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闲情by: 廿四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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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门大师医术高超,名满天下,为人却极为孤僻,普通人极少能请动他的。好在秦王爷年轻时与他有过一段交情,找他为陆墨解毒应该可行。
秦王爷命其他人在浣花小筑呆着,独与关榆抱了陆墨出门。
赵明轩反复想了一阵子,猛一拍头,对秦王喊道:“等下……”却见秦王已匆匆离去了。
好运忙问:“怎么了?”
明轩尴尬地看着他说:“青宣观,我娘也在那。”
二十章
明轩和好运磨了暗卫许久,讨了一匹马。好运的腿伤没有痊愈,便由明轩驾马,自己坐在后头。赶到青宣观时,陆墨已经被度门大师带进禅房逼毒了,秦王爷和关榆坐在前院的桂花树下喝茶。
明轩暗暗松了口气,又隐约有些失望,一路上他都在矛盾地想,若能见娘亲一面也不是坏事。
“怎么来了?”秦王爷沉声问。
赵明轩一时无言以对,看了好运一眼,好运忙说:“我们记挂陆墨的伤势。”
关榆忧心忡忡,随口说:“找个石凳坐下吧。这里颇幽静,应该无妨。”
赵明轩坐下,四处张望。他从小到大最大的两个愿望便是与娘亲相认、与雷霆相守。如今第二个愿望早已烟消云散,但见娘亲一面的念头却从未断过。以前向舅舅们打探到娘亲长年在观中借住,便来了青宣观好几次,陆氏每回都是避而不见。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除了扫地、倒茶两个小道童,一个女道士也没见着。
好运明白他的心思,偷偷地隔了袖子捉他的手,小声说:“算了,随缘吧。”
两人正低头说悄悄话,一群香客走了进来,可巧就是陆家的人。
赵明轩抬头就呆住了,他大舅却一眼看到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小轩,你来杭州怎的没告诉我?”
“大舅,”明轩眼角瞟着自己老爹,有些紧张地说,“来的仓促。”
秦王爷放下茶,有些奇怪地看着大舅,显然他已经不记得了。
大舅眯眼看了他一阵子,冲到跟前,呼地抡了一拳过去,秦王爷猝不及防,差点被打到。他侧身避过,才想问个明白,大舅就喊道:“都给我上,此人与我陆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陆家的家丁们登时围了过来。明轩急得团团转,生怕大舅受伤,扯住秦王爷的胳膊哀求:“爹,他是娘的兄长。”
秦王爷刚愣了一下,大舅又一拳下来了,这次秦王爷没躲开,正打在鼻子上。赵明轩决计想不到大舅能打中,看自己老爹好像也没什么火,稍微放心了下。又拉了大舅说:“大舅,有话好好说。”
“还说什么?别说他是王爷,他就是皇上,老子也不怕他。”
秦王心中有愧,呆立了一会儿问:“令妹呢?”
“啐,你还有脸问她。”
关榆生怕有其他香客来上香,走漏了他们的行踪,上前拱手说:“这位好汉,家丑不可外扬,此事声张了恐怕对令妹的声誉有损。”
这边闹着,早有小道童飞奔进去找了陆氏。小道童不知情,只说:“令兄在外与人打起来了。”
陆氏大惊,慌忙跟了出来。
好运第一个看到陆氏,她的眉眼与明轩有几分相像,好运一下猜出她的身份,慌忙将明轩扭过来说:“你娘来了!”
赵明轩“啊”了一声,便想迎上去,却见陆氏两眼直直看着秦王爷,秦王爷也惊讶又慌乱地看着她……
大舅见自家妹子痴痴傻傻的样子,叹了口气,一挥手与家丁们退到了一旁。
秦王爷嗫嗫嚅嚅说了一声:“你……还好吗?”
