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卦-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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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伟胜眼中寒芒一闪,霍然转向发声处,见只是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浑没在意,只淡淡道:“说。”
周天星微微一笑,道:“很简单,你不妨猜猜我今天穿的内衣或者内裤是什么颜色的,猜对了,我们走,猜错了,你们走。”
陈伟胜先是一愣,随即纵声大笑,笑声中却透着戏谑,冷然道:“小鬼,在老子面前耍花样,你还嫩了点。这法子的确挺公平的,不过我想换个个儿,请你猜一猜我的内……不,猜猜我的袜子是什么颜色。”
他本想还以其人之道,让周天星猜他的内衣颜色,但话将出口时忽然意识到自己一向都是穿部队配发的军背心,根本不算个秘密,于是临时改口,让他猜自己的袜子颜色,只因他全身上下几乎无一不是部队的制式装备,只有内裤和袜子才是自己买的,而且他今天穿的军裤略长了点,把半个鞋面都裹在里面,从外面自然看不到袜子的颜色。况且他一个堂堂解放军大校,总不能当众跟人赌内裤的颜色吧,所以袜子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也是最佳的选择。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想过周天星会答应这个要求,只不过是话赶话说到这里,索性反将对方一军,看这小子如何能自圆其说。
可惜,他错了。
周天星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砌词狡辩,反而认真地点头,道:“好吧,那么,如果我猜对了,怎么说?”
陈伟胜冷笑道:“那有什么好说的,只要你猜对了,我们马上走。”
周天星一本正经地摇头道:“那可不行,这样我太吃亏了,我们原本就是好好地在这里聚餐,又没招谁惹谁,也没有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凭什么非要我们让你不可?话说回来,之所以我肯和你赌一局,无非是看在人民子弟兵的面子上,我们敬重的是你身上这件军装,而不见得是什么大校肩章,大校同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伟胜面色一凛,似乎这时才用正眼去瞧他,深深望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好,且说说你有什么条件。”
周天星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如果我嬴了,就请你这位大校同志留下,让我们一人敬你一杯酒,也让我们有机会慰劳一下解放军嘛,再说这里的包间有的是,这一间不过是大了点儿,没什么希罕的,我相信林经理一定有办法安排好你带来的这些同志,是不是?”
陈伟胜反应极快,周天星话音方落,他就十分干脆地道:“一言为定,你猜吧。”
周天星的反应更快,立刻毫不犹豫地道:“你脚上的袜子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白色。”
陈伟胜怔了片刻,忽然间脸色微变,随即一言不发地弯下腰,刷刷两下提起裤管,只见脚上穿的袜子竟然真的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白色。
寂静,绝对的死寂,刹那间,包厢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齐一致地投射在一个神态懒散的年轻人身上。
周天星耸耸肩,慢条斯理地道:“各位,不需要用这么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我吧,我又不是小姑娘。唉!真是的,还看,算了,告诉你们吧,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眼神特别毒,难道你们真的都没看到,这位大校同志刚才用脚踹人的时候,裤管上露了一点小缝。”
他这话自然是信口开河,但也由不得众人不信,因为除此之外,谁还能找到更合理的解释?虽然根本没人注意过陈伟胜踹人时裤管上是否真露出过缝隙(因为没人这么无聊),但人人对此深信不疑,同时也震憾于周天星恐怖的观察力,如果不是传说中过目不忘的天才,有谁能做到这一步?
