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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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汤兄弟,你在山东泰安州,可曾听说有一个姓宋的大财主?”“不错。城里头是有一位姓宋的大财主,此人有万贯家财。”“赵一,我再问你,这个姓宋的大财主为什么要你来盗我家的宝甲呢?”“因为他家里有座多宝楼,多宝楼上收藏的全是奇珍异宝。有一天,他请朋友来赏看他家楼上的宝贝,有人就对他讲了,你这个楼上宝物是不少,但还缺少宝中之宝赛狻猊宝甲。如果你能把赛狻猊宝甲弄到手,你这个多宝楼就名副其实了,而且可称天下第一。宋大太爷一心想争个天下第一,他就派人四处打听,后来终于打听到你徐老爷家里有这个赛狻猊宝甲,他就找我到你府上来盗宝甲。”“他为什么找你来盗,为什么不找旁人来盗?”“因为我是找钱的。”“找钱的?”徐宁是个做官的,对于活贼扒儿手的一些暗语,一概不懂。汤大爷就向他解释:“找钱的嘛,就是贼啊!”“噢!怪不道叫你来的。嘿!你得了什么好处?”“他给了我五百两银子。”“你这个杂种!为了五百两,你就过来盗我的宝贝了?——兄弟,你把箱盖子打开来,看看宝甲可在里头。”“嗯。”
汤隆站起身把箱盖子掀开,一望,就像真的一样喊起来了:“不好了!大哥,宝甲不在里头,是空箱子。”“啊——?”徐宁又恨又急:“你这个囚攮的!你这个杂种!”说着,就对时迁拳打脚踢。“啊唷!汤先生救命啊!不能再打了!”“我问你,你把宝甲放在什么地方?”“我……我已经交了给我的徒弟了。”时二爷今天是一步三个谎,现在又多出个徒弟来了。“噢。你徒弟叫什么名字?”“徒弟姓钱,他排行第二,人都叫他钱二。”这师徒两个配了对了,正好是《百家姓》上的头两个姓,赵一、钱二,就差个孙三了。“你交给他干什么?”“叫他先送到泰安州,交给宋老太爷。”“你这个杂种,快起来啊!”“干什么?”带我们赶快去追你那个徒弟,你叫他把宝甲丢下来,物归原主。”“哎,徐老爷,恐怕追也追不到了。”“怎么追不到?”“我那个徒弟是有名的飞毛腿,跑起路来快哪!”“快,有多快啊?”“告诉你,他一复时能跑一万八千里。”徐宁把他一望:你恐怕烧起来说了,再快嘛也没有这么快法子啊!肯定是说谎。“你这个杂种!你这个囚攮的!”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啊唷!汤先生救命啊!”时二爷心里有话:汤老弟啊,你又不是活死人。他打我,你在旁边不开口吗?汤隆心里怄气,刚才被他一吓,汗毛都吓了竖起来了,这一刻多打他两下子好让我出出气。“大哥,我看哪,不要再打他了。”“干什么?这个囚攮的干这件坏事,不打吗?”“你听我讲啊,你打了他反而不好。”“怎么不好?”汤隆就跟徐宁低声说了几句,徐宁点点头。汤隆把手一招:“来哎,赵一啊。”“哎!汤先生。”“你不过得了那个姓宋的五百两银子,就代他把赛狻猊宝甲盗了走了。这样子吧,我们现在跟你一起到泰安州,你要能够从那个姓宋的家里再把赛狻猊宝甲盗回来,咱们给你一千两。你看怎么样?”“好好好!只要你们肯出钱,我包管把那个宝甲再盗回头。”“好的。——大哥,就这个样子好不好?”“唉!”徐宁心里一想:如果不把宝甲弄回来,万一以后御营晓得这回事,说我宁愿把宝甲放在家里给人偷,也不肯交给御营,这个后果就不堪收拾了。现在别无他法,只好死马当着活马医了。“行啊,我们就一起走。”“好啊,一起走。”
