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凤来仪 by绯语-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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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了主意,于是我趁着穆仪还在院子里的时候溜到了仪容阁外的地方佯装无所事事的闲逛着,看准了机会便捉来几个仪容阁中的侍女问。
一连暗地里悄悄问了几个,都没问出些什么来。她们平日都是做些打扫的工作,难以近身,均是不清楚。
正要放弃的时候,却是柳暗花明,竟被我问出了些意料外的东西。
一个侍女告诉我,初三那夜,她曾经起来小解,无意间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还隐隐听到谈话里有初三、初八、十一、十七这些数字。因为声音很熟悉,所以待一切平静后,她抵挡不住好奇,悄悄前去有人谈话之地,却见一条带血的绷带,心惊之下,便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次日一早再去,一切彷如不曾发生过的平静。
悄悄告诉我这番话的侍女,是原来在月枫的含秋阁中的侍女,因为月枫生性不喜事事要人服侍,侍女自然清闲,而这几个侍女也都是心细之人,所以宣慕便将她们分派到了穆仪的仪容阁里。
她的话,可信度应该还是很高。
细细的咀嚼了一下她的话,心中一凛,初八那日,正是那人受伤的夜晚,难道这是巧合?
今日正是十一,那几个日期若是穆仪夜晚出去的时间,那今夜,她应该也会出外。
那我来个守株待兔好了。
我怕打草惊蛇,叮嘱告诉那名侍女不要声张。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我扮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宣慕的房间。宣慕仍在熟睡,我探探他的额头,似乎已经好了许多,今夜便能放心的到仪容阁去一探究竟。
是夜。
晚风萧瑟,微凉,吹得人心头一阵阵的不安,压也压不住心里的剧跳,心脏仿佛要撞破胸膛了。尚差十五几天,却也是有月的良夜了,月光如水,却总觉稍嫌苍白。
在晚膳的时候,让宣慕不知觉的服下一剂安神的药,让他早些睡去。待到二更天的时候,我蹑手蹑脚地潜入仪容阁,按着上午探好的路线与隐藏的地方安顿好后,屏息静气,耐心的等待着。
所谓来早了不如来巧了,我伏在暗处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忽然,眼眸一花,一个黑影在月光下跃出了仪容阁,上下几个翻腾,在夜色里消失了。
我目瞪口呆。我的猜测果然没错。穆仪十有八九便是那日的刺客!即便不是,她与那刺客也应该是有着莫名的关系的。
我咬着牙猜测着各种情况,继续在这里等候着黑衣人。若黑衣人是穆仪本人,便一定会回来这里,若不会回来这里,那便不是穆仪。
穆仪是宣慕昭告天下的王妃,若是刺客,事关重大,必定牵扯到宣慕。她到底是刺客,抑或是与刺客有所关联,在这些上,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明白清楚一些才好。
寥寂的夜风拂来,明月时隐时现,月破云之时,身旁的花影被水泻一般的苍白月光弄得颤颤而动。
在焦虑和不安中,我静静地等了一个半时辰,已经听到王府外打过了更鼓。忽然,正如方才黑影出来之时,微风中一阵异样,那黑衣人从墙外轻盈地翻身而入,直直要窜进仪容阁中。
我紧张得手心都渗出了湿漉漉的冷汗,那黑衣人手中有血迹!
忽然脚底一滑,我的呼吸骤然因突变而粗重了一下,那黑衣人的身影立时顿住。倏地地回头来,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我连忙身子一闪,将露出的小半方身子立时缩回假山后。胸膛里的心脏怦怦怦地不断狂跳起来,嗓子眼都吊到了半空中,脑袋里嗡嗡作响,在空荡荡的夜色中似乎像轰天雷鸣那样,几乎要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了。怕呼吸泄露了踪迹,我赶紧用手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一阵莫名的窒息平静后,我稍微的安心下来,她应该没有发现我吧?!放开捂住口的双手,慢慢地舒了口气,低头一看,心头一颤!
我的影子,一直露在假山的后面!我动了动,那影子也动了动,根本是我掩不住的死|穴!
脑袋里轰隆一声,心知不妙!果不出所料!一条颀长的身影慢慢重叠上我的影子,那黑衣人,慢慢地来到假山后,正凝着我。
我后退两步,看着她露在面罩后的一双眸子,正如宣慕成亲那夜,穆仪握刀给我警告时看我的眼神那样,锐利又凛冽,仿佛蕴藏着不世之仇,眸子里寒光四射,满满的溢着欲除之而后快的杀意。
我正要打声呼叫,她一眼看出我的企图,身影一晃,上来手指一拂,瞬间封死了我的哑|穴。虽然被碧青散去了内劲,但身法还是在的,我眼看她第二招的杀意汹汹而至,便狼狈的侧侧身子,堪堪被我偏开了要害,她的掌法落了空。
趁着方才转身的惯性,我立刻转头拔腿便跑!仗着以前的一点身法,我足下如飞,虽然不如黑衣人轻功的神速,但好歹还是能险险地边避开身后呼呼的掌风继续往前走了十多米。
但跑了片刻,我觉得单靠自己,绝对是难以逃出生天,现在呼救是最后效的方法。可哑|穴被封死了,倘若是以前,靠着内劲冲开大概也不成什么问题,但今非昔比,一切都是束手无策,心里暗暗痛恨起自己的无用,想着要为宣慕干点什么,却帮了倒忙,不但打草惊蛇,今番性命不保也有可能!
