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改-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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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顾惜朝就先告辞了,只是不知道那条龙正在哪里用茶呢?”
沈殊听了微微笑起来,声音清如春风:“沈某自然不会怠慢了戚大侠,顾公子尽管放心。”
“这么说你是要留他几日了?”顾惜朝冷森森地看着沈殊,右手已经暗暗伸进布袋中,“说吧,你想怎样?”
“哈哈,顾公子这算是投鼠忌器吗?”沈殊难得爽朗地笑,言语中含着难以捉摸的戏谑,“早听说戚大侠和你是仇人,怎么顾公子倒如此关心?怪不得都说你二人早有私……”
“你胡说什么……”顾惜朝急急打断对方的话头,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小斧就要出手。
却听见沈殊大惑不解地继续道:“当年戚大侠引你为知己,连半生基业都拱手相送,还说没有私交?就算没有也不必发这么大火吧,还是顾公子有什么误会?”
顾惜朝一愣,脸上却更红几分,当下还是转入正题:“沈庄主不肯放人吗?”
“王牌在手,何苦要白白放了。”沈殊的笑容里掺了一点小小的奸邪,“沈某和你一样,不是君子。”
顾惜朝沉吟一回,复又开口:“那么我和你谈个条件,我留下,一个换一个。”
“倒是不错的筹码。”沈殊似乎很感兴趣,“那好,你留下,有顾公子和我切磋奇门遁甲之术,沈殊也不会无聊了。”
沉默。
夜已深沉,连灯火也点不明亮的黑暗。
一边的水凤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顾惜朝,亮晶晶的瞳仁里没有透露出任何思绪。
第十一章 劝君今朝早折花,莫待折枝忆泼茶。
戚少商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窗外大亮,自己身上搭着一条薄被,旁边坐着的水凤凰正用大眼睛盯着自己瞧。这里是……客栈?为什么会在客栈里?那天分明是去了芙蓉庄,分明是中了沈殊的计,分明是一个不妨吸了致昏的烟,怎么一转眼又回到客栈,仿佛一切都只是黄粱梦。
“戚大哥,你终于醒了!”水凤凰话音未落,人已经扑上去抓住戚少商的胳膊,“你都睡了三天了呢。”
戚少商眉端一跳,人微微愣了片刻。三天,都这么久了吗,沈殊果然是个厉害角色。突然想起什么,他抬起头来看向水凤凰,莫名的不祥预感使他的声音有点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粗沙一样从嗓子眼剌过去。
“顾惜朝呢,他……还没起床啊,都已经……?”
余光似乎是下意识地瞟过窗外已至中天的日头,那个暖烘烘亮堂堂的事物让这句自欺的言语如此可笑。于是剩下的半截话就生生被咬在嘴里,只有戚少商才能品到那字里行间的苦味。
“顾大哥还在芙蓉庄里呢……”水凤凰原本的一张笑脸立刻塌下来,眸子里淡去光彩。
听着水凤凰把当日的事一五一十描述出来,戚少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到顾惜朝主动要求留在芙蓉庄里,戚少商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桌上,直震得茶杯翻倒,茶水从桌上一直流到地面。
水凤凰也唬了一跳,赶紧一声不吭地拾掇起茶杯碟盏,连头也不敢抬。良久,没有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戚少商的声音反倒低哑得让人心头发闷:“他怎会……怎会……这么傻……”
等水凤凰有点惊讶地仰起脸来,戚少商已经仗剑奔到门口。她看到这个大侠从未有过的不安和仓惶,亦如那个夜晚顾惜朝在问这条“龙”的时候。相同的情绪,只是一个在脸上,一个深深地藏在眸里。
“戚大哥,你……喜欢他吧?”
声音很轻,却足够凝滞住戚少商的脚步,整个人僵硬得如同石化。
“凤凰,你……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水凤凰眼也不眨地瞧着戚少商,被这样清澈的眼睛盯着,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连戚少商也不自主地想要避开它,“其实顾大哥也喜欢你吧,任谁都看得出来,只有你们两个还在详作不知,你们到底在逃避什么呢?”
“……”戚少商不说话,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他只是将后背重重地靠向门框,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负荷。
水凤凰慢慢站起来,脸上带着一点笑容,却远没有往常那样灿烂:“像顾大哥那样一表人才,有几个人能不喜欢他的,就连我自己……也罢,反正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与其大家痛苦,不如我来撮合你们啊。”
戚少商大惊:“你……你……”
“你什么啊,还不快去救他!”水凤凰急急地把戚少商往外推,笑靥如初,“把他救回来就要和他说啊!”
