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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花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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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林国阴阳怪气地问我:不会又是你的杰作吧?我一把薅住他的衣领怒视着,真想骂他个狗血喷头,但却压下了火气,只是威胁了他一句:你再胡说八道,我绝不放过你。
  这副拙劣的对联还是引起了一点轰动,不过事情很快水落石出:此事非校内人士所为,是社会青年干的。
  一场虚惊。不过,孔老头还是开了一个严肃的班会,他特别强调:“不准再搞什么文学创作,一旦发现谁在写小说编诗歌,要受严厉处分。”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多次掠过贺东不自然的脸。
  孔老头接着对我提出了表扬,说我的进步非常大,值得全体同学学习……
  我可能真的变好了,起码我恢复了自信,会听课了,而且还恢复了咬东西的习惯——在思考或听课的时候,咬扁了好几个铅笔帽,咬断了至少五个三角板。这个细节被老师视为用心学习的表现,那些日子,有好多同学也在模仿我,可他们咬不出我的水平,常把此举做为笑柄。
  “五四“这天,我们进行了一天体育达标考试。王林国说:盼五四,却盼来了有事。这小子很有应付的办法,他看出了些门道:体育老师是新来的,有空子可钻。他成功地重复测试,总算过了关。最后的项目是铅球,贺东已经测试过了,可体育老师仍点他的名字。贺东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体育老师火了:“贺东,你聋了是吧?怎么老实到笨的地步了?”贺东站了起来,走进了白圈,刚捡起铅球,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大声喊了一句:“贺东,回来!你达标了!”但贺东没有吱声,他默默地把铅球扔了出去,不及格,体育老师毫不客气地讽刺了他一通,贺东重新捡回铅球又扔了一遍,这回达标了。这家伙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有忍耐度了?在大家同情地注视下,贺东低着头走回来,我发现他的眼圈湿润了。
  铅球一事,给贺东的打击不小,整整一天,他萎靡不振。课间休息时,他独自靠在树干上想心事,几个女同学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摸仿他的嗓音唱《过去的事情不再想》,这是贺东上次歌咏会上拿奖的曲目。女生们有意无意地刺激,总算拨动了他的心弦,我看到两行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
  正文 二十七、美丽的英语老师
  新来的英语老师个子不高,年龄不大,也没有什么学历。据说她是接父亲的班出来的。我们并没把这个一脸稚气的老师放在眼里,背地里都叫她小老师儿。小老师也有这方面的自危感,给我们上第一课时,很认真,很紧张,很严肃,严肃的有点过。这种严肃不是孔老头的煞威,而
  是高度紧张所致。
  不能不承认,小老师的英语水平挺高,发音、掌握单词的丰富程度及语法表达形式,样样精通,可以说是无与伦比。但她懂的多,却无法让我们听懂,讲得太满了,太难了,太个性化了。这样课堂上就有了戏剧性的场面:她讲得情绪激昂、满头大汗,我们听得聚精会神、焦头烂额、稀里糊涂。
  王林国首先没了耐心,佝下了挺直的腰杆儿,爬在桌上养精神去了。他的梦境还没拉开序幕,英语老师就亢奋地走过来,高跟鞋发出的“笃笃”声很急迫,很富节奏感。
  她会怎么样?她敢打人吗?
  她真敢下手,抡起手中的课本狠狠砸了下去,那声音清脆悦耳。王林国惊恐万状地跳了起来,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在小老师的课本不是砸在他身上,而是砸在桌子上,否则这家伙不吓出个三长两短才怪。小老师一脸愠怒,但我能看出她的愠怒里透着俏皮,大家也很快察觉这一点,于是放松了绷紧的神经,代之以一片低语。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王林国。王林国含含糊糊的地吐出三个字。“叫什么?”她显然没听清楚。王林国指指嗓子,做了个痛苦的示意:感冒了,说不出话。“他叫什么名字?”小老师把目光转向我。我是不会出卖朋友的,我不会直接告诉她,但我却朝桌上呶了呶嘴,我自信我的动作很经典很帅气很大人化,小老师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抓起王林国的课本,读出了上边的名字。