不容我多想,黑衣人的掌风已经杀到,我又一侧身,凌厉的掌风擦身而过,险过剃头!心中灵机一动,靠着侧身的动力,用自己的身体用力一撞那些一个个的盆栽,果然乒乒乓乓的倒了一大片,在死寂的夜空中发出刺耳又响亮的噪音,几乎立刻,院子外头的好几个地方都逐渐有了人声。
黑衣人见势,轻轻哼了一声,眼里露出冷笑的神色,手上一弯,蓦然多了一把匕首。我撑起刚才撞得生痛的身体,视线定格在黑衣人手上的匕首,正是那夜穆仪抵在我脖子上的那一把!心里一动,直至此时,终于确定了她是穆仪本人了。
知道她要杀人灭口,我还来不及想对策,刀锋已经直指我的心脏,我没时间全身避开,只能左倾身子,虽然避开要害,可匕首已经重重地划过我的左臂,顿时鲜血喷出,皮肉翻飞,手臂上仿佛被火灼着般的疼痛起来。果然是一把好匕首!
我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受伤的手臂,又避开了几刀,躲避间更是有意又撞破好几盆花,眼见人声已近,黑衣人再不顾及我了,旋身跃回仪容阁里。我明白她是要换下这套夜行装,毁掉所有夜间外出的证据,这虽然麻烦,但以穆仪的能力,相信在众人来到这段时间做这些绝对绰绰有余。然后她再扮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出来,继续当她的王妃,当她的穆仪公主。
不过没关系,撞破她的方法我有的是。
已然安全,我喘着气,任由手上血流如注,但终归是避过一劫了。
第一个扑入的人自然是安灵。一见我坐在一片血泊中喘着气扯开自己的一截袖子在包扎,她立刻扑了上来,紧张地察看我的伤势。我唔唔地动了动唇,发出几个不成音的音节后,她立即明白过来,伸手一拂解了我的哑|穴。
我立刻握住安灵纤瘦的双肩,趁着众人尚未进入的时候,对安灵低声吩咐:“宣慕现在如何?”
“王爷正睡着。我听到这边不对劲,还未曾来得及通知王爷便赶了过来。”
“好。”我沉吟片刻:“你不要知会他,帮我在这里暗中盯紧穆仪。待会她会出来对这里的事情自圆其说的。你也不要反驳,只静静的盯紧她便好,最好不要让她的活动范围超出王府。我现在要出王府一趟。还有,别声张我在这里。你只管躲好看便行。”
“暖哥哥,你要去哪里?危险。”安灵皱皱眉,眼见已经有绰绰人影了,她言简意赅地阻止。
看看手臂上的伤,我只道:“只是去求证某事,不会有大碍。”
言罢,我从另一边绕上偏僻的小路,到马房牵出一匹马,从小门处出了去,一路狂奔去傅云的太医府。
第三十四章
来到傅云府邸,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伸手就去狂敲傅云的大门。直敲得大概方圆几里的人都被我吵醒了。在我锲而不舍的敲击拍打下,终于有两个睡眼惺忪的仆人来开门了,那两张平庸的脸上比黑碳是黑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开门便大骂:“哪个在外撒野?!”说着一溜儿地张嘴便问候我的祖宗十八代。
我撇撇嘴,这是意料之中的问候了,看来我刚刚的举动在傅云的府邸中大约算是扔石头进茅坑,激起了公愤……
我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跟他们蘑菇,一抱拳道:“这位大哥,烦请将傅太医出来这一趟,要事商讨。”
那两人斜眼瞟了我一眼,眼角都吊高了,站在台阶上恰恰比我高了一个半头的高度,便顺势的低头倨傲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去请老爷出来?”
我冷冷一笑:“我不是什么人。”
说着,扯下包扎好的布条,露出那道深深的伤口,整块布上全是濡湿了的血迹,“这位大哥,确是要事不能耽搁,只需通报你家老爷‘是公子前来要事求见’,他自然明白来者何人。”
那两人毕竟只是下人,看到我扯下的布条全是触目惊心的鲜血,不禁面面相觑片刻,相偕跌跌撞撞地进了府邸。
不多时,傅云已经穿戴好匆匆出来。一见到我,喊了声“阿寒!”视线一触及我手上握的血布,再看看我左臂的伤口,立时生生倒抽了好几口凉气,嘶嘶的从牙缝里发出沁凉的声音。
“你怎么了,受这样的伤为何还跑来?!”傅云紧张得一张和蔼的老脸都白了,慌慌张张就要拉我进去为我包扎。
我痛得牙齿打颤,勉强跟傅云打趣道:“你是专门医治我的嘛,受伤了不找你找谁去?”
