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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部分

楚国 - 太平裂碑记-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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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陆寄风见司马贞怒气冲天地奔了出去,知道她是去找因自己而被抓的人出气,只要跟着她就可以找到迦罗了。所以陆寄风反缩身骨,钻出了牢房,不出声地紧跟在后,司马贞大队人马竟都无从发现被跟踪了。
  当陆寄风看见牢里之人,竟不是迦罗,而是千绿,也吓了一跳。他万万想不到不顾一切追下来找他的,会是柔弱的千绿。而司马贞竟要烫瞎她的眼睛,陆寄风自然不能坐视。
  司马贞从没见陆寄风的神情这么阴沉过,吓得不敢乱动,只要陆寄风的手一捏,她的颈子要折断是轻而易举之事。
  司马贞颤声道:“你……你……想怎样?”
  陆寄风沉声道:“你也知道怕死?”
  司马贞咬着唇望着陆寄风,她一时的惊恐过后,惧色已去,反倒抬头挺胸,道:“你杀了我可就罪加一等,终生别想再在朝廷里享受荣华富贵了!”
  陆寄风听了,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司马贞不过是依附于刘义贞的一个降臣,比当初晋朝被篡了之后,带兵投奔魏国的司马楚之、司马爱之等皇族地位更低,更何况只不过是个女子,拓跋焘想到的话或许还会利用她的晋族皇女身份去与远国通亲,除此之外,司马贞可以说是半点利用价值也没有,就算杀了她,拓跋焘也不会当一回事。
  但正因为知道这一点,陆寄风对司马贞不无几分同情可怜,反倒放下了手,饶她不死。
  司马贞得意地说道:“哼!我就不信你有那么大的拘胆!”
  陆寄风拉着千绿便要离去,司马贞道:“站着!你真打算为了这奴婢,越狱潜逃?”
  陆寄风冷冷地说道:“我会回牢里去的。”
  他抱着千绿,便往外奔去。大牢的围墙上方都以木棍铁条交缠成网,以轻功也飞不出去,陆寄风排开飞奔,极快地穿越过数重窄门,不要说是普通的守卫,就连司马贞带来的高手们也都只见到一道黑影窜了出去。
  司马贞追了出来,叫道:“有人劫狱!你们快追啊!”
  牢狱幽深,女监更是少有武装看守,她的叫声一时竟无人听见。司马贞气得奔出去,侍卫们还立在外头,不敢乱动。
  司马贞喝道:“你们都聋了?瞎了?没见到有人逃出来?”
  张业连忙道:“启禀公主,卑职的职责只是保护公主你的安全,所以……”
  司马贞听得更火,翻身上马,道:“他往哪里去了?”
  张业道:“往西边……”
  司马贞大力一踢马腹,策马就往西追赶,侍从们自然是紧跟着她。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追不追得上,若是追上了,又该如何?
  马匹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吹着,司马贞脑中思绪也飞腾不已。自从嵩山一别后,她偶尔会想起陆寄风,想起他故意拿生的鹿肉吓她,就不禁生出几分怒火,但想起被他抱在怀里时,那安稳的感觉竟让她又有点儿开心。从来没有人抱着她时,会让她感到这么放心,好像就算天塌下来都有他保护着一般。她认为已经跟定了的刘义真,却只会让她觉得不安和惶然……
  司马贞勒住了马,停了下来,四面的北地荒野只有冷风,一波一波地侵袭着她的肌骨。
  司马贞突然想到自己的一生从来没有开心过,从来没有被爱过,国破家亡,依附着当年救她的刘义贞而活,自以为深爱着他,现在却感到恍如一梦,梦醒了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不由得胸口阵阵酸痛,激动地啜泣了起来,一阵阵酸苦的抽泣声,和滴在枯草上的泪水,都被冷寂的夜给吞噬了。
  陆寄风带着千绿,飞奔至城外,才停了下来。
  千绿定了定神,一见到陆寄风安然无恙,忍不住扑到他身上,抱着他放声大哭。
  陆寄风拍了拍她,道:“好了,没事了。”
  千绿仍抽抽噎噎,泣不成声,道:“公子……我还以为……以为你真的……被下了死牢……”
  陆寄风本想说:“我确实被下了死牢。”但是为了避免让千绿多了不必要的忧虑,便没说出口。
  他抚了抚千绿的乱发,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会离开剑仙崖?我不是叫你们别下来吗?”
  以千绿一介弱女的能耐,根本不可能下得了剑仙崖,这一点让陆寄风不得不疑心。千绿抬手擦着眼泪,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下崖的……”说着又哭了出来,似乎有什么重大的隐情。
  “什么?”陆寄风一愣。
  千绿那惊魂未定的样子,或许也说不出条理。陆寄风便拉着她在道边坐下,千绿突然投入他怀中,陆寄风略一迟疑,感觉到千绿的身子不断地颤抖着,眼泪还默默地掉,陆寄风心生不忍,便伸臂紧紧地抱住了她。两人只是紧拥着,默然不语。
  千绿终于不再发抖,眼泪也止住了,仰起脸来望着陆寄风,眼中柔情缱绻,整个人就像要化入他怀中一般。陆寄风狠下心装作不解,始终带着像以往那样温柔但有分寸的微笑,放开了她,道:“不怕了吧?”
