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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楚国 - 太平裂碑记-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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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脸又红了?又发烧了吗?”陆寄风问道。
  司马贞突然扬起手来,一巴掌重重地打在陆寄风脸上。
  迦逻听见清脆的耳光声,气得回过了头,不由分说便也举掌要打司马贞,陆寄风急忙闪了一闪,没让迦逻打着,道:“好了,好了,别打来打去的!”
  司马贞举起拳头不停住陆寄风胸口又抡又敲,哭着叫道:“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
  你让我死吧!呜……”
  迦逻怒道:“陆大哥,是她要死,不是你不救,把她丢在这里好了!”
  陆寄风以为司马贞身子不适,所以乱发脾气,倒也不以为忤,苦笑道:“你别跟她计较,她打不死我的。”陆寄风就算不刻意运起真气,胸口都自然而然运着功,这是从前在锻意炉里十年养成的习惯,因此司马贞的病拳根本就像风吹花拂,陆寄风可以完全不理会。
  司马贞一路哭闹,惹得迦逻火冒三丈,若非陆寄风抱着司马贞,迦逻打不到她,恐怕已动手几百遍了。
  四人两虎走了一整天,终于走出荒山,见到一些零星屋舍,但炊烟全无,十分荒凉。此地既是魏宋交界,两国的军队都不免拉人充当兵夫,民间十室九空,已是常见的事。
  众人找了间空房,让司马贞躺在床上养伤,已两天未进食的司马贞早就饿得全身无力,脾气也更加地坏,但没力气发作,只能躺在榻上低泣。
  张业道:“公主,属下去找些食物,请公主再忍耐片刻。”
  他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到每一间空屋去找存粮。司马贞还哭个不停,陆寄风也有点束手无策,叹道:“你的命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又哭什么?”
  司马贞收住哭声,一瞪眼睛,指着迦逻道:“你出去!我有话和他说。”
  迦逻道:“有什么话我不能听?”
  陆寄风已料到司马贞要说什么,苦笑道:“你先出去一会儿吧!”
  迦逻看了看陆寄风,又看了看司马贞,终于气得一跺脚,道:“你就这么没脾气?活该让这头母老虎咬死你!”
  迦逻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司马贞撑起身子坐在炕上,咬着唇,幽幽地看了看陆寄风,吸了口气,才开口道:“我问你,你……你是否对我……对我……?”
  她红透了脸,支支唔唔的难以启齿,陆寄风索性直说,道:“当时你发了高烧,伤得又重,一直在唤一个人,我想你是把我误认作他了,所以才……嗯,当时我绝非存心轻薄于你,请你海涵。”
  司马贞一听,脸都白了,手一翻变已握了匕首在手,便往颈子抹去!
  陆寄风快了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喝道:“你干什么?这样就要死?”
  陆寄风夺下她的刀,既惊讶又不解,实在弄不清楚司马贞是怎么回事。
  司马贞眼神怨恨,道:“我岂能以宗室之尊,受辱于匹夫!”
  陆寄风叹了口气,道:“被贱百姓侮辱,你活不下去;那么被士族侮辱,总稍微可以释怀了吧?”
  司马贞看着他,陆寄风道:“我姓陆,是吴地的陆姓大族直裔,门第还列得进上品,这样你不用自杀了吧?”
  司马贞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但已缓和了不少,道:“你……真的是东南陆家之后?”
  陆寄风道:“信不信由你了。”
  陆寄风一连报上三代的先祖名讳,司马贞越听脸色越是柔和,长叹了一声,道:“你早说就好了,也不用害我气得只想一死干净。你的门第还比刘大哥高呢!”
  那也不是多光荣的事,陆寄风只有苦笑。
  魏晋之代门第观念重于一切,几个大姓的后代就算身无官衔,地位也十分崇高,不下于王公贵族。而士族之间更是勤于撰写谱系,对各姓作出评等,所分的等级十分细密,当时通行于世的谱系纪录与评论就有千余卷。
  约略说来,最为尊贵的大姓分别是“侨姓”王、谢、袁、萧;“吴姓”朱、张、顾、陆;山东“郡姓”王、崔、庐、李、郑,以及关中“郡姓”韦、裴、柳、薛、杨、杜等等。各等级的贵贱之分,是不可逾越的。
  陆寄风的先人是吴国陆逊,那是再正统不过的东南陆姓。陆寄风从小受父母之训,并不把门第的尊卑放在心里,但他也知道“门第”是他可以通行各国的万灵丹。
  司马贞知道了他的门第之后,就算对他有再多的痛恨,也得忍住,敬他几分。
  看见陆寄风身边的两头白虎,司马贞问道:“陆寄风,这两头老虎怎么肯跟你走?我听说这两头畜牲,只听云贱人的话……”
  陆寄风沉声道:“不许骂她。”
  司马贞本要再骂出更难听的话,但话到口边,硬生生忍了住,道:“不叫就不叫,我听说她面首无数,专爱你这种样子的少年,哼!原来连你也被她迷得失了魂!”