仿佛又是以前的那个水凤凰了,她是戚少商的小妹妹,要替哥哥谋他的终身事啊。
她这一次笑得很开心,那两个人不用再打哑谜了吧,可是有什么东西流进嘴里,咸的。
今天风很大,刮在脸上丝丝地疼。
要快,要快。戚少商此时此刻只知道这两个字了,他的脑子里是空的,心里也是空的,因为不敢思考,怕想入非非,怕连心神都要乱了。
还没来得及翻进芙蓉庄,已经有一个须眉半白的男人走过来向戚少商行礼,态度很是谦恭:“戚大侠,我家庄主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吧。”
戚少商讶然,为什么总是在沈殊面前如此被动,那天晚上是,现在还是。他这一次再不敢掉以轻心,暗怀着提防跟那个男人走过几条长廊,来到正堂。
沈殊原本还在喝茶,看到戚少商进来立刻就迎了过去,就真像是主人招待客人一样。
“戚大侠,沈殊可是整个早上都在恭候大驾,总算把你盼来了。”
又看见沈殊的笑,像清风的那种温和,戚少商却知道这笑有多危险。
“沈庄主,戚某是来寻顾惜朝的。”
“我知道,说起来我应该亲自把顾公子送回住处才是,如今还让戚大侠跑一趟,真是万分失礼了。”沈殊转而对刚才领戚少商进来的男子吩咐道,“管家,你带戚大侠去接顾公子吧,然后送他们出去。”
管家果然立刻就恭恭敬敬地带着戚少商往外走,而原本准备血战一场的戚少商显然还没有从沈殊的痛快答应中回过味儿来。
第十二章 昨日繁花今日落,花落岂是多情错
“戚大侠,顾公子就在里面了。”到了一处阁楼的时候,管家就停下来示意戚少商进去。“庄主吩咐过,我们这些底下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所以就请戚大侠自己进去吧。”
戚少商看看眼前这个两层的华丽小楼,实在是透着江南烟雨般的意蕴。难不成这里面暗藏玄机,看起来不像啊。走上碧阶,推门而入,里面却是很简单雅致的格局,并没有外表那样的奢华。
“顾惜朝,你在吗?”
声音在有点空阔的屋子里回荡,不一会儿就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戚少商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随着这声音一下一下地跳得不踏实,怕见了他会不自然,怕被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勉强自己肃着脸,却又觉得脸皮下面的筋都在微微抽动,表情发僵。
“戚少商,你怎么来了?”顾惜朝的语气里都是惊。
戚少商却没有回答,因为他一抬头的瞬间看到这样的画面。顾惜朝从楼上走下来,他的头发像是刚刚洗过,湿漉漉的带着烟气迷蒙。此刻,那人正束发,并不像女子那样精细,只是随手一绾一插,在戚少商看来却潇洒如风。
“戚少商!”顾惜朝微窘地提高声音唤他。
“啊?……我是来接你的,我们这就回去吧。”戚少商回过神来,脸有点红。
“怎么,沈殊要放我走?怎么会这么轻易放我走……”顾惜朝皱起眉来细细思索,却始终费解,“算了,我一时也想不通,咱们就先按兵不动,等沈殊亮出招式来,我再见招拆招。”
另一边,沈殊正闲闲地往池中投一把鱼食,眉眼间都是笑意。
“庄主,属下不明白您为何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本来不想放,可是这几天我发现顾惜朝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所以计划要变了。再者说,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不是吗?”
“庄主,这样会不会很麻烦?”
“是麻烦一点,不过很有趣。而且再没有什么是比打架更麻烦的了。”沈殊慵懒地倾身靠在栏杆上;笑得高深莫测。
桃花开了,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一青一黑两个身影时不时地在参差花影的缝隙里露出半袂衣衫。
周围很静,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那么小心翼翼。戚少商偶尔偷眼去看对方,却往往被那个敏锐的人发现,于是尴尬地分开视线,于是无言。
“戚少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顾惜朝终于不能再忽略对方神秘兮兮的屡次窥视,他坐到一颗桃树下,眼睛直直看向戚少商,如今的气氛诡异得令人忐忑不安。
“我……”戚少商不妨他突然这么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也走过去坐下,背对着他。
“戚大侠何时也吞吞吐吐起来了?”顾惜朝笑笑地问,带着很明显的讥诮。
这话轻飘飘地钻进戚少商耳朵里,有点痒。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即使背对着他也能在心底里看见他绝美的笑,为什么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情不自禁地舒心……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在药庐重逢的时候吗?不是,或许更早,早在这一袭青衣初初闯入视线,早在炮打灯沿着喉咙流进内里,早在他隔着灯火阑珊酒醉微醺地笑,早在他们两手相握笑叹一句知音……
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往事,他并没有忘记恨,但这些与爱无关,应该有一种情就叫Zuo爱恨纠缠。戚少商的指尖已经触到那人的手腕,再不回避地看进对方如水的眸,他确定这浅浅的水底就藏着和自己眼中一样的情愫。
不必说话,只是抓住他的手看着他,他可以明白。
顾惜朝当然明白,因为他的眼睛一下子张大,睫毛也在微微颤抖。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他立刻挣开戚少商,迅速地站起身来,“戚少商,你疯了!”
