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哭声 文 千寻千寻-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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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一共坐了三个人,一个司机,两个女孩。梓园少爷并没在车上。父亲和轿车司机都是当场死亡,那两个女孩受重伤,其中一个在送到医院后也死了。另一个据说撞断了脊椎,终身残疾。
葬礼那天,下起了大雪,母亲和我坐在冷冷清清的灵堂里,已经悲伤得没有力气再哭泣。除了梧桐巷几个特别要好的邻居,没有人来参加父亲的葬礼。谁敢来呢?父亲撞死的可是梓园的人啊,尽管他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不到一个月,家里去了两个。家,对于我和母亲而言已经不能算家了。那是人间地狱。因为每个角落都是回忆,姐姐和父亲用过的每一样东西静静地摆在原来的地方,却无时无刻不刺痛着我和母亲的眼睛。
“也好,你爸过去了,你姐姐就不会寂寞了,也不会害怕了……”
母亲反复念叨的就是这句话。
母亲从外表来看很正常,一样的洗衣做饭,一样的料理家务,每天晚上放学回来,她还会弄很好吃的饭菜等着我,我坐下来,却总发现桌上多摆了两副碗筷。
“静静,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母亲不停的给一个空碗里夹菜,“吃,多吃点,你最近瘦了好多。”
完了,她又给另一个空碗夹菜,“迈青,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不知道盐有没有放多,我煮着煮着去给静静洗衣服,不记得放了几次盐了。”
母亲至始至终面带微笑,很幸福的样子,她很幸福……
“妈……”我撕心肺裂地哭叫起来。
母亲疯了。
但她疯得很“正常”,既不蓬头乱发,也骂人伤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干净,家里家外收拾得整整齐齐。她没有再上班,每天做完家务,就搬张板凳坐到门口边晒太阳边织毛衣,邻居问她给谁织,她就说:“给我家静静织,这孩子不晓得怎么长这么快,去年的毛衣今天都穿不得了。”
下午,她会准时去菜市场买菜,总是满满的提一篮子回来。邻居见了又问,“老谷家的,怎么买这么多菜啊?”
“哦,我们家迈青最近腰不太好,老毛病犯了,我给他买了只雄鸡炒酒,据说对腰很有好处。”母亲笑着回答。
可怜,真是可怜,邻居们都在背后偷偷擦眼泪。
母亲精神失常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梓园。一天放学回家,我又见那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我奔回家,果然见母亲和梓园老爷面对面坐着“攀谈”。
在门口我听见母亲说:“朱先生,真是的,还麻烦你送这么多东西来,我家迈青在你那里做事,你一直就很关照他的,他回来都跟我说了……”
梓园老爷没说话,抽着烟定定地看着母亲。
“朱先生,我们家迈青好几天没回家,您把他派到哪里去了呀,他这个人哪,就是这样子的,出去了连个电话也不打回来。”母亲又说。
梓园老爷还是没说话,出神地看着母亲,神色凝重,象在思考着什么。
“妈!”我推门进去。
“哦,幼幼回来了,”母亲见到我很高兴,连忙站起身接过我的书包,“看到你姐姐没有,她到现在还没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学校里排节目。”
“妈!”我叫。
“别这么大声,有客人在!”母亲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又对梓园老爷说,“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从小就没规矩,您可别见外……”
“呵呵,”那男人回过神,笑了起来,看看我,又看看母亲,“幼幼很乖啊,我很喜欢的。”
“这孩子就是性子急,脾气暴躁,跟她姐完全不同。”母亲笑着说,继而又问我,“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弄饭,朱先生,您要是不嫌弃,也到这吃顿便饭吧。”
梓园老爷连忙摆手,站起身说:“我看不必了,还是我请你们到外面去吃吧。”
“这怎么行呢,外面吃很贵的。”母亲连忙推辞。
“哈哈,是很贵,不过……”梓园老爷走到母亲跟前,目光闪烁,很温柔地说,“餐厅是我家开的,再贵也没关系,对不对?”他死死盯着母亲,很兴奋,母亲的失常好象让他很高兴。我也盯着他,又没来由地害怕起来,心底都在颤抖!
他把我和母亲载到市区最有名气的一家西餐厅,教我和母亲吃西餐。我拿着刀叉,不可理喻地看着这个男人,只见他和颜悦色地跟母亲说着话,完全没把母亲当做一个不正常的人。母亲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话。母亲问:“我家老朱到底去哪了,我很是担心他的身体……”
“哦,刚才忘了跟你说,我把他派到国外去了。”梓园老爷笑着说。
“这样啊,那他多久才能回来?”