时迁正要起步,徐宁一想:不对!他是贼啊,能够飞檐走壁,跟他一起走,照常眼睛一眨,他就滑掉了,到哪块找他去呢?虽然允他一千两,他不一定就敢去做这件事啊。再一想:不要紧,想个办法把他箍住。过去古时候的人哪“义”字为重,徐宁就在这个“义”字上打主意了:“来啊,赵一,你先不忙走。我看你的本领不错,居然不费事就把我的宝甲盗了去。我心里很佩服你。”“徐老爷,这话不敢当啊。”“我现在有个想法,我们三个人拜个弟兄,你看怎么样?”时二爷一听:“什么,什么,叫我同你们拜弟兄?”“唔。”“不敢当啊!我是干找钱这一行的,何能同你们当老爷的拜弟兄?高攀不上。”“不妨事哎,我们是自愿的。——来来来,汤贤弟,我们三个人就在这个地方拜弟兄。”汤隆一听:“什么,你老叫我同他拜弟兄?”“怎么着?”“我不拜。”“为什么不拜?”“他是什么人哪?他是个贼啊!我们这样的人能同他拜弟兄吗?他高攀不上。”“哦——?”时二爷望望汤隆,点点头;“我的汤先生啊,徐老爷倒已经吩咐了,我看你就将就一点吧。”汤隆说的本是个假话,时迁劝他也像个真的。徐宁弄不清他们玩的是什么把戏,说:算了,算了,汤贤弟,人分长幼,没有贵贱啊!论本领他也是个出类拔萃之辈,你就不要固执了,我们就拜弟兄吧。”“好好好,今天看在你老的份上,我们就在这个地方拜,说拜就拜。”“好!”
三个人撮土为炉,插草为香,在树林子后头磕了三个大头,就算是弟兄了。“赵一贤弟。”“哎,徐老爷。”时二爷不改口吗?他是个贼哎,改口太快就不像个贼了,也容易引起徐宁生疑。“汤贤弟,我们就走吧。”“到哪里去?”“不是说好了到泰安州的嘛。”“大哥,我看现在先不忙到泰安州。我们先带赵一兄弟到前面九龙镇,认识一下我们家的王老板。这两位王老板不但爱结交朋友,而且为人非常慷慨,在泰安州也是有名的人物,只要我们诚心请他帮忙,他们肯跟我们一起到泰安州,吃住都可以在他们那个六陈行里,取回宝甲也大有希望。你看怎么样?”“好啊。”徐宁心里话,多一个熟人就多一条路,就先到九龙镇见见那位王老板也好。
徐宁、汤隆在前,时迁一瘸一跛扛着个空箱子在后。这个地方离九龙镇不远,走了一会儿工夫,已经到了九龙镇。三个人走到店门口,小二一望:“啊咦喂,汤先生回来了。”“回来了。王老板他们可曾起来?”“老早起来啦,听说有什么事情要等你办哩。”“噢。——大哥,到后面去。”到了后面第三进上首房间门外;“喂!王老板。”汤隆喊了一声王老板,穆弘、穆春走上首房间里出来了:“咦?汤先生回来了。”“王老板,我来代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兄徐宁。这二位是王老板。”“啊,原来是徐老爷,幸会,幸会。”“不敢当,不敢当。王老板,我听汤隆兄弟讲了,你们贤昆仲到此地来办事,我因琐事缠身,失迎了,也没有请二位到舍间去盘桓盘桓。”“徐老爷客气了,按理,我们应当进城去见徐老爷请安。因为有急事要办,实在不能分身。不瞒徐老爷说,我们今天就准备动身回泰安州了。”“噢,你们今天就准备回泰安州。这么说,我们可以结伴同行了。”“怎么,徐老爷也要到泰安州?”“嗯。”