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农民夫妇的流浪生活:盲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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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板说:“怎么也得七、八万吧。”
孙国民顿时泄了气,自己兜里只有这些日子拣废品还有孩子们拔鸡毛和鸭毛的攒下来的一千多块钱。
王老板说:“我看你们两口子人不错,便宜给你们,不要真是可惜了。在上海闯下这点家当确实挺不容易的。给别人都抢着要。”
孙国民一个劲地点头,说:“是啊,是啊,可是,可是。。。。。。”
王老板说:“我知道你手头紧,没关系,你可以先付个两万三万的,剩下的等以后生意做起来,赚了钱,再给,一点点地滚动起来。”
孙国民依然尴尬地搓着手说:“可是,可是。。。。。。。”
王老板站起来,轻轻摇了摇头,走了。
第二天,来自安徽无为的另一个王老板的熟人,以八万元的价格买下了他的卤水鸭和三黄鸡的生意。新老板看了看院子和家什。王老板提了句,这几个孩子拔鸡鸭毛手脚都挺利索的,拔的也干净。能留着继续干就继续干。
新老板勉强同意了。
只是,快过年的时候,来了不少人,在每一间小平房上都用石灰刷了一个大字“拆”。
房东是当地人,来丈量了面积,算清了补偿之后,就没再来过,又过了些日子,新老板来了,把所有的家什都运走了。换了个地方干这个生意,而且从老家又叫了不少人来帮忙,用不上孙国民夫妇还有他们的孩子了。
这一片小平房里的人陆续都搬走了。剩下的几户也都在忙着收拾。
有消息说,一定要在春节前把这一片拆完。一个别墅群将在这里拔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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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流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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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桂芬着急了,那几天使劲地催促孙国民想办法,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谋生的方法,找到一个落脚点,总不能就这样再失去吧。因为推土机已经开来了,先扒旁边的那一片平房,这一片的人家大多已经搬走,地上一片浪籍,满是废旧的被大家遗弃的烂鞋子、袜子、破衣服、塑料袋等等。
孙国民那几天带着孩子什么也没干。苏桂芬一催他,他不搭理,整天带着孩子教孩子在屋里吹唢呐。其实,孙国民心里也很着急,但他更着急的是上次孩子们的出走事件,让他吓了一跳。他分析孩子们有两个原因要离家出走,差点酿成大祸,一个是孩子们不能总是拔鸡毛、鸭毛,孩子们小,要有玩的东西,左思右想,就想出了个让孩子吹唢呐的办法,除了最小的,几个孩子一比,比谁吹的响,比谁能吹出调门来,有了乐趣,就不总想着往外跑了,孩子们还有一个原因想出去,那就是传说中的游乐场,那些游乐场在旧杂志上可以看到,在拉煤的火车上可以远远地看到,每个城市都有游乐场,那些高大神奇的游乐设施有时候会在车厢边一闪而过,对孩子们的视觉和心灵的冲击旁人是无法想象的。
所以,孙国民想,一定要带孩子们去一趟游乐场。
苏桂芬没有这样多的想法,而是心里越来越着急,她实在不想让孩子再去睡水泥管子,她觉得有一个给别人拔鸡毛和鸭毛的事情做就很好,能在上海先站住脚,然后有些积蓄之后,再谋更好的发展,可是,王老板把生意转给了别人,这片房子又要拆了。
苏桂芬和孙国民商量,能不能四处托托关系,再找一个这样拔鸡毛这样的生意。
苏桂芬的想法立刻和孙国民不谋而和,只是孙国民比苏桂芬想的要远的多,孙国民告诉苏桂芬先不要着急,先要有个重要的事情做。就是要让孩子们学会吹唢呐。
苏桂芬问:“那是为啥?”
孙国民把苏桂芬拉出屋子,站在一截断墙上,看不远处的轰隆做响的挖掘机,看远处林立的高楼。
孙国民说:“你看,上海这么大,这么多的人,就不会饿死我们,因为这么多的人要吃东西,就会有人做,上海不光一个王老板做卤水鸭和三黄鸡,一定有非常非常多的人,你看,哪些楼你数的过来吗?”
苏桂芬摇头说:“数不过来。”
孙国民说:“对啊,数不过来,那上海有多少人,你能数的过来吗?”
苏桂芬摇头说:“数不过来。”
孙国民说:“你活这么大,见过太阳哪天没起来过吗?见过天塌下来过吗?见过地上不长庄稼了吗?见过人都不吃东西了吗?见过人吃人吗?”
苏桂芬摇头说:“没。”
孙国民说:“是啊,那就是上天总是给人活路的。除非他自己不想好好活。”
苏桂芬说:“那为啥要让孩子们吹唢呐。”
孙国民说:“我知道你想啥呢,着急去找个和王老板一样的老板,找个拔鸡毛和鸭毛的事情做。”
苏桂芬说:“那你为啥不着急找呢?”