而真实的情况是,周天星是从心卦的影像中看到了陈伟胜今早起床时的狼狈模样,由于赶时间,以至于穿错了袜子自己都不知道,而确定时间的方法也很简单,是因为他刚好在影像中看到了一只有日历的挂钟,如此而已。
陈伟胜现在的心情,只能用啼笑皆非来形容,他用手指点了周天星半天,才崩出两个字:“小鬼。”
接着苦笑摇头,转头吩咐道:“你们都去吧,听林经理的安排,只是有一条,不许喝醉,谁要是耽误了明天的早操,就自己去政委那儿报到。”
一众军官有的吐吐舌头,有的撇撇嘴,有的小声嘀咕,不过很是听话,都乖乖跟着林经理走了,没有一个敢废话的。
陈伟胜这才重新转向周天星,瞪了他片刻,叹了口气,道:“小子,我这辈子从来没在人前服过软,今天算是栽在你小子手里了,妈的!臭小子,你姓什么,叫什么,家庭背景,政治面貌,统统都给我一五一十交待出来,不然,老子今天把你灌趴下。”
邱本初是个机灵鬼,一听这口风,就知道陈伟胜和周天星对上眼了,其实他心中对周天星刚才的临场反应也很是钦佩,,既佩服他非人的观察力,又佩服他给人下套时的阴险和机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于是走上前笑呵呵地道:“陈兄,区区小事,不过是个玩笑,何必挂怀,不如就请入席吧,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嘛。”
陈伟胜其实是个性情中人,哈哈一笑,便如冰河解冻,顿时雨过天晴,欣然入席,和众人攀谈起来,同时来者不拒,酒到杯干,还真应了他之前的承诺。
周天星其实早已打定了主意结交这个军界要员,虽然今晚已喝了不少,但为了接下来对付陈伟胜,还是跑了一趟洗手间,用真元把之前积存在体内的酒精逼了出来,可说是舍命陪君子了。
中国人往往就是这样,许多交情都是从酒桌上开始的,三杯酒下肚,陌生人也可变得亲密无间,当然,大多数情况下这只是逢场作戏,但不可否认的,酒桌上的确可以快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而经历了之前的风波后,周天星竟似真合了陈伟胜的脾胃,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
言谈中得知,陈伟胜原来是驻扎在东海市郊某集团军下属的一个特种作战旅的旅长,并不是他之前想象中的师长,只因特种部队的级别一般都比常规部队高,所以一个旅长配大校衔也不希奇。
邱本初手下那帮人可都是久经考验的酒场老鸟了,哪里不懂搞活气氛的道理,尤其是龚有才,上窜下跳几乎没停过嘴,不是喝酒就是唾沫星飞溅,再加上席间不时有陈伟胜的手下来向他们的旅长敬酒,更是搞得气氛高涨。可以说,周天星这顿饭真是没白请。
正文 第038章 琥珀里的虫子
更新时间:2009…1…23 14:17:36 本章字数:3823
尽管作了种种预防,周天星还是喝醉了,主要是因为他没有充分估计到陈伟胜手下那群军官的战斗力,由于之前曾听陈伟胜命令他们不许喝醉,周天星就没太把这股力量放在心上,心想就算他们人多,自己这方面的酒囊饭袋可也不少,真的对拼起来,倒也不惧,只是他还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他本人才是让陈伟胜栽跟头的罪魁祸首,那些军官不找上他这个元凶,还会去找谁?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周天星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家的床上,左右看看,身边并无旁人,不禁从心底涌出一阵失落,只因他从前无论看电影还是看小说,里面的主人公如果喝醉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身边多半会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美女,他早就幻想着自己也能有这一天了,然而难得喝醉一次,身边却空空如也,怎教人不伤心难过?
摸了摸还有点晕乎乎的脑袋,爬起来穿好衣服,刚推开卧室门,就听到客厅里激烈的争吵声。
“这日子没法过了,周国辉,我要跟你分居、离婚,我一个人带着天星过。”
姚春芳气势汹汹地叉着腰,如一只要吃人的母老虎般立在客厅中央,对着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的周国辉大发雌威。
周天星一看这情形,又好气又好笑,站在门边笑嘻嘻地道:“妈,要离就痛快点,我陪你们去民政局,唉!三天两头就说要离婚,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们真的跑一趟民政局,妈,你不觉得无聊嘛。”
周家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就是周天星怕周国辉、周国辉怕姚春芳,而姚春芳只要一见周天星,脑子就晕了。所以尽管周天星一见到周国辉脚就发软,但只要碰上父母吵架,他就格外兴奋,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在家里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周国辉每回都只有靠他插科打浑才能过姚春芳这一关。
“死孩子,又拿你老娘开涮,小心我撕烂你的这张贫嘴。”
姚春芳没好气地白了周天星一眼,不过语气倒没先前那样激烈了,一屁股坐到周国辉对面,气哼哼道:“天星,你也不小了,你来给评评理,现在这社会,哪个不是整天在外面跑官要官,削尖了脑袋往上钻,你爸可倒好,人家要调他到市委办公厅,而且还安排了个副处级的实职,你爸他硬是不去,要不是人家市委组织部的人把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我倒现在都还蒙在鼓里呢。”
周天星一听,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想必是邱本初已经实践了他的诺言,正在按原计划逐级提拔周国辉的职务,只是其中内情打死他也不能说出口,只得心中苦笑,转向周国辉问道:“爸,这事是真的吗?”