  千绿有些失落,但还是坐正了身子,轻轻点了点头。
  陆寄风握着千绿的手,让她心下更加安定,千绿才说道:“公子您不辞而别之后,崖上倒是平静无事……”
  陆寄风问道:“迦罗可有为难你们?可有吵闹?”
  千绿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夫人并没说什么,时常与冷前辈在梅谷待上一整天,有时也认真地练起功夫了。”
  陆寄风放下了心,道:“那就好。”
  千绿道:“可是小夫人又穿回了男装。”
  陆寄风笑道:“她爱穿什么就让她穿什么。”
  千绿道:“可是……可是……”
  她突然吞吞吐吐了起来,让陆寄风有点奇怪,道:“可是什么?”
  千绿叹了口气,道:“那天夜里,大家都睡了,我睡不着,便走到公子炼功的丹房去待着……突然间我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便昏了过去。”
  陆寄风一惊,千绿道:“等我醒来时,已经在别处,我听见远处有歌谶和吟经的声音,那声音我再熟不过,就是城里行醮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已被带离了剑仙崖,回到城里了……”
  陆寄风惊道:“你可看清楚是谁捉了你?”
  千绿摇了摇头,道:“我浑身动弹不得,眼睛也被蒙上,我只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两名男子。他们其中一个说:‘你怎知她一定是……陆寄风的……妻室……’”
  她这句话说得声音极低,陆寄风却一想便明白,看来是有人潜上剑仙崖,要抓他的妻子迦罗对付于他。可是他们找了半天,蕊仙年龄不符,迦罗既穿男装,又太过幼小,只剩下年纪和相貌都比较吻合的千绿。再加上千绿深夜在陆寄风的练功之处徘徊,谁都会把她误以为是陆寄风的妻子。
  千绿道:“另一人说:‘崖上也没有别人像的。’那人便道:‘现在陆寄风还不知他的妻子落入我们手中,等过了几天,剑仙崖的人下来通知他,那就来不及了,我们得趁这两天把事给处理完!’原先之人说道:‘怎么处理?你敢与他单打独斗吗?’另一人笑了几声,说道:‘你我空负道门武功,却也对付不了他半招,能杀他的不是我们,而是另一个人。’”
  陆寄风问道:“哦?他说是谁?”
  千绿道:“那人说:‘能杀陆寄风的,只有皇帝。’”
  陆寄风沉默不语,虽然听起来他大可一笑置之,可是这句话的背后,却有更多更深刻的意思,意味着朝廷里暗藏的斗争。
  千绿道:“我不仅他们说这些话的意思,但心中很急,怕公子真的被皇上降什么罪,公子,您没有吧?”
  陆寄风没说出实话,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千绿道:“那个出主意的人说:‘皇帝因地面陷落之兆,要拿索陆寄风,现在陆寄风藏身在观里,只要让他知道他的妻子被抓,他就会自投罗网,出面投案了。’公子,为什么皇上因地面陷落,而要捉拿你?”
  陆寄风道:“那没什么,然后呢?你还听见了什么?”
  千绿道:“当时我心中一急,拚命想张口叫喊,他们其中一人突然道:‘这丫头醒了!’接着我身上又被一点,便又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来时,已经被丢在路边……”
  “什么?”陆寄风奇道,“他们把你放了?”
  千绿道:“我也不知道,我发现自己身上好好的,只是有点儿疲倦,我想起他们说的话,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我在作梦,可是我竟然被带下了剑仙崖,那么一定是真的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连忙往府里奔去,想找公子,告诉你有人要对你不利,想不到我才赶到领军府,就看见大门被封着,还有好多官兵走来走去,静肃无声,一看就是出了事儿的样子……”
  陆寄风叹了口气,千绿道:“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有守门的士兵要赶我走时,长史他看见了我,就叫道:‘抓她!她是陆寄风的同伙!’我还没弄清楚,已经被抓到牢里去了。
  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千绿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陆寄风心里却十分清楚:能在剑仙崖来去自如的外人,只有弱水道长,弱水道长诈死之后,化明为暗,谁也防不了他。可是弱水道长未必会亲自上崖犯险,极有可能是他的爪牙上了剑仙崖,却抓错了人。
  也只有弱水道长的爪牙会清楚陆寄风那时藏身在平城观,透过他人之口让陆寄风知道千绿被抓,这个他人,当然就是寇谦之。
  陆寄风越想,越心中不安。自己早就知道被弱水道长倚重的寇谦之,很有可能是被布在魏国对付舞玄姬的一颗活棋,竟然还把吉迦夜安置在平城观中!
