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石秀 >

第16部分

石秀-第16部分

小说: 石秀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工夫就到了。在哪块吃早茶?就在州衙门隔壁那家小茶馆。因为这家小茶馆的点心是有名的,味道好。时二爷的食量不大,先泡一壶好茶,把茶喝足了,然后来个烫干丝,带四只点心就够了。吃过之后再坐下子,听旁人谈谈新闻,然后上街逛逛,天黑之前出城回去。在回去之前,他还要买些零食,什么糕点、果子之类的“小八件”,他是张馋猫嘴,在古墓里头没事,欢喜拈拈,嚼嚼。因为他常到这家茶馆来,茶馆里的人,以及常来的衙门口的伙计,都有点认得他,加之他形容古怪,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但是这些人只晓得他姓时,叫时迁,排行第二,有时喊他一声时二爷,至于他做什么生涯,住在什么地方,一点都不清楚,蓟州只有两个人对他稍微清楚些。哪两个?第一个是石秀,第二个是杨雄。
  石秀怎么会认得他的?时迁不是每天早上都要到古墓外面来练功、吸吸新鲜空气吗,他经常坐在大树的桠杈上运功、吸气,石老三每天早上上山砍柴,有时也到古道这边来砍,时二爷晓得他叫石秀,也是个为武的,看到他就跟他谈两句世务,招呼他:“喂,石老三!”他头一回招呼,把石秀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地方平时没得人,怎么会突然有人招呼他的?“谁啊?”“石老三,你把头抬起来就瞧见我了。”“喔。”石秀心里有话:怪不道的,我只听见声音,看不见人,原来人在我头顶上。抬头一望:“啊呀!”果然不错,这一位坐在大树的桠杈上哩。石秀是内行,心里有数,这一位的轻功很好。“朋友,少请教尊姓大名?”嗯,不敢当,我兄弟姓时,单名是个迁宇,排行第二,另外有个绰号,人称我轻脚鬼。”“噢,原来是时迁时二兄弟。请问时二兄弟,尊府在何处?”“好说好说,舍间就在你尊享府的对面,我们是邻居啊。”石老三一听:噢,原来还是个邻居。常言道“远亲不抵近邻”,对他要客气些哩,过一天到他府上去拜望拜望。石秀就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了。过了一天,石秀准备登门去拜望他,在门口一带找他的住处,找来找去找不到时二爷的公馆。一直到现在,石秀都不晓得他公馆的门是朝东还是朝西。石秀心里猜想:这一位是说的谎,看来不是个周正人,恐怕是个“那一码”,是个贼,做贼的总是不让人家晓得他的赃窝在什么地方。石秀也不去找他的公馆了,有时在古道上砍柴遇见他,点点头,打个招呼,各做各事,也不多罗嗦。这是石秀认得他的经过。
  杨雄怎么会认得时迁的?杨雄是个马快都头,专门跟这类人打交道,见多识广,时二爷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吗?杨大爷在衙门里没事的时候,有时也到隔壁小茶馆里来坐坐。第一次见到时二爷时,杨大爷也暗暗吃了一惊:咦喂,这副尊容可怕呢,从来没有见过。见他吃过早点算帐的时候,手脚大哩,正帐没得几文,给小帐倒给了一锭银子,小帐给得比正帐多。店小二也对他特别恭维,六指头抓痒──加一奉承。但是这个人又不像个财主的样子。偶尔看到一次倒也罢了,看到两三次以后,杨雄心里有数了,这个家伙不是个好人,大概是个贼。究竟是不是贼,上去问他两句就晓得了。怎么问法?问这种话不能明问,你总不能跑到人家面前朝下一站:“喂,你是个贼吧?”对过真是个贼,他也不会承认;如对过不是个贼,能甩起来给你一个嘴巴子!公门口的人更不能这样问,万一弄错了,人家会说你诬良为盗,冤枉好人。问这种话只能暗问。公门口的人有公门口的一套,杨大爷有杨大爷的问法,杨雄先跟小二打听了下子,然后走到时迁的背后,手一抬,“啪!”在他的肩头上拍了下子。时二爷筷子上正夹了只点心要往嘴里送,被他这一拍,吃了一惊,把点心往盘子里头一放,不吃了。时二爷并不是怕,做他这种交易的人忌讳人在他肩上敲敲打打,他以为来了个冒失鬼,所以心里不大高兴。掉脸一望,原来是马快都头杨雄。怎么认得他的?时二爷每到一个地方,都把公门口的马快打听得清清楚楚,早已认得杨雄了。“哦,原来是杨大爷。”“时二兄弟,近来哥哥手底下紧得很哪!因为有几个案子还没有破,花了不少钱,冒昧跟你兄弟借几个钱花花。”这话就是探子,探对方是不是贼。对方如果不是贼,肯定会莫名其妙,就会回他:咦,笑话了!杨大爷啊,你有几个案子没有破得掉,与我有什么相干啊?你花多少钱是你的事,我又不欠你的,跟我借钱做啥?