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诺森德-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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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插在裤兜里:“你也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堕落?觉得我应该放弃CS,回来好好学习?”
她有点窘迫:“也、也不是那么说啦……我听说你CS打得很厉害,可是你学习也很好、也很厉害,不是吗?你搞了那么久的竞赛,选择保送进计算机系,难道你就不喜欢物理、不喜欢puter Science吗?如果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未必成就会不如CS吧?当然我不是说要干涉你的选择啦……你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但是……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也要考虑别人,比如你的父母家人啊……凡事有得有失……”
她絮絮叨叨啰里八嗦地说了很久,直到有个背电脑包的男生来找她:“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久。”
那男生中等个子,有点瘦,穿白衬衣,面皮白净,戴一副银边细框眼镜,和周远航有点像,大概就是她的新男朋友。
她终于住了口,对曲惟恩说:“我先回去上自习了,总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她跟着男友回自习教室去了。男友说:“怎么想到来水利馆,这里的教室太破了。”
“今天来这里开班会,就索性在这儿自习吧。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开完会再去图书馆肯定占不到座……明天我早点去。”
“六教也行,也有空调。”
她乖乖地点头:“哦……好的。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在宿舍睡了个午觉。我们系又不用期中考试,大三都没几门课了,上什么自习啊。我带了笔记本过来玩,不影响你吧?”
“没事……”
他站在走廊里看着他俩的背影。那个男生不爱她,一定是,否则不会舍得让她每天早起去自习教室占座,有了位置还挑三拣四,在宿舍里睡到现在才过来。
如果换了自己,一定不会舍得让她这样。
校园里的恋情是如此单薄脆弱,她和周远航在一起只有四个多月,大三已经交第三个男朋友,这个男生对她也不够好,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分手。
到那时……是否会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① CPL= Cyberathlete Professional League,职业电子竞技联盟,创立于1997年,其目的是让电子竞技成为真正的运动比赛。CPL的比赛以CS为主,要求参赛者达到17周岁。2008年这个组织因为种种原因宣布解散。
周同学已经领便当了,不知名酱油男友也即将炮灰,QWE童鞋滴春天就快来临袅~~~
篇外:那些往事(10) 。。。
安思冬的一席话或许让曲惟恩萌生了金盆洗手好好学习的念头,但真正促使他放弃CS的原因还是来自X队内部。
CPL八强是X队的巅峰,或许可以说,回光返照最后的光芒。在那之后,X队再没有过如此辉煌的战绩,日渐跌入低谷。
CS是年轻人的游戏,当你的水平训练到一定程度,神经反射就成为水桶最短的那块板。很多职业选手只有十几岁,20岁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反应速度会急剧下降。曲惟恩是X队最年轻的队员,但他也快22岁了。而这一年多来六个人忙于比赛,没有吸收培养新血,青黄不接。
CPL给X队的人带来意外之喜,也让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一个学生组成的业余战队,在职业赛场上的道路,也就能走到这么远了。即使他们都有过人的天赋,年龄也决定了职业CS选手不可能再与他们有缘。
3D模型的线条画面,警与匪斗智斗勇,子弹与枪械的交战,血腥暴力的乌托邦,无法承载逐渐成长为男人的六个男生的未来。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的世界,为柴米油盐奋斗的世界,娶妻生子养家糊口的世界,奉养父母孝敬长辈的世界,结交朋友培养人际的世界。
首先提出要退出的是那位替补的直博生。他读博五年,最后勉强博转硕混了个文凭,毕业后也忙于比赛没有及时找工作,当了小半年无业游民,发现自己悲催地变成了往届生,专业又冷,找工作非常不利。他是替补,上场很少,有时难免会有些心理失衡。
“原本我比同龄人超前一大截,别人上初中我已经上大学,别人上大学我大学毕业。可是现在呢,别人毕业了,我还没毕业;别人工作了,有车、有房、有漂亮的女朋友,爹妈走出去脸上都有光彩,我什么都没有,快24岁的人了,还要靠爹妈养活。我知道队里我天赋最差,比不上你们,干这一行也不会有前途了。”
他退出了,托同学推荐找了份工作,希望像十八岁之前那样,继续做让爹妈走出去脸上有光彩的儿子。
在欧洲,电子竞技像国际象棋、桥牌一样,是正当的体育项目,有专门的俱乐部、赞助商和职业运动员,比赛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电视台播放,在国际比赛上获奖的选手会像奥运冠军一样受到大家的尊敬。然而在国内,放弃学业打游戏只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堕落的标志,尤其对一群T大的学生,旁人的眼光、社会的舆论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他们都热爱CS,热爱电子竞技,热爱游戏,但如果以此为职业,他们甚至无法养活自己。
少了替补,五个人依然可以打,但是气氛已经不一样了。他们经常整天窝在屋里训练,戴着耳机各看各的屏幕,一句话都不说。
随后是那位延期毕业的队友。他只拿到毕业证书,没有学士学位,也像直博生一样没有立即找工作。他家境中等,母亲却突然患上肾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后续的治疗费用完全看不到尽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得不面对严酷的现实。
Templar尝试挽留他,他回答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那么有钱的父母,有花不光的家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妈还躺在病床上,爸爸每天加班五六个小时,就为了多挣一点加班费给我妈做透析,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地继续坐在这里打游戏?”