周国辉闷哼一声,冷冷道:“那个岗位不适合我,要说当官,我比谁都想当,可是靠裙带关系升上去的官,送给我也不希罕。”
周天星心中一惊,暗想难道是哪里出了什么纰漏,自己和邱、张二人的密约已经被周国辉看穿了,不由吓得心惊胆战,牙关打结地道:“爸,什么裙带关系,我怎么听不懂?”
周国辉叹了口气,摇头道:“还不是张家生,唉!其实他也是一片好意,先是把我提到现在这个位子,然后又把我列为局里的重点后备干部,报到市委组织部去了,没想到接着市委办公厅就出了缺,组织部的同志考察了一圈,认为我是个合适人选,这才找我谈了一次。”
周天星略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张家生办事还是挺缜密的,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漏洞,这样就好办了,于是振作起精神,追问道:“爸,我怎么听下来,这事一点问题都没有啊,而且是个大好事啊,组织部门通过正常程序发现了你,想要提拔你,这难道有什么问题?”
周国辉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以为我真的不想升官啊,不说什么为人民服务的大道理了,就说咱们这个小家庭,我要是升了副处级,那工资啊、住房啊这些待遇都得往上升,咱们家的房子也可以换个大点的了,唉!可你们想想,我刚刚从一个小股长升到了税务所长,板凳还没坐热呢,就又要升官了,靠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张家生的裙带关系?张家生这个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不管他对我怎么样,这个人已经变质了,说得难听点,他已经不配共产党员这个称号了,如果我真的只能靠这样的人才能升上去,那我宁可不升,再说了,就我们局里,比我优秀的同志太多了,都是勤勤恳恳工作在第一线的好干部,象我这样坐直升飞机升上去,人家会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的党?”
周天星彻底无语了,面对周国辉这样的人,他实在无话可说,有时候他觉得,周国辉就象一个被封在琥珀里的虫子,他永远只活在真空世界中,不食人间烟火,为了一个虚无飘缈的理想,宁愿把自己封在一个冰冷的枷锁里,他认为这样就可以千年不朽,其实,不管这个琥珀里的虫子多么美丽,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一件玩物。
周天星一言不发地回到卧室,他很想大哭一场,为自己可怜而又可悲的父亲,他就象那个骑着一匹瘦马、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去和风车单挑的人,他永远不能理解,他拼命工作十年所取得的成果,也抵不上张家生的一场牌局。
“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到底是我爸可悲,还是我更可悲?或者说,人生本就是一场悲剧?”
他喃喃自语,不知何时,已潸然泪下。渐渐的,一个原本在心头十分模糊、时隐时现的信念,慢慢显出了一点轮廓。
“是的,我必须掌握更大的权力,更大的力量,我必须拥有更强的实力,才能真的做点什么。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他这样想着,拨通了邱本初的电话,线路接通时,那头先是传来一个低微的昵喃女声,接着就是邱本初爽朗的笑声:“昨晚喝多了吧,唉!早知道你女朋友在场,我就不费那功夫了,呵呵!”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周天星一愕,没好气道:“什么跟什么嘛,昨天我女朋友没来。”
邱本初不屑地道:“天星,你这就太不厚道了吧,都是自家兄弟,这点破事还遮遮掩掩的,你说象话嘛。”
周天星心情不佳,所以虽听得一头雾水,也懒得跟他纠缠这种没营养的话题,转而切入正题,道:“本初,我爸的事你知道了吧?”
邱本初哦了一声,笑道:“是啊,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嗨!你家那老爷子,我算是真被他打败了,连市委办公厅他都不肯去,要不这样吧,你探探他的口风,了解一下他到底想去哪儿,回头我们再商量。”
周天星沉吟半晌,道:“我爸是个爱干实事的人,而且对于莫明其妙的提拔,我估计他肯定是不会接受的,要不,呵呵,他也不会到现在都是这样子了。”
邱本初深以为然,叹道:“可不是,话说回来,你爸这种人,还真让人敬重,这不是场面话,是我的真心话,我邱本初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要不就凭你家的关系,嘿嘿!恐怕我家老爷子现在的位置早就是他的了。”
他顿了顿,又道:“要不这样,干脆把他调到一个郊县去当税务局长,要么财政局、人事局都可以,他不是爱干实事嘛,那就给他更大的权力,让他去自由发挥,而且说起来也是平调,郊县的局长还是正科级,这下他总没话说了吧,至于后面的事,我们再慢慢商量着办吧。”
周天星仔细一想,甚觉有理,同时也暗暗佩服邱本初官场经验丰富,虽然级别不变,但一个县的税务局长和市局的税务所长实权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同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