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凤来仪 by绯语-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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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思及此,立刻全身恶寒。
“朕有千万种方法可以逼得你走投无路,但朕不会用这些手段。因为朕知道,你无法背叛朕,正如你无法对宣慕说出爱他一样。”
他自信的笑着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子咬我的耳朵,以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柔声细语道:“少寒啊,不久你就会发现,你根本毫无容身之所,你最后能回的也就只有这里了。”
搁下如此笃定的话,皇帝施施然而去。
我怔在原地良久,长长舒一口气,转身要看看小王爷。
但在看到小王爷的那个瞬间,我终于明白皇帝这么故擒欲纵原来比任何一种手段都要有效,都要残忍和狠绝得多。
小王爷双手抱胸倚树而立,眼睛如困兽般愤怒血红着,神情冷酷得像看一个敌人。
我从他的面容上清清楚楚地读出他的愤恨和责备——你伤我如此之深,为何不随他而去,反要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
我如遭雷劈,完全不能动弹,脚下的土地在塌陷。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个爱我的人最后都会恨我?
皇上如此。
小王爷也如此。
原来是这样。皇上早就看出了这点,才会说出最后那句话。原来,这个岳安王府也是容我不得的。
我仰头看天,平淡地看着烟火绚丽的光芒映照在我苍白的脸上。外面隐约有热闹的嬉笑声。可是,哪一声笑,哪一句祝福是因我而笑,因我而说?
没有。
天是无边之天,地是无疆之地。天大地大,当曾经的爱成了恨,在这么广大的天地间,竟然没有我一方安宁的立锥之地。
我哀极反笑,在小王爷冰冷的视线中识趣地离开。
脚步虚浮得像踩在半空中,像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踏空而摔到地上粉身碎骨。
而确实我也一脚踏空了。随着身体意外的一晃,我一头栽进了就近的池塘中。
池塘不深,只能没到我的颈处。但我站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在这里我既无容身之所,也无可眷恋。我的亲人早已经死去,我的友人早已经忘记凤少寒这个名字,我爱的人恨我,爱我的人被我伤害得体无完肤,我叱咤沙场的理想被埋葬在深宫禁苑中,我的身体被定格在年少之时。
所有的一切都残缺不全,不堪回首。
生无所恋,死又何惧?
冰凉的水灌入我的鼻子,耳朵,口腔。我咳嗽着放弃胸中的氧气,任由带着污泥的水灌入肺部。
倘若说我还有什么觉得遗憾。那便是小王爷。
我无法回应他让我心疼的感情,我无法给予他一点幸福,哪怕是一抹舒心的微笑。
意识正逐渐地飘离,我享受着死亡前的宁静。忽然,一双手插入水中,紧紧攫住了我的双肩,硬生生地捉回我的意识,接着,有人将我拖出水中,粗暴地把我摔到地上,死命地压挤着我的腹腔,我被他压挤得痛苦,吐出几口污水,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来人将我横抱起,熟悉的感觉我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
小王爷把我带到房间,让安灵准备沐浴事宜,他帮我简单地洗了洗身子跟头发,又重新为我换上干爽的衣服。
一切完毕,小王爷把我放到床上。
我由始至终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因为我很怕从小王爷曾经溢满温柔与爱意的眼眸里看到深深的恨意。
直到小王爷握住我的手,一如往常地细细摸索搓揉着,我才有勇气开口问出一直梗在我心中的问题:“我无法说出那三个字,伤你之深你我皆知,你为何还要救我?”
小王爷听到我虚弱低微的声调与尖锐的问题时,整个一震,就要摔开我的手。
我以全身尽存的力量死死拉住他,小王爷动了几下,没能挣脱我的手。
我这才睁开眼睛和他对视。
小王爷伤痛的眼眸在凝视我半晌后方才幽幽叹气,抬起另一只手包裹住我的手。
轻轻无奈地,他说:“正如少寒你无法背叛皇上,无法不爱他一样,我也无法坐视你在我眼前死去,即使你伤我如此之深……”
“我是个傻子吧?”他自嘲地笑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们默然对视良久,小王爷站起来,抚抚我的头发,勉强地笑笑:“把头发擦干再睡,不然会落下头疼的病根,你休息吧,我走了。”
听到如此真心实意的关怀,我心里向被塞了一团团棉花,柔软温暖到让我想大哭。小王爷欲走,我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不由自主地趋身向前,紧紧地抱住了这具温暖的身躯。
在今夜遇见皇上后,我突然害怕小王爷——这个让我心疼的男人走出我的视线,甚至走出我的生命。那种恐惧是这么的深刻。
我的脸紧贴着他的背,我轻轻道:“留下来……宣慕……留下来……”
小王爷没说话,他站着不动。
时间冗长起来,在他的沉默里,我决堤自己要从一个悬崖中摔下去了,于是我说:
“抱我……宣慕……求你……抱我……”
小王爷身体僵直着,他微微地颤抖着,双手撮成了拳头,他深深吸一口气,缓缓戳破我的自私和卑鄙。
“少寒,你在利用我……他说得没错,你在利用我来逃避他。逃避你爱他的心。……在你如前阵子那样成功逃脱后,你又会再拒我于千里之外,你只是用我来疗伤,你甚至连爱都不肯施舍给我,却要我抱你,这对我来说有多残忍你知道吗?”
