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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自深深处-第10部分

小说: 自深深处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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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狂,或两者都是。我变得不再关心别人的生活。我在那些能使 
我快乐的地方获得快乐并一直这样过下去。我忘了,日常的任何 
细行小节足以创造一个人的品格或破坏一个人的品格,因此,人在 
密室内做的事过一段时间后就会被人从屋顶—卜高声叫喊出来。我 
不再做我自己的主宰者,我不再是自己灵魂的船长了,并且也不懂 
得自己的灵魂了。我准许你支配我,让你的父亲恐吓我,结果我落 
到这种可怕的羞辱地步。现在我只有一件东西:绝对的人性,你同 
样也只有一件东西,也是绝对的人性。你最好也走进尘埃之中,在 
我的身边学会这样。 
 我在狱中快待了两年了。我的本性产生出狂暴的绝望,一种 
对社会怜悯的悲哀的拒绝,可怕而无力的暴怒,痛恨和侮蔑,高声 
哭泣的怨恨,无声的忧苦,沉默无语的悲哀。我经过了每一种可能 
有的痛苦情绪。当华兹华斯说道:   
痛苦是永久的、模糊的、黑暗的 
并且还具有永恒的品性   
 我是比他自己还更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啊!但是,虽然我有 
时会因为想到自己的痛苦将是无限的而感到欣喜,但我却无法忍 
受它们成为没有意义的存在。现在我在自己的本性深处找到了某 
种隐藏着的东西,它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毫无意义的, 
痛苦特别不会没有意义。那种东西隐藏在我的本性中,就像宝藏 
深埋在田野里,它就是人性。 
 这是我身上最后残留的东西,也是最好的东西,是我所能做到 
的最后的发现,一种新发展的起点;它直接产生于我自己的心里, 
因此我知道它来得恰如其时,既不稍前,也不稍后。如果有人向我 
讲到它,我可能就会拒绝它;如果它是被带到我面前的,我也会拒 
绝它;因为它是我自己找到的,所以我愿意保存它。我一定要这样 
做,这是一种本身就蕴含着生命或新生命的、蕴含着可以促成我的 
“新生”的各种要素的东西,在所有的东西中,它是最不可思议的, 
你既不能把它送给别人,别人也不能把它交给你,无论任何人,除 
非他放弃自己的一切,否则决不会获得它。只有当一个人失去一 
切时,他才会知道自己拥有这种东西。 
 既然我认识到它在我自己的身上,我就很清楚地明白我应该 
去做什么,实际上是我必须做什么。当我用像“非做不可”这样的 
句子时,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并不是受了任何外界的命令或许可 
才去做的,我根本不承认什么命令或许可。我比以前更是一个个 
人主义者了,除了产生于自己身上的东西,其他一切对我来说都几 
乎没有任何意义。我的本性是寻找一种新的自我认识的方式,我 
只关心这件事。我必须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从对你的任何可能 
的怨天尤人的感情痛苦中解放出来。 
 我现在彻底地身无分文了,也绝对是无立身之处了,但世界…亡 
比这还糟糕的事多得是。我坦诚地告诉你,当我被从这所监狱释 
放出来时,我的内心不会带着对你或世界的怨恨,我会快乐地、欣 
然地挨家挨户求乞。如果我在富人门前一无所获,我会在穷人门 
前得到些东西。富人常常是贪婪的、吝啬的,而那些穷人常常是愿 
意施予的。但只要我心中有爱,那么,即使夏天在冰冷的草丛中安 
睡,冬天在温暖和密实的草堆里蔽身或躲在大房了的廊下,我也毫 
不在意。对我来说,生活的外在的东西似乎一点也不重要。你可 
以看到我的个人主义已经达到或正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这是因为, 
道路是漫长的,而且“我们所经之处长满了荆棘”。 
 当然,我知道自己不会沿途求乞,即使我晚上躺在冰冷的草地 
上,我也会对着月亮写诗。当我离开了监狱时,罗比将会站在插着 
铁闩的大门的对面等着我,他不但是他自身的爱的象征,也是他身 
边其他许多人爱的象征。我相信自己无论如何会有维持大约一年 
半生活的资金,因此,如果我写不出美丽的书,至少我可以读到美 
丽的书,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使我快乐?之后,我希望能够恢复自己 
的创作才能,但万一事情并非如我想像的那样,万一我在世界上一 
个朋友也没有了,万一出于怜悯给我住的房子一间也没有了,万一 
我不得不接受赤贫者的百衲褴褛之衣,只要我能够继续摆脱所有 
的憎恨、冷酷和嘲弄,我就会比我身穿华丽的紫袍和漂亮的亚麻 
衣、而灵魂却为憎恨缠绕更能平静地充满信心地面对生活。我真 
的是毫不费力地就宽恕了你,但必须是当你感到需要宽恕时,这才 
能使我感到快乐,当你真的想得到宽恕时,你会发现它正等着你。 
 我不必说我的任务仅止于此,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还相对容 
易些。在我面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我还要去爬更陡峭的 
山峰,要穿过更黑暗的峡谷。这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来完成,无论 
是宗教、道德还是理性,都帮不了我! 
