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哭声 文 千寻千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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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接触那家人,毕竟现在他也是有身份的,很多场合都可以遇见他们,但是他按兵不动,因为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者说没有一个好的契机让他可以融入那家人,过早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这就是他的焦虑所在,眼见母亲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也很不好,无论如何要在老人的有生之年看到那家人的覆灭,无论如何不能忘了这切齿的恨,无论如何不能让母亲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他也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妻子是电视台的知名主持人,也是这座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两人是在工作中认识的,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也不存在谁追谁,相识两年后觉得各方面条件都适合就结婚了。婚后两人各忙各的,家是装修得很漂亮,可是连旅社都不如,因为工作,他每天很早就出门,她每天晚上很晚才回家,两人忙得连亲热的时间都没有,后来还是妻子提出,这个样子下去只怕不能到头,得换种方式生活,他表示赞同,两人都试图修复疏远的感情,于是一起去巴厘岛度假,结果还是无济于事,住在豪华的酒店里,两人的电话响个不停,做完爱竟然无话可谈,本来一个月的假期不到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心照不宣,非常迅速地去办了离婚手续。他们离婚后一年多,周围的人都还不知道,直到前妻的身边又多了个人,人们才恍然大悟,这对才子佳人早就各过各的了,不过两人还是朋友,而且相处得还很融洽,“其实我们更适合做朋友。”他的前妻有一次就这么说。
离婚后他偶尔也有女人,但却没有正式的女友,爱情和婚姻对他而言早就是个陌生词了,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一本书,当时还蛮轰动,是一个叫水犹寒的神秘女作家写的,讲述的是一个女孩以不同的面孔挣扎在红尘中的故事,他一看就感觉如遇知音,因为他也是这么生活的!他马上给作者写信,也很快得当回信,在信里两人谈得并不多,但却谈得很深刻,字里行间,水犹寒就如她的名字一样,给他的感觉很冷淡,却并不疏远,有点忧郁,却并不颓废,很成熟,却暴露出天真,他对她充满向往和想象,书信来往了半年后,他按捺不住了,提出要采访她。对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可是见面后他一眼就看出是个冒充的,揭穿对方的身份后他坚持要见到小说的原作者,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那个女作家终于肯见他了,他欣喜若狂,直觉意识到这次见面将非比寻常。
太深刻了!无论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都无法描述她在他脑海里绝世而独立的样子,在那间幽静的茶楼里,她蒙着面纱而来,只一眼,那双比海还深的眼睛就毫无道理地淹没了他,他自认为见过很多女人的眼睛,可是没有一双能象她的眼睛一样如此强烈地震撼到他,她说话轻轻的,有些羞怯,矜持中透着刻骨的忧伤,那天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了印象,只知道当他提出想跟她再见面时,她竟然告诉他,她将要离开这座城市……她真的离开了,后来无论通过什么途径,他就是没法得到她的半点音信,仿佛她是一滴水珠,还没沐浴阳光就蒸发得一干二净。
他不甘心,就找到之前冒充她的那个女孩,试图从她身上找到那双眼睛的踪迹,可是徒劳无功,那个冒充她的叫繁羽的女孩也不知道她的下落。他还是不死心,经常约繁羽出来吃饭喝茶聊天,打听不到下落,就努力从繁羽那获得更多有关她的事情,当他问繁羽水犹寒为什么蒙着面纱时,繁羽竟然说,因为她有一张丑陋的面孔。他不信,怎么可能呢,一个有着海一样深遂眼睛的女子怎么可能有着丑陋的面孔呢,因为没有见过,所以无法想象。但是出乎想象的是,由于他频繁地约会繁羽,竟让她产生误会他对她意思,喜欢上她了。天哪,这又怎么可能,在他的眼里,这个叫繁羽的女孩子平庸得即使天天见面也无法想起她的样子,除了因为她认识水犹寒这唯一的一点理由外,他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想到跟她有所发展。可是她却不这么想,这个女孩很有心计,虽然他委婉地告诉了她,两个人不可能有发展,但她并不急于退缩,主动出击,他不约她了,她就约他;他出差了,她就借口要到他的钥匙帮他打扫屋子;他回来了,她就帮他洗衣做饭;他上班了,她就守在他的屋子里等他回来;他不理她,她就自己脱光衣服睡在他身边……后来的事情想也想得当,无论他情不情愿,反正他们在一起了,谈不上喜欢,也没有感情,更没想过未来,反正一个人是过,两个人也是过,不用付出感情,不用花时间哄,有人给他洗衣做饭,有人陪他睡觉,有人仰视他崇拜他,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了,虽然周围的人很不理解,如此优秀的他怎么找了个这么平庸的女友,但他已经默认了,或者说绝望了,她只是他的一个习惯,仅此而已。
大概是在水犹寒失踪后的第三年,他认识了“云中漫步”画廊的老板沈牧文,准确的说,是他有意识地认识了沈牧文,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和朱道枫关系密切,他们和另外四个好朋友经常在一起聚会,是这座城里鼎鼎大名的“茶话六君子”。他是通过写了一篇“云中漫步”的评论文章而认识沈牧文的,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沈牧文为人很热情,也很热衷交朋友,秦川经常去他的画廊赏画聊天,有时候也约他出来喝酒,两人年龄相近,兴趣爱好也都差不多,很快就无话不谈了。
“我一定要介绍我的那些朋友们给你认识。”牧文好几次都这么说。
秦川笑而不答。深藏不露是他多年练就的本领。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他刚刚开完会,牧文给他打电话,要他速到王府茶楼,过期不候。等他赶到的时候,二楼包间里已经高朋满座谈笑风生了,牧文一一给他介绍,善平、哲明、东波、吴昊、朱道枫……
“你好!”他向朱道枫伸出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笑。
“你好!”对方也很有礼节地站起身,跟他握手。
四目相对。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好英俊的脸!