小王爷越说越激动,他粗暴地推开我,像因受伤而对任何人都严重戒备的小兽一样狠狠地瞪看着我:“如果你要的只是我的身体,那我可以给你!”
“不……”意识到自己的过分言行,我从他受伤的眼眸中明白自己再次狠狠地伤了他,总是这样,每次都不是我想伤害这个人,但我总又是一次又一次的给予他旁人无法忍受的伤害!
“对不起……我不是这样的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蜷缩在床上将头埋进臂弯中,悔恨和自责排山倒海地涌上心头,我不停地向宣慕道歉,想最大限度地减少对他的伤害。
小王爷一直一声不吭,在我几乎以为他已经悄然无声地离开了的时候,小王爷忽然展臂将我搂进了怀中。
他细碎轻柔地吻着我的头发,神色暗哑声音残缺:“我到底要拿你如何是好……”
在这一刻,我忽然发觉自己竟十分眷恋他的温柔。
心中升腾起一种深深而强烈的欲望——我想看着这个人笑,想看着他快乐一点,想让他不要再因为我而左右为难……
可是,我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做到这些……
于是,我只伸出手,回抱了小王爷。
“宣慕……宣慕……”压抑的情感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勉强诉诸于言语:“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很想忘记那个人……我很想……很想……尝试去爱上你……”
再最后那一句说出后,小王爷的眼眸忽然像被点燃了的火,光亮了起来,一丝喜悦像流星一样闪过,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捕捉和揣摩的时候,小王爷已经倾身轻轻压上我,深深地吻住了我。
将这具单薄的身躯压在身下,然后让彼此的十指相互紧紧扣住,李宣慕觉得碰触身下的人比碰触以往任何的美女都要来得让他动情。
不可否认心中的狂喜,这个一直拒绝他的人,这个在前一刻甚至连一个爱字都不肯施舍的人,竟然会说想要尝试着去爱他!
那句“我很想尝试去爱上你”是李宣慕此生此世听到过的最最动人的话语。
在那一刻,他觉得少寒也有些喜欢他了。
也许只是一点点,也许甚至这还不是爱,但李宣慕已经觉得很满足,因为他又再次看到了本来已经消失了的奇迹。
如他所愿地抱了他,李宣慕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的小心翼翼地吻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让这有些苍白、细瘦又有伤痕的身躯渐渐浮现出淡淡的红色。
看他咬着牙紧紧锁住将脱口而出的轻轻呻吟,还有他修长纤细的身体,迷蒙的如星眼眸,这一切,都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的催|情药,李宣慕沉醉了。
李宣慕小心的进入他的身体,怜惜他,不想给予他任何疼痛,可依然无可避免地伤了他,身下的人弓起细瘦的身子,像在海中漂浮的小舟一般紧紧攀住他的双肩。
李宣慕不动,他想让他适应,在他粗重的呼吸稍微平静下来后,他竟然听到一声浅浅的、像小猫一样的呻吟:“宣慕……”
万万想不到,李宣慕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也许他情不自禁喊出来的不会是他的名字,而是皇帝的名字。
但不是!居然不是!他喊了他的名字!在这个时候!
