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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莫普拉 作者:乔治·桑[法]-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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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浓密的尾巴在他腿间的摩擦使他战栗,他认出布莱罗时大叫了一声。可怜的动物老
远嗅出主人,像小时那样敏捷地冲过来,在他跟前打滚。起初,我们以为这条狗要死了,
眼看它在马尔卡斯的抚摩下蜷成一团,呆着一动不动;接着它倏地跳起来,似乎受到一
个与人无异的思想的启发,闪电般地往帕希昂斯的小屋奔回去。
    “对,去通知我的朋友,好样的狗!”马尔卡斯嚷道,“真比人还够朋友。”
    他朝我转过脸来,我瞅见两颗豆大的泪珠沿着这个无表情的西班牙未等贵族的面颊
滚下。
    我们加快步伐向小屋走去。小屋已经过明显的修缮。一座秀丽的、乡村风味的花园
铺展在屋子周围;花园由绿树篱围着,树篱后边是一排岩石。我们不再经过一条满是石
子的小径,而是沿着一条美观的小路走进去,两边丰茂的蔬菜排成整齐的行列,好似齐
步走的军队。前锋由一营卷心菜组成;胡萝卜和莴苣构成主力部队;沿树篱一排谦卑的
酢浆草殿后。已经长得茁壮挺秀的苹果树将绿荫覆盖在这些作物上;修整成纺锤形或扇
形的梨树,与拂着向日葵、桂竹香根部的百里香和鼠尾草的花坛相间。这一切都表明帕
希昂斯身上起了奇异的变化,恢复了社会秩序的观念,甚至奢侈的习性。
    这种变化十分显眼,我真以为从这个住所内再找不到帕希昂斯了。一种更加严重不
安的心情又攫住了我;当我瞧见两个年轻的村民正忙于修剪贴墙种植的一行行果树时,
我几乎确信自己的不安有理了。我们的航行持续了四个多月,所以足足有六个月我们没
听到这位隐士的消息。但马尔卡斯似乎并不担心;布莱罗明明告诉他帕希昂斯活着,这
条小狗刚才在沙路上留下的足迹显示出它所采取的方向。话虽如此,我生怕看到这样一
个欢乐的日子受到干扰,竟不敢向那两个园丁打听帕希昂斯的情况。我默默跟随马尔卡
斯前进,他以动了感情的眼睛扫视这座新的乐园,谨慎的嘴中只透露出一句话:“变
了!”接连重复好几遍。
    终于我不耐烦了;小路没完没了,尽管事实上很短。我跑起来了,心儿激动得直跳。
    “爱德梅兴许就在这里!”我自言自语。
    然而她不在。我只听见隐士的声音在说:
    “哎哟!怎么回事?这条可怜的狗疯啦?躺下,布莱罗!不能这样折磨你的主人。
太宠的结果就是这样!”
    “布莱罗没有疯,”我进门的时候说:“难道您聋得连一位朋友走近都听不见啦,
帕希昂斯先生?”
    帕希昂斯让手里正在数着的一叠钱掉在桌上,像从前一样真诚地向我迎来。我拥抱
了他;他对我的欢乐感到惊奇和感动;然后,他从头到脚地打量我,对我身上发生的变
化不胜诧异,直到马尔卡斯来到门口。
    这时帕希昂斯脸上显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他朝天举起大手,嚷道:
    “这简直是赞美歌中的话!现在我可以瞑目了,因为我的眼睛看到了我所期待的
人。”
    马尔卡斯一言不发,像往常一样举起帽子,坐到一把椅子上,脸色煞白,闭上眼睛。
他的狗跳到他的膝上,试图用短促的叫声表示亲热,但这种叫声却变成了一系列的喷嚏
(你们记得它是生下来就哑的吧)。由于年老和高兴,它浑身打颤,把尖鼻子伸向主人
的长鼻子;可是它的主人却没有像通常那样回答说:
    “躺下,布莱罗!”
