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普拉 作者:乔治·桑[法]-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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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死不活,吓得浑身冰凉,待在我衰竭的父亲的脚边。”
“神甫,您瞧,可恶的懦夫没有浪费时间!”我嚷道,“他想吓唬骑士和爱德梅,
他成功了。可他没把我考虑在内。我发誓,哪怕必须以莫普拉岩的方式对待他……如果
他胆敢再到这儿来露面……”
“住嘴,贝尔纳,”爱德梅说,“您叫我不寒而栗;别胡说八道了;告诉我这一切
意味着什么呢?”
当我把神甫和我自己遇到的事告诉她之后,她责怪我们没有预先通知她。
“要是我早知道该期待什么,我就不会受惊了;我会采取预防措施,绝不单独同我
父亲和圣约翰待在家中。圣约翰几乎已行动不便。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我会保持警
惕。不过,亲爱的贝尔纳,最可靠的是避免同这个可惜的人接触,尽量慷慨地给他施舍,
以便摆脱他。神甫说得对;他可能是难对付的。他知道我们同他有亲属关系,决不会为
了躲避他的迫害而求助于法律的保护。即使他无法像他自以为那样严重地损害我们,至
少他能引起我们无数的烦恼,我真不愿正视。扔给他金子吧,让他走开。您可再也别离
开我了,贝尔纳。您瞧,您对我来说是绝对需要的;您自认为伤害过我,请别为此事痛
苦了。”
我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我的两只手中,起誓只要这个苦修会会士不滚出老家,我就决
不远离她,哪怕她亲自命令我。
神甫自告奋勇地去同隐修院交涉。第二天他就进城,给苦修会会士带去我的口信,。
明确保证如果他胆敢在圣赛韦尔宫堡重新出现,我便把他扔出窗外。同时我向他建议供
给他的需要,甚至从宽计算,只要他立即离开,永不再踏上贝里地区;至于他是回到修
道院,还是退隐到其他任何世俗或宗教的场所去,由他选择。
院长接见神甫时明摆出对他异端身份深深的蔑视和出于圣洁的嫌恶。他非但不像对
我似地奉承神甫,反而说自己希望与此事无关,甩手不管,仅仅限于替双方转达决定,
给内波米塞纳修士提供隐避处,这样做既出于基督教徒的仁慈,也是为了通过一位真正
圣人的榜样感化他院内的教士们。照他说来,依据教会法规,内波米塞纳修士将成为天
使军第一行列中内波米塞纳的副手。
下一天,神甫被一名特派信差召回隐修院,同苦修会会士见了面。使他大为吃惊的
是,敌人改变了策略,愤慨地拒绝各种资助,起誓愿以贫困和卑下作为屏障自卫,言过
其实地谴责他亲爱的院长主人,竟敢未经他的同意就提出用永恒的财富换取暂时的财富。
他拒绝对其余的事作出解释,在模棱两可和浮夸不实的答复中藏而不露。他说,上帝会
启发他的;他打算下一次圣母升天瞻礼节,在庄严、崇高、神圣的领圣体仪式中,听耶
稣的声音对他的心说话,告诉他应当采取什么行动。神甫生怕坚持刺探这“神圣的秘密”
会暴露心神的不安,就回来转告我,可是这样的答复却比任何别的答复更不能使我放心。
然而时光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地过去,苦修会会士没有对任何事情表示出意向。他
既未在宫堡也未在附近重新露面;在隐修院内闭门不出,很少有人见到他的面容。不过
大家很快也都知道了,院长积极传播消息说,若望·德·莫普拉已转变成最热诚、最模
范的信徒,他作为苦修会的修士路过此地,正在加尔默罗会隐修院作短暂逗留。每天都
有人传诵这位圣人的某件新德行,某件新苦行。渴望奇迹的信徒们都想见到他,给他送
来无数小礼品,他坚决一概拒收。有时他隐蔽得那么深,传说他回苦修院去了。但是正
当我们自以为摆脱了他的时候,我们却得知他刚刚在哀悔中结束可怕的苦行,或者光着
脚在瓦雷纳最荒凉的不毛之地完成了朝圣。有人甚至说他创造了奇迹;如果院长没有治
好痛风,那是他本人出于苦修的精神而不愿痊愈。