陆氏几欲落泪,以袖掩面,转身就往内院跑,明轩忙追了上去。关榆推了秦王爷一把,两人也跟了进去。
陆氏跑进卧房,咣当闩上了门。
“娘,娘……”明轩流着泪,一下一下拍着门。
秦王爷站在屋外,万分后悔当初的荒唐,一念之差竟害了这么多无辜的女子。如今得与关榆重逢,将心比心,更觉愧悔无地。他走到房前,轻叩门唤道:“袖娘,我有话跟你说。”
许久,陆氏缓缓打开门。
“袖娘,”秦王爷就在屋外,对着陆氏跪了下来。
明轩、关榆以及站在后面的好运都惊呆了。秦王爷活了大半辈子,只跪过先帝、太后和列祖列宗,而今居然屈尊下跪,连陆氏都猛地退后几步,错愕地看着他。
“袖娘,我糊涂了很多年。不敢求你谅解我。你若能心里好受些,要打要杀我绝无怨言。”
陆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冷地说:“王爷请起吧,有几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秦王爷起身,跟陆氏进房,关榆默默转身刚想走开,就听陆氏说:“你们都进来吧,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关榆和好运便厚着脸皮跟在明轩后面蹭了进去,在角落拣了个凳子坐下。
陆氏坐定,开门见山地问:“我只问一句话,王爷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
陆氏心中有恨,近二十年不肯进王府一步,然而念念不忘的却是,秦王爷对自己是否有情。若王爷顺了她的意,答她“当初喜欢的便是你”,也许陆氏一腔恨意便化了柔情。
可秦王爷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他低头良久,艰难地说:“为了报复皇兄。”秦王一向是真性情的人,此刻他说出缘由便不再顾及,朗然说,“皇兄以为,将关榆除掉,便可得到我。我偏不让他遂心。我不断地娶妃纳妾,就是要活活气死他……”,这些年的隐忍与煎熬历历在目,秦王爷的眼中满是恨意。
陆氏张了半天的嘴说不出话来,自己纠葛了这么多年的感情,竟是如此荒唐……
秦王爷渐渐平息下来,颓然叹气,看着陆氏说:“袖娘,我错了,从没为你们着想过。”
陆氏犹豫地问:“那你和我……”她看向明轩,心中五味陈杂。
秦王爷眼神闪烁了一阵子,尴尬地说:“我找人配了一剂合欢散……大概是用得太多了,你有了明轩后,我已经……不行了……”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乓”地一声,明轩将桌上的茶碗狠狠地摔在地上,似乎仍不泄恨,又把好运面前的茶具也一并扫到地上。
好运忙抓住他的手,“文轩,别这样……”
明轩甩开他,胸口不断起伏,含泪怒道:“我就是合欢散造出的怪物!”只说出这句,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好运也跟着难受,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
秦王爷低下头,不敢看明轩。
明轩抹着泪,转身就想夺门而出,刚跑到门口,就听到一声“轩儿”,顿时愣在那里。他盼这一声,已经盼了十九年!
“轩儿,”陆氏上前,流泪抚着他的头发说,“你不是什么怪物,你是为娘的心头肉。这么多年,我没有一日不念着你……”
陆氏伸手拉住赵明轩,急急跑到墙角,打开一口大箱子说:“你看,这些都是娘做给你的。”
偌大的箱子里整整齐齐摆放了一堆鞋袜、衣服、帽子,从小到大至少有上百套。
“娘没用,一直不敢见你,让你受委屈了。”
这母爱来得太迟太突然,赵明轩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委屈,反而越哭越凶了。好运走到他旁边,暗暗拍他的背脊。明轩转身拉了他就往外走。
两人出了青宣观,明轩解开马,跃上马背,将好运拉了上去,便风驰电掣地往后山奔去。
马跑得很快,好运说话都困难了,伸手一摸,明轩脸上湿漉漉一片。
明轩几乎是吼叫的说:“我恨死他们了!为什么要生我下来!“
好运的紧紧搂住他,也大声地说:“文轩,我感激他们!他们若没有生育你,我便遇不到你;遇不到你,我便不知道自己如此幸运,老天爷把你赐给我了。文轩,我想……”
赵明轩渐渐停了下来。
好运鼓起勇气说:“文轩,不管你是陆亭还是赵明轩,不管你是王爷还是平民,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明轩转过脸来,四目相对,十指相扣,四野荒芜之地,唯有高山流水、天边浮云默默见证着天长地久的誓言。
廿一章
好运和明轩回浣花小筑时,陆墨已经被带回来了。秦王爷自见了陆氏后便情绪低落,躲在自己房中不愿见人。关榆一人站在陆墨房间门口发呆。
明轩兴冲冲进去看陆墨,好运留在门口,低声问关榆:“陆墨怎样了?”
关榆叹气说:“毒解了一部分,性命是保住了。人却成了废人。”
好运正发呆,就见明轩走了出来,表情满是担心。好运也想进去,明轩拉住他说:“先别进去了。他手脚都动不了,变得很暴躁。”
关榆仰天长叹,眼中满是苦涩,对好运说:“陪老哥哥去喝两杯?”