    马尔卡斯晕过去了。
    这个多情的人并不比布莱罗更懂得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意,他被极度的幸福压倒了。
帕希昂斯跑去给他找来一大壶本地出产的酒,是隔年的,就是说尽可能最陈最好的。马
尔卡斯给灌下几口这样的酒之后,在酒的酸涩味的刺激下苏醒了。西班牙末等贵族将他
的昏厥说成是由于疲劳和酷热的缘故;他不愿或不善于说出真正的原因。有这样的心灵,
它们为精神上无比的完美和崇高燃尽之后,熄灭了,却从来没有找到办法,甚至没感到
需要向别人表现自己。
    帕希昂斯同他的朋友相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他等自己最初的冲动平静下来之后,
转身对我说:
    “喂!我的军官,我看您不想在这儿久待。让我们赶快到您急于想去的地方去吧。
我向您保证,有人会感到非常惊讶、非常高兴的。”
    我们进入花园;穿越时,帕希昂斯向我们解释他的住所和生活中突然发生的变化。
他说:
    “至于我,你们看我没有改变。同样的衣着,同样的举止;刚才我拿酒给你们喝,
可我并未因此终止喝清水。我有了钱、土地和工人,不错!然而这一切都由不得我,这
你们就会知道的。大约三年以前,爱德梅小姐告诉我,她在合理发放救济金方面有困难。
神甫和她一样,也不擅长此事。他们天天被人把钱骗走,派作坏的用场,而自尊、勤劳
的日工却缺吃少穿,无人知道。她生怕去打听他们的需要,会被他们认作羞辱;每逢坏
家伙求她帮助时,她总是宁愿上当也不肯错过救济的机会。这样,她施舍了许多钱,好
事却做得很少。于是我让她懂得,金钱对于穷人来说并不是最需要的东西;使人们真正
不幸的,不是不能穿得比别人好、星期天去小酒馆、望大弥撒时炫耀洁白的长袜和膝上
的红松紧袜带,不是不能说:‘我的骒马,我的母牛,我的葡萄,我的谷仓,等等,’
而是由于身体虚弱和收成不好,不能防御严寒。酷暑、疾病,不能摆脱饥饿和干渴的折
磨。我告诉她,不要根据我来判断农民的体力和健康状况,要亲自去了解他们的病痛和
需要。这些人不是哲学家;他们有虚荣心,喜欢赶时髦,为了出风头而把挣来的几个钱
花得精光;缺乏放弃一次短暂乐趣的先见之明,不肯储蓄一笔钱以备真正的急需。总之,
他们不善于理财;他们告诉您欠了债,即使事实如此,他们也不真想把您救济的钱用于
还债。他们不顾未来,人家要他们付多高的利息都肯照付;他们用您的钱买一块大麻田
或一套家具,好让街坊邻居吃惊并嫉妒。然而债务年年增加,终究不得不把大麻田和家
具卖掉,因为债主总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催他们还债或索取他们付不起的利息。一切都
完了,他们的资金用来付本金,收入付利息。人老了,不能再劳动;孩子们抛弃你们,
因为你们没有很好地教养他们,也因为他们有跟你们同样的嗜好,同样的虚荣心;你们
只好拿起乞食袋,去挨门挨户地讨饭,因为你们已习惯于吃面包,不像巫师帕希昂斯吃
草根树皮就能生存;帕希昂斯这个被大自然遗弃的人,大家嫌恶他,蔑视他,就因为他
没有让自己沦为乞丐。
    “再说,乞丐并不比日工更加不幸,可能境况还好些。u4花子再没有可敬的或愚蠢
的傲气;他不再痛苦。当地的人们都是好心的;没有一个‘背乞食袋的人’行乞时会缺
乏住处和食物。农民们往他背上装面包块,多得他可以喂养小茅屋里的家禽和猪群,他
在那儿留下老母和一个孩子看管,每周回去过两三天,除了数他收到的一些十生丁铜币
之外,什么事也不干。这些可怜的钱经常用来满足游手好闲引起的奢侈需要。小农很少
抽烟;许多乞丐却非抽不可,讨烟比要面包更急切。因此乞丐不比劳动者更值得同情。
他们既不坏也不凶恶(坏蛋毕竟相当少),但已腐化堕落了。
    “我对爱德梅说:‘嗨,这就是应当做的;神甫告诉我,这也是您的哲学家们的意
见。像您这样乐善好施的人,用不着询问申请者喜欢什么,而应查明他们真正的需要之
后给以帮助。’
    “爱德梅回答说,这样做在她是不可能的,那需要整天从事调查,丢下骑士先生不
管,可是他越来越老,不依靠女儿的眼睛和头脑已无法阅读,什么也做不了。神甫太喜
欢向圣贤的书本讨教,也没有时间分心干别的。
    “我对她说:‘瞧,知书达理有什么用;这种学问竟然使一个人忘掉行善。’
    “爱德梅回答:‘你说得很对;但是怎么办呢?’
