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浆黑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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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吗?这我简直无法想象。据我所知,他既不赌钱,也没有什么情人。”
“据您所知?当然。”
“不错,我相当清楚地知道。”林德尔微笑着站了起来,诺沃提尼也只好站了起来。“您知道,像莱斯纳尔这样的人,我们也注意到了他的某些弱点。不过就我而言,我是信赖他的,就拿您的职业来说吧,不可靠就会是危险的。哼!不瞒您说吧,警长先生,我们已经委托某个独立的机构注意这点。不过我可以告诉您一点:莱斯纳尔对她的妻子是绝对忠诚的。他既没有兴致也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他只关心他的工作。干别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不合适的。”
某个“独立的机构”?诺沃提尼一边关上身后的门,一边在想。好吧,谢谢……
这是一家咖啡馆:旧的、像雪茄那样褐色的墙壁,旧的、关闭着的窗帘;旧的用以陈列商品的冰柜里,摆放着变了质的黑森林地区生产的圆形樱桃大蛋糕、苹果蛋糕和加掼奶油的面包片……当然,还有一些铁制的人造大理石桌面的小桌子,上面放着各种杂物。顾客们有的在玩牌,有的在读报,他们似乎从不抬起头来,即便有人挽著名模克劳迪亚·雪菲费尔的手臂走进来。
像上次一样!
就连女服务员乌希也在。
哎呀,她至少已经看到了他!利欧·马丁刚一推开咖啡馆的门,她就放下装有用过的咖啡杯和餐具的托盘,朝他奔过来,动作那么迅速,弄得杯子和餐具发出丁当声。
“哎呀,利欧!你可来了。你在《新信使报》上发表的文章我已经拜读了,兴奋得一夜都没有合眼。可你却又若无其事地到这里来了……你知道我是怎样评价它们的吗?”
“但愿它们是一流的。”
“那当然!”
她把又圆又柔软的一半面颊向他凑了过去,他吻了吻它,索性也吻了吻另一半面颊,他们相互笑了。“维拉呢?”她问。
“维拉?她已经走了。”
她吃惊地睁大那双蓝眼睛。她已经40出头了,想必40多了,可是她瞅人的时候,始终就像一个17岁的处女。“利欧!你们是不是已经……”
“你们是不是已经……什么?”
“离……”她不敢说出这个词。“我的意思是,目前,你们是否已经分手……”
“你胡说些什么,乌希?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赶快给我弄杯法国上等白兰地来。不,不,不,等一等,喝白兰地还为时尚早。先来杯意大利咖啡,稍许放点糖……不,我和维拉的关系一直很好。哎呀,瞧你刚才说的!”
“可你知道……你以前是怎样对待她的……”
“不错,我以前……可是这已经过去了。维拉今天早上乘飞机到汉堡去了,去看她的一位要好的女朋友。就是这些。我们已经是十年的夫妻了。”
他喝了一口略带白兰地味道的意大利咖啡——这仿佛是他的发明,为了向他表示敬意,饮料单上甚至把它命名为“利欧意大利咖啡”——他一边喝,一边朝四面张望:青年派风格①的招贴广告;许许多多艺术质量不高的图画,70年代的风味……
① 德国19世纪末的艺术风格。
每当他到这家咖啡馆里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他最近写的文章已经登了出来,报纸也已经送到了读者的手里,咖啡馆里的顾客一杯接一杯地喝比尔森啤酒,直到喝得精疲力竭,像白痴一样地讨论,念念不忘自己的工作。过去了。这事已经过去了。自从他被《新信使报》出版人任命为该报的“主任记者”以来,他至少可以省去这些麻烦的事情。随便什么时候,他都可以在家写自己的文章。他拿起录音机,坐到花园里的一只躺椅里。而在编辑部里,其他的同事们却汗水直淌,可是在他的上空,小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已经摆脱了日常琐事。他已经是负责撰写第三版上的大块文章的专家了——你瞧,怎么样!
可是,当他放下杯子,目送乌希扭着腰肢、面带微笑在桌子之间一闪而过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也缺少些什么。
她此刻站在电话机旁,拿起听筒,转过头来向他招手:“利欧,你来一下!”
来一下?“为什么?”
“编辑部找你。”
其实是斯托克曼,这位值班室主任找他。
“这下我可找到你了,老朋友!”
“是的,这下你找到我了,”利欧·马丁愤怒地叽里咕噜地发牢骚。“我在想,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
“当然啰!是你的录音电话告诉我的。要不要我给你放一下听听?——你们的一切活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现在我就要到咖啡馆来了……”
“你大概弄错了吧,我确实告诉过你吗?”