戚少商也站起来,再一次把他的手腕握在掌间,紧得让顾惜朝如何也甩不开:“我疯了?也好啊,反正你也是疯子,我们正好在一起。”
“戚少商,我们都是男人,你不知道吗?”话未竟,下一秒已经落入温暖的怀抱,顾惜朝当然更为激烈地挣扎,“放开,你快放开!”
戚少商这时候哪里肯听,勒在对方腰间的一双手臂反而越圈越紧:“你还要找多少借口?世俗礼法,人言可畏,深仇大恨,嗯?我都先替你说出来!”
“你!”在一向引以为傲的口舌之辨上也会败阵吗,心乱如麻。
“惜朝,何必自欺,为什么不能坦然一点呢?”
“不!就算你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不愿!”顾惜朝用尽全力挣脱出戚少商的桎梏,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他以为自己正在无所谓地笑,其实只是生硬地扯动嘴角,无限苍凉,“我们要在一起,除非天地也变换颜色,除非哪天下起血红的雨!这不可能的,对吗?”
戚少商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顾惜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还要强求吗,如何强求?已经说得这么绝了,不是吗?
风吹过,桃花零落。
昨日初开的满树粉红都铺在地上,不是昙花,缘何一现……
第十三章 宁当佯醉酒消忧,满腹情痴终成愁
夜深了;戚少商却独坐在客栈的屋顶喝酒,很多空酒瓶被歪歪扭扭地摆开一排。或许是有点醉了,他整个人就那么斜斜倚着,衣衫皱成一团,原本在手里的一只酒瓶也已经顺着瓦片向下滑落。
“啪”地一响,酒瓶碎在地上。
“呀,谁啊!”女子的尖叫一下子刺开寂静,“哪个混蛋大半夜的乱扔酒瓶子,差点砸到我的头!”
不用看也知道是水凤凰那个小丫头,戚少商也不答她,只是自顾自地往嗓子里灌酒。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一袂红影掠了上来,正是柳眉倒竖要发威的水大小姐。
“戚大哥?”水凤凰很惊讶地睁大眼睛,手指着所谓的混蛋却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说什么,“你……你……怎么……?”
“一个人喝酒没意思。”戚少商打断对方的话,又拿了一瓶酒抛给她:“来,凤凰,陪我喝一瓶?”
看着这么反常的戚少商,水凤凰也有点不知所措,半天才怯怯地接过酒瓶来坐在他旁边。趁着喝酒的时候偷眼看他,只见戚少商双目半阖,一副醺醉的模样,瓶里的酒不断倒进嘴里,却有大半都从嘴角流出来,洇湿了前襟。
一副标准的借酒消愁相嘛。水凤凰无奈地摇摇头,一把抢走那人手里的酒瓶。
“别再喝了,再喝该醉得从房顶摔下去了!”
“拿来……酒……”戚少商虚睁着眼,像水凤凰伸出手去。
喝醉了?笑话!
他戚少商曾经试过三天三夜不停地喝酒,喝完了还能舞一天的剑呢。
他现在醉,只是因为不想醒着。
“不行,不能给你喝了。”水凤凰把酒瓶藏到身后,眼珠子那么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然后邪邪地一笑,道:“除非……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
“……也没什么,不过是做了件一厢情愿的傻事。”戚少商怔怔地叹口气,“凤凰,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不愿意呢?
我们都是男人,没错。但我不信顾惜朝是会计较人伦礼法的俗人。
我们有血海深仇,也没错。可是该放不下,该去寻仇的那个人应当是我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如此固执。
“他不接受你吗……”水凤凰托着腮冥想,半天又喃喃道,“或许他心里有解不开的心结吧,也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确定对你的感觉。戚大哥,你不会放弃吧?”
“放弃,怎么能放弃?他那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总觉得如果这次放弃,我们两个就都要一辈子孤单了。”
他闭上眼睛,却依然能窥见黯然神伤。
水凤凰微笑着点头,突然把酒瓶塞到戚少商手里,故作调皮道:“好吧,看在你这么老实的份上,咱们就干了这一瓶。”戚大哥,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凤凰我会帮你的。
晚风一阵一阵地拂来,恰恰吹散屋顶上的话语。
夜色更深一重。整个客栈的人都睡着了,却三人无眠。
之后的几天,戚少商总觉得顾惜朝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偶尔实在躲不开了,就只是像陌生人一般敷衍几句,表情淡淡的。原来一旦戳破了这层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