“因为那边事情多,可能要些时候哦,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梓园老爷睁眼说瞎话。我看着他,吃惊地张大嘴巴。他也注意到我在看他,对我笑了笑,切了一大块牛排到我的盘子里,“幼幼,你要听话,你妈妈……情况不太好……”
“我哪有不好啊,能吃能睡的,好得很!”母亲打断他。
“是,是,看上去是还不错,”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和母亲,说的话高深莫测,“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老天是在成全我啊,看来我只能接受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可是第二天放学回家,我没见到母亲,在饭桌上看到一张纸条,母亲写的,只有一段话,我还没看完就两眼发黑,差点昏死过去。
那上面写着:幼幼,我跟朱先生去看你爸了,朱先生说他正好要出国,可以把我顺路带过去,他还说,他已经把你姐也接过去了,我去看看你爸和你姐就回来,天气这么冷,他们穿的衣服不够。我走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吃饭就到隔壁的四阿婆家吃,我已经跟她说好了,也交了饭钱,晚上睡觉要记得关好门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还有,我留了一些钱在你的枕头下,需要的时候用,记住了啊!妈妈字。
那一刻真是天旋地转,我疯了似的跑出去,找到四阿婆,她说母亲是被一辆黑色轿车接走的,她说她很快就回来,要你这几天就到我家吃饭。
梓园!梓园!
我头昏脑胀,回到家在枕头下一翻,果然见压了几百块钱,又到母亲的房间一看,她给姐姐织的毛衣都不见了。“妈妈!”我瘫倒在地,嚎啕大哭,感觉世界一片漆黑,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连唯一的母亲也被骗走,不行,决不可以,我要找到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
我打辆车来到通往梓园的路口,当时天已经快黑了,我趁着夜色避开那两个门卫,从侧边偷偷溜了进去。我在漆黑的林荫道上一路狂奔,哭着,喊着,妈妈,妈妈,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啊,你别信那个骗子的话,他是个骗子!
我跑出一身的汗,出了林荫道,看到梓园已经亮起了灯。夜色下,那豪华的庄园依然盛气凌人,冷漠地拒绝着我这个无助的陌生人!我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旁边的围墙上翻了过去,我本来就瘦小,加上有花草的掩护,我很顺利地就摸到了庄园后面,一排弧行的白色建筑前,这排建筑其实是两栋房子连起来的,成半月形状,跟庄园前面的房子连成一片,不是每个房间都亮着灯,所以光线也不是很亮。我正准备从一张侧门进去,突然从门后窜出一条大狼狗,差不多有我半个身子高,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就将我扑倒在地,我尖叫起来,还始还能挣扎,到后来就动弹不得了,我根本不知道被咬在哪里,只觉得全身都在流血,沽沽地流,好象生命的热潮渐渐散去,我觉得我快死了……
“不好了,有人被狗咬了!”模糊中我听见有人在喊。
接着就是很多的脚步声,有人把狗赶走了,又有人抬起了我。我不知道我被抬到了哪,感觉躺在了一个软软的地方,眼睛里全是血,看不清,只觉得身边围了很多人,很嘈杂。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进来的!”
“哎呀,她全身都是伤,脸,她的脸也被毁了!”
“真可怜啊,看上去还不到十三岁吧?”
“叫医生没有,得赶紧叫医生!”
“我看叫医生也没用了,这孩子流了这么多血,只怕不行了。”
“快拿纱布,先止住血!”
马上有人给我擦血。
我不觉得疼,就觉得很虚弱,就快要停止呼吸般,已经接气不上来了。
“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听得很清。
“少爷,我们也不知道,就听到后门有人喊救命,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这孩子已经成这样了……”旁边有人答。
少爷?谁是少爷?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睛里的血让我眼前腥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我必须看,一定要看,那个少爷,那个害死我姐姐和父亲的少爷,哪怕看一眼后失明我也要看。“眼睛,我的眼睛……”我喊着,希望有人能帮我擦擦眼睛。
“叫救护车没有?”我听见“少爷”在问。
“已经叫了,马上就快到了!”
“她是怎么跑进来的?”
“不知道,估计是爬围墙进来的。”
“你们以前见过她吗?”
“没有,我们都没见过。”
“拿纱布来,帮她擦擦眼睛,她好象在喊。”少爷吩咐道。
马上有人很轻柔地用纱布擦拭我的眼睛,光线一点点的透过来,快了,快了,就快要看见了,我摒住呼吸,拭目以待。
纱布移开了。看见了,我看见了,眼前站了很多人,我搜索着,寻找那张脸!