孙国民说:“你说,我们一辈子为了啥?”
苏桂芬想了想,说:“为了孩子。”
孙国民说:“是啊,要是孩子们出了啥事,让人拐跑了,病着了,摔着了,那咱们还咋活。”
孙国民的这几句话,说的苏桂芬直打冷战。说:“那咋办呢?”
孙国民说:“上海这么大,一定会有事情做,我们做事情之前,要让孩子们找到事情做,省得瞎跑,要是真跑丢了。那就都完了。”
苏桂芬说:“那吹唢呐就能让孩子不瞎跑?”
孙国民说:“那是,唢呐这个东西有调调,凡是有调调的东西要是好听就得准,准这个东西就没有个头,没有头的东西就会让人着迷,一着迷就让能让人忘了玩。”
苏桂芬说:“真的吗?”
孙国民说:“当然,咱们有这么多孩子,孩子们在一起吹,就有比头,一比就更放不下。”
苏桂芬还是不理解。
孙国民耐心地解释道:“这么讲吧,你晓得什么叫没有头吗?就象拣废品,世界上那么多废品,你拣的完吗。对了,拣不完,所以吹唢呐吹到最好,能吹到最好吗,吹不到,但人就是想吹到最好,就使劲吹,没完地吹,就着迷了,再比方说,往驴子眼前放个萝卜,驴子就跟着走,其实驴子吃不到萝卜,就为了让它一心跟着走。它就不往别的地方去了。”
苏桂芬听明白了,她最崇拜孙国民的地方就在这里,因为孙国民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为她点亮一盏明灯。照耀前进的道路。
在春节到来之前,那片民居因为资金的问题暂时没有拆迁,要等到节后拆迁,令苏桂芬好一阵佩服。真是象孙国民说的那样上天给人活路,除非你自己不想好好活。
这些日子孙国民夫妇依然带着孩子外出拣废品,但早早地就回来,督促孩子们吹唢呐。孩子们在武汉的时候就已经能吹响这个看似简单的小喇叭了。在上海吹起来就是找调门的问题了。孩子们当中栩栩的悟性最高,教教就会了,这跟孙国民的方法也有一定的关系,虽然孙国民的说法很糙,但非常管用。孩子们从哇啦乱吹到吹出调门来。确实就在孙国民的诱导下着迷了,因为孙国民教孩子们吹那些传统的曲调时,会把那些调门和鸡鸭猫狗地紧密地联系起来,从用唢呐模仿鸟和各种动物的叫声开始到那些传统曲目,把孩子们勾引的如痴如醉的,尤其是他经常即兴来一段。逗的孩子们象炸了群的小鸡一样地乐。
孙国民知道,光吹唢呐还不行,还不能彻底拴住孩子们的心,还要找到游乐场,只是游乐场的门票太贵了,那是万万不行的。不过,孙国民很快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孙国民常去的拣废品的小区里都看到了游乐设施,当然这些游乐设施肯定不能让外人进去的。但是孙国民留了个心眼。很快这个心眼就有了回报,孙国民发现了一处正在建设的小区,还没有彻底完工,但已经初具规模,一批小区里常见的那种儿童游戏娱乐健身设施已经运来,暂时还没有安装。
孙国民跟那个看工地的大爷攀谈,得知他也是安徽人,这个工地全是安徽的工程队在施工。人家同意晚饭后孙国民带着孩子们来玩这些还没有安装的游乐健身设施。条件是就晚饭的时候,因为甲方以及监理可能会在晚饭之后来,也有业主可能会在晚饭后来,看到了总是不好。孙国民连连点头。保证孩子们玩一会儿之后,一定立刻就走。
栩栩把那把唢呐也带了来。就象一直相信奇迹的孙国民日常想的那样,上天就是给人活路,除非自己不想好好活下去。
这次奇迹真的就改变了孙国民一家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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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流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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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国民和苏桂芬领着孩子们在那个还未完全落成的小区里,经过看工地的同意,把角落里堆放的还没有安装的娱乐健身设施玩了个够,孩子们玩疯了,滑梯、秋千,那些彩色的充满了想象力的游乐设施对孩子们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巨大,以至于孩子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孙国民和苏桂芬抱着最小的孩子在一边咧着嘴看着,听孩子们的欢笑声,四个孩子在滑梯上耍来耍去,从未有过的快乐深深地感染了孙国民。苏桂芬看见快乐的孩子们,高兴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时间到了,看工地的老乡过来,告诉孙国民不能再玩了,一会儿,有的业主要来看房子,还有甲方也可能在这个时候过来。
孙国民夫妇带着孩子依依不舍地出了未完全竣工的小区,一边走,栩栩、二柱还有两个妹妹一边使劲回头。
二柱问:“爸爸,什么时候还带我们来。”
孙国民说:“等你下一个曲子吹会了,就带你来。”
二柱兴奋地说:“那好办,我马上就能吹会。”
栩栩说:“你吹牛,那是不可能的,谁都不可能马上就学会一个曲子。”
二柱说:“那我可以现编一个。”
栩栩说:“不可能。”
二柱说拿起唢呐鼓起腮帮子吹了一段,吹完了放下唢呐,说:“怎么样?”
