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如果你远去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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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楼梯边上我就感到这里不对劲儿。明明打扮得像个女人,说出话来却是男人嗓音。相拥而坐、尽情起舞的情侣,仔细看去,全部都是男人。
都是……男人……?!
“你明白了吧。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方凛并不看我,淡淡地说,“我和周息雨是同志。”
“叶川不希望我们瞒着你……”他拍拍我的肩膀,自己走到正和人聊天的周息雨身边,非常自然地坐到他的腿上。
我的嘴里全是沙子,眼睛火辣辣地疼。随着心脏的跳动,面前所有的人影变成扭曲盘结的树根旋绕在我周围,共同陷入毫无声息的泥沼之中。我做梦一样站在原地。没有人注意我,没有人同我说话,没有人碰触我。我就这么站着,像是等待蜕皮,等待新的开始。
※
FROM叶川:
你认为这样做很冒险?的确,感觉上有点像赌博。方凛坚持要江宁去迪厅,我从未见过他表现得如此坚决。
“这样又痛快又直接。如果他真的受不了完全可以当场逃走。到时大家一拍两瞪眼!”
事后回想方凛当时的态度,或许这就是他的个性吧,每到这种地步,他就会冒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有时很管用,有时就只会让自己倍受伤害。
周息雨也同意,因为那一天他也打算以方凛BF的身份去见几个对方圈里的朋友,算是正式加入。
我无话可说,毕竟挑头的人是自己。
你想知道我当时的心情?该怎么说,好象,担心多于期待。除了发愁江宁如果无法容忍同性恋会彻底消失之外,我更害怕他误会我——他不会把我也当成同志吧?!那时纵然我去解释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让人感觉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
越想越烦,我似乎选择了一种两败俱伤的方法。不过,那时的我们,可能需要的也正是这样的迎头痛击。
我去找江宁,约他新年前夜去迪厅。他顶着熊猫眼儿光盯住不远处的几块石雕发愣,我又问了一遍,江宁好象很为难,踌躇半天才答应。起初的期待到现在全部变成悔意,真宁可他随便找个理由把我打发掉,因为听到他的回答后我非但没有放下心,反倒彻底彷徨失措了。
他同意去。那么,那么……我们之间还可以继续做朋友的时间,是不是只有这几天了?
31日我们四个一起在KFC吃晚饭,周息雨把打工单位的老板骂得狗血喷头,江宁似乎心情不坏,在听到可乐处时他也会笑得见牙不见眼。去洗手间的方凛回来后对我们说楼梯口有个辣妹风光无限好。我们顿时脖子伸长了几尺,争先恐后地朝那边看。
“不错嘛,还真够劲儿……”江宁小声说了句,不知是指那女孩算是比较可爱的脸还是指那玲珑身材,我忍不住问他:“你喜欢这种口味的?”
他腾地红了脸。
周息雨把话接过去。“我喜欢这种辣一点的。只要不是草包美人就行。”
一直闷头喝饮料的方凛这时才抬起脸慢腾腾地说:“那女的是罗圈腿……所以她才穿裙子。刚才上楼的时候我看见了……”
我听得出话外音,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周息雨。江宁却是一脸茫然,他还无法明白我们未曾说明的那些话的真正含义。而我,已经隐隐听到决定性时刻渐渐临近的脚步声。
只听方凛说起过这家迪厅,跟随他到位子上坐下,我发现周围并不像他所说的都是GAY,而是一个都没有。
他看出来了,凑到我耳边:“全在那边儿,这里的分水岭非常明显……”
当方凛准备带江宁过去时,我想跟着他们一起走。
“你在这儿看位子,等会儿人多了可能会没地方坐。”方凛阻止说。
音乐一曲比一曲激烈奔放,在DJ的鼓动下连同平台上的人也跟随着击掌欢呼。我坐在这片永无停歇的喧闹海洋里,惊异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流动的灯光悠忽划过我的脸、手掌,在惨淡的灰白色中迅速揉进温暖的红。
我按了按被震得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看见周息雨垂头走上楼。
他在对我说话,声音却被一阵强劲的鼓声结结实实地压住。
我看懂了他的口型,简单利落。
“江宁走了……”FROM江宁:
我从存包处取回自己的书包,叶川正好从通道里走出来。
〃现在就回去?〃他显得很平静。
〃说过要去天安门。〃我说,〃方凛他们想跟其他朋友去鬼街吃饭,不同路……〃
〃我呢?!〃他稍微抬高了点嗓音。
我沉默了一下,奇怪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若是愿意的话……〃
早就没有公车了,照我先前的打算,要一直走到广场。索性两地距离并不算远,否则我绝对会骑着自行车跑过来。
叶川始终没问过我任何事,无论是方凛带我过去做了什么,还是他对我说过什么。叶川都没问。
我也不想说。结果两个人哑巴一样直走到历史博物馆前的台阶。
等待看升旗的人稀稀落落分散在广场四周,几个外地游客甚至互相靠着打盹,脸缩在围巾里几乎看不到。
叶川打了几个喷嚏,把帽子使劲拉下来压着眉毛,来回跺脚。我不觉得太冷,便想把自己的手套和围巾借给他。只摘了一只就停住了,这算什么啊?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我和他算什么啊?值得这样吗?
