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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芙蓉-2005年第1期-第7部分

小说: 芙蓉-2005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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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有东把话说到这份上,大家也就再不好拿他开心了。三根说这人他妈的真怪,有人光养儿,有人光养女。这两个月青石寨几户超生都生酒坛子(女),打牌的陈海东说这叫命运作弄人。看牌的陈六斤说刘大炮的田继梅昨晚生了个儿,我婆捡的生。刘大炮跟李有东一样是超生游击队老队员,前面也是四个女,这胎是第五个。众人说那刘大炮命好。三根说好个屁,是种好。说完就暧昧地笑。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这两年,田继梅与寨上的刘长福有染在青石寨已是公开的秘密。刘长福六十上下的人,几年前丧偶,过着鳏夫的生活。他在青石寨算是命好的人,生了四个儿子,个个都在外面,有的当干部,有的靠当干部的哥哥或兄弟做生意。长福的儿子们多次接他进城,他死活也不肯去。关于长福为什么不肯进城去享福的闲话很多,寨上谁谁,还有谁谁都跟他是老关系,这小子那小子与长福的儿子一个模子似的,认真看起来还真的像那么回事。陈海东接着三根的话说三根哥的话有些道理。三根说当然有道理,刘长福给自己下的种和给别人下的种哪有一个女,你们算算有没有。这不,刘大炮一炮就打响了。有人就说刘大炮也不管管他的媳妇,长福可是他叔。又有人说那人,你个榆木脑瓜子不开窍,这事儿还不是刘大炮放水流舟,睁只眼闭只眼。陈海东说这事儿神,我以前看过一本通俗小说,说的是有个人的精子里只含Y 
  染色体,不含少量X染色体,刘长福八成就是这种人呢。大家听不明白他说的话,说什么金银子,什么歪染克什么的?陈海东就给大家解释生儿生女的道理。许多人仍不明白,末了问他照你这样说生儿生女不怪女人,应是男人有种没种了。陈海东说主要是男的,所以说一般人生儿生女都是靠碰的,只有百分之十的机率,如果刘长福那东西光是Y染色体,没有X体的话,当然百分之百生儿,不会生女。有人笑着说,那他就是百发百中弹无虚发了,难怪有许多人要去找他借种。 
  夜里睡在床上,李有东把在三根家听来的话说给周小群听。周小群说这真是命了,按说有一半机会,我们撞了五次都没撞上,人家命好的一次两次就撞上了。李有东忧虑地说不知下胎我们撞不撞得上?周小群说一切都是命,凭命撞吧。凭命撞,李有东说,不知撞到什么时候去,我们整天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厌烦了。还是人家刘大炮命好,从此可以安安心心搞生产了。周小群却不屑说田继梅的那儿子来得不光荣。什么光荣不光荣,李有东说,谁敢当刘大炮的面说那儿子不是他的?不过,关键是要做得隐蔽些。周小群听了李有东的话,脸上一热,说李有东,你的意思是……李有东不说话,打了个翻身。周小群再次问李有东你的意思是叫我跟刘长福?李有东突然坐起来,他说周小群你听我说,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只一次,就一次嘛。周小群终于听明白李有东的意思,她突然嚎叫起来,李有东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你不看看我周小群是什么人。李有东分辩说你不想要个儿子吗,你不是做梦都说不生个儿子誓不罢休吗?周小群气极了,爬起来双手用力猛然把李有东推下床。 
   
  周小群依然常常坐在天坪里,望着屋前山梁上的黄土小路,哪怕眼有一个小小的黑点移动,她的心里也一惊一乍的。更多的时候,周小群是想着无边无际的心事,想远去的没有一点音讯的大丫,想送走的那个孩子,也想不争气的李有东。这已是又一年的春天了。李有东仍是老样子,除了赖不掉的春播秋收,他很少不是摔了碗就出门,到下面的寨子里打牌或者看牌。这天,周小群骂回了寨子里两个来她家里讨李有东牌债的青年人,靠在椅子上打盹,头枕着椅撑,双手按在肚皮上,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周小群的嘴咧着,一条丝似的涎水直往胸前流,她的睡相看起来她似乎很累以至于睡着的,她咧着的嘴不时动一两下,好像梦中吃了什么可口的东西,在咂摸着、回味着。这时,天坪对面的山路上走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穿得都很体面,他们一边走一边向前打量。 