“看得见吗?”
一张英俊的脸恍然出现在我视线里。
我死死盯着那张脸,那只有在电影画报上才看得到的脸,英俊得无懈可击,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轮廓分明的嘴层……
“孩子,告诉我,你看得见吗?”他又问。满脸焦虑。
“少爷,救护车来了!”旁边有人插话。
“好,我来抱她。”说着我就被他抱了起来,我无力地看着他,心底无限尉籍,老天,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张脸,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虽然视线越来越模糊,但我已经记住了这张脸,就算从此失去光明,我也已经记住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他!
姐姐,爸爸,你们看见了吗,我现在就躺在这个男人怀里,我记住了他的样子,他就是烧成灰我也会认得他了,无论过多少年,无论经历多少苦难,我一定会活着,也一定要活着,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送这个男人去见你们,让他跪在你们面前忏悔……亲爱的姐姐和爸爸,我知道你们此刻都在天堂,从你们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的爱就跟随着你们了,就象你们的爱始终跟随着我一样,我希望你们在天堂住得幸福,让我的爱和思念陪着你们,等着我的消息吧,等着我把这个男人送去见你们的那一天……
“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
我被放到救护车担架上时,那个男人跟我这么说。
“名字,你的名字……”我呻吟着问。
“我叫朱道枫,记住了吗?”他笑。很温柔。
“记住了!”我答。
第一部 双面人 第二章
停尸房的哭声(一)
这是个谋杀的故事。
这又不仅仅是个谋杀的故事。
这也是个爱情故事。
这又不仅仅是个爱情故事。
我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谋。我叫谷幽兰。前面已经说过了,我本来叫谷幼兰的,在我还是谷幼兰的时候,我很丑陋,也很贫穷。我的丑陋源于十三岁时被狗咬,整张脸都被毁了,我一生都无法忘记,当我伤愈后对着镜子照时的万念俱灰,那张脸,从眼部下方一直蔓延到嘴巴,全都扭曲得变了形,拆了线的伤口结着可怕的痂,象一条条蜈蚣爬在脸上。还有我的脖子,我的肩膀,我的手臂和大腿,全都爬满“蜈蚣”,站在镜子前的我成了个怪物,我尖叫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脸,恨不得将整张皮都撕下来。但是不可能了,那张恐怖的皮已经注定了将跟随我一生,医生说,即使整容,也无法恢复到从前的容貌,而且要整也要等成年后整,因为我还没发育成熟,脸没长开,如果整了长大后难保不会变形。此后的很多年,一直到成年,我都羞于见人,整天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敢出来,我一出来,就会引起路人的惊慌,调皮的小孩还会朝我扔石块,吐唾沫。
我怎么生活呢?最初我是被一个叫四阿婆的老邻居收留,她是孤寡,无儿无女,见我无家可归就将我收养在身边。她是靠卖冰棍为生的,我帮着她一起卖冰棍,但我绝不能露面,一露面顾客全都会吓跑,我只能帮她进货送货,而且还得戴着口罩,否则批发部不把货卖给我。我也没有上学了,学校不收,说是会吓到学生,不上就不上,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上,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这样艰难地过了三四年,我似乎习惯了这种躲在人群后偷生的日子,也不觉得苦,没有思想没有挂念没有寄托,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可是就连这种行尸走肉的日子,老天也觉得是种奢侈,在我十七岁时,四阿婆老得动不了了,死了。我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记得那是个很炎热的夏天,四阿婆死在床上,我也没怎么哭,好象已经忘了哭,平静地将她用被单包好后放到拖货的板车上,拖着去火葬场。那段路很远,很远,我从早上一直拖到下午太阳快下山才拖到火葬场,工作人员很诧异,不相信一个瘦弱的孩子能把一具尸体拖这么远,还是在这么个大热天,他们问我板车上的人是谁,我说是我奶奶。怎么不用车送呢。没钱。家里其他人呢?死了。真可怜。他们说。
他们没有收火葬费。这可能是四阿婆没想到的,她孤寡一生,没有工作,没享受过什么特殊优待,没想到唯一的一次竟然是死后免费享受了一次火葬。火葬场的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很和蔼,当四阿婆的骨灰送到我手里的时候,她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我说没什么打算。她就问我想不想学门手艺,将来好混碗饭吃。我说当然可以。她就说,那你就学给死人化妆吧,这工作听起来是有点那个,但好歹是门手艺吧,你这个样子,也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