“也许是你的幽灵告诉过我。不过眼下这事我不在乎。利欧,听我说:奥尔森打来了电话,还有马勒尔也给我打来了电话,都为了同一桩事情:哈尔拉辛……你听到广播了没有?莱因哈茨已经开车出发了。”
“我根本不听收音机!”
“好,好。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有个人杀死了他的一家。”
“还有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想:怎么还提到奥尔森和马勒尔呢?奥尔森是总编辑,马勒尔是编辑,莱因哈茨又是警察记者。
“此人是ACS康采恩的部门经理。这件事很可能像火箭一样地迅速传开。我有这种感觉。”
“奥尔森和马勒尔也有这种感觉吗,埃贡?可是这件事始终不过是一件地方上的事情。”
“我不这样认为。马勒尔认识这个枪杀妻子和孩子的人的上司。”
“此人叫什么?”
“你指的是上司吗?”
“我指的是杀死妻子和孩子的这个人。”
“莱斯纳尔。迪特·莱斯纳尔。他前天在萨克森,为了关闭那儿的ACS钢铁厂。那儿发生了相当大的骚乱。”
“这位上司也许是林德尔,是吗?”
“不错。”
“此人我认识……警察局里谁在负责处理此事?”
“诺沃提尼。”
“啊哈!所以你们想到了我!”利欧曾和保尔·诺沃提尼密切合作,在《新信使报》上发表了一系列有影响的报道:赌场事件报道;红灯区系列报道,在这些报道里,揭露了从国外输入妓女的幕后操纵者。诺沃提尼还和利欧搭档,揭露了一些重大的营私舞弊案件,当时诺沃提尼还不是凶杀案侦察委员会的成员……
利欧从衬衫的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根牙签剔牙。
这该死的牙签一点也没有用。他神经有些紧张,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斯托克曼刚才说了些什么?“这件事今天早上已经通过电视传开了。德国中部的无线电广播电台在新闻节目里报道了这件事。斯托尔贝克地区发生了工人骚乱,原因是他们的工厂被关闭了。我自己并没有看这次电视播送,可是在早晨的会议上林德尔告诉我,这位莱斯纳尔正打算在企业集会上发表演说的时候,突然感到头晕。我想告诉你的事,反正你早就知道了,利欧,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这不是地方上的事。嗯?你的意见怎样?”
他会有什么意见呢?他预料到自己将有一个非常漫长和空虚的周末。一个没有维拉在场的周末。他想打高尔夫球,然后努力工作——可是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他还想买些烧好的菜,只需把它们重新煮热,就能食用,然后把垃圾倒进垃圾桶里。
“好吧,”他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这样认为,我们就不妨试试吧……”
11点半。利欧·马丁把他的保时捷跑车开上中环路,费力地开回城市。他从哈尔拉辛来。在哈尔拉辛,有一辆巴伐利亚电视台的转播车已经开来了;各种报纸和通讯社的记者们靠在他们的汽车上,莱因哈茨,这位《新信使报》的记者,不知溜到什么地方去了。死者的住房已被封锁;从那些在那儿紧张地工作的官员那里,什么也打听不到;到处是陌生的面孔;毫无成功的希望。他唯一知道的是:诺沃提尼先生已经离开了……他打电话给警察总局,可是也没有用,女秘书回答说:“对不起,他不在。”
利欧吐出了牙签的残余部分。在这期间,他已经咬断四根牙签了。他又抓起汽车里的电话。这次,他拨了布鲁诺·阿棱特的电话号码。
“我是儿童收容所的布鲁诺,”听筒里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真奇怪!布鲁诺,有一件相当麻烦的事,他们吞吞吐吐地告诉了我。看来,今天或明天,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怎么一回事?”
利欧向对方作了说明。
“你到底从什么时候起搞上这个工作的?”
“是报社要我去干的。也许从这件事里能搞出点名堂来。”
“那你就把编辑部的摄影师带上吧,反正他闲着无事。”
“可我只要你,布鲁诺。”
“我想乘车到我的乡间别墅去。”
阿棱特在韦尔特湖畔有一所度周末的乡间小屋,在那里他经常教他的两个孪生子钓鱼,凝视夜空,喝光大量的啤酒,讲述那些美好的过去的时代,那时还有“真正的记者”。他是一个有经验的摄影记者,三十年来,他跑遍世界各地,学会了酗酒和夸夸其谈。同时,他也是一位职业运动员。
“你知道我如今在干些什么吗,利欧?”
