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枪刺-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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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吐掉嘴里的烟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哼着小调大摇大摆的走了,扔下还在寻思那句“女子与小人难养”的我,一个人坐在地上发呆。
狠狠地将燃尽的烟头扔掉,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步往狙击手的训练场走去。我想通了,管他什么难不难养,反正又不要我来养,操那些心干什么?还是回去接着折腾那帮狙击手来得实在,至少能让我不那么气闷。
说实话,其实我还是有些担心肖凝的,不过,我那该死的性格让我的潜意识里始终存在着一种大男子主义思想。这让我不能第二次拉下脸皮去对她赔礼道歉。更何况,我一直认为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这只是训练,真要上了战场,谁会管你是男是女,谁会管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战争是残酷的,残酷到人们根本就无法去想象。那不是电影、也不是电视,更不是会催生许多浪漫故事的小说,那是实打实的,用人的鲜血和肢体堆砌起来的坟墓,生命的坟墓。
同样是因为这件事情,特警队的狙击手们包括所有参训的特警,尤其是女特警们对我都产生了一种敌视和抵触。对于这种情况,我倒是无所谓,可袁中校却不无担心地找到了我。他说,墨尘,你是不是应该当着大家的面向肖凝那女娃娃道个谦。这马上就要进行小分队的协同作战训练了,他们带着抵触情绪参加训练,会影响训练的士气和训练效果的。
沉默了一会儿,我才抬起头缓缓说道,袁头,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我错在哪儿了?就算我真错了,真委屈了他们,可他们好像是特警吧,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当什么特警?
听我这样回答,袁中校摇头叹气。他说,我并不是说你做错了,只是,兄弟,我们得明白一点,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啊。他们不是军人,他们更没有真正地参加过战斗,所以,你别指望他们会想明白,会理解你的想法。我们是代表各自的部队来训练他们,所以,我们现在并不只代表个人,我们还代表着部队的形象。我们总不能让人说咱们部队的人只是群会打仗的莽夫吧?兄弟啊!听大哥一句,再向那丫头道个歉。上次把你轰出来那是人家小姑娘使性子呢,你一次不行去两次,两次不行就去三次。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嘛,她总不可能每次都轰你出来吧?嘿,就算每次都轰你出来,你就不会发挥咱们军队愈挫愈勇,遇强越强的优良传统?咱大老爷们儿,跟一个小姑娘斗气,那可不是爷们儿的作风啊。
我还是不太乐意,我说,她还小姑娘?袁头,你没弄错吧?她比我还大两岁啊。
袁中校盯着我嘿嘿直笑,笑够了才说道,不能这么比嘛,别说她比你大两岁,就算这社会上多少年纪比你大一圈的人,也没有你那样的经历啊。经历不同,对事情的看法自然不会一样。所以,你不能期望他们的想法跟你一样对吧?
我无话可说了,我觉得他当副参谋长简直是屈才了,就他这忽悠人的水平,给他个支队政委干也绝对没问题。
就这样,我又一次拎着一大堆东西去了病房,而且,还是集训队总教官,袁中校同志亲自出马把我押进去的。敲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也许是看在袁中校面子上的原因,那个比我大两岁的小姑娘没再像上次一样,用苹果、梨子将我给砸出门去。她微笑着对问候她的袁中校说谢谢,却对明显有点儿言不由衷道歉的我照样不理不睬。这让我很没面子,犟牛脾气“腾”地又起来了,眼看着就要发作,却被早就料到的袁中校一脚把我给踩住了。
他一副笑脸地跟肖凝说话,一只大脚却死死地踩在我的脚背上,让我肚子里翻腾的火气一点也发不出来。而且,这个很有些不良中年倾向的家伙,还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在肖凝那丫头面前死劲地编排我的不是,好像我就是罪大恶极的人民公敌一般。
他笑眯眯地说:“肖凝啊,这件事情完全是你们文教官不对,我已经严肃地批评过他了。这不,我都把他押过来向你赔礼道歉来了。不管这小子多可恶、多可恨,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啊!虽说这小子是你们教官,可他年龄还小嘛,才22岁,比你都还小两岁呢。呵呵,说起来,你可是姐姐哟,你看,你这当姐姐的怎么能和弟弟一般见识呢是吧?”