栩栩说:“你吹的是什么?”
二柱说:“我吹的是游乐场的滑滑梯。”
栩栩说:“那我也会。”
栩栩拿起唢呐,鼓起腮帮子也吹了一段。
二柱说:“你吹的是什么?”
栩栩说:“我吹的是秋千。”
二柱说:“你把喇叭抬那么高干什么?”
栩栩说:“栩栩的秋天可以荡到天上去。”
二柱说:“你吹牛,不可能,荡到天上去,你会掉下来摔死的,爸妈找不到你,会揍你的。”
栩栩说:“就能。”
说着栩栩接着把唢呐抬到最高,把脸仰天,吹了一段。
两个妹妹也轮着吹了起来。
吹着吹着,周围不知不觉地围了好些人,有来看房子配套进度的业主,也有来看现场的甲方,还有建筑配套材料商,还有民工,还有过路的人。
大家闻声而来,从来没有见过七、八岁的小孩吹唢呐,更没见过这么大的孩子将唢呐吹到这样地步。在路灯下看到忘记了时间和地点。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几个快乐而忘我的孩子吹奏出清脆的唢呐声,回荡在上海的夜空。唢呐这个乐器和别的乐器不一样,她是那样的洪亮,那样的尖锐,那样的沾满了泥土味道。当这样的声音出自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们的时候,对旁观者的震撼是难以抑制的。
有一个围观者从兜里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放在栩栩的脚下。又一个人掏出钱,接着又一个人掏钱,再一个人掏钱。
栩栩放下唢呐,看着孙国民和苏桂芬,不知道该怎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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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国民也慌了神,赶紧弯腰拣起第一张的十块钱,想还给人家,但递钱的人越来越多,孙国民控制不了局面了。各种面额的钱在地上堆了很多。
孙国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孙国民想告诉围观的人自己和孩子们不是要饭的,可是嘴笨,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事情又来的唐突,让孙国民一时乱了分寸。但围观的人看着这破衣烂衫的孩子和一对破衣烂衫的父母,首先想到的是乞丐。只是这一家乞丐太特殊了,孩子们卖力吹奏唢呐的可爱神态,唢呐那特有的在清脆、快乐中多传递出的忧伤深深地打动了围观的人们。
围观者当中有买了房子的业主,带着孩子来看房。那些衣着光鲜、面色红润的孩子和孙国民的五个孩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关键是唢呐,是唢呐,而且是孩子吹奏的唢呐,传出的那种大家从未听过的淳朴的音乐声震撼了大家的内心。让大家忽然间从音乐中感受到一种差距、倾诉还有坚强。
孙国民的四个孩子吹唢呐的神态令围观者的内心苏醒了一种东西。这种用语言难以表达出的东西所促成的举动,就是迫切地从兜里掏出钱来。帮助他们。
也帮助自己。
感动是一件让人很快乐的事情。沉浸在感动中会令人越来越期望自己高尚。
当天晚上,孙国民回到家,一清点,竟然收到了四百多块钱。
苏桂芬和孙国民一夜没有睡觉。仰天望着窗外。
天亮的时候,苏桂芬说:“国民子,我们这算是在上海讨钱吗?”
经过一夜认真思考的孙国民告诉苏桂芬:“这不算,讨钱是让别人可怜自己,孩子们吹唢呐是别人喜欢听,喜欢听他就会给钱,咱们也没有找他要。就好比看电影你要买门票,你能说放电影的和演电影的是讨钱的吗?”
苏桂芬豁然开朗。
一早,孙国民去了上海第一百货商店,在那里又买了四把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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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国民在把唢呐给孩子们之前,经过了仔细的斟酌,他先给孩子们起了名字,二柱叫孙和柱,陈老板的两个女儿一个叫孙和美、一个叫孙和丽,原来孩子没有大名,因为是超生的,用的是小名,一个叫美美,一个叫丽丽,最小的那个起名叫孙和芳,取的是芬芳的意思。
给孩子起名字让孙国民颇费了一番心思,他想过取富裕健康和富贵小康,但觉得太俗,因为临近春节了,经常会在别人家的电视里听见新闻说“欢乐祥和”这个词,就想给孩子取“欢乐祥和”这几个字,但后来又改变了想法,二柱原来就叫二柱,改了怕他不高兴,因为他的父母离异,姓都改了几回了,改姓孙,二柱一点意见也没有。
孙国民想,女孩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