“后生可畏啊,这么年轻就当总编。”善平笑着打量他。
“我是老江湖了。”他答。坐在善平对面。善平的旁边正坐着朱道枫。
“老江湖?”朱道枫表示不解。
“是啊,我十几岁就出来混了。”
吴昊说:“可你看上去一身书卷气,没有江湖味啊。”
“女人都喜欢你这样的。”善平笑。
“我没女人缘。”
牧文说:“别谦虚,电视台最漂亮的那个主持人不是你前妻吗?”
“是吗,我蛮喜欢看她的节目。”东坡也发话了。
“我不适合婚姻。”
众人笑。
“很好,现在单身,胡作非为也没人管。”哲明说。
“是想胡作非为,不过到现在都没想好怎么个胡作非为法。”
牧文马上接话:“跟威廉学,他绝对有真传。”
“是,是,没错。”善平也点头。
“别胡扯,我的名声有那么坏吗?”朱道枫笑。
秦川马上盯着他:“没关系,我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
众人又笑。
稍倾,六个君子外加秦川浩浩荡荡开到著名的高朋食府用餐,边吃边聊,气氛更加热烈。六个人轮番来敬秦川的酒。一顿饭还没吃完,秦川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来,我也敬各位。”他笑着举起了杯。目光扫视一周,最后落在朱道枫身上:“威廉兄,小弟不才,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这么客气干什么,”朱道枫连忙也举起杯,“大家又多了一个朋友,很高兴的,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两人对视。一饮而尽。
回到家,秦川跌坐在客厅沙发上很久都没有动,脑子里全是朱道枫的影子。一起在这座城市里生活这么多年,今天是头一次见面,印象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个人竟是如此谦和,虽身家亿万,却没有一点有钱人的势利,言谈话语倒象个做学问的,给人以云淡风清,从容不迫的感觉。
“你回来了,”繁羽刚好买菜回来,见他坐着一动不动,以为他累了,“很累吗,上去休息会吧,晚上我做你最喜欢吃的……”
他看都没看她,径直上了楼。
繁羽愣在原地,气得没话说。
两个人就是这样的,没话说。连吵架的话都没有。
但繁羽似乎习惯了,反正他当她是空气,这样不是更显出她的重要吗,谁能没有空气呢?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晚饭后秦川把自己关在书房很久都没出来,繁羽不敢去敲门,他在书房的时候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去打搅,否则就翻脸。她是领教过的。
很晚他才上床。繁羽连忙将自己半裸的身子贴了过去。他一把推开她,“睡觉”,随即就关了灯,把背对着她。但马上他就爬了起来,咆哮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喷那些难闻的香水,你就是不听,出去,我要一个人睡!”说着他就掀开了被子。繁羽紧张地坐起来,“没喷多少,就一点点……”
“出去!”秦川怒目而视。
她只得慢腾腾地起身穿衣服,难过地走出卧室。
他看她出去,马上起身打开窗户,让房间空气对流。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越来越讨厌这个女人,别说看到她的人,闻着她的味就不舒服。这个女人实在是庸俗,还假装情趣喜欢往自己身上喷香水,她根本就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味道岂是香水可以喷出来的。外表平庸并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内心也一片荒芜。
秦川开始考虑,是时候该要她走了。
繁羽隐约也知道,她留在他身边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他跟她的话越来越少,看都不愿看她,更别说碰她。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性生活了。无论她以何种理由安慰自己,也无论她如何的不甘心,她越来越清楚,她没有办法留住这个男人。以前他还是跟她有话说的,虽然大多是打听另一个女人,但有话说就有交流,总比一天到晚看都不看她要强。她不理解,那个有着一张恐怖面孔的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如此吸引着他,她知道他们见过面,仅仅是一面,就让他这么惦念吗?