〃我没想到方凛会是同志。〃我说,说得连自己都愕然不已。
他没说话。
〃不过现在想一想,好象又觉得挺合理。〃
他还是没说话。
〃周息雨是他的伴儿?〃我费劲地找了个似乎比较妥当的词,〃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他仍旧没说话。
〃叶川……你也是吗?〃我的血统统涌到脚上,脑子里只剩下冻得邦邦硬的神经在喀吧喀吧乱响。
昏暗的光线下,他咬着嘴唇。
〃我说我不是,你能信吗?〃
〃无所谓。〃我回答他,〃那是你个人的事。〃
他完全是怀疑的表情,却没有反驳。
我们沿着台阶走过去,走回来,好让各自的双脚不至于冷得又麻又疼。叶川从包里拿出去迪厅的路上买到的两罐健力宝,递到我面前。
我摇头:〃越喝越冷。〃
他自己一气儿灌下去,然后站在略高一级的台阶上望着我。
〃你干嘛打自己?〃
这句话完全令人措手不及。根本没时间去想他是怎么知道的,我整个人都僵了。
〃说话啊——〃他问,〃干吗在厕所里扇自己耳光?〃
〃我没有神经病,也不会自己打自己。〃我好歹找到一句话。
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早已包裹了一层坚硬的铠甲,石头做的?铁做的?金刚钻做的?无从知晓。总之,在他之前,谁都没有能够进入,连接近都不可能;然而今天,好象可以肯定——叶川,他迟早会把我的铠甲戳得千疮百孔。
〃骗我很好玩吗?〃他反问,〃还是方凛他们的事让你接受不了?〃
〃别把我当女人。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不过是一群GAY罢了!不过是——别人爱上的是异性,他们爱的是同性罢了!〃
〃你真这么认为?无所谓?〃叶川眯起眼睛。
〃他们不是我朋友吗?〃说完这话我赶紧转身想人民英雄纪念碑那边走过去,他跟在我身后,好象轻轻笑了两声。我认为关于这件事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却未曾料到他又打过来一闷棍。
〃你觉得自己是吗?〃
我蓦然停住。
叶川没有走上前,还是在后面淡淡地问:〃江宁,你喜欢我吧?!〃
你是喜欢我的吧?
※
FROM叶川:
〃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随便你了。〃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我,周息雨的样子一如既往。
我起身跟他道别,向通道那边跑去。
江宁站在存包处前,有条不紊地穿上外套,系好围巾,戴帽子和手套,背起书包,最后,转过身。大概是光线的关系,他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再不出去他就真的走了。我避开进场的人径直来到他身边。
那双眼睛似乎颤了一下,飞快地转移视线。
我很想问问他的感觉,被一大堆自己从未接触过体验过的情绪贸然撞击后的感觉。可是找不到开始的端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才合适。
他好象在故意冷淡,整整一路上都没说过几句话。是怕了?还是厌恶了?难道他认为我也是吗?