于是,李宣慕抵挡不住诱惑,终于律动起来,听着身下的人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宣慕、宣慕、宣慕……”
在感官的旋律中停下后,李宣慕抱着少寒,吻着他汗湿的脸。
疲倦的少寒沉沉的睡着了。
在黑暗中,李宣慕静静地挽起唇角,他笑了。
只是抱住他,只是听他喊着自己的名字,宣慕已经觉得他得到了全世界所有的幸福,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一个如此容易满足的人。
宁静和幸福,像理所当然地环绕在他们的身边。
第二十五章
因为久未动过欲望,那夜,在和小王爷的温存中,他虽然极尽温柔,却也无可避免的激烈缠绵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虽然疲累得抬不起一根手指头,但我的确是因宣慕温柔的触抚而稍稍平静了心神——我知道皇帝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他的爱来得深,他的恨来得更深。
但,一切顺其自然吧。
而纵欲的另一个后果,就是我直瘫在床上发烧整整三天。可怜的谢晟在这三天里自己家和王府间匆匆来回了将近十多次。
第三日下午,谢晟这个可怜人才被宣慕放回去睡大觉。
我现在正静静地坐在王府中最宁静漂亮的院子里闭目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这种无所事事的闲逸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当小厮的人身上的,但直至此时,我想没有一个人有胆子喝斥我去干活。
因为我在岳安王府中已经俨然半个少爷了,这种闲散自然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鉴于我已经和皇帝照过面,伪装变得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恢复原来的一张脸——其实也不过是把假疤撕下来而已,但才把这张脸在王府里晃一晃,整个王府的人竟然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用得着这样么?
我正回想着他们的表情而莞尔的时候,一把声音轻轻的叫了我一声:“安暖?”
那么胆怯却又带点温柔的声音,在王府里除了月枫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于是我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对她微笑,算是应答。
看到我的笑容,月枫惊异着,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柳眉微微皱着,谫水秋瞳中溢满了不敢置信的疑惑。她纤细灵巧的手轻轻抬起贴着唇,又试探着喊了我一声:“安暖……吗?”
“我就是安暖。你怎么了?我是鬼吗?”我有点不满,她这般诧异,简直就像看到了什么鬼怪似的。
月枫又抽一口凉气,方才慢慢的放松下来,恢复了些往时与我的熟络,眼里折射出些许的羡慕,她惊叹着:“安暖,你好漂亮,原来以前你都贴着疤痕,又拿长长的头发遮着眼睛,我都看不出来……”
“男人美丽有什么用?”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过来坐下?”我在凉亭里拍拍旁边的位子,对她笑笑。
月枫犹豫片刻,终归是坐在了我的对面。
她沉默半晌,怔怔的直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几次想和她交谈都唤不回她神游太虚的神志,只得作罢,自己一声不吭的仰头看天。
她忽然讪讪的笑起来,伸手纠缠着自己垂在肩上的一簇发丝,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我耸耸肩,无言以对。(难道要我对她说‘我太漂亮了你看入神啦?’之类的?她能听也得我有那个脸说出来才行啊。)
我只得有些尴尬的哦了一声,红了红脸。
月枫歪着头,手放在石桌上撑着下颚,神态娇憨可人,忽然道:“安暖,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那夜的男人到底是谁?你一看到他立刻脸色苍白,连站也站不稳……这几天也没见到你,真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而且……王爷离开宴会后一直没有再出现,听说宴会后来也是那个男人代替王爷散了的……”
那夜的男人?皇帝吗?
也对,月枫一个王府的侍妾,没机会见什么高官贵族,罔论皇帝了,再者,当日那个人微服而来,她没能认出也实属正常。
想到皇帝凛然自傲的神色和他狷狂笃定的语言,我的头晕了晕,身体晃动了几下,强作精神问道:“你那夜看那闹剧也知道了些始末吧?”
话才问出口,我口里一阵苦涩。虽然明知这个温柔的女子不会对我有所轻视,但心底却依然不安,惊惧着她可能投射过来的鄙视眼神。
“不……”月枫垂下眼帘,“你那么惊慌,我想上去喊你的时候,有个人走来,似乎是那男人身边的人,他让我先行回避,我不敢得罪,只得离开了……对不起,没能在那个时候帮助你……”
听着月枫愧疚得带着点哭腔的颤音,我心里一阵羞愧,想来我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那没什么……”想起那日的种种,爱恨情愁再次袭来,强压下心里的疼痛,我沉默了一下,轻轻道。
那没什么……
这句话我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我自己了。
也许真是白日里莫说人,黑夜里莫说鬼,我们不过就这么在那个人的话题上不多不少的打了几句话的转儿,立刻顾管家就气喘吁吁的跑到院子里对我一躬身,五十多岁的一张老脸因跑步而潮红着,他结结巴巴地喊我:“暖、暖公子……”
暖公子,这是近来全王府对我的统称。我的身份暧昧,没法子定位在主子或仆人或客人这些身份上,他们却也不敢直喊我的名字,于是只能叫一声暖公子了事。
“怎么了?”我问道。
“皇、皇上!他要召见你!正、正在正厅等候着!”
什么?!那个人不是说要放了我的吗?!我晕眩了,觉得身体摇摇欲坠,赶紧双手撑住石桌,好一会才定了定神,一仰头就接收到月枫担心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