他也退出了,没有人能指责他什么,唯有希望老天保佑他的母亲早日康复。
但即使是Templar这样的人,也没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Templar大二就退学了,一直瞒着家里。到该毕业的时候,父母想飞过来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他谎称自己转系修双学位,要五年才能毕业。五年期满,又找各种理由搪塞。最后他爸爸也起疑心了,趁出差找到学校来,才知道他三年前就已经被学校勒令退学。
父亲自然大发雷霆,就像不懂得如何表达爱和关心、只会用钱堆砌一样,他的愤怒也表现得直接而原始。他把Templar吊起来打了一顿,切断儿子的经济来源,校门外那套200平的房子也挂给中介卖了出去。
董事长兼股东大会主席的破产,直接导致了X队的瓦解。
新房主过来催他们搬走,屋子里拆得七零八落。Templar坐在飘窗上抽烟,看见曲惟恩背着书包经过,叫住他问:“有钱吗?现金。”
曲惟恩翻了翻口袋:“没带钱包,只有六十几块。”
“借我点钱吃饭,我兜里就剩八块钱了。”Templar深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楼下的盒饭也涨到十块一份了,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
曲惟恩把钱递给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老头子不给我钱,饭都没得吃了,拿什么跟他犟。只能听他的,回去子承父业,看澡堂子。”他背靠着飘窗墙壁, “他们年纪也大了,这年头,什么钱都不好挣,我回去能帮点是点。”
他们放纵得够久了。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枷锁下活着,做自己根本不愿意做的事。能够有一两年时间自由地追逐梦想,已经非常幸运了。
Templar也问他:“你呢?准备干什么?”
曲惟恩说:“我才大三,当然是回去好好学习了。”
Templar说:“你是应该好好学习,物理奥赛金牌,计算机系学分绩96,可比CPL八强有前途多了。这一年半太耽误你了。”
“我是自愿的。”他看着窗外,“这是梦想,不一样。”
“梦想啊……我曾经也有过别的梦想的,”Templar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不远处的T大主楼,“刚上大学时,我的梦想在那里。我梦想过成为一名科学家,就是小学作文里写的那种,是不是很幼稚可笑?大一才学了半本大学物理,我就给自己定了方向,将来要研究量子物理,还去自学黎曼几何、空间理论什么的,成天幻想着宇宙是一个以光速平方的速度运动的粒子,这个粒子构成了电子、质子、中子,又构成了我们,觉得自己的理论会成为21世纪最伟大的发现之类的……后来那个梦想破灭了,我的梦想才转移到CS上,因为除此之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梦想了。”
他看着窗外被午后艳阳照耀的T大校园。正对窗户的主楼,两边各个系馆相对而列,经管学院、法学院、建筑系、技科楼,次第排开,拥着中央狭长的绿地,一直延伸到主楼门前的广场,就像大一开学刚进来时看到的一样,庄重、端正、辽阔,让无数新生心怀激荡。
“现在我知道了,我这辈子既不可能当上科学家,也不可能成为为国争光的电竞运动员,我TM就是个澡堂老板的儿子,以后也会变成澡堂老板。我现在的梦想就是把我家的澡堂子开成连锁店,开遍全国,赚数不完的钱,然后娶个特聪明的老婆,生个特聪明、身体特棒的儿子。将来他想当科学家,老子就大笔一挥,给他几个亿建实验室;他想当运动员,老子也大笔一挥,给他几个亿开职业俱乐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Templar抽了几口烟,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你怎么不吭声?”