这种不明确的状况持续了近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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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同爱德梅亲密相处中度过的那些日子,对我是既美妙又可怕的。时时刻刻见到爱德
梅,不怕成为不知趣的人,既然她亲口叫我待在她身边,给她朗读书报,天南地北地闲
聊,分担她对父亲体贴人微的照料,恰如兄妹一样介入她一半的生活,这当然是巨大的
幸福,然而却又是危险的,因为我胸中的火山复活了。某些慌乱的话语和发窘的目光泄
露了我的心情。爱德梅并非瞎子,但她依然不可捉摸;就像看她父亲一样,她那深邃的
黑眼睛专心一意地关切地注视着我,却又往往在我的激情即将爆发时突然变得冷淡。那
时她的表情仅仅显示出要看透我心思的不可动摇的意志和坚韧不拔的好奇心,而她自己
的念头却丝毫不让我看出来。
我的痛苦虽然剧烈,但最初对我还是宝贵的;我心里乐于把所受的苦作为对我过去
罪过的补赎献给爱德梅。我希望她猜得出来,因而感谢我。她看到了,什么也没说。我
越发苦恼,不过在我失去掩饰的力量之前又过了一些日子。我说日子,因为对于任何爱
上一个女人、同她单独相处、由于她的严格要求而不得不自我克制的男子来说,每天都
相当于一个世纪。生活显得多么充实而又多么难熬!多么抑郁而又多么烦躁!多么亲切
而又多么令人愤慨!我觉得度日如年;今天,要是我不按照日期改正我记忆的错误,我
就会很容易相信这两个月占据了我一半的生命。
也许,我还巴不得信以为真,以便为我自己可笑而应受谴责的品行找个借口,因为
不顾我刚下的良好决心,我又恢复了原来的坏习惯。这次故态复萌是迅速而又全面的,
如果我没有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你们不久就会看到),那么现在我还会感到脸红。
我过了一个焦急不安的夜晚,给爱德梅写了一封轻率的信,险些儿为我带来可怕的
后果;这封信的措辞大致是这样的:
爱德梅,您一点都不爱我,您永远也不会爱我。我
心里有数,不提任何要求,不抱任何希望。我只愿留在
您身边,为服侍您、保卫您而献出我的生命。只要对您
有用,我将做我力所能及的一切;我会痛苦的,尽管我
加以掩饰,您也看得出来。我无法像英雄似地长期隐藏
我的悲哀,而您也许会把这种忧郁的情绪归于一些无关
的原因。昨天,您劝我出去“散散心”,深深地刺痛了
我。没有您,叫我怎么散心,爱德梅!您这是和我开多
么尖刻的玩笑!别折磨我吧,我可怜的妹妹,因为这样
一来您又成了不吉的日子里我专横的未婚妻……而我不
由自主地又成了您憎恶的强盗……啊!要是您知道我多
么不幸,就会体谅我了!我身上有两个人在作殊死的。
不懈的搏斗。应当坚决相信,强盗会倒下去的;可是他
步步抵抗,咆哮如雷,因为他感到遍体鳞伤,受到了致
命的打击。要是您知道,爱德梅,要是您知道什么样的
斗争,什么样的冲突在撕裂我的胸膛,我的心在流出什
么样的血泪,我的头脑中由魔鬼统治的部分经常燃烧着
什么样的怒火,那就好了!有些夜晚我痛苦难熬,在梦
魇中,我似乎拿起一把匕首刺进您的心,通过某种阴险
的魔法,迫使您像我爱您似地爱我。醒来时,我吓出一
身冷汗,手足无措,魂不附体,恨不得真去杀死您,以
消除我苦恼的根源。如果我没有付诸行动,那是因为我
担心,即使您死后,我也会像您生前一样执著地迷恋
您。我生怕被您的形象牵制、统治、支配,就像眼下我
被您本人摆布一样。再说,男子没法忘却他喜爱而敬畏
的女人;一旦她离开人世,她会继续活在他的心中。痴
情汉的心是他爱人的灵柩,永远珍藏她灼热的遗体,以
此哺育自己,取之不竭……但是,天哪!我的思想混乱
极了!瞧,爱德梅,我的精神苦闷得多么厉害,可怜可
怜我吧。耐心些,让我伤心好了,千万别怀疑我的忠
诚。我经常疯疯癫癫,但我永远热爱您。您说一句话,
使一个眼色就能提醒我的责任感;只要您肯让我记起
来,这种责任对我来说便是甜蜜的……在我给您写这封
信时,爱德梅,天空布满了比铅更沉、更阴暗的云块;
炼狱内痛苦的幽灵似乎在耀眼的闪电中飘荡、我的心灵
处在狂风暴雨的重压下,我混乱的思想犹如从地平线迸
发的闪光,忽明忽暗。我觉得整个人好像暴风雨似的就
要发作。啊,但愿我能对您把嗓门提高到跟雷鸣一样!