听他这样一说,原本看都不看我一眼的肖凝扭过头来,狠狠地瞟了我两眼,只不过那神情要多骄傲有多骄傲。打量我两眼后,她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谁愿意当他姐姐?哼,我要有这样的弟弟,迟早被气死。”
我不能不佩服袁中校的厚脸皮,只听他继续呵呵笑地忽悠,说什么,是啊是啊,谁要有他这样的弟弟啊,准保被气个半死。不过,那是因为他从来就没姐姐啊。肖凝你看啊,这小子18岁就当兵了,他们那单位可不是一般人能呆的地方啊。看过《冲出亚马逊》吗?他们就是生活在那种地狱般的地方啊!汗没少流,苦没少受,再加上一年到头都关在那山沟沟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孩子打交道,更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所以啊,你这当姐姐的可不能学人家小姑娘一样耍脾气、使性子啊!你这不是让他笑话你吗?再说,这小子这几天也挺后悔,挺担心你的,只不过上次被你轰出来后,拉不下脸过来罢了。
等袁中校忽悠完后,肖凝的目光也停在我的脸上了。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以躲避她已经变得柔和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对于别人的关心,尤其是女孩子的关心,我的潜意识里是畏惧和逃避的。虽然不敢看她,可我能感觉到她在我身上缓缓巡视的目光。从我的头到我的脸,再到我看起来并不强壮和魁梧的身体。就那么缓缓地打量着,让我差点控制不住夺门而逃。
可袁中校那只有力的脚板还死死地踩在我右脚上,让我一步也退不了。大概是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袁中校在我耳边低声吼了一嗓子:“是个男人就把头给我抬起来。”
我被这句话震得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正好与肖凝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那清澈的、柔柔的目光竟然是如此的熟悉,让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浮过好几张温柔的美丽的脸。姐姐、若寒姐、琴、馨儿,她们的目光竟是如此的相似,让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见过她们的我一瞬间失神,再一次变成了一根呆立着的木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她的声音唤醒。有些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却发现袁中校居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小小的病房里,就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她注视着我的目光不再是从前的高傲和不屑,而变成了爱怜一般的温和、柔软、亲切。看到我突然间像傻子一样的表情,她轻轻地笑了,细细的鼻翼轻轻地皱着,很是好看。
好久,她才轻轻地说,弟弟,我原谅你了!
她居然真的叫我弟弟?我不由有种苦笑不得的感觉,我可是她的教官啊?前一刻还恨我恨得不行的那个被她们叫做没人性的魔鬼的变态的教官啊!怎么这一下子就变成了“弟弟”这个亲切而又温暖的称呼呢?
直觉告诉我,应该是刚才我失神时,袁中校对她说了什么。可我那时正陷入被这段时间的生活所中断的回忆里,根本就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于是,我再一次沉默,在沉默中静静地彼此对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打破了这令人难奈的沉默,她的声音还是轻轻的,柔柔的,让我觉得不容拒绝。“能坐下陪我说会话么?天天躺在这儿,真的好闷。”
我木然地点头,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她却不肯,非要我坐在床上。不敢再开罪她,我只好认命地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板挺直,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坐着。只是眼睛却不敢再看她,只好将目光定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说话啊!”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对我这种木头一般的反应有点气恼。
我不由又习惯地挠起了脑勺,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道:“你,真的不生我气了?”
听我这么一问,她又笑了。那眯起的眼和洁白的牙让我感到一阵眩晕,我又想逃跑了。
笑完了,她才歪着头说,你要再不陪我说话,我就生气了。这次轮到我想笑了,她这个样子,跟个撒娇的小姑娘有什么区别?我觉得有点亏了,咋就稀里糊涂地被她叫成了弟弟呢?都是袁头那家伙惹的祸,回头非好好敲诈他一下不可。听黄哥哥说袁头那好像有瓶特供的茅台,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不把它弄出来喝了,怎么消得了我心头之恨。
“再像根木头一样我可真生气了哟!”我的思维又被眼前的女孩儿给拉了回来,让我不得不暂时放弃那瓶茅台。
我苦着脸说,大姐,你让我说什么啊?我不知道说什么啊!
她还是歪着头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毛,恨不得立刻从椅子上窜起来,夺门而出。
好半晌,她才轻轻地说,能跟我讲讲你们的生活么?听袁教官说你过得很苦、很累、很压抑,这是真的吗?告诉我好吗?我一直都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严格地对待我们。你知道吗?你在我们的印象里就像一块冰一样,冷酷、不近人情。还有你每次看我们的眼神,都是没有一点点活力和生气的那种,可那眼神却让我们感到背上一阵阵发冷,就好像有一把刀子搁在我们身上一样。弟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吗?我想知道,真的想知道!