 道德无法帮助我。我生来就是一个反道德论者,我是那些为 
例外而创造的人中的一个,而不是根据法则创造出来的。但是,尽 
管我明白人所做的事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我也懂得错误在于一个 
人变成了什么东西。这是我们最好学会的。 
 宗教也不能帮助我。别人信仰看不见的东西,我信仰人可以 
触摸、看到的东西。我的神居住在手造的宫殿里。在实际经验的 
范围内,我的信仰变得完善和完美:它可能是太完美了,因为,就像 
许多或所有在大地上建造自己天堂的人一样,我不仅从中找到了 
天堂的美,而且也发现了地狱的可怖。当我完全沉浸在宗教中时, 
我感到自己似乎想为那些不能相信宗教的人建立一种团体,人们 
可以称这种团体为“没有父亲”者的“互亲互善”团体。在这儿,在 
没有燃着蜡烛的祭坛上,一个内心没有和平的牧师,可能用没有被 
祝福过的面包和没有葡萄酒的圣杯来举行庆祝仪式。凡是想成为 
真理的东西必须变成宗教。不可知论也应该与信仰一样有自己的 
仪式。既然它已经播下了殉道者的种子,它就应该收获“圣者”的 
果实。我们每天都要赞美上帝,因为他永远不会让人看到他的容 
颐。但不管是信仰还是不可知论,都一定不是我身外之物。它的 
象征一定是我自己的创造,只有精神的东西才能创造自己的形式。 
如果我不能在自己身内发现它的秘密,我就永远不会发现它。如 
果我不是已经得到它了,它将永不会到我这里来。 
 理性也不会帮助我。它告诉我:判断有罪的法律是错误的、不 
公正的,使我忍受痛苦的体制是一种错误的、不公正的体制,但我 
能用某种方法使它们对于我是公正的、正确的。就像在艺术中,人 
只能在对自己来说的一种特殊的瞬间关注于某种特殊的东西,一 
个人的性格的伦理发展也是如此。我已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变成 
对我有益的东西。硬板床,令人恶心的食物,要被撕成麻絮、使人 
的手指疼得麻木的粗硬的绳子,每天从早到晚乏味的工作,使例行 
工作成为必须做的工作的严酷的命令,看起来使悲哀也变得怪异 
的可怕的囚服,沉默、孤独、羞辱——我必须把这每一种以及所有 
的这些东西变成心灵的体验,我必须去尝试每一种肉体的羞辱并 
把它变成我灵魂的净化。 
 我想达到这样一种地步,即我应该能很单纯地、毫不掩饰地 
说,我的生命中有两个转折点:一是我父亲把我送到牛津大学,一 
是社会把我送进监狱。我不会说牢狱生活是我所能遭际的最好的 
事情,因为这种话使我自己太痛苦了。我愿意说或听到人家谈到 
“我是一个典型的时代产儿”,我要用自己的堕落——也是因为那 
种堕落——把自己生活中好的变成恶的,恶的变成好的。然而,无 
论是我说的还是别人说的都不太重要,重要的事、摆在我面前的 
事、也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或是为了不使我的余生陷于残废、损伤 
或不完善的事,是把我经历的一切吸纳进我的本性中,使其成为我 
的一部分,毫无怨言、恐惧或厌恶地接受它。世上最大的罪恶是浅 
薄,凡认识到的都是对的。 
 当我刚被送进监狱里的时候,有些人劝我试着忘掉自己从前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忠告是毁灭性的,因此我只有认识到我 
是谁,我才能找到一种安慰;现在,还有许多人劝我出了牢狱就把 
从前在牢狱里的生活全部忘掉,我知道这同样是致命的,这就意味 
着我会一直被一种无法忍受的羞辱感追逐着,那些对我与对他人 
一样有意义的东西——日月的美丽、四季的美观、黎明的音乐、深 
夜的静谧、从树叶间垂落的雨滴或悄无声息地伏在草上使其变成 
银白色的露珠——都将会被我玷污了,并且会丧失它们医治我创 
伤的力量和传达欢乐的力量。拒绝或放弃自己的经历就是要阻止 
自己的发展,否认自己的经历就是自己对自己撒弥天大谎,这无异 
于否定灵魂。因为,就像肉体吸收各种各样的东西——既有平常 
的不洁净的东西,也有被牧师或一种幻觉净化过的东西——并把 
它们变成敏捷的力量,化为健美的肌肉的活动和清丽的肉体的结 
构,化为头发的曲线与色彩,化为唇、化为眼睛,因为,灵魂反过来 
也会有营养功能,也能把本身是卑下的、残酷的、屈辱的东西变成 
高尚的思想情调和有重大价值的热情,不仅如此,它还可以从中发 
现自己最严肃的肯定方式,也常常能通过带有亵渎或破坏倾向的 
东西,最完全地把自己显现出来。 