  弱水道长利用自己去带来吉迦夜,译出狼文的内容之后,吉迦夜很可能就要面临杀身之祸!虽然吉迦夜的武功极为高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暗中的弱水道长会有什么手段对付他!一切端看那张拓文的内容,是否真的足以动摇魏的国本,甚至从根本上毁去舞玄姬的地位。
  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让吉迦夜在无人知晓之处译出那张拓文,才是上策,在平城观的危险深不可测。
  陆寄风打定了主意,立刻要去将吉迦夜带离寇谦之的掌握。
  可是他看了看身边的千绿,又不能就这样丢了千绿,自己一人行动。陆寄风略一沉吟,便有了主意,拉着千绿,道:“跟我来。”
  陆寄风跃上城门,在平城的街坊上方高来高去的,千绿不知他想干什么,只是任他抱着奔窜,瞪大眼睛看着他。
  陆寄风停在一间寺庙最高的阁楼上,这个地方在这时候绝不会有人接近。
  陆寄风道:“千绿,我有要紧的事,暂时无法照顾你,你精于易容,不如这几天先扮成别人的样子,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事情处理好了,再与你会合,接你上崖去。”
  千绿一听,便笑道:“那我扮成公子的卫侍,岂不是更好?”
  陆寄风道:“我得只身行动,不便多带着你。”
  千绿难掩失望,但还是顺从地说道:“嗯,我就扮个谁也想不到的样子!”
  陆寄风道:“越平凡越好。”
  千绿细细地告诉了陆寄风自己所需的易容之物,陆寄风记在心里,便迅速地离去了。千绿所需之物,都十分易得,可是却有些教陆寄风摸不着头脑,居然连厨房中的葱油等物事也派得上用场,陆寄风实在想不通这与易容有什么关系,也猜不出她要扮成谁,想道:“她不会想扮个村妇吧?要厨子的旧衣一套,又是为什么?”
  陆寄风不声不响地由民家窃取这些普通之物,想到自己沦为穿踰之徒,都觉得好笑。
  不到半个时辰,陆寄风便挟着个大包袱,以轻功跃上了阁内,递给千绿,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千绿接了包裹,笑道:“我得更换衣裳,公子,请您回避回避。”
  陆寄风点了点头,便步至阁外的阳台,关了身后的阁门。
  陆寄风倚着靠栏,望着平城的街道住户,虽然是在北地,但是街道整齐,屋宇连绵,比他记忆中残破的长安还要繁荣。
  魏国兴盛以来,也年年打仗,却接二连三克复了许多虏国,还能够建设他们的都城,使百姓安居。为什么这些没有教化的鲜卑臣子、不懂文明的拓跋帝王们办得到,晋朝、宋朝却无能为力?是因为魏国有仙后的神能相佑,还是汉人气数真的尽了?
  陆寄风叹了口气,他对治道并不想深究,只想道:“夏、凉诸国专务杀戮,终究要被皇上一统。不过,我想得这么容易,为何汉人却就是灭不了这些不堪一击的胡人,只能往南边逃命?难道是汉人更不堪一击吗?”
  不久就要北征,陆寄风想道:“统一了北边,接下来皇上就是对付南边,若天下真的将归于胡,其实也不是坏事,皇上说得对,谁说三皇五帝都是汉人?”
  如果拓跋焘是一个可以建立安稳天下的国君,陆寄风便愿意以己之力帮助他,抛弃汉人的身份,像崔浩一样尽心尽力地辅佐拓跋焘,甚至不惜帮他征讨汉人。可是身为汉人,总是感到像是失去了天地一般,心里不由得产生无边的茫然感。
  这时,身后传出—阵踉跄翻倒物事之声,陆寄风连忙转过身去,朝内道:“千绿,怎么了?”
  乒乒乓乓之声停止,但千绿并没有回答,陆寄风侧耳再听,里面传出一阵粗浊的呼吸,接着便听见千绿低声着急地说道:“你……你是谁?走开!走开!”
  那人像是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了几步,还含糊地以当地的土话说道:“乍么……有大姑娘在这?咦?这是……你的衣服?”
  千绿更是困窘,又不敢声张,发出了几声嘘声,要把那人赶跑。接着“碰”地一声,那人竟倒了下去,千绿急道:“喂,你……你……”
  陆寄风道:“千绿,你没事吧?我要进去了!”
  里面没了声音,陆寄风连忙推门而入,只见阁楼的铺木地上,仰躺着一名腹肚高隆,衣衫不整的醉汉,身上酒气薰天,四肢大开地呼呼大睡,身子下面还垫着千绿的衣裳。
  陆寄风张望周围,见到一座古旧灯台背后,隐约露出了一片乌丝,像是千绿的头发,便猜知千绿大概换衣服换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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