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第4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平常他看见家里的侄儿侄孙,走头发尖子到脚后跟都来火,今天一见石老三就欢喜不已。这大概是他们天生有缘。“啊,孩子,你是从哪里来的?”“太爷,还是到里面去再讲吧,外面有人正在追我。”“啊,好。”两个人进了门,“轰隆通!嗦啦嗒!”把门一关,一闩。三太公带着石秀到了后进,先把隔扇关好,把烛台朝案上一放,朝炕上一坐。叫石秀坐在旁边椅座上。太公再望望石秀,越望越讨喜。“孩子,你是哪里人?”“太爷,我是钟离村人。”“因何到这里来?”“我刚才送柴进庄,他们说我的个子太大,眼光不善,不像个卖柴的,说我是梁山的大王。他们要抓我,我就跑了。我求求你老,望你老救命!”三太公一听:“啊——噗!”胡子都气了支起来了。要死啦!啊!个子大嘛是爹娘给的,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你们看见个子大不顺眼,就栽害人家是梁山的大王。你们贪图功名富贵,不顾人家的性命,不问是好人坏人,多抓一个好一个,送到都城去报功,好捞个一官半职。岂有此理!“孩子,你不用怕,我去同他们理论。”石秀一听:乖乖,这就能玩了吗?你这一去,我更没命了!“太爷,你老不能去,你一去我的命就没有了。你老就让我躲在经堂里面吧。”三太公一听:哎,这个小孩子倒还老实。可怜他胆子小啊,乡里的小孩子,没有见识过哎。不要说是他了,就连我看见他们那种凶相,刀枪棍棒舞来舞去的,心里都有些害怕。“噢,如此讲来,你就躲在我这经堂里面。你放心,他们万万不敢来放肆。”啊咦喂,有这一句话,石老三放下心了。三太公再一想:这个小孩子说是钟离村的人。钟离村有一位钟离余庆,跟我是老朋友,有多年不见了。自从我们庄上招兵买马,可怜把我的这些老朋友都吓坏了,一个不敢上门,害得我们多年不能相会。我何不趁今天这个机会,来打听老朋友的近况。“孩子,你是钟离村人氏?”“太公,我自幼生长在钟离村。”“噢,钟离村有一位钟离余庆,你可认识他否?”“太公,你问他干什么?”“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他有个孩子,早年出去做买卖,多年音信全无,他老妻因思儿得病亡故了,他终日思念这位小哥。我本想去看看他,无奈庄上闹军务,进出不便,以致我们多年不见了。不知你可知道他现在如何?”石秀一听:唔,有门儿!其实,你家孙子才认得钟离余庆哩!不晓得他是高子矮子,胖子瘦子,光子麻子,有胡子没得胡子。我来个将计就计,就给钟离余庆做个儿子玩玩。石秀随即站起身,脸一苦,眉头一皱,眼泪就差滴下来,双膝朝下一跪:“太爷,先父已经去世了。”“啊呀!孩子,你此话怎讲?”“太爷,钟离余庆就是我的父亲,他去世了。”石秀真是想到哪块说到哪块,人家钟离余庆虽然年纪稍微大些,精神蛮好,在家里吃得下饭,喝得下酒,睡得着觉,他说人家已经去世了。他这么一说,加之他这种哭腔、这副可怜相,三太公不由心酸含泪。“唉,真是风霜加火,祸不单行啊!钟离小哥,我和你先父虽然已多时不会,但是我们相处甚睦。想不到你今天又遭难,你就躲在我这经堂里面,不用担心,一切有我。”石秀一听:哈哈,老头子哎,你中了我的计了!三太公叫石秀歇歇,喝喝茶,他又敲他的木鱼子了,“卜笃,卜笃,卜笃,卜笃……”念起经来了。
这一刻外头祝龙、祝虎带着几十名庄丁已经到了院墙外面了。栾廷玉也赶得来了。看见扁担戗在墙上,人没得了,晓得这个奸细,一定是越墙跑掉了。栾廷玉问庄丁:墙那边是什么地方?庄丁说:那边是三太公的经堂。栾廷玉一听:坏了,这件事难办了。我们如果闯进经堂,捉拿梁山强盗,难免不动手,动起手来,不谈把老头子碰伤了,即使把他念的老瘟经吓得忘记掉了,他闹起来也不得了。随即对祝龙、祝虎说:“你们进去,先到经堂门口听一听,如果听到里头有‘卜笃卜笃卜笃’的敲木鱼声,你们就稍微等一等,不要鲁莽。等他把经念完了,你们再敲门,好好问他。”“是!”栾廷玉先回演武厅,祝龙、祝虎遵师爷之命,带着庄丁绕路走,悄悄到了经堂门口,站下来,凝神一听,只听见里面:“卜笃、卜笃、卜笃、卜笃……”一个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摇摇头,都不敢动。一直等到里面三太公把一卷经念完了,祝龙才上前轻轻敲门,“嘭,嘭嘭。”“三叔啊,三叔啊。”七个小的也跟着喊:“三爹!”“三爹,开门咧!”