 事实上,我曾是一所众所周知的监狱里的一个众所周知的囚 
徒,我必须坦率地接受这个事实,尽管这对你来说似乎有些奇怪, 
我不得不教会自己的一件事是不为此感到羞耻。我必须把它作为 
一种惩罚接受下来,如果一个人为自己受到的惩罚感到羞耻,那他 
最好根本不要受到惩罚。固然,许多事我根本没做过也被定了罪, 
但我被控告的许多事我确是做过的,在我的生活中,还右更多的东 
西根本从没被控告过。鉴于我在这封信里所说的,如神是奇怪的, 
他不仅因为我们身上的邪恶与堕落惩罚我们,而且还会因为我们 
身上的美德与仁慈惩罚我们,等等,我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人既 
会因为做过的坏事受到惩罚,也会为他做过的善事受到惩罚。我 
毫不怀疑,这样做是非常对的,这有助于我或也应该有助于别人认 
识到这两点,并且不对其中的任何一点过于自负。如果我并不为 
自己受到的惩罚感到羞耻,我希望将来也不会,那么我将能够自由 
地思想、漫步、生活。 
 有许多人,在他们被释放之后,会背负着他们在监狱的这段经 
历到社会上去,把它作为一种秘密的不光彩的事情隐藏在内心深 
处,最后,像可怜的中毒的动物那样爬进某个洞穴死去。他们这样 
做是悲惨的,也是错误的。这是可怕的错误,是社会迫使他们不得 
不这样做的,社会赋予自己对个体施以严酷惩罚的权利,但社会也 
有极大的浅薄的罪恶,它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当一个人所受的 
惩罚结束时,社会却让他孤独一人,这就是说,就在它应该开始承 
担对那人的最大的义务时,它却抛弃了他。社会确实是为自己的 
行为感到羞耻的,所以才避开被自己所惩罚的人,就像不能偿还债 
务的人要避开债主,或是像对一个人犯了不可补救、无可挽回的过 
失而要躲开那人一样。我可以在我这方面主张,假如我了解了我 
曾受过的痛苦,社会也应了解它曾加于我身上的惩罚,任何一方都 
不应该有怨恨或冷酷。 
 当然,我知道,从某种观点看,事情对于我会比对别人更为困 
难,就从事情的性质上来说,确实也必须这样。与我关在一起的可 
怜的小偷和流浪汉在许多方面都是比我幸运的,能看到他们所犯 
罪的灰色城市或绿色田野间的小路狭窄的,他们如果要找到那些 
对他们做过的事一无所知的人,是不必走出像一只小鸟在黄昏和 
黎明所飞行的范围那样的距离之外的;但对我来说,“世界已缩小 
成手掌般大的天地”,无沦我到什么地方去,我的名字都是用硬铅 
刻在岩石上的,因为我不是从一名无名小卒成为现在这样一个臭 
名昭著的罪犯,而是从一种永恒的名誉堕入一种永恒的污辱,而且 
我自身有时候已经表明——如果确有表明的必要——名誉与不名 
誉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有这样的一步的话。 
 况且,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认出我、了解我的全部生活。 
从我在生活中做过的蠢事中,我可以发现某种对我有益的东西,这 
种东西将迫使我必须重新肯定自己是一个艺术家,并且越快越好。 
如果我能创作出哪怕只一部更美好的作品,我将能从恶人手中夺 
去他的毒药,从怯懦者那里夺去冷笑,连根拔出诅咒者的舌头。如 
果生活对我来说确实成为一个问题,那我也是生活的一个问题。 
人们必须对我采取某种态度,用这种态度来评价我、也评价他们自 
己。不须说,我不是在说某个特殊的人,我现在只想与艺术家和有 
过痛苦的人在一起,与那些知道什么是美的人以及那些知道什么 
是悲哀的人在一起,除此之外我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我也不会对 
生活提出任何要求。总之,我已说过,我只关心自己对整个生活的 
精神态度!我感到,不对自己受过的惩罚感到羞耻是我必须达到 
的第一步,这是为了完善我自己,因为我是如此不完善。那么,我 
就必须学会怎样才能幸福,我曾一度本能地知道了,或以为自己知 
道了。我的内心曾一度一直是春天明媚的阳光,我的性情与快乐 
相亲相伴。我给自己的生活中注满了欢乐,正像一个人给杯子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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