“还说笑!”傅云恨恨瞪我一眼,“快进来包扎。”
我拉住他,收起了作怪的表情,道:“不是,傅伯伯,你却是看清楚这伤口,是否便是你当日在皇上肩上所受之伤?”我看穆仪应该也就只有那一把匕首傍身,要伤那人,也就只那匕首一把了。
傅云停住动作,小心翼翼地抹去模糊的血迹,仔细辨认,片刻又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震惊道:“阿寒,你也被那夜的刺客盯上了?!”
一句话,已再无多余之事要我揣测了。
我挽唇一笑,对傅云道:“这倒不用担心,只是我要去见皇上了,不知傅伯伯可否帮阿寒一帮?凭我的身份,自然进不了宫。”
傅云沉吟半晌,道:“好。事关重大。我立刻收拾些东西在车上帮你包扎,现在立刻去见皇上。”
傅云对身边的几人低声吩咐几句,立刻有人驾了马车来这里,傅云让我先上,自己拿了医药箱子,随后跟上,在马车的颠簸中为我包扎伤口。
来到宫门前,傅云与侍卫打了声招呼,便直入无阻了。
来到那人寝宫前,傅云已然完成为我包扎的事宜。我跳下车,正看到魏敏,便迎上前急急道:“皇上呢?睡下了?”
“寒儿?!”魏敏也如傅云当初见到我时那么惊讶,但看我风风火火般火烧屁股的着急,便立刻道:“未曾睡下,还在批奏折。”
“好!带我见他。”
魏敏便带我到了书房掩门退下,那人坐在几盏灯火下,大概是批改得累了倦了,正静静的伏在书桌上,鼻息轻浅地小憩着,我蹑手蹑脚地进来,竟也没有吵醒他。
看着他,竟觉一时恍如隔世,几豆弱灯正摇曳不定,将他的倦态都一一呈了出来,一并和他鬓边的稳重与成熟还有沧桑都收入我的眼底。
曾几何时,他便得如此的疲倦?曾几何时,我找他已经不是单单为了他的事?又是曾几何时,宣慕明亮的笑颜逐渐地取代了他这明黄|色的高高在上的身影?
或许一切都是注定了的,要越走越远。人生处世若大梦,到头来,重逢再见已经沧海桑田,两人早早走到了山穷水尽处。
或许,他今夜这副倦意让我在那十一年里能看到,我便也不会离开了,可是仍只是或许,我和他之间,总有许许多多的或许、如果、倘若,一番番的假设下来,都是花好月圆的美丽,但总归是非人蹉跎时光,却是时光蹉跎了人,一切皆都付了东流水。
不由得绵绵长叹。正叹着之时,见他已经醒了,眼中闪过一抹讶然,随即回归平静,正定定地看着我。
“醒了?”
他一笑,道:“自然。难得见你忽然来找。”
我上前去,问道,“那夜你遇刺,刺客是否是女子?”
他扬扬眉:“关心起朕来了?”
见我不悦,他哂笑着道:“何必这样的神情?答你就是了,正是个女子。”
我心头一跳,解开傅云帮我包扎处理好的伤口,已经没有了血往外渗,伤口的形状也清楚了起来,举臂问道:“是这样的伤口吗?”
他视线一接触到伤口,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眯起了凤眼,哼道:“原来找上你了。看来石辉办事不力,还没有查清楚啊。朕得加派人手了。”
我淡淡道:“这倒不必。”自己重新草草包扎好伤口,道:“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人笑起来,哦了一声,“那是谁?”
“穆仪。”我斩钉截铁地道:“现在边陲有几个小国都蠢蠢欲动。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黔族也在叛乱之列,但是我想,暗地里的勾结,大概少不了……”
看了看他桌子上的一些文件,不禁一笑:“你自然也明白,不然何苦重新编排了各地的驻兵?那日你遇刺,虽然你武功不错,但刺客看起来并非要你的命,只是在你肩上划了一刀,说明那人并不是要你死,此其一。其二,你在书房遇刺,是丢失了什么?又或者是什么被人悄悄看过了?我猜猜看,八九成便是边陲地方配兵的地图?能做这样的事情的,又不想要你命的,除了穆仪,还有别人么?”
他不置可否,这是笑着听我一一道来。
“其三,今日我被黑衣人所伤。那伤我的匕首,正是穆仪随身秘密携带在身的匕首。那匕首的特别,你也看过罢,用那匕首伤人,伤口非常特别。”
他耸耸肩,眼里都是笑意,一瞬也不瞬地凝注着我,道:“你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就不怕朕的弟弟洗不清嫌疑吗?毕竟穆仪是他的王妃。”
我也笑起来:“我之所以要第一个告诉你,正是要你不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