传说中,最让人感到兴趣的,是其中的几样东西。
太平军国的皇室宝藏!当时存放于天京宝库内的金银珠宝,价值连城,足以支付太平军大半年的军饷开支,是一笔堪称天文数字的钜资,如果将这笔财宝弄到手,富可敌国绝对不是夸称。
号称武林第一美人的倾城佳丽!太平军国之乱结束后,有一个说法在民间流传,据说有一个容貌倾城倾国的绝色美人,协助大武王朝开发法宝,所以大武军才能在法宝上做出突破。这名第一美人不知何故进入了梁山泊,从此下落不明,也成为大武王朝苦苦找寻的必得目标。
绝世天妖的无敌魔功!当日天妖之所以无敌于天下,所凭借的无上魔功“阿鼻血劫”,至今仍让中土武者闻之色变,天妖死后这门魔功并无传人,但却谣传这门无上魔功的秘笈也收藏在梁山泊之内。
佛血舍利!这枚舍利子据说来自大海极深之处,由上古时代传承至今,历经了很长的一段岁月,曾经在许多人的手上被夺来夺去,下落也是时隐时现,这枚舍利珠的具体效用不明,但谣传珠子里蕴藏着极强的能量,若能成功吸纳,一夜间就可成为绝世高手。
巨额的财宝、倾城的美人、无价的法宝技术、绝世的武功,这些都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把这些东西弄到手,别说是叱咤风云,甚至足以兴兵起事,如当年太平军国一样,逐鹿江山,开创帝王霸业,这就是梁山泊宝藏之所以诱人的理由。
这么多的钜宝,令孙武为着自己所听见的东西而惊愕,但香菱却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拍手道:“对了,还有一个传闻,梁山泊里所藏的最大秘宝,和大武皇室相关的那个谣传……”
又有梁山泊秘宝的传闻,而且听起来可能比前面那些重宝更为了不起,孙武凝神细听,但香菱却像是觉得好笑一样,挥挥手,笑道:“算了,这个太荒唐了,无聊的传闻还是忘了它吧,谣言应该止于智者啊……总之,到了最后,这些都只是谣传而已,如果真有这些东西,那梁山泊之主不是早就练成绝世神功,使用无敌法宝,率领军队出来破城掠地了?”
香菱笑道:“只不过,如果梁山泊里头真的有人,真的有个主人,那么梁山泊之主一定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为什么?”
孙武非常的讶异,因为能够被称为梁山泊之主的人,怎么想都只有一个,而那个人在自己脑海里的形象,怎么样都与可怕两个字扯不上关系,虽然巨阳武神的行为是荒唐了些,不过也没恐怖到这种程度,所以听见这样的说法,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无比荒谬。
“因为能通过云路天梯考验,进入梁山泊的人,都是这世上最凶残、最狡诈的一等强人,梁山泊早该变成了一个集天下头等重犯于内的罪恶之地。这些罪犯不但个个都有一身绝技,而且心计更是恶毒狡狯,如果说当真有人能把这些毫无人性的罪犯慑服,纳入管理,这个人……我只能说他太可怕了。”
香菱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是语重心长,但却没有发现对面的孙武表情异常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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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上的过大冲击,让少年像是感冒发烧一样难受,在问完了梁山泊的相关资讯后,他借口要休息,自己一个人躺在房里,静静地回想着香菱所说的一切。
香菱所做的描述,与纳兰元蝶的说法一致,更证明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事物,梁山泊果然是一个集天下绝顶凶徒而藏之的罪恶渊薮,十几年来对自己和善客气的村人们,很可能只是被某种力量给压迫住,才伪装出那样的虚假形象。
没有人是真心归隐,每个罪人心中仍是存着疯狂兽性,他们并未忏悔,也从不后悔往日罪行,因为他们确实从这些罪孽中得到无上快慰,既已满足,何用救赎?
那天在飞云舰上,看到村人们放手杀戮,如癫如狂的模样,孙武就察觉到这个事实,只是他仍不愿意承认,因为只要一承认此事,自己从小到大所熟知的世界就会整个崩溃,所以明明事实摆在眼前,他却仍要到外头去寻找“真相”。
现在,真相好象已经出来了,但更多的错乱线索却让孙武困惑不已……
什么宝物、什么第一美人,这些东西孙武不知道,但至少有一样东西没有错,那就是自己亲眼见到的佛血舍利。
外界的人们没有误会,梁山泊果然是一处罪恶之地,里头都是穷凶极恶的极度罪犯,随时等着破牢而出,择人狂噬,只是被某种力量给约束住,这才变成自己所熟知的那个样子。
可是自己在梁山泊里头住了十四年,如果这股力量真的存在,自己又怎么会完全感受不到了?
难道,自己从小所生长的世界,当真是一个完全虚假的世界?看似平和的田园山村,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所有演员在上头粉墨登场,饰演着善良村人的角色,共同演了这场长达十多年的好戏?
梁山泊是戏台、村人是演员,那么,欣赏这出戏的观众是谁?是自己吗?只有自己吗?胡伯伯、李叔叔、老爹都是演员吗?还有,姊姊又在这出戏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十四年来的种种亲爱,难道也都是……
天旋地转的感觉,让躺在床上的孙武极为难受,仿佛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无声崩塌,每一样熟知的东西都是虚假,身边竟然没有一件真实,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相信的。
“……这个时候的少年非常仿徨,他想要马上回到梁山泊,让姊姊告诉他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他心里又很清楚,凤婕姊姊就是因为拒绝说出这种话,所以才放他到外头来寻找真相。”
“真相是什么?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真相,杀人狂有杀人狂的真相,爱哭鬼有爱哭鬼的道理,少年现在正经历他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开始由幼稚的心态渐渐成熟,虽然距离他像个真正的男人还有很大一段路,不过反正没人对他有期望,就让他悠悠闲闲地慢慢成长吧,死乡巴佬,耶!”