你可能想不到吧,当时的我和江宁,虽然可以接受方凛他们是同志这件事,却无法容忍自己也会成为相同的一类人。完全无法容忍,简直近乎自虐。究竟是怎么产生这种感情的,至今我也无法搞明白。虽然现在想来不无好笑,可那时的我们真的这样固执地认为,彼此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哥们儿,而绝对不会变成什么同志。
所以,我决定豁出去了。尽管会有什么后果,对我究竟有何意义自己完全说不清;尽管,光是看他苍白的脸便已让我慌了手脚。
赌赌看,想知道他心里真实的一面。
我希望他不是,不是同性恋。我真的希望他不是……
他瞪视着我的眼睛,棒球帽无法挡住的两只耳朵被风吹得通红。似乎只过了几秒,是的,他的错愕只有短短的一瞬。
〃我操你大爷!!傻逼!〃
我突然想笑,可嘴巴似乎冻木了,咧都咧不开。他皱皱眉,自己先笑出来。
〃别胡想瞎想的。〃他说。
因为是节日,升旗时有军乐队在一侧演奏国歌。我们挤在人群中,仰起头目送那面旗帜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升。
江宁在唱,很认真地唱: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
从那以后,我们依旧经常见面。不少次,也会约上方凛和周息雨。因为那一次迪厅的经历,他们现在说话已经不再避讳江宁,大家似乎进入到了无话不谈的阶段。
也就在这时,我知道了周息雨还未曾和方凛做过爱。
〃真的假的?!〃我简直难以置信。
〃别说的你好象做过多少回似的。〃他挖苦道。
〃你忍得住?〃
周息雨笑了,〃你不觉得这样做比较好吗?如果我们走得太近,可能会起反效果哦!〃说到这儿他好象有些失意地摇摇头。
他和方凛似乎只有接吻和简单地爱抚过,具体情况周息雨并没有对我透露过多少。唯一可以由我的眼睛直接发现的,是他依旧在交往的女友,以及方凛偶尔地出去419。
我无法理解周息雨所说的那种反效果指什么,只觉得他想的、顾虑的,要比方凛多许多。
另外,他完全不相信我所说的江宁和我都不是同志的结论。但也不准备花什么力气企图说服我们。
〃早晚的事。〃他说,〃不然就是老天瞎了眼。〃
〃老天让你做男人才真是瞎了眼,根本应该把你变成一只苍蝇!〃我笑着损他。
周息雨没有理会,习惯性地将双手交叉在脑后打量着我。
〃你到是很合适当男人。〃
我听得一头雾水,〃又盘算什么?〃
〃没什么。〃他回答。
真的没什么吗?我略微感到诧异,却根本不去细想。
※
FROM江宁:
很高兴能继续保持同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友谊,也由衷庆幸叶川没有真正地怀疑过我。
寒假时我决定晚些回家,跟叶川他们把手上的一批稿子译完。照旧如同过去一样的相处,周末不是睡在周息雨家就是方凛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我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两个家伙狠狠涮了一道。
事情是这样的。
当天说好了四个人在方凛家碰头把译稿全部校对一遍。那小子新买了台电脑,可以把周息雨从誊录的工作中解放出来。我打字比较快,他们三个看完的稿子都堆过来由我将其一一保存进WORD文档里。叶川的那一份结束后,他便主动提出帮我敲一阵键盘,我自然乐得起身让贤。
周息雨和方凛头挨着头坐在饭桌前继续看剩下的十几篇译文,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他们对面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
怎么开始的我不知道,发现时两个人已经吻得不可开交了。我起先还半开玩笑地对他们说:〃喂,不许干私活!〃但他们置若罔闻,方凛的手似乎也开始放得不是地方。
我回头看了看叶川,他好象根本不在意。
〃别管他们,一会儿就得。以前是顾忌着你在场,现在完全是成了没人管的孙猴子了……〃
我不是罗汉菩萨——真想掀了桌子这样喊。如果可以,如果可以这么做的话……
扔块橡皮过去,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你俩有完没完?想做等我们走了通宵都行,现在猴急什么?!〃
直到一年后方凛才告诉我,那天的热吻大戏就是给我演的。
〃要刺激刺激你。不过你似乎真没什么反应呢。〃他笑着说。
我没敢跟他说。
那夜我头回想着叶川手淫,而且不只一次。FROM江宁:
现在再说起这个仍有些困难……啊,你别笑,是真的。朋友们最初也担心我把某些事讲出去就会破坏我在他人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可我不过是个人,活了二十六年的普通男人。
所以,还是希望你所看到的是个完整的我。
如果在其他朋友面前,偶尔说到同性恋或是看到电影电视里有这种情节出现,即便不会表现得反映极端恶劣,我也将讲一些自己听来相当违心的话。
〃真他妈恶心。〃
我居然,可以笑着说出来。后面便是朋友们的附和声。但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却拼命地想着一个男人手淫;每每此时,我便安慰自己:就这一次,以后不会再想他了,但到了下一次,又是同样地安慰自己,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在报纸上看到保健方面的报道,过度手淫是导致阳痿的一个主要诱因。我居然,又可以笑得出来。
阳痿?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