他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其实我觉得你跟我们挺不一样的,”Templar弹走烟灰,“X队的很多人,包括二队那些其实没什么天赋的,都是像我一样,先沉迷游戏,学业荒废,走投无路了在游戏上拼一把。但你不是,你好像从来没有沉迷过。”
“那是因为,”他缓缓地说,“一个人无法同时沉迷于两样东西。”
满地都是Templar抽剩的烟头,扔得乱七八糟,他又掏出一根点上,然后递一根给曲惟恩:“要不要也试试?心里烦的时候,抽这个管用。”
他拿过来放在手里玩了半晌,夹在耳朵上。
“不抽就还给我,一包烟老贵了,顶一盒饭呢。”Templar把那支烟抢回去,塞回烟盒里,“我们几个都抽烟,就你不抽,撺掇了你好几回也不上钩,老说嗓子不好。我觉得你嗓子好得很,吼起人来中气十足,半点毛病没有。”
的确是因为嗓子不好,不过不是他的。他也想过尝试一下,尼古丁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神奇,但每次拿到手里,就会想起她嗓子不舒服,闻不得一点烟味,以后如果想跟她在一起,肯定是不能抽烟的,就又放回去了。
那时他就明白,他心里的那个模糊背影,闹钟灯珠微弱的亮光,午夜东操的脚步,阳台屋檐下风铃的叮当,一直在那里,从未止息。
CS的梦想已经结束,另一个简单的小梦想,他不想再放弃。
他告别了远行回家乡的Templar,去异地工作重新开始的队友,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宿舍,捧起买来后还没摸过的大三专业课教材,开始认真学习。
老毕激动得热泪盈眶:“你总算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
“别说得我跟出家了似的行不?”他瞪了老毕一眼,“谁说我放下屠刀了,开电脑咱来切两把,不爆头就算你赢。”
老毕乐得只会傻笑。
他还是会偶尔上CS玩两把,其他的游戏,像星际、魔兽争霸、极品飞车之类,闲下来也都会玩。就像Templar说的,他爱玩游戏,但并不沉迷。
因为一个人,无法同时沉迷于两样东西。
X队队友工作后还跟他有联系,有一次推荐给他一个新游戏:“魔兽出网游了,做得特棒,要不要来玩玩看?”
“好啊。”
那时候网游还不普遍,这是他第一次玩网络游戏。下好客户端,选了队友的服务器登进去,创建人物时,他一眼就看中了联盟的女侏儒,不到半屏幕的身高,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身子扭来扭去,又可笑,又可爱。
他选了法师职业,输出犀利,练级快速,等队友再想起他时,小法师已经满级了。
“什么?你选了侏儒?联盟?我是部落啊!HSYH是部落公会!好多咱们学校的校友都在会里,大家一起玩多好。”
他无所谓:“都一样玩。”
队友无可奈何:“练满级也挺不容易的,你就玩着吧。联盟那边也有个咱学校的人组的公会,叫FREE,挺小的,我介绍你去吧。”
他加入了FREE,果然很小,只有十几个人,不少还没满级。他不温不火地玩着这个游戏,每天晚上上几个小时,白天乖乖地上课、写作业、上自习。
他经常去图书馆自习,也经常碰见她。她依然保持着早起占座的习惯,大多数时候身边的位置都是空的,那个法学院的小男友很少出现。
随着期末临近,自习座位变得越来越紧张。于是他就照搬以前的无赖做法,厚着脸皮过去坐她身边,把她占座的书推到一旁:“这儿没人吧?”
她从书里抬起头来:“呃……我给我男朋友占的,他一会儿就过来……”
“那我先坐会儿,等他来了再让给他。快考试了,座位真难占。”说着把书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开始看书做题。
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他坐了。
看了一会儿书,眼睛瞄到她正在写作业,凑过去问:“在写什么呢,算法作业?写好没?”
“还剩最后一题不会做。”
“借我抄抄。”不由分手把她已经写好的几张纸拿过来,开始抄作业。
工工整整的字迹,小巧娟秀。作业纸是纯白的,她会在背面垫一张横线笔记本纸,依着横纹写,因此作业非常整齐。
飞快地抄完,看了一下最后一题,自己写好过程,连着她的作业一起丢回去:“喏,礼尚往来,最后一题给你抄。”
她拿过去看明白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