  周小群被叫声惊醒,她睁开眼睛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干部模样的。周小群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喊,你们是乡政府的干部!骇得从椅子上翻落下来。她说我真是该死,我怎么没注意到你们来呢。来的那个女子伏身扶起周小群,说娘,娘呀,我是大丫。周小群不相信似的说你怎么会是我家大丫?你要是我家大丫的话,这个男人又是谁。大丫抚着周小群说,娘,我真是大丫。周小群仔细地看后,说真是我家大丫,大丫你终于回来了,让娘好好看看,你比以前长高了,长胖了,也长白了。大丫指着身边的那低着头的男的,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说他是我男朋友,叫赵明。赵明趋身上前,对周小群恭敬地叫了声伯母。是外地口音。周小群问大丫你这男朋友是哪里的?大丫说是下湖南的。周小群说大丫你一去就是几年,给家里一分钱也不寄,现在你又带了一个男朋友回来,你爹晓得他肯定要打断你的脚杆。你今年就是十七岁多点,你怕你将来嫁不了人?大丫说娘,你干吗,我们是在恋爱,要等几年,攒有钱了就结婚。我和你爹只想得你的力了,你却要嫁人,你爹晓得了肯定要打断你的脚杆,周小群抱怨着大丫,又不无担忧李有东会拿大丫出气。 
  二丫从屋里跑出来,对大丫说姐你回来了,你还下不下去了?大丫抚着二丫的头说还去,姐是请假回来的,只住三天就走。二丫说姐我跟你去,行不行?周小群骂二丫你跟你姐去你爹要打断你的脚杆,我也要打断你的脚杆。你爹那么懒,你又要出去,我一个人还不累死去。你已经能给我帮脚帮手了,我坚决不同意你去。二丫气嘟嘟地嚷着我就是要去嘛。大丫从周小群把她和赵明当成乡政府的人时就明白她娘还要生,她说娘,你们不要生了,我跟赵明打工攒有钱就回来结婚,我们可以养你们呀。周小群说哪个要你们养,你们终究是外人。 
  吃了午饭,大丫说,娘,爹还是那个样子吧,我不想见他,省得跟他纠缠,我跟赵明去看看外婆。周小群说也好,我们这个家睡处也没有,再说你爹晓得你回来了肯定会跟你要钱的。大丫说钱我们带了一点回来,也是准备给你们的。周小群说要给给我好了,你千万不要给你爹,他打牌赌博,不要几天工夫就会花光的。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李有东才听说他家大丫带着一个男人回家来了。李有东一听到消息就气冲冲地往家里跑,他跑到他的天坪外时顺手捡了一根干木棒,劲鼓鼓地拿在手里,摆出一副要打断大丫脚杆的姿态。到了阶沿上,李有东把木棒在大门槛上磕得嘭嘭山响,喊大丫你这个鬼丫头你给我出来!我不是一碗米两碗米养你这么大的,你一去几年也不给我寄一分钱,我不打断你的脚杆我跟你算账,你要赔偿我养你十四年的抚养费。李有东磕了一通,屋里却丝毫没有动静。李有东进了屋,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李有东推开房门,看见楼板上并排放着三个旅行包,旅行包灰扑扑的,充满了汽油味儿。李有东想大丫回来了无疑,他们人到哪里去了呢?怎么周小群,二丫和招弟满满她们一个人也不见了?李有东打开旅行包,包里装着一些衣物,全是大丫给二丫、招弟和满满的,有两套很大,也是女式装,应该是周小群穿的。李有东翻了一阵,他在旅行包里一分钱也没有翻出来。 
  一会儿,周小群带着招弟和满满摘菜回来了。李有东问周小群,大丫回来了,她人呢?周小群装出不知大丫回来的神色说啊?大丫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看见?李有东说周小群你莫装苕,她人哪里去了?大丫听人说她爹还是那么懒,那么爱打牌赌博,她就不想见到你,周小群冷笑着说。李有东说她不见我我也要找她。我养了她那么多年,我要跟她算算账呢。听说她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要是大丫拿不出来钱的话,我就要他来拿,不然他休想把我的女儿带走。李有东扬了扬手中的木棒,说周小群,他们到底到哪去了?周小群说我哪里晓得。是不是你把他们藏了起来,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李有东又进房,揭开床脚下的楼板,看周小群是不是把大丫他们藏在那里面。苕洞里没有人。 
  李有东从房里出来,说大丫他们是不是又走了。走了,周小群说。周小群啊周小群,你怎么把他们放走了。李有东说,我们养她那么些年,你让我们上哪儿去收回我们付出的东西。李有东急躁地在屋里团团转,他一会儿走过来,一会儿又走过去。他想周小群也不是省油的灯,再说大丫他们既然回来了,手头上肯定会有钱,没带钱他们回来干啥。这钱多半落到周小群的手里了。想到这一层,李有东觉得他的心里有一团火焰,在蹿腾,在升温,他想我应该找点事干干,我应该教训教训周小群,俗话说得好,不打不招。他又捡起他丢下的那根木棒,在楼板上磕了一下,说,周小群,大丫他们到底给了你钱没有,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周小群说大丫他们没给我钱,就是给了我也不会给你,你好打牌赌博,赌个干净。