石秀在里头一听:糟了!找上门来了。赶紧装出一副可怜相,望着三太公,意思是:你看怎么办?三太公望他摇摇手,意思叫他不要吱声。起身下炕,四面一望,把土基炕的炕盖子朝起一掀,望着石秀招招手,意思是:你就躲到这个里头去。石秀点点头,跨进了土基炕,腰朝下一哈,头朝下一埋,把火钵子朝怀里一抱,心里有话:你们不来找我便罢,如果你们哪一个敢掀起炕盖子,对不起,我就先拿这个火钵子砸你的骷髅头!砸死一个算本钱。而后我再跳出去,夺你们的刀,杀你们一个落花流水。我今天准备跟你们拼了!
三太公先把炕盖子盖好,掌着烛台:“来了。”走到门口,“嚯啦嗒,咋嘎——”闩摘门开。“啊,三叔。”“三叔。”“三爹。”“三爹。”……三太公望望他们,点点头“嗯。你们来做什么?”“三叔容禀,因为今天庄上上柴禾,有梁山强盗混在挑柴的当中,被师老爷瞧见了,现在抓住了一个,逃掉了一个。我们怕他跑到你老的经堂里来,把你老惊吓坏了,侄儿等吃罪不起,所以特地来搜寻一下,望三叔成全。”“噢,如此讲来,你们快一点搜。不过,你们不要打扰我诵经。”说着,转身回到后进,把烛台朝下一放,朝土基炕上一坐,把木鱼槌子一拿;“卜笃、卜笃、卜笃、卜笃……”他又念他的经了。
祝龙、祝虎等人开始搜了。房间里头,大床肚里,连柴禾堆子里头都搂过了,里里外外都看过了,角壁角落都找过了,没得人。大家一齐到了后进,规规矩矩朝经案两旁一站。咦,既然搜过了,为什么不走呢?不能走啊,要等三太公把这卷经念完了,然后向他老人家告辞,才能走。不然他老人家又要来气了:可要死啊!居然来不参,去不辞,太不像话!