  陆寄风不答,只是长叹了一声。那声叹息里的沉重、缠绵、空寥之意,令司马贞心头微微一动。陆寄风转身走了出去,不再理会司马贞。
  陆寄风一走出来,迦逻急忙转身装作经过的样子,陆寄风一把逮住他,拎到外堂,道:
  “偷听就偷听了,跑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走?”
  迦逻挣了开,瞪了陆寄风一眼,道:“你以为我爱听?我是怕司马贞那疯女人偷袭你!”
  陆寄风不与他争论,带着两虎走至门外,望着远方,想到要带迦逻去见封秋华,那就非得再见云若紫不可,心里五味杂陈,竟不知是喜是忧。
  迦逻站在他身边,道:“明明是姓司马的公主,什么马姑娘,遮遮掩掩的,怕我知道什么了?分明是心里有鬼!”
  陆寄风道:“她在民间声名不好,我是怕你知道她的身份,不肯救她。”
  迦逻道:“她又尊贵,生得又美,谁会不肯救她?你就救得殷勤!”
  陆寄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说话这般小心眼,跟个姑娘似的!”
  迦逻怒道:“我便像个姑娘,也像个小心眼的姑娘,不像司马姑娘,还有那个云姑娘!”
  陆寄风哭笑不得,道:“你怎么啦?说话颠三倒四!”
  迦逻只闷着生气,静了一会儿,问道:“云姑娘……比司马姑娘还要美?”
  陆寄风正想说,见迦逻那提心吊胆的脸色,又感到好笑,道:“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你不就知道了?”
  迦逻背转过身:“哼!我才不去看呢,是你想看吧?”
  陆寄风道:“这与我有什么相干?要不是为你,我们也不必去见她。”
  迦逻道:“你这是何意?”
  陆寄风道:“你爹现在人在她家,要见你爹,当然得问她要人。”
  迦逻一惊,道:“爹给她抓了?”
  陆寄风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抓你爹作什么?”
  “没什么,我以为……我爹怎么会认识她?”
  陆寄风对于云家与封秋华的交情细节,也并不了解,只就当年所见,告诉了迦逻,迦逻听了也不言语,只默默地低头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
  当晚,众人各自找了地方做为睡处,司马贞躺在冷冰冰的炕上不停发抖,陆寄风见了,问道:“冷吗?”
  司马贞点了点头,陆寄风一拍小紫,小紫便跃上床榻,吓了司马贞一跳。
  陆寄风道:“你别怕,它们不会咬你的。”
  让老虎依偎着,果然顿时浑身温暖,司马贞既害怕,又舒服,久之渐浙放松了,伸出手轻轻摸着虎毛,想道:“这样柔软巨大的白老虎皮,剥了下来可是件稀世之珍……”
  念头才一动,小紫便发出低吼声,回头作势张口要咬她,吓得司马贞连忙缩手,不敢乱动。
  陆寄风笑道:“哈哈……你又在动什么坏脑筋?”
  司马贞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有哇!”
  陆寄风笑了笑,道:“安安份份睡着吧!我在门口守着。”
  司马贞干笑了两声,陆寄风就在房外打坐练功,不久便听见别处传出张业如雷的鼾声,以及司马贞微弱规律的呼吸声。
  天色大亮,陆寄风由司马贞的呼吸中确定她已经全醒了,才起身进入,道:“你的伤还痛吗?”
  司马贞看着他,似有些不能置信,道:“你在外头守了一夜?”
  “没什么,我不必睡。”陆寄风上前握住她的手,试了试脉,有些惊奇,道:“你的心脉全复元了?”
  他拆开司马贞的左腕绷带,也已能活动如初,迦逻给他的回生精有此妙用,倒是始料末及。
  司马贞感到全身神清气爽,总算露出笑容,道:“多谢你。”
  陆寄风没想道她也懂得道谢,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道:“不必了,是我伤的,本来就该负责。”
  司马贞道:“也是我鲁莽,不过,谁叫你要救姓云的!”
  陆寄风道:“既然你好了,就让张业带你回去吧!我和我兄弟有事情要办,不能久留了。”
  陆寄风转身要走,司马贞连忙下榻道:“等一下!陆寄风。”
  “什么事?”
  司马贞道:“你能不能送我们回去?我担心这一路不平静……”
  陆寄风笑了笑,道:“你武功不差,不必担心。”
  他急于离开司马贞,也不管她叫唤,大步走了出去,四处找迦逻,不料竟不见人影。
  张业也已起来了,见陆寄风东找西寻的样子,问道:“陆公子,您找什么?”
  “我那位兄弟呢?”
  “那位小相公?我没见到他呀!”