早上他起得很早,她做的早餐也没吃,一个人闷不作声地出了门。
“你回来吃午饭吗?”她追出来问。
“不吃!”他头也不回地跨上了自己的奥迪车。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报社,他开车去看母亲。
在一间四合院门口,他缓缓停下车,刚进院子就看见母亲扶着一棵枣树向门口张望着。院子里一共有两棵枣树,枝繁叶茂,阳光下散发着大自然的味道。
“妈,天这么热,你怎么不到房里休息。”秦川连忙走过去扶住母亲。
“没事,屋子里待久了出来透透气。”母亲听到儿子回来,很是喜悦,虽然眼睛看不见,可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焕发着母爱的磁性。她的脸已不能称作是脸,白色和深褐色的痂块密布在整张脸,没有眉毛,眼珠混浊僵硬,嘴角的一边向上扭曲着,以至于说话漏风,口齿不清;她也没有头发,头皮早在三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中被整个的扯掉,终年戴着帽子;阳光下,她的身子显得格外的瘦弱单薄,背是躬着的,走路也是一瘸一拐,颤颤微微,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就是三十年前的倾城,谁能想到,她的容貌曾经倾国倾城呢。
“妈,天热你怎么不开空调,”秦川扶母亲进屋这才感觉里面象火炉,“跟你说过多少次,省不了几个钱的,钱也不是省出来的。”
“我知道,我儿现在出息了,妈不是省钱,妈是不怕热。”母亲微笑着坐到客厅的一把竹椅上,这把竹椅还是从乡下带过来的,都用了几十年了,坐在上面咯吱直响。
这个时候保姆阿忆端着一盘西瓜从里屋出来了,看到秦川甜甜地笑着说:“川哥哥,你来了,吃瓜,奶奶前儿叫我买的,舍不得吃,一定要留到你来再开。”
阿忆十六岁,面目清秀,手脚灵活,是从前乡下老邻居的女儿,几年前发大水一家人都被洪水冲走,阿忆成了孤儿,秦母感恩老邻居在那场大火中救了她母子就收留了阿忆,留在身边做保姆,顺便做个伴。
“阿忆长高了啊。”秦川微笑着接过西瓜。
“是吗,来,忆儿,让奶奶摸摸,”秦母伸出手,拉过阿忆慈爱地抚摸她的头,“哎哟,是长高了不少,脸蛋也一定长开了吧,肯定是个俊姑娘。“
“奶奶……”阿忆满脸绯红,撒娇道。
“阿忆,你也长大了,有什么打算吗?”秦川若有所思地问。
“我要陪着奶奶。”
“好,好,”秦母欣喜地连连拍她的手,“奶奶就留你到身边……”
“可是你不想读书吗?”
“我……”
“是啊,阿忆,你也不能老留在奶奶身边,奶奶早晚会死,我死了你怎么办?”
“奶奶,”阿忆一听这话立即红了眼圈,抱住秦母哽咽起来,“奶奶不会死,奶奶永远都不会死……”
“不死不就成老妖怪了吗?”秦母呵呵地笑。
“奶奶……”
“阿忆,中午吃什么啊?”秦川转移话题。
“当然是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啦,我这就去做……”阿忆冰雪聪明,马上意识到他们母子要单独说话,一蹦一跳地进了厨房。
“真是个孩子。”秦川看着她的背影笑。
“是啊,多亏了这孩子照顾我,给我作伴,要她去读书我还真舍不得。”
“可不让她读书会耽误她的,她还太小,不懂事,就怕将来会怨我们。”
“你看着办吧,我儿是有见识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妈,你又来了。”
“川儿,妈甭晓得有多欣慰,你这么有出息,妈没白疼你。”
“我这算什么出息啊。”
“够了,妈已经很满足了。”
秦川看着母亲,眼底忍不住泛红,想起从前,为了供他上学,双目失明的母亲一路要饭,要了十几年的饭。现在他的经济条件好了,有足够的能力让母亲享福,可是母亲却仍然保留了从前的俭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