但愿我能把折磨我的苦恼和狂热发泄到身外!往常,当
风暴在大栎树林上刮过时,您表示喜欢现看风的怒吼和
树的抗力。您说,这是两股强大力量的抗争;您相信从
气流的闹声中分辨得出劲风的诅咒和古老的枝丫痛苦的
呻吟。哪一个更难受,爱德梅,是抵抗的树,还是进攻
中精疲力竭的风?难道最后不总是风屈服,静止下来
吗?这时天老爷为他高尚的儿子的失败黯然神伤,泪如
雨下,倾泻在大地上。您喜欢这些疯狂的形象,爱德
梅;每当您看到被抵抗制服的力量,您就残酷地微笑;
您那神秘的目光似乎蔑视我的不幸。好,不用怀疑,您
已把我摔倒在地;尽管粉身碎骨,我仍在痛苦。记住
吧,既然您想知道,既然您没有恻隐之心,以致向我询
问,假装对我表示同情。我在受折磨,可我不再试图托
起骄傲的战胜者踏在我这失败者胸膛上的那只脚。
这封信很长,杂乱无章,从头到尾荒谬得很;其余部分也以同样的措辞写成。我给
爱德梅写信已不是头一回,尽管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顶下,仅仅在休息时才分手。我为
激情所驱使,身不由己地利用睡眠的时间给她写信。我从不觉得跟她谈论她有个够,没
完没了地向她保证我的顺从,可又随时违背诺言;但是眼下这封信比任何别的信都更勇
敢、更热情洋溢。兴许这封信注定在空中爆发的暴风雨的影响下写出来,我俯身在桌上,
额头冒汗,手心干燥、发烫,狂热地描绘我的痛苦。我下楼溜进客厅,把信塞人爱德梅
的女红篮内,接着当我扑在床上时,我似乎感到心中极其平静,同绝望很相似。破晓时
分,地平线上乌云飞渡,把暴风雨带往别的地区。树枝挂满丽珠,还在清凉的微风吹拂
下摇曳。我深感悲伤,但盲目忠实于痛苦,终于宽慰地睡着了,仿佛我已牺牲了我的生
命和希望。爱德梅未显出发现我的信,因为她没有反应。她习惯于作口头答复。这些信
对我来说是激起她表白手足情谊的一种手段;我必须满足于这种情谊,它至少在我的伤
口上涂抹了一层止痛药膏。我本来想,这一回我的信大概会带来决定性的解释,或者被
置之不理。我怀疑神甫取走了信,扔进火里。我埋怨爱德梅瞧不起人,心肠硬;然而我
忍气吞声。
第二天,雨过天晴,我的叔叔乘车闲游,途中对我们说,在没有最后大规模打一次
狐狸之前,他不愿死去。他热衷于这种消遣;他的健康已恢复到使他重新产生娱乐和行
动的微弱愿望。一辆非常轻巧的窄式轿形马车由几头健壮的牝骡拉着,在我们家的林中
沙路上疾驶;他已作了一两次小规模的追猎,我们有意安排这种活动为他解闷。自从苦
修会会士登门造访以来,骑士似乎开始了新生活。像他的家族所有成员一样,他很有力
气,脾气执拗,看来丧失激情他就会憋死的,对他的毅力最轻微的召唤都能使他霎时间
热血沸腾。由于他再三坚持这项打猎的计划,爱德梅答应在我的帮助下组织一次大规模
驱兽出林的围猎活动,她自己也积极参加。这位善良的老人的赏心乐事之一便是看她骑
马,在他的车子周围勇敢地跃马前进,从路过的灌木丛中采撷各种花枝献给他。一切都
安排停当:我将骑马伴随她,神甫登上轿形马车陪伴骑士。看守猎场的全班人马、护林
员、管猎犬的仆人,甚至瓦雷纳地区的偷猎者,都被请来参加这次隆重的家庭狩猎活动。
配膳室为凯旋归来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包括许多鹅肉馅饼和本地葡萄酒。马尔卡斯已是
我派在莫普拉岩的代理人,他对猎狐的艺术很内行,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堵住狐狸的洞
穴。附近几个年轻的伯农对拍打树林赶出猎物很感兴趣,能在必要时提供有用的意见,
他们主动要求参加。帕希昂斯尽管对消灭无辜的动物有反感,最后也同意作为旁观者一
起追猎。到了预定的日子,一清早就风和日暖,正适合于我们欢乐的计划和我不可逃避
的命运,五十来个人带着号角、骏马、猎大会合在一起。这一天该以兔子的惨败告终,
它们的数量过多;只要突然包抄围猎时没有受到搜查的那部分树林,就不难大批消灭它
们。我们每人都手持一支卡宾枪,我的叔叔也拿了一支,以便从车中射击;他还能非常
熟练地这样做。
爱德梅骑在一匹活泼的利穆赞小骡马上,自得其乐地一会儿催促这匹马儿快跑,一
会儿又收住缰绳不让它前进,娇媚动人的姿态使她的老父不胜喜爱。在最初两个小时内,
她几乎没有远离马车,恢复了精力的骑士噙着欢乐的眼泪,笑眯眯地从车内望着她。由
于地球的自转,每天晚上我们都被带进黑夜,向即将统治另一个半球的光辉灿烂的太阳
告别,同样,老人想到他女儿的青春、活力和美貌在他死后将在另一代人身上留存下去,
他也就不再为告别人生而感到遗憾了。
爱德梅肯定继承了这一家族的尚武精神,平静的心灵不总是控制得住沸腾的热血;
当打猎的包围圈合拢时,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