对方如果是个贼,听了这几句话,心里就有数了,晓得来人已经摸到自己的底了,打死了也不敢回不借。这几句话是他们之间的行话。时二爷听了以后,心里有话:啊呀,杨雄啊,你不是个朋友,是个半吊子!我是个贼,不错,但是你打听打听,我时迁自从到蓟州二年多来,听说你杨雄这个人不丑,是一筹英雄,我没有给你带来过麻烦,在你管辖的范围之内,我没有作过一件案子,我都是跑到远处、不归你管的地方去偷。我跟你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晓得我,我晓得你,互相心照不宣,不是蛮好吗?哪晓得我够朋友,你不够朋友,你今天来跟我借钱是毫无道理,是硬找我的麻烦。依我的性子就回你个不借,看你把我怎么样?凭你杨雄的那么一点能为,我时迁也不怕你。再一想:算了,既然你跟我开口了,我就交情你下子,不图今天,还图个将来,或许有朝一日还要你照应。再说,我也不在乎这几文。“行啊,既然你杨大爷看得起咱,咱哪有不借之理。请问,你要多少钱,什么时候要这笔钱用?”“五十两,时间最好快一点。”“那好吧,你明天一早就可以拿到这笔钱用。咱给你送到衙门去,好不好?”“好,那就等你了。”杨大爷当天晚上没有回家,就睡在衙门的班房里,免得第二天早上耽误时间,班房里头有马快住宿的单独房间和床,被褥也齐全。第二天天亮,杨雄起来,在班房里泡了一壶茶,坐在这块等。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早茶市快要过了,还不见时迁人影子。杨雄来气了:“啊噗!”时迁啊,你不允我倒罢了,你既允了我,你到这一刻还不把钱送给我,你不是耍我吗?好的,你既然耍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就要找你谈谈了!杨雄起身,出了衙门,到隔壁小茶馆里一望:哟!只看见时二爷坐在那块哩,嘴里正咂咕咂咕地吃着点心哩。杨大爷跑到他背后,手一抬,“啪!”在他肩头上拍了下子,“呔!时二兄弟!”“哦,杨大爷。”“你是半吊子,讲话不算数啊!”“怎么讲话不算数?”“你昨天允我,今天一早可以拿这笔钱用,钱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送来?”“杨大爷,钱不是早就送到位了么。”“什么,到位了?钱在哪里?”“在你枕头底下。”“啊?”杨雄心里有话:你说什么胡话?在我枕头底下?我夜里睡得好好的,门关的好好的,窗也没有开,你怎么送的?笑话!“好。”杨雄随即喊了一个班上的伙计来,叫他看住时迁,不要让他溜掉,杨雄回到衙门班房,到房间里把枕头掀起来一望:咦,果然不错,有个牛皮纸的纸包子。把纸包子打开来一望,雪白的银子,五十两,一两不少。奇怪,我睡觉的时候,把门、窗都关闩得好好的,今天早上我起来以后才打开的,他从什么地方进来的?他放银子的时候,我怎么一点都晓得的?杨大爷想想:这个姓时的虽是个贼,不但言而有信,很讲义气,而且武艺非比一般。杨雄特地又中到小茶馆里去,望时二爷点点头:“好!你是个朋友!”从此杨雄认得他了。这是第一次。过了一向时,杨雄又找他了。
  这一次并不是居心想到他的钱,而是想看看他的本领究竟有多大。“时二兄弟,近来哥哥又缺钱用,能不能再借五十两?”时迁很痛快,回了声:“好啊。”时二爷心里有话:我时迁并不经常作案,但是作一次案都是大买卖,够我有一阵子用哩,五十两没有什么了不得,就再交情你一次。“杨大爷,还是明天一早拿钱用,怎么样?”“好。”杨雄这次拼着一夜不睡觉,偏要看看他是怎么把钱送进来的。晚上把门、窗关闩好,把灯点起来,泡了一壶茶,坐在房间里等。等啊等啊,定更了。二鼓。三更。到了三更天以后,杨雄瞌睡了,有些撑不住了,心想:稍微冲了下子盹不要紧。就伏在桌上冲盹。哪晓得,他就这么冲了下子盹,天倒亮了。
  杨雄睁开眼睛望望,门、窗还是关、闩得好好的,站起来跑到床面前,把枕头一板掀,枕头底下一个牛皮纸包子,打开来一望,五十两银子,一两不少。杨大爷心里有话:乖乖,时迁的武艺着实不丑!但是想来想去想不通:门不开,窗不开,他从什么进来的?这是第二次。过了一向时,杨雄倒又开口了,还要借五十两。时迁不晓得杨雄是要看他的武艺,以为杨雄爱财,心里有话:啊呀,杨雄啊,你来不得啊!我这个人算是够朋友的啦,你跟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借,你不是欺我吗?我如回你不借,未免叫你难为情。唉,不谈了,再交情你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叫你心里有数,到此为止了。“好啊。还是明天一早,在老地方拿钱。”杨雄晚上还是先把门、窗关闩好,泡了一壶茶,还是坐等。