“但不知有何贵干?”“唉唏——!”徐宁叹了一口气,没有开口。汤隆一听:“王老板,我告诉你唦,昨天承你王老板的情,准我进城去跟我家大哥见见面,叙叙离别之情,哪晓得就在昨天夜里大哥家里出了宵小,被偷了。”“哦,徐老爷家里被偷了?可晓得是什么人干的这个事情?”“喏,喏,喏,就是这位赵一兄弟。”如此如此,这等这样,由头至尾说了一遍。时二爷环在旁边不开口。赤发鬼刘唐走对过房间里出来,听了这番话,笑了就差要厥过去,手指着时迁:“哦,原来他是个贼!”时二爷把他一望,心里有话:好哩,好哩,今儿个你们全是周正人,我是个贼,低你们一等。现在看你们神气,总有一天,要叫你们晓得我老时的厉害。汤隆接着说:“王老板,我想这样子,我表兄跟我们一起到泰安州之后,能不能就住在你那个地方?随后由赵一兄弟到宋大官人的那一座多宝楼上头,再把赛狻猊宝甲盗回来。”“好啊!你汤先生不讲,我们也会这样做。——徐老爷请放心,你到泰安州一切都由我们包了,我们一定帮助你把赛狻猊宝甲再盗回头。”徐宁望望穆氏弟兄,再望望汤隆:我家兄弟说这两位王老板为人非常慷慨,又爱结交朋友,现在当面一谈,果然是个大朋友,简直四海得很哩。说:“王老板如此热情相助,徐某谢谢了!”“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为了赛狻猊宝甲,我们片刻也不能耽搁,马上就动身。”随即把小二喊到后头来算帐。汤隆对着徐宁的耳畔,低低地说:“大哥,这一次你到山东泰安州去,要等赵一兄弟把赛狻猊宝甲盗回头,你才能回家,究竟要等多长时间,现在还没得数。你走的时候,又没有跟嫂嫂说清楚你要到泰安州,她只晓得你追赶偷宝甲的强盗。如果几天以后,你人又不回家,不把嫂嫂急坏了吗?我看最好我跟你分下来,你呐,就跟王老板他们先走,我就回去跟嫂嫂说一声,好让她放心。你看如何?”“唔。”徐宁觉得这话有道理,兄弟比我想得周到。“好的,我就跟王老板他们先走,你跟嫂嫂说过了就来。”“当然,当然。我们在泰安州见。”此刻小二已把帐结算过了。汤隆准备回去接徐宁的宝眷。侉子推着大车;“嘎儿,嘎儿,嘎儿……”出了店门,穆氏弟兄、时迁、徐宁四个人跟着刘唐一起到了大路上头,刘唐把车子一放,因为车子大,四个人正好一边坐两个,穆弘、穆春坐在一边,徐宁跟时二爷坐在一边。侉子把车把子朝起一端,慢慢地趟着车子。四个人坐在一挂车子上太重了,侉子大概推不动了,所以要慢慢地趟?没这话。侉子推车子的本事着实大哩,非但手底下的劲大,一车子推几个人一点不吃劲,而且其快如飞,慢踱踱一天一百四十里,加快赶三百里,要是起早带晚,中间不停,一天能跑四百里左右。但是今天推车子跟以往不一样,要慢慢地推。什么道理呢?要等汤隆走到他们前头去,把徐宁的家眷送到山上去,而后才能把徐老爷送上梁山。所以他脚底下就放慢了,慢慢地朝前面悠。
他们在路上整整走了一天。到了晚上,前头有个镇市,进了镇,找了一家客店住下来。穆氏弟兄两个睡一张床,侉子一个人睡一张床,徐宁跟时二爷要好得很哩,非但一床,而且一被,要通腿睡。为什么事呢?徐宁对这个赵一总归有点不大放心,毛手毛脚的,活络得很,生怕他趁机滑掉了,所以白天坐车子要坐在一起,晚上睡觉要跟他睡在一个被窝里,这样就可以码住他,只要他一动,徐宁就醒了。