大家站在这块,目光不由都集中到三太公屁股底下的这张土基炕上。你望我挤挤眼,我望你歪歪嘴,交头接耳,叽叽咕咕。三太公嘴里念着经,眼睛没有闭,望望他们的神情,心里有数。等把一卷经念完了,把木鱼槌子“卜笃”朝经案上一放:“你们搜过了?”“三叔,搜过了。”“搜到了没有?”“没有。”“既然没有,因何还不走?”“嗯……三叔,咱们其他的地方都搜过了,只剩你老坐的这张土基炕还没有搜。能不能请你老下来,让我们把盖子掀起来看一看,这个强盗是不是躲在你老的这张土基炕里?”“噢。且慢,我来问你们,如果抓到这个梁山强盗,你们有什么好处?”“哈哈,三叔,如抓到这个强盗,好处就大了!”“怎么个大发?”“咱们把他打上囚车,解往河南东京,侄男等立即能做官,到那时你老也荣耀。”“噢。如此讲来,我实对你们说,刚才我正在诵经,听见门外有人呼喊救命,我开门问他是何人,他说是送柴的挑夫,你们说他是梁山的强盗,要捉拿他,他才逃到我这里来。我见他相貌凶恶,怕他会置我于死地,于是心生一计,将他带进经堂,藏在这土基炕中,等你们前来就能够瓮中捉鳖,手到擒拿。你们看我此计如何?”“哟!哈哈哈哈,三叔啊,万万没想到,你老居然还会用计哩。照这一说,请你老赶快过来。让侄男等把他捆绑起来!”“不,让你们把他捆绑起来,难息我心头之恨。你们把绳子给我,让我亲自来绑!”“好,你老要小心一点,侄男等来保护你。祝龙、祝虎两个人朝三太公旁边一站,端着家伙,叫庄丁把绳子递给三太公。
石秀在炕里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有话:你这个老囚攮的!原来你是用的计,让他们来捉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拼命三郎石秀这条命今天送在你这个老囚攮的手里。我早先听人说,说你为人心他善良,跟他们不一样,哪晓得你跟他们也是一路货啊!你骨子里头比他们还要毒!好哩,老囚攮的呀,你不是要亲自来绑我嘛,等你把炕盖子一掀,我就先拿这个火钵子把你的老骷髅头砸散了,而后我再出去跟他们拼。石秀就端着火钵子,等他来掀炕盖。今天亏得是石秀,如果换一个人,稍微沉不住气,事情就要弄糟了,就要出大豁子了。假如是黑旋风李逵,还等他来掀盖子吗?早已在里头“哇呀呀,呼吁呼”一声吼,早已蹦出来了,手起一斧就把三太公砍掉了。石秀办事一向胆大心细,遇事不慌不乱,能沉得住气。
三太公把绳子接过来,没有下炕,把绳子在自己两只手上一阵子绕,而后望着他的这些侄儿侄孙:“喏喏喏,我捆起来了。”“咦?你老把自己捆起来干什么?”“你们这些畜生!你们到经堂来,不是要抓梁山的强盗吗?”“嗳!三叔,我们是抓的强盗,你老因何要把自己捆起来?”“告诉你们,我坐在这里诵经,没有动过身,哪里会有汁么梁山的强盗躲到我这里来。刚才我是拿你们作耍的。你们要做官,要抓梁山的强盗,要把他打上囚车解往东京,现在没有强盗,只好我自己放漂亮一点,让你们打上囚车,把我解往都城,就说我是梁山的老强盗,你们不是就能做官了吗?你们来啊,你们来抓啊!把我拖到外面门打上囚车咧!”“不好了!”“不好了!”大家晓得:坏事,坏事!老太爷又发脾气了。快些溜,快些溜啊!“哗……”溜得干干净净。三太公实在是用的一计。不这样子做,他们肯定不会罢休,有一阵子纠缠哩。