“知道,”利欧·马丁回答说。“不过,你听我说,呆在家里,等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于是,他挂上了电话。
他驱车向王子大街驶去。车子驶过桥的时候,云层散开了,雨也停了。天空晴朗了。偏偏碰上这种事!现在他无法进高尔夫球场消遣了,他得和那个讨厌的警长打交道!
他把车子停在“美味甲虫”食品店的前面,停在了第二排,然后下车。他知道保尔·诺沃提尼有一个习惯,即一点钟,他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休息。当然,他从来不去警察局的食堂,而叫女秘书给他弄来夹心面包,然后狼吞虎咽地吃。
利欧挑选了一些生菜和牡蛎,让服务员把它们包好,还买了一瓶法国白葡萄酒,然后把这包东西带到了车上。
他走进警察总局,这时看到诺沃提尼的车子开进停车场。今天,他头一次感觉良好。他不等诺沃提尼来,就径直走上楼梯,进了他的办公室,并把刚才从食品店买来的那包东西放到接待室里的一张桌子上。
“啊,马丁先生吗?对不起,他还没有来。”
“他来了,”利欧说,一边看了看正在打开的门……
女秘书用一个托盘收走了餐具和吃剩的东西,那瓶法国白葡萄酒一直没有动。
“这些牡蛎真棒!不过这瓶白葡萄酒……我看,下一次我们再打开它吧。”
“保尔,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哈尔拉辛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说吧……沉默是好的,说话更好。”
诺沃提尼靠在他的沙发椅上,幸灾乐祸地笑。利欧·马丁在一旁仔细地打量他。看上去他的确在思考。他想说话。利欧了解他。他们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两个都长得结实,几乎一样高,面孔一样瘦,而且始终流露出聚精会神的表情。所不同的是,利欧像他的意大利祖父那样,有一双黑色的、活泼的眼睛,而诺沃提尼的目光是侦探特有的目光,始终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大多充满忧虑。诺沃提尼留着短发,而且已经斑白。利欧有一头保护得很好的霎发,只要他发现上面出现一络斑白的头发,便让自己的理发师像变戏法那样把它除掉。不知在什么时候利欧发现,他俩都属双鱼星座。
“保尔,好吧,我们好久没有合作了。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利欧自我宽慰地说。“一次好的调查始终是一次好的调查。而合作调查是最好的调查。这也适用于凶杀案侦察委员会。”
“真的吗?”诺沃提尼微笑着说。“你这样认为吗?像以往那样迅速破案。利欧,我觉得你太操之过急了。”
“有你在,我从来也没有操之过急。”
诺沃提尼弄弯了回形针。
“好吧,保尔,我们仍旧用老方法:单干也会成功,可是一起干,我们会胜过整个警察局,我们会迅速地达到目的,这一点已经多次证明了。”
“又在说大话了,你下结论太轻率了!不过好吧,一言为定。这次,我可能需要一个职业记者。我一想到哈尔拉辛地区的那些自命不凡的知识分子……”
“你瞧,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利欧的情绪缓和了。“现在,我们谈一谈这个案子吧。这个莱斯纳尔怎么会想到干这种事的?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诺沃提尼说的时候,利欧并没有做笔记。他甚至没有按他上衣口袋里的那台微型录音机的起动键。保尔向他提供的事实,反正没有什么意义。
“你对这个林德尔有什么看法?”利欧问道。
“一个十足的下流坯。典型的石器时代的经理。花岗岩脑袋,官腔十足。真难以置信,他竟有办法经营这样一个公司。公司就像一个政府部门,有大大小小的参谋部,还有各种业务部门。他建立了一个‘心理咨询机构’,以便评定他下属的工作。‘我需要知道我下属的情况……’这种人你是知道的。也许,他的确也知道一些情况。例如,他一再提到:莱斯纳尔发疯了,可是以前他的行为是无可指责的。当然,所谓的无可指责,是指他的头脑里只有他所建立起来的康采恩,他的飞黄腾达和他的胡说八道。”
“你不觉得他缺少一点感情吗?”
“缺少一点感情?”诺沃提尼撇了撇嘴。“不,他根本不缺少感情。利欧,你也许会感到好笑,我不仅询问了康采恩的总裁林德尔,还询问了莱斯纳尔的其他同事,例如一个叫做维格纳尔的人,此人和莱斯纳尔的关系相当密切。他们一致认为,莱斯纳尔是一位令人满意的职员,总有点不易接近……林德尔常让他去处理各种难题。他经受住了上百次的考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