好运看了明轩一眼,赵明轩不喜欢关榆,扭头自个走了。好运见不得朋友遭难,硬着头皮跟关榆去后院喝酒了。
两个坐在槐树下,摆了几个酒坛子在旁边倒酒喝。好运酒量不行,几杯之后就忘乎所以,拍着关榆的肩膀说:“你喜欢秦王爷,还娶妻生子,真没劲。”
关榆喝着闷酒说:“人生岂能事事尽如人意?我们关家七代单传,若香火断在我这,便是大不孝。我也是迫不得已。”
好运伸出一根指头点向关榆的鼻尖,醉醺醺地说:“自私,真他娘的自私。”
关榆苦笑一声,继续喝酒说:“好运,你年纪尚轻,不明白这些难处。”
好运往地上一捶,瞪眼说:“什么难处不难处的,你们这些人就是找借口。我喜欢文轩,就绝不会去沾别人。更别说生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娃娃了。”
关榆被说到痛处,低头不语,正巧秦王爷出来找酒喝,听得此话,愣了一愣,酒也不拿便回房了。
关榆忍不住笑了一声说:“傻小子,把你家岳父大人给得罪了。”
自青宣观回来后整整三天,陆墨都不吃不喝,也不言语,任谁叫他都无动于衷。
关榆只得借酒消愁,不知该如何是好。秦王爷安排的下人吃了许多苦头,都不敢去伺候陆墨。唯有狗儿不受打击,每日雷打不动地端了饭食和汤药,絮絮叨叨劝他吃。
到了第四天,陆墨的口唇都干了,也没精气神瞪狗儿了。狗儿一着急,强行抱住陆墨灌药,陆墨一怒,喷了他一身。狗儿高兴地说:“阿墨,你还有劲,还能活的。”又舀了一勺子粥喂他,仍被吐了出来,但好歹润了润口。
狗儿高兴得什么似的,如法炮制喂了他一天,搞得两人身上脏兮兮的。狗儿便自告奋勇地说:“阿墨,我帮你擦擦身子,换身衣衫吧?”
陆墨本想啐他,无奈几天没沐浴,周身奇痒无比,他已没了求生的欲念,暗想便是死也不能这么邋遢地去了,于是也没说什么,由着狗儿跑出去端水。
等了许久,才见狗儿笨拙地抱了一大桶热水进来,殷勤地跑过来。陆墨见他作势要解自己衣裳,吓了一跳,开口说:“干嘛?”
“洗澡啊,”狗儿坦然地说,没注意他的杀人眼瞪着自己,已经解开了外衫,才惊呼,“啊!你说话了,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陆墨无奈地闭上眼,心中哀叹,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狗儿像照顾婴儿一般,吃力地将陆墨抱进桶里,细心地帮他洗脸擦背,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我从小没爹没娘,跟着小少爷长大,少爷五六岁的时候,夫人还帮他洗澡,我每天做梦都想,要是我也有娘,也帮我洗澡、给我夹菜就好了。”他说到最后已带了哭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陆墨也想起自己的娘。他五岁便死了娘,娘临死时告诉他,自己的爹叫关榆,犯了灭九族的罪,皇上网开一面,留了他孤儿寡母的命,要他效忠皇上,还要他好好活下去。于是,他先是听命于皇上,而后听命于轩王爷,最后为了救生父搞成废人,二十多年了,从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
狗儿帮陆墨穿上亵衣,又抱回床上放好,取了毛巾帮他擦头发。陆墨身子清爽了,情绪也稍微平和了一些,随口说:“我这样一个废人,一点用处都没有,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狗儿停了手,吃惊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说自己是废人,你当然不是废人!你长得这么好,又识字,脑子又好,怎么能叫废人?我才是废人,老爷经常说我,长得丑,脑子笨,不会说话,不会做事……”
陆墨受不了狗儿的唠叨,打断他说:“我腿不能走,手不能写,连吃饭洗澡都须假手于人,要脑子何用?”
“当然有用!我做梦都盼着像你们一样有个好脑子,不会被老爷说来说去。其实我很用心学你们了,可老爷还是说我坏事,”狗儿看陆墨不耐烦的样子,忙又说,“你不能走,我可以用四轮车推着你,我们还可以到处去玩,少爷说杭州很多地方很好玩,我们去看那个什么湖。不能写字你可以教会我,我给你写,吃饭洗澡简单,只有你愿意,我天天伺候你。阿墨,我喜欢伺候你的……”
陆墨累了几天,架不住他的絮絮叨叨,已经睡着了,梦里头好像还听到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响。
也不知被狗儿唠叨怕了,还是想开了,陆墨开始愿意进食了,白天还让狗儿把他移到院子里晒太阳。但他依然很沉默,不愿跟关榆说话,尤其看到关榆与秦王爷同进同出的时候,脸色总是很难看。
在浣花小筑住了近十日,好运见明轩与秦王爷也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便跟明轩商量,离开杭州城,寻个偏僻无人的地方隐居。明轩似乎另有安排,总没有答应。
这一日,陆墨在花树下躺着,见太阳落山了狗儿还不见踪影,有些纳闷。好运和明轩出去吃饭,走过陆墨身边,习惯性地问候了一声。
陆墨破天荒地开口问:“狗儿呢?”
好运说:“好像说要出去买什么方糕。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