一直等到四更天,杨雄实在瞌睡了,伏在桌上稍微冲了下子盹。冲到天亮,眼睛一睁,先到床面前去把枕头一掀,还是在老地方放着一个牛皮纸包子,打开来一看,整整五十两银子。杨雄叹了一口气:“唉唏!”叹气做什么?以后不要想再跟时迁借钱了,这是最后一次,到此为止了。怎么晓得的?时迁已经回他了。怎么回的?是夹了一张字条子?不是的。纸包里除了五十两银子以外,还有一把小刀。这把小刀是小孩子皮脸削青菜、萝卜用的玩具,铁片子做的,木头柄子已经没得了,只剩了前面的刀片,刀片上面都生了锈了,不晓得是从什么地方拾得来的。这是什么意思?这把刀是跟杨雄暗答机锋,意思是:杨大爷啊,我虽然是个贼,但是没有给你添过麻烦,为了顾全义气,前后交情你三次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找我借钱了,我们从此“一刀两断”!杨雄是个聪明人,一看心里就明白。想想:确实是自己没得道理,以后不应该再找人家麻烦了。杨雄从此跟时二爷不罗嗦了。不过,杨雄始终不清楚时迁是怎么把钱送进来的。这是杨雄认识时迁的经过。
  今天天黑以后,时二爷在古墓里头睡不着,觉得有点气闷,就到古墓外面来玩玩,透透气。他早上透气都是在古墓附近的大树上,晚上透气欢喜到石秀住房窗外的那棵大树上,因为这棵树不但大,而且高。现在树叶落得差不多了,树上的杈枝很多,他朝桠杈上一坐,夜行眼这时候又看得清楚,可以登高视远,看看晚景。今天他坐在桠杈上,正好面对翠屏镇的方向,一眼能看七、八里路,翠屏镇如在眼前。忽然望见石秀肩头上扛着个麻袋,从镇子外面绕过来了,肩头上的这个麻袋好像重实实的,鼓鼓的。时迁心里有话:咦喂,咦喂,石老三啊,我平时一直以为你是个周正人,靠卖柴度日,哪晓得非也,原来你也是个我道中人,何以见得?你看他深更半夜扛这么大的一个麻袋,不敢走翠屏镇上走,从镇外绕过来,怕被人看见,可见他这个麻袋里头的东西来路不正,不是抢得来的就是偷得来的;他不是个大王,就是个我辈儿小偷。我说嘛,你石秀靠每天打一担柴,能卖几文?听说有时候你帮朋友办事,自己还贴钱,这几文就够你用了吗?原来你背后还做个交易哩。看来你的交易做得比我还大,我是玩轻功,小偷小摸;你是玩硬功,明抢硬夺,就像你肩头上的这个麻袋,恐怕里头着实有几文里!今儿我何不来跟你沾沾光呢?做我们这个交易的,向来有个规矩:拿到买卖之后,如果同行的晓得了,见了面只要说一声“恭喜恭喜啊”,就平均分了。来一个人,就二一添作五,对分;来两个人,就三一三十一,三个人均分;来多少人,按多少份数分。等你到了门口,我只要下去望你拱拱手,喊一声“恭喜恭喜”,你就应该把麻袋里的东西跟我对分,我就弄几文外快。时迁再一想:不行。为什么不行?我跟石秀虽然是邻居,但是见了面说不到三句话,平时没得来往,不晓得这个人的性情怎么样。他如果是个朋友,是讲义气的,那没得话说,肯定跟我对分;他万一是个半吊子,不讲义气,不按规矩办,不肯跟我分,那一来我们要翻脸了,这对我们两个人都不利。那怎么办呢?有了,三要不如一拿。这话是什么意思?本来这句话是“三要不如一偷”,干他们这一行的忌讳这个“偷”字,把“偷”字改为“拿”字,好听些。时二爷想出来的一些主意,旁人想不出来。他的用意是:你石秀的这些东西“来得不明”,我就跟你来个“去得正好”;你拿旁人的,我哩,就拿你的,这叫做偷中偷。不过,偷中偷要在石秀不在家的时候才能玩,现在不是时候,要等他明儿出去了,我再来拈几文买点心吃。时迁的主意已定,回古墓去睡觉了。
  再说石老三扛着麻袋到了自家门口,先把麻袋往地上一放,从身边把钥匙取出,把锁一开,“咋,得儿──”把门一推,把麻袋拎进来,随手把门关好。屋里虽然黑,自己的家,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他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摸得到。先把火刀、火石摸到手,把油灯点着了,然后一手端着灯,一手拎着麻袋,到房间里面,把油灯朝床边银桌上一放,把麻袋口解开,再把里面的东西检点一下,看是不是在路上遗失掉件把。旁的东西少件把不要紧,有两样东西不能少,一是和尚头,二是那条大红绸裤,这两样东西如遗失了,就没得证据了。还好,检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复行把麻袋口扎好。石秀往床边上一坐,心想:这个麻袋放到哪块?如就这样放在房间里头,不大妥当。因为千里巷的这一起无头案子官府非查不可,杨大哥不在家,官府说不定要派其他的公差来破案,到那时难免他们不到城里关外来四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