就连喊出来的欢呼声都平板冷淡,听在耳里,像是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回响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好象发声源头无所不在,却又难以找到发话者的所在。
从听见声音的那一秒起,孙武就像触电似的从床上弹跳起来,在屋里头团团转,四下搜索每一个可以藏人的位置,甚至用力摇枕头、跳起来看床顶,找过每一个看似匪夷所思的角落,却毫无所获,直到那个声音停歇,孙武才宣告放弃。
“小殇,出来啦,你在搞什么东西啊?不要躲了啦。”
“捉迷藏是训练儿童脑力的最佳教育,抓不到鬼的爱哭鬼,要承认自己比普通儿童还无能吗?这么明显的位置都看不到?”
“明显?哪有?整间屋子我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啊,你到底藏在哪里?我很担心啊,不要再玩了啦。”
“……这里。”
轻轻“呀”的一声,房门被推开,穿著一袭名贵狐裘的小女孩,踩着满室的夕阳光辉踱了进来,扬手向张口结舌的同伴打了招呼。
“这是很明显的位置吧?”
“哪、哪有人在屋里玩捉迷藏却躲到屋外的?这根本是犯规嘛!”
“有哪条规则说捉迷藏不可以躲到屋外的吗?连开门看一看都没有,爱哭的乡巴佬真是思想单纯。”
郁闷的心情,被小殇这一闹,感觉好了不少,少年让小殇进了门,想与她说些东西,却觉得千头万绪,不晓得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最后问出口的,却是连他也没想到的一句话。
“小殇,老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比起姊姊凤婕,孙武更在意村长老爹。这个总是活力四射的阳光老人,在少年离开梁山泊后,逐渐接触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特别是在铁血骑团听见他声音逃之夭夭后,孙武就觉得老爹远比自己所知的厉害。
但这种程度的厉害,并不足以统驭梁山泊,将所有恶人牢牢控制住。要让梁山泊的恶人们抑制本来兽性,强套上一副和平的假面具,所需要的不只是“厉害”,而是最强烈、最深沉的“恐怖”。
这份藏匿在黑暗深处的恐怖,就是老爹吗?孙武不愿相信,在自己心中,老爹永远都是那么开朗地笑着,充满活力地追逐阳光与梦想,与黑暗沾不上半点边,只要有他站在那里,世界就不会有黑暗。
然而,香菱口中那个踹腹为婚的巨阳武神,又是一个不容否认的事实,那个残忍地踩着孕妇肚子逼婚的老人,怎么听都是老爹没错,难道一个人可以有两种不同的性情?
“那也说不定喔,世上有两头蛇,大概也有双面人吧。想知道老爹是什么人的话,你自己去问他不就是了吗?放着直接的方法不用,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闷着头想,这样子作有什么意义吗?”
平静的说话,小殇似乎没有被老爹的种种事迹给刺激到,孙武认为她可能早就知道,毕竟老爹与自己的感情虽然好,但悄悄话一向只对小殇说,两人之间有很多的私人秘密。
不过,小殇说得很对,孙武决定等找到佛血舍利后,一定要回梁山泊找老爹问个清楚。
“嗯……如果小武真的想知道,至少有一点可以告诉你,老爹晚上的时候和白天是有点不一样,会常常趁着半夜来抽查大家有没有说梦话喔。”
话题末了,小殇提供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情报,孙武只要一想到老爹会躲在窗边,听人有没有说梦话,就觉得浑身无力。这种行为与黑不黑暗没什么关系,根本就像是一个老变态……
“咦!小殇,村里的人有被抽查过,那你……你也是住村里的……”
“我是小孩子,平时很早就上床睡觉了,也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喔,那是好一点……”
“不过老爹是有趁我睡觉的时候来过。”
孙武闻言大惊,生怕同伴曾经因为这样受过什么惊吓,但小殇现在能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吧。想问又不好问,最后还是小殇自己说出口。
“老爹在村子里的时候,偶尔会夜里过来,如果被子乱了,他就会帮我把被子盖好,然后关门走人。”
“喔,这还好。”
“不过为了怕我们又踢被子,他会点住我们的穴道,让我们动弹不得,一觉到天亮。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有一段时间你常常睡觉被鬼压床了。”
“原、原来真相是这样子吗?”
孙武和小殇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因为小殇的作为,让孙武不知该生气或是该服气,四肢无力地跪趴下去,这种现象从还没离开梁山泊之前就是如此了,而最近似乎又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出现这种现象的机会越来越多。
好比此刻,孙武就再次品尝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老爹对自己与小殇,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呢?应该是有爱存在的,但老爹爱人的方式却很走偏锋,让人难以接受。
摇摇头,孙武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头多想,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比较实在。
趁着主子休息的空档,为了要替孙武和小殇买些衣服,香菱外出购物去了,现在光待房里并没有什么意思,孙武和小殇到一楼大堂去溜达。
大堂里头的客人很多,不少都是做生意的行脚商人,围成一群一群高谈阔论,孙武听他们所谈的东西,无非就是南方某处又起民变,或是北方什么什么地方的首长因为贪污,满门抄斩。
谈话的内容很杂乱,孙武听到后来,只确定两件事:南方真的很乱、大家都很怕现在的这个皇帝。
南方的动乱,起因应该就是为了贫穷,人们吃不饱饭自然会造反,不过北方的经济环境并没有好上多少,为什么同样的事北方就少得多,南方却搞得天天动乱呢?
应该不是只有经济因素那么单纯的,而且从人们的谈话中,孙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