我沉默,彻底的沉默。虽然在这段训练他们的日子里,我跟两个中尉哥哥之间经常会开点玩笑,甚至一起搞点恶作剧。可我自己知道,我的骨子里,还是那个沉默、孤独或者说是自闭的人,我仍然是那个只会收割人类生命的杀手。只不过,因为环境的不同,我学会了把自己伪装起来,将那根锋利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枪刺深深地藏在刀鞘里,仅此而已。
见我不说话,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弟弟”,将我从沉默中唤醒。我的沉默让她感到难受,似乎我的身上突然出现了一层看不见的气场,散发着浓浓的沉闷的气息。
她突然伸出了手,很纤细,却因为前段时间的训练而变得有些粗糙,还布满了细小裂口的手。她的手轻轻地攀上了我的脸庞,轻轻地抚摩着。她又一次幽幽地叹气,她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的,知道你们的生活是多么地苦和累。弟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狙击手吗?
我闻言愣了愣,有点好奇,因为我的确想不明白,狙击手这个职业并不是女性适合的。于是我问她为什么?她又轻轻地笑了,只是那笑里多出了份缅怀的感伤。
“我的哥哥是狙击手,我从小当做偶像的哥哥,他没有听爸爸的安排进公安局,而是瞒着家里去当了兵,是跟你一样的特种兵,也是狙击手……”她轻轻地述说着,流着眼泪向我讲述又一个关于狙击手的悲壮故事。
第二十八章
八年前,中国领海最西南端的海礁。那个时候(包括现在也是),东南亚总有那么一些小屁国家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无视国际法与中国关于海权问题的严厉申明,把一个民族为了重新崛起的隐忍,当作更加肆无忌惮的借口,明的暗的侵占我们的领海、礁岛,驱逐、殴打甚至是杀害我们的渔民。这其中,最令沿海渔民痛恨和害怕的便是海盗,有着政府或军方背景,杀人劫船的海盗。
渔民们的悲惨遭遇和血泪控诉令无数的海军将士义愤填膺,纷纷请战要求彻底肃清海盗之祸。时任北海舰队司令员的某位将军,在得到中央的批复后,将清剿其中最为猖獗的一股海盗的任务交给了海军特种大队。
对于海盗们的嚣张和渔民们的遭遇,海特将士们早有耳闻,可他们除了愤怒之外,便只能是在心里深深地自责。因为他们是军人,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他们必须服从命令。所以,他们只好用玩命似的训练来发泄满腔的怒火。现在,发泄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们终于可以将憋了不知多久的恨和气撒出去了。
为了彻底消灭这股海盗,海特派出了一个精锐的小队乘潜艇渗透进海盗老巢所在的那座礁岛,为后面的主力清剿部队肃清障碍和提供战场情报。
肖凝的哥哥,便在这个小队里,他是一个和我同样年轻也同样优秀的狙击手。
这个精锐的特战小队,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乘坐老式的柴电潜艇出发了。整个渗透过程是很顺利的,他们轻而易举地登上了那座海岛,并进入了潜伏位置。那时候,离预定的攻击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在不时有海盗巡逻的敌人老巢里潜伏两个小时,那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暴露,而一旦暴露,那后果不言而喻。
海特的战士们就在那样危险的环境下,顶着冰凉彻骨的海风潜伏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战斗开始。
由于这片海域属于有争议的海区,所以,为了避免引起国际纠纷,使国家在外交上不陷于被动,清剿主力是搭乘渔船上的海岛。然后,是战斗,激烈的战斗。
与任何一场战斗一样,枪声、火光、人的惨叫还有不时响起的爆炸,是战争这曲乐章中必不可少的音符。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一边是携怒而来,要为沿海渔民报仇雪恨的精锐海军特种战士,而另一边,只是一群依仗有个嚣张小国为其提供庇护的乌合之众。所以,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战士们押着俘虏和海盗们的贼脏,带着胜利的喜悦登上了返航的渔船。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艘那个小国的军舰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并在高音喇叭里喝令渔船停车,接受他们的检查。其理由是我们的渔船擅自闯入了他们的领海。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更是强词夺理。包括刚才发生战斗的那座小岛,离海洋分界线都还有足足两海里,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世界地图上,这片海域都是当之无愧的中国领海。他们自己的军舰闯进了我们的家门,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说我们闯进了他们的领海。这跟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