  “我会记住你的,你等着。”她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讲台。不过,我总感觉她的愤怒透着孩子气。
  王林国朝着她的背影做了若干个表情不一的鬼脸,我拐了他一肘说你行了,别不知好歹。他总算老实了一阵子,但接下来的举动却彻底惹恼了这个比我们大不几岁的小老师。
  小老师专注地领我们读课文,一边读一边在课桌间走动,当走近我们这张桌时,王林国探出了他那条蚂蚱一样细长的腿,他想狠狠绊她一下。这小子真是吃了豹子胆,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作个样子,孰料他是来真的。
  小老师会上当吗?她绊倒后会是什么样子?我还在进行丰富想像时,她却灵巧地蹦了过去,跳越的姿态乖张而优美。
  不过,这回小老师真地恼了,她把王林国轰出了教室。
  我们都断定事儿大了,孔老头绝不会轻饶王林国。
  奇怪的是平安无事。大家纷纷猜测:小老师不敢招惹我们,所以没告诉班主任。
  下午第一节仍然是英语课,在老师没进课堂之前,有一半同学趴在桌上睡觉,他们多是假寐,以此显示对新来老师的轻视。
  小老师哼着歌儿走进教室,她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在这个教室里发生的不快之事。
  “还没睡醒啊。”她故意夸张地提高嗓音吓唬那些没精打彩的同学,她的声音很嘹亮,很有活力,是我们喜欢的那种。
  “没有啊,睡不着,太热……太嘈杂……太……”
  太多的理由。
  “那就唱歌吧,我教大家一首好听的歌儿《采莲歌》。”小老师亲切的像幼儿园的老师。她亲切的话语还真唤醒了我们并未泯灭的童心,我们这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是个孩子啊。
  她教歌的水平更高,她给我们带来久违了的音乐之梦。我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体验这种美妙的感受了。
  小老师有一套很特别的教学方式,在那个年代,她的这种教学方法,是另类中的另类,是不可思议的。她让我们把课桌集中到两边,中间的空地成为表演的舞台。她像个孩子般在舞台上为我们表演各种生动有趣的英文节目,把大家的兴趣一下子调动起来了,在游戏中,不知不觉地消化了课本上的内容。
  而我却替她担心,我敢断言,她的创新教学法肯定不会长寿,不会得到校长的认可,最终必定会成为她失败的重要因素。
  好在小老师的人气和人缘还是不错的,她的可贵之处在于她是靠自学成才,很令人敬重,而她的可悲之处也是因为文凭,因为没有学历,她以后面临的困难要比同事们大得多。我对小老师是尊重的,甚至特别喜欢,只要与英语沾边的,不论是人或事,于我都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当初与赵琳琳的相识,与林英英的相悦,皆缘于英语。另外,我还牢牢记得姐那“几要几不要”的训示:不要轻视没有学历的老师。
  英语老师带给我们的欢乐,几天来一直萦绕在大家的心头,萦绕在教室的上空,甚至萦绕在宿舍的每个缝隙。课间大家还争抢着帮小老师干活,男生帮她清理垃圾、修整宿舍,女生帮她洗衣服,那场面,说真的,让人感动得想哭。
  在这些积极的男同学中,王林国是最踊跃的一个,他完全被小老师折服了,因为她不仅没有记恨他曾经对她的不恭,而且格外器重他,多次叫他做她的搭档,配合她的表演,王林国感觉幸福死了。
  课外活动时,大多是我们大扫除的时间。小老师的屋前人气最旺,不论大家怎么分散,最终都会三三两两聚集到这里。这个小院像个小小园林,花草树木葱郁。我们好奇地围着那几株树木观察,葡萄竟然开花了?大家发出同样的的感叹,但旋即被王林国一句话堵回去了:“什么开花?那是葡萄藤的新芽。”杏花呢?吐出血红的花苞缀在枝头,红中绽开着一片白,好看极了,那棵巍耸且倔犟的花椒树也刚刚伸展嫩叶,梨树则早已则托出了几片白花。我呆呆在站在小院的荫凉里不肯离去,我在梦想:如果住在这里,该多么安逸啊!
  中午,我决定到宿舍睡一会儿,这几天连续熬夜,不睡的话,下午上课又要迷迷糊糊,像在云雾中。
  宿舍里已有四五位在蒙头大睡了。张飞钻出脑袋来招呼着我,说了几句笑话,我却听不懂。我躺在门边的床上,无伦如何也睡不着。听着外边打乒乓球的说笑声、喝彩声,与隔壁宿舍的口琴声,这一切与屋的安逸交融着,使我感到幸福无比。还有此起彼伏的鸟儿啼啭,燕语莺声,让我们听出了春深的信息。
  同学们也大都难以入睡,他们依然沉浸在英语老师带来的欢乐中,对她做着各种评论。只有王林国在床下不声不响地洗衬衣,这家伙,只洗衣领,不洗衣襟,我说你这是整什么景儿?他头也不抬的说:衣领是关键地方,别人看时,只能看到洁白的衣领,谁还在意衣襟什么样子?