    “我答应考虑一下。喏,这就是我想出来的办法。我不再像往常那样在树林这边散
步,而是每天去农田那边溜达。这很难为我;我喜欢独来独往,多少年来,我到处回避
人,已不会同他们交往了。可这毕竟是义务,我必须做。我走近庄户人家,先隔着篱笆,
然后进入内室,通过谈话打听我想知道的情况。起初,他们像对付一条干旱季节的丧家
大似地接待我;我在这些人的脸上看到嫌恶和猜疑,不免难以掩饰自己的烦恼。我不想
在人们中间生活,可我爱他们。我知道他们与其说坏,不如说不幸。我因他们的困苦而
成天难过,怒斥那些造成他们不幸的人。当我头一回发现有可能为某些人做点什么时,
他们老远瞥见我来却赶快把门关上;他们的孩子,那些我多么喜爱的漂亮孩子,纷纷躲
进沟渠以免发烧,据说让我看一下就会得热病的。不过,大家知道爱德梅对我的友谊,
不敢公开把我赶走,我终于了解到我们感兴趣的情况。无论我告诉爱德梅发现了什么危
难,她都给予帮助。一所房屋有了裂缝;当少女系上每尺①四法郎的棉布围裙时,雨水
掉在祖母的床上和小孩的摇篮上。我们派人修复屋顶和墙壁,材料由我们供应,工钱也
由我们支付;可是买华丽的围裙的钱就不给了。别处,一位老妇人沦为乞丐,她只顾听
从心意,将她的财产全部给了孩子;他们把她赶出家门,或者逼得她在家中待不下去,
宁可外出流浪。我们担任老妇人的律师,声言要提供诉讼费用,将案子告到法庭上去,
从而为她争得一笔养老金,不够时抚们再添些钱。我们劝一些处在同样境况下的老人联
合起来,住到一起;我们给他们中的房东一小笔资金;由于他是实业家,办事有力,生
意兴隆,他的孩子们来同他讲和,要求准许到他的企业里帮忙。    
  ①指古尺,每古尺约合1。20米。

    “我们还做了其他许多事情,细节就不讲了,你们以后会知道的。我说‘我们’,
因为渐渐的,虽然我除了已做的之外,不愿再参与别的事,然而身不由己,不得个做了
又做,介入许多事情,最终是所有的事。总之,是我调查研究,主持工作,商谈一切。
爱德梅小姐要我掌管一笔钱,用不着事先征询她的意见便可以动用;那是我决不答应的,
再说她从来一次也没有反驳过我的想法。可是这所有的一切,你们瞧,使我劳累不堪,
忧心忡仲。居民们知道我是一个小杜尔果之后,匍伏在我面前,叫我看了痛心。因此我
有一些我不照顾的朋友,也有一些我排除在外的敌人。假贫民恨我不上他们的当;不知
趣的人和卑鄙小人则总认为别人好处捞得多,自己便宜占得少。处在这片吵闹声和这些
烦恼事中,我夜晚不再散步,白天不再睡觉;我成了帕希昂斯先生,不再是加佐塔楼的
巫师,可我也不再是隐士了。请相信我,我由衷地但愿天生是自私的人,可以扔掉颈圈,
恢复我离群索后的生活和我的自由。”
    帕希昂斯作了这番叙述,我们向他祝贺;可我们冒昧地对他所谓的自我牺牲提出疑
问;这座优美的花园表明他已同“多余的必需品”妥协,他一向哀叹别人享用这些东西。
    “这些吗?”他朝围起来的园地伸出胳臂说,“都与我无关;他们违反我的意愿干
的;可他们是热心人,我一味拒绝会使他们难受,所以不得不容忍了。你们知道,即使
我做了不少令人不快的事,我也做了某些幸而令人感激的事。可不是,有两三户我帮助
过的人家千方百计想讨好我;我拒绝一切报答,他们便想给我意外的喜悦。有一次,我
为人家托我的私事去贝特努过了几天;因为我已被想像成大才子,人们很容易从一个极
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回来时,我发现这座花园已被划分出来,种上花木,围上绿篱,就
像你们见到的这样。我白白发火说我不愿劳动,已经老朽,不值得为了多吃几个果子的
乐趣而费力维护这座花园;他们不管我的意见,将花园建成了,说他们负责为我栽培园
里的植物,我什么也不用干。确实,两年以来,热心人不断来到,时而这个人,时而那
个人,按照季节花费必要的时间将园子料理得井井有条。再说,尽管我没有改变自己的
生活方式,这座花园的产物对我还是有用的。冬天我可以用我的蔬菜养活几个穷人;果
子使我赢得孩子们的友谊,他们见到我时不再叫嚷‘狼来了’,甚至鼓起勇气来抱吻巫
师。还有人迫使我接受酒,有时是白面包和牛奶干酪;所有这些只是使我能够对村里的
长老以礼相待,他们不时来向我陈述地方上的需要,托我转告宫堡的主人。你们瞧,这
些荣誉没有使我晕头转向;我甚至可以说,当我大致做完要做的事之后,我会撇开对荣
誉的考虑,回去过我哲人的生活,兴许返回加佐塔楼,谁知道呢?”
    我们的步行即将结束。踏上宫堡的台阶时,我突然产生一种虔敬的感情,双手合十,
惶恐地祈求上天保佑。一种朦胧的恐惧感在我心中苏醒。我设想一切可能妨碍我幸福的
东西,对跨过门槛犹豫不决,然后向前冲去。我的眼前掠过一片阴影,耳里充满嗡嗡的
声响。我遇见圣约翰,他没认出我来,大叫一声,扑到我面前,想阻止我未经通报就擅
自入内。我把他推到一边;他大惊失色,跌坐在前厅一张椅子上;我赶紧冲到客厅门口。
可是,正当我要猛然推门时,我停住了,突然感到一阵新的恐惧;我怯生生地开门,瞥
见爱德梅正忙着在绷架上绣花,没抬起眼睛,以为这轻微的声响只意味着圣约翰一贯恭
顺的作风。骑士睡着了,没有醒来,这个像所有莫普拉一样高大瘦削的老人倒在大安乐
椅上;他苍白而皱纹密布的脸似乎已被无知无党的死亡笼罩,同装饰他椅背的橡木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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