“哈哈哈哈……”三太公见他们全溜掉了,哈哈大笑。这一来好了,钟离小哥可以安然无事了。三太公自己把手上的绳子松开,朝地下一撂。下了土基炕,掌着烛台,先把门关闩好了,再把前后仔细望望。一个人没得。你不要小看三太公,他心细哪,生怕有哪个促狭佬拱在哪个角落里头,我这块不晓得,以为没事了,把土基炕盖子朝起一掀,他蹦出来把钟离小哥搭住了,那一来我就没得话说了。他把角壁角落都望到了,然后才回到经堂,把烛台放下,把土基炕的盖子朝起一掀,望着石秀:“啊,钟离小哥,你受惊了,赶快出来吧。”石秀把火钵子一放,望望太公:老头子啊,差一点你这颗头就开花了。原来你刚才是跟他们玩的诈。哎,你这一诈还就诈得好哩,把他们全吓跑了。石秀钻出土基炕,朝椅上一座,舒舒身子。三太公倒了一杯茶给他,复行上土基炕,又念他的经了。
又念了一卷经,才把木鱼槌子放下来,只听见经堂门外;“嘭!嘭嘭!”又有人敲门了。“哪一个啊?”“三太公,是我啊。”“来了。”石秀吓了一跳:恐怕又是搜查的来了。赶紧人朝起一站。三太公望他摇摇手,意思是:你不要惊慌,没事。搀着他的臂膀进了房间,用手指指,叫石老三躲到大床后头去。三太公复行出房,掌着烛台,走到门口;“嚯啦嗒,咋嗒——”把门朝下一开。外头来的这一位有五十外岁,布衣布服,布袜布鞋。左手拎着一只提盒,提盒里头有四样菜肴,两壶酒。右手提着一只饭桶。他是什么人?厨房里头送饭来的,姓赵。他从小没有读过书,也没有起过名字,因为他是老大,大家都喊他赵大。赵大在童年的时候,曾经害过一场重病,脑子有点不大灵活,现在在厨房里头一天到晚只晓得埋头做事。大家也不高兴跟他罗嗦。但是三太公倒是蛮同情他的。太公看见赵大来了,笑眯眯地对他说:“你今天晚饭送迟了。”“可是的吧,我就晓得你要叽哩咕噜说废话了。送迟了是送迟了。我问你呕,你可有耳朵啊?”“嗨!你这是什么话?”这种话别的人不敢说,赵大天生不知高低,说话没得数。不过三太公也不跟他计较。“来啊,你可曾听见庄里鸣锣捉强盗啊?厨房里的人都跑光了!我想想啊,他们都走了,我不能再跑了。案板上鱼啊肉的多哪,万一来条把狗,不管三七二十一,吃得一干二净,那就糟了。所以我就一直蹲在厨房里头,等他们回头,把饭菜烧好了,我再一想,没得命了,‘牢饭’还没有送哩……”“嘿!””喏,你不要计较唦,‘牢饭’嘛是背后说的哎。人家说,皇帝背后还骂昏君哩。我又不是有意骂你的,是大意滑出来的哎。句把话你计较的哪一家唦,不要动气哎!”说着,走进门,把门朝起一关。到了后进,赵大把饭菜朝案上一放。“今天你送了多少饭?”“不好了,天天玩惯了的,四样菜,两壶酒,两碗饭。”“你送少了,我今天的胃口很香,要多吃一点,你再去取一点来。”“啊咦喂,你不要着躁唦。太爷哎,你天天都只吃碗把饭,今儿这么些饭不够你吃啊?这样子,你先吃,等你吃完了我再去添。”“嗨!等我吃完了,你再去添,我就不想再吃了。你快去取一点来,取来我再吃!”“好好。不要喊唦,太爷哎,我就怕你喊。”赵大只好又跑到厨房去,怄气,拎了一大桶饭来。到了经堂里头,把饭桶朝下一蹾,人朝旁边一站。“好了,你可以走了。”“走啊?今儿不走!”“因何不走?”“我不服气。我说你吃不下去,你偏说你吃得下去。我就站在这块望着你吃,倒要看看你今儿究竟吃多少!”“噢,我明白了,这一定是大太公关照你,叫你看住我吃?”“这个,那个……没这话!太爷啊,不要把胡萝卜记到蜡烛帐上,冤枉人不是这么冤枉法子,我倒有个把月不跟大太公照面了。哎,我不过是拿你开开心的。”“嗨!你赶速走!”“不要喊,太爷啊,你以为我的工夫多得很哩,你不晓得厨房里头有多忙,我还有我的事哩。你不催我走,我也要走。家伙嘛就摆在这块,我明儿来收。太爷哎,我先问你下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