  陆寄风心中微急,迦逻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他会不会是心急,等不得陆寄风,先去找云若紫了?陆寄风这么一想,更不迟疑,道:“二位,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司马贞追了出来,道:“陆寄风,你得带我下山,谁许你自己走啦?”
  张业道:“启禀公主,属下知道路……”
  司马贞怒道:“没你的事!”
  陆寄风与二虎早已奔了出去,消失在山野之间,司马贞连从何处追起都不知道,气得司马贞直跳脚。
  陆寄风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山,眼见已近村庄,回头对小风、小紫道:“你们两太过显眼了,留在山里吧!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二虎似懂人话,看了看陆寄风,便缓缓地转身往山上走去,还回头看了陆寄风几眼,才放足一奔,很快便不见了。
  陆寄风快步赶至村中,随便问了几户人家,都没见到过迦逻,心里更着急,一会儿想他会不会被逃出独孤冢的老孺给发现,或是被舞玄姬的眼线给抓了?一会儿又担心他赌气离开,在山野间迷失路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几经考量,还是先到云府看看再说。
  陆寄风依着印象,回到云府,只见大门洞开,原先的守门民兵部聚在一角,低声交谈,不知在议论什么。
  他们全没注意一道黑影闪入墙里,陆寄风很快奔入园中,依然井井有条的庭院里,不时也可以看见仆婢在路边或说笑,或发呆,似乎是无心做事的样子,也没有人去管,与之前的秩序森严完全不同。
  陆寄风潜至后院,便听见几声吁叹,十分耳热。
  陆寄风拨开枝叶,便看见穿着湖绿夹裳的千绿走来走去,脸上愁容沉重。
  见四下无人,陆寄风轻轻地一跃而下,落在千绿面前。
  千绿吓得差点要叫出声来,陆寄风连忙把食指放在唇前,提醒她不要作声。
  千绿点了点头,拉着陆寄风的手进了房间,一将门掩上,便又气又急地问道:“你把风将军和紫将军挟持到哪里去了?”
  陆寄风道:“怎么啦?”
  千绿道:“以往是有它们保护小姐,小姐才能在这儿安居,你一把它们抓走,小姐就……
  就……呜……”
  千绿掩着脸哭了起来,陆寄风急问:“若紫怎么了?”
  千绿道:“小姐她……她被庐陵王抓走了。”
  陆寄风一怔,千绿哭哭啼啼地说道:“那天你前脚一走,庐陵王府的人后脚就来,抓走了小姐,以前庐陵王就缠着小姐,要不是怕风将军和紫将军……都怪你,都是你不好!
  呜……”
  陆寄风拍了拍她的肩,道:“我会把你们小姐救回来的。”
  千绿抬眼看了看他,道:“真的?”
  陆寄风点了点头,道:“庐陵王府我还不当一回事,你放心吧!”
  千绿破涕为笑,陆寄风伸手拭去她的泪水,道:“我问你,云老爷和云公子呢?为何他们放着云小姐一个人住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
  千绿道:“听说当年云老爷和云公子护王驾有功,给封了官职,他们推辞不掉,可是高祖皇帝很看重公子的武力,留在身边不放人,高祖皇帝驾崩后,先帝不大喜欢救过庐陵王的云家,本来要贬老爷和公子的官位的,可还没贬成,先帝便又驾崩了,当今皇上重武,反而把公子留得更近身,更不放人,老爷前年好不容易辞成官了,有时过来,有时回京里,两边奔波。”
  陆寄风道:“若紫为何不跟他们一起到建康定居?那儿不是比较太平吗?”
  千绿道:“何止太平,听老爷说建康纸醉金迷,可安逸了!公子原本执意要带小姐到建康赴任,过好日子,但小姐也抵死不肯。”
  “为什么?”
  千绿道:“小姐说……她要在这里等一个人,若到了南边,一生都见不着那人了……”
  说着,千绿幽幽地看着陆寄风,道:“这十年来,你知道小姐等你等得多苦吗?”
  陆寄风说不出话来,千绿道:“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到小姐房里看看。”
  不等陆寄风推辞,千绿已握着他的手走进隔间,绕过白玉隔屏,是一间简单至极的房间,只有一床一几,几卷诗书笔墨,床边还悬着那把封秋华所赠的佩剑,已积了不少灰尘。
  这么简单的房间,几乎什么也没有,云若紫就这样万念俱无地等着他,令陆寄风心中更加沉重。他取下宝剑,拂去尘埃,不由得感触万千。转过头时,又见几上的缣帛写着几行清丽的字。
  他拾起逐字细看,是首五言,陆寄风轻声念道:“昔处山阿笑,今望朱门悲,君还旧聚处,为我一颦眉。十年守尘世,缘业相因回;宁肯不相逢,相逢大梦归。”
  陆寄风喃喃道:“相逢大梦归?相逢大梦归?”他呆呆地望着那片缣帛,云若紫的诗里,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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