  正文 二十八、老爸归来
  我竟然给姐姐写了信,告诉她我对考大学很有把握。这当然不是真心话,我只是想让她冷不丁的高兴一下子,毕竟她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太多了。我和姐近半年没见面了,我有点想她。老妈倒是去城里看过她几次,但回来后从不和我们谈姐的事情。
  星期天一早,姐两口子从城里赶回来。他们的心情不错,姐夫显得比以前年轻了许多,不过,我对他仍然没什么好感,他的形象总是与我心中的姐夫对不上号。
  姐夫摆出了正儿八经的架式,要我沟通一下。
  这家伙竟然把我写给姐的信带在身上,他把信展开,给我指出其中的一个错字,煞有介事地批评说:“不要粗心,粗枝大叶的人是要吃很多苦头的。”我很反感他的语气,但出于礼貌,我只能毕恭毕敬地听着。他不管我爱听不爱听,喋喋不休地考起我来:“党的四项基本原则是什么?国徽上的四星代表什么?……”把我当成小学生了?我懒得回答他的问题,用沉默表示对他的不屑,几次想找借口走开,可是老妈和姐早已看透我的心思,不停地给我暗示,让我坚持到底。
  姐夫开始畅谈他的人生,他说他就是因为没有好好学习,才成为城市里的大老粗,他感到无比的后悔……长达一个小时的演讲,真够难为他的。他多次引用那个颇有说服力的问句:“你到了社会上,能始终带着课本吗?”这些当官的口才真是可怕啊。可怜老妈和姐姐,听得那么认真,脸上写满了敬仰。
  姐夫竟然自带了茶具,他从包里掏出一个茶缸,缸体上有“六届工大代表,1982”的字样,看来,这是他最引以为荣的宝贝了。姐姐对这件宝贝也是恭敬有加,自豪地接过缸子倒上茶水端到他面前。
  但愿她在家里别这个样子,像侍候老板似的。
  姐夫请我们去供销社饭店吃午饭,我没去。至于他给我捎的那几本参考资料,第二天我就卖给了贺东和祝海飞他们。
  贺东的创作劲头有增无减,虽然孔老头已下了“绝杀令”,他仍然执迷不悟,而且常常顶风作案。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式。杂志社也是,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我非常非常可怜他。这家伙写迷了,政治课成了作文课,旁若无人地写啊写,让任课老师逮住并狠狠羞辱了一顿:“你野心还真不小呢,还想为《XX青年》写刊首语?看你的题目《我身边的美》,你本身就丑陋得要命!……”
  贺东的苦恼由此而生,第二节化学课时,他和王林国换了桌位,跑到我身边大倒了一通苦水,什么苦闷啊,彷徨啊,追求啊,等等,很博得我的同情,我信手在演算纸上给他写下了一句缄言: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同时又写下了:我非常乐意帮你。贺东总算平静了下来。
  王林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对《青年文摘》上的“五四青年智力竞赛题”产生了浓厚兴趣,激动地不行,发动了许多许多同学答题,架不住他三寸不烂舌的蛊惑,我也动了心——参加竞赛可得大奖啊。奖品是昆仑电视、牡丹收录机、袖珍电子计算机和青年文库丛书等。那几天,我们几乎全成了地下工作者,有一半的同学把心思用在了竞赛题上。结果可想而知,题全答完了,功课却落下不少,孔老师从“探子”那里早已掌握了信息,在我们即将胜利汇总的那一刻,他从天而降,把我们杀得片甲不留,统统没收去了。据可靠消息,这份沉甸甸的答题,成为孔老先生口中的蝉,他封装起来,当天就到邮局寄发了出去。
  天儿开始热起来,迫使我们换上了单装。梧桐花的特殊香味弥散在空气中,山山水水都被草绿连在一起,村庄若隐若现地在绿海中轻荡,如同一首诗。五龙河被满眼的葱绿遮盖得看不见了,但我仍然可以想象出那辽阔的水面和涌动的波涛。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人们的积极性提高了。眼下正是春耕,满山满野种地瓜的,种芋头的,施肥的,浇麦子的,每一块田地里都有劳作的人。
  放晚学后,我走在回老家的路上,徜徉着轻快的、氤氲着芬芳的轻风,心情挺激动的。山道旁停着好多马车或拖车,车上装满水袋,穿着红红绿绿的人们在地里紧张忙碌。满山的杏花落了,落到地上似一层轻霜。唯有那白色的苹果花还盛开着,将远山罩上了一层轻轻的、细细的烟雾。
  陆陆续续有收工的,走在归家的路上,肩头挂着一轮夕阳。
  在村口遇上巧儿的姐姐,她说你妈回来了,好像出事了。我的心咯噔一下。
  老妈一个人满脸忧郁地坐在院中的石条上,见了我,她的泪水止不住长流下来。
  “出什么事儿了?”我问她。老妈重重叹了口气:“没什么,不管你的事。”她的声音挺疲惫挺苍老。“我爷呢?”“去爱巧家了。”
  什么事儿会让老妈这么伤心?我决定去程家找爷爷。
  我在程家见到了爷爷,而且,也见到了多年没有音讯的老爸。
  这是他吗?老得那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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