李有东更加气上喉,他把木棒又一磕,吓得满满呱的一声哭了,招弟也被李有东的举动骇得发抖,她胆怯地看着她爹李有东,说爹你不要打我娘,姐是给了娘一大把钱。李有东得意地说你看,你看,招弟都说了,周小群今天你不把钱交出来的话我至少要打你个半死。周小群狠狠地盯了招弟一眼,随即她就坦然地对李有东说你打吧,钱我是不会给你的。这些钱我把它们都要用在正事上,我哪会把钱给你让你去打牌赌博,让你去把它们输精光。周小群撩起衣衫露出她那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对李有东说你就朝这里打,你就朝这儿打吧。你有种把我们的儿子打死,你把我也打死。李有东你怎么不打,你打呀。你不打了我就要把钱放到我娘家去了,我现在觉得把钱放在这里一点也不保险。 
  李有东丢下木棒,他看见周小群进房在床板下模出厚厚一沓钱。李有东没有看清那沓钱是拾元还是百元的版子,他只是感到周小群拿的手挺沉的。李有东看着周小群出房,领着两个孩子出门去她娘家。李有东目送她们远去,一动也没有动。 
  周小群到了娘家,她娘说你是来接大丫他们回去的吧,但大丫他们已经走了。周小群说走到哪去了,我半路上没碰上他们。她娘说他们下广州去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们的包还在家里呢,周小群说。突然她又问二丫呢,二丫是不是也跟着去了?周小群现在最怕的是二丫也跟着她姐走了。她就是怕二丫跟她姐跑,才要大丫把包儿都留在家里。二丫也走了,她娘说,就是她怕你不准她走,才跟她姐嚷今早上就走。娘你真糊涂,你怎么把二丫也放走了,周小群埋怨她娘说。她长有脚,她娘说,我怎么拦得住她。周小群说也怪我大意,昨天根本就不该把二丫留在这里。 
  这天,李有东很晚才得饭吃。周小群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二丫也不在,他必须亲自动手煮饭、炒菜。等他吃完了饭,天就完全黑了下来。他看到屋前不远的小路上亮着几支手电光,正朝他家方向匆匆而来。接着他就听到了踏踏的杂乱的脚步声,显然那拨人距他已经很近了。李有东头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刀疤脸讨债的人来了。他的鼻尖上立即爬满了汗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滴落。李有东听到他汗珠子砸在泥土上的声音,他的心里反而冷静下来。他轻脚轻手地往屋里移动,他终于进了堂屋,他又回头望了望,那拨人还未上天坪,他就迅速地打开二门,往房里跑去,然后就揭开楼板进了苕洞。 
  李有东进了苕洞,他呆在里面,心里反而觉得紧张起来。他觉得他的全身凉冰冰的,冷得他籁籁发抖,他想我哪回也不像今日这样心里慌,只怕是在劫难逃了。李有东在苕洞里敛声屏气,听不到外面一丝声响,他的双眼怔怔地望着洞口,洞口被楼板遮着,一团漆黑。不知过了多久,李有东觉得有一千年那么长的时间,洞口突然显现出一道强烈的亮光。李有东双眼花花的,等他看清那是一束手电光时,他绝望地叫了声完了,完了,我终于被他们逮着了。 
  我们终于逮住了你,李有东,你害得我往你家里跑了好多趟,李有东没想到出现在头上的是老赵和几个人。老赵把手电筒光照在李有东身上,他说我这脚杆就是木做的光跑你家我早就没腿了,你说你把人害得苦不苦?我们一百次做不通你的工作,就要做一百零一次。李有东骂是不是来旺那条老狗给你们透的水,我屋里有个苕洞只有他晓得。老赵又说李有东你说什么,来旺晓得,狗日的来旺帮着你日弄我们。不是来旺会是谁?李有东也懵了。老赵笑嘻嘻地说李有东你猜吧,你想破了脑壳你也不会猜出是谁来。我告诉你,是你的女儿报的,今天早上她说你会在苕洞里躲赌债。是大丫那个砍千刀的,等她再回来我不一刀刀剐她我就不是李有东,李有东恨恨地说。老赵说她是你女儿你也舍得。李有东咬牙说十个女儿也抵不上一个儿子,我见了她我肯定会剐了她。 
  第二天中午,周小群带着招弟和满满从娘家回来,二丫的出走对她的打击很大,一路上她怏怏的,提不起神来。她想我已经失去了三个女儿,谁能保证我身边的这两个女儿不会成为大丫和二丫呢?走到天坪上,周小群就看见她家的大门洞开着,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按说李有东这时候是不会在家的,他肯定会出去玩。家里一定出了事!周小群赶忙向屋里奔去,她看见二门洞开着,房门洞开着。接着周小群就看见她床脚下的楼板被揭了,露出的洞冒着森森寒气。周小群一屁股坐在楼板上。 
   
  于怀岸,农民,1974年出生于湘西,中学毕业后在广东沿海打工流浪数年。2002年毕业于吉首大学作家班,2003年毕业于毛泽东文学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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