时迁如何?他和一般人不同,他欢喜白天睡觉,晚上歹怪睡不着。睡上床之后,就在被窝里头翻过来掉过去。徐宁当然也睡不着了。过了一会儿工夫,时二爷“齁……”故意地在那块假打呼。徐宁以为他真的睡着了,自己也萎困了,一会儿也睡着了。时二爷忽然从被窝里头把两条腿朝外头抽了,徐宁一吓,惊醒了,心里有话:要死啊,大概准备滑了。徐宁也不动,单看他怎么玩。时二爷把两条腿“啡!”褪出了被窝,接着,一个纵步蹿到徐宁这一边来,两只手一抬;“嗒!”徐宁看不见,时二爷是天生的夜行眼,看得一清二楚,两只手一边一个,拈着徐宁的两只耳朵边子,嘴里喊:“啊呀!徐老爷,不好了,咱要小便了。”徐宁吓了一跳:“咦,你不能小啊,这是我的头啊!”徐宁以为时迁把自己的头当小便壶玩了。“徐老爷,快一点哪,我要小便了。”“来了,来了。”徐宁没得办法,只好拗起身来,好不容易手才摸到床面前的尿壶,拎上来,把时二爷小便。小过便之后,徐宁把尿壶接过来朝地下一蹾:“赵一兄弟,你赶快睡啊。”“睡了。”时迁说着,人已经钻到被窝里头了,头朝枕头上一搁;“呵……呼……”徐宁心里话:真跟冒失鬼一个样子,刚才一下子蹿到我面前来要小便,这一刻头朝枕头上一搁,倒又呼起来了。是做梦还是怎么说?用手指掐掐身上的肉,疼哩,晓得不是做梦,是真的。徐宁才要睡着了,时二爷倒又从被窝里蹦出来了:“啊呀,我的徐大爷,我的肚子疼了,要大便。”没得命了,一刻儿小便,一刻儿大便,徐宁简直被他闹昏了。一直闹到半夜里头,时迁也实在困了,没得劲再闹了,真睡着了。徐宁也稍微眯了下子。第二天,一早起来。几个人再上路走。我先把他们的话摆着,拉回头再交代汤隆。
汤隆在九龙镇跟他们分手之后,一脚进城。到了城里,就直奔徐府,进了门就把门朝起一关,把老总管徐安喊到书房,说:“现在我有话要跟我家嫂嫂讲,你跟我一起到上房里头去。”两个人到了上房里头,徐安叫妈子、丫头一律皆退。徐夫人一看:“贤弟,你回来啦。那个来盗宝甲的贼可曾追到?你家哥哥怎么没有回来?”“唉!”汤隆叹了一口气,“嫂嫂,你可晓得赛狻猊宝甲是哪个盗了去的?”“不晓得。”“告诉你啊,御营里头早就跟哥哥要过这一领宝甲了,因为哥哥回过他们家里没有赛狻猊宝甲,他们不相信,就派了个人来,把这领宝甲盗走了。盗了去倒也不妨事啊,现在御营里的人还扬言要办哥哥的罪,他本人不但有杀身之祸,说不定要满门抄斩。所以哥哥得了信之后,他不敢问来了。我叫他先到一个地方去避一避。”徐夫人听汤隆这么一说,大惊失色:“贤弟,你家哥哥现在人在何处?”“实不瞒嫂嫂说,他已经到梁山泊去了。”“啊呀!”徐夫人一听,急得泪水直掉,“贤弟,梁山乃是强盗的窝巢,你怎么能叫你家哥哥到那个地方去呢?”“嫂嫂不要着急。梁山虽是强盗窝巢,嫂嫂大概也听见人说过,梁山人是替天行道,正大光明。哥哥到梁山去,不但是为了暂且栖身,更重要的是能把性命保住。所以哥哥要小弟回来,接嫂嫂一同上山。嫂嫂,你就赶快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动身。”徐夫人想不到丈夫为了一领宝甲惹下了杀身之祸,说不定还要满门抄斩,心里越想越伤心。虽然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但更舍不得离开自己的丈夫,自己也不能在这块等死。思来想去,只好按照汤隆的话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