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 作者:万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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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正瞅着她,倒是把晓儿给吓了一跳。黄狗见晓儿出来了,它也一跃而起,向着晓
儿摇摆着尾巴。
晓儿所处的位置其实是一山坳上,村庄在她的视线里宁静安详。连绵起伏的山
峰在这片洼地的周围叠嶂,黑瓦白墙的房子上炊烟袅袅。间或,几声鸡鸣,几声狗
吠,掩盖在穿村而过奔腾喧闹的流水声中。看着石头上流动的溪水,晓儿觉得只有
洗点什么才能对得住这么清澈的水。于是,她把睡袋套子、帐篷褥单、枕巾等等,
能洗的都拿出来洗。她拿着明明家里的洗衣棒,一棒一棒地捶下去。水花四溅,棒
声响彻乡野田间。又把褥单放在急着向前奔流的水里展开,一些污水与肥皂水在四
周慢慢散开,然后再搂成一团再几棒子下去。在贺明明看来,蓝晓儿挥舞洗衣棒的
姿势非常的优美,一棒下去,总要停顿一下,像是要把回声送出去,再来下一棒。
让贺明明惊讶的是蓝晓儿那双浸在溪水里的赤脚,白白嫩嫩的,脚指甲上十点丹蔻,
像落在水里的花瓣。贺明明望着望着,心里冲出一股气,默默地,却又是重重地叹
了出来。
贺明明家前坪里,两边用三根木棍架着竹篙,这个时候都被蓝晓儿花花绿绿的
东西侵占了。风儿吹起那些棉质的褥单、枕巾在阳光下光彩艳丽。林中林开着车老
远就看见这些飘飞的旗帜,一直到近前,他才看到在溪边洗衣的晓儿,长发搭在肩
头,一脸的喜气。他哈哈地开了车门,从三菱吉普上跳下来。
林中林探下身子,大声喂了一声,然后说,请问村姑,贺明明家怎么走? 蓝晓
儿抬起头,见是林中林,踩在溪水里弯腰就向林中林打水。笑声与叫声一起滚落下
来,随着哗哗的溪水欢快地奔腾。
闹够了,林中林望着远处的山峦,对晓儿说,这里真好。干脆你留下来,找个
人嫁了。做个地地道道的村妇,多好。
晓儿笑起来,说,想来着,就是嫁不出去,这个村子的老规矩是女儿招郎入赘。
蓝晓儿说的是实情。这个村庄的人家很少生男孩,家家户户生女儿,因要延续
在这块土地上的生活,不晓得从哪一代开始,一直是女人当家。一个家里一般长女
不嫁,由女婿上门。关于为什么老是生女儿以前一直是一个谜,后来是一位大学的
教授来此考查,说是这里有一种特殊的矿物质,导致生女儿的概率大。
7
这天下午,贺明明又搭着蓝晓儿他们的车去了城里。她不愿意烧木炭了。进了
一趟城后,她觉得烧木炭赚钱太原始了,周期长又累得要死,最后捻着那沾满炭灰
的钱还要对买炭的人感激涕零。要说在夏季能买她的炭,她还真该感激,当然也不
能去计较一斤比冬季便宜了二毛钱。想着这个价钱,在心里有种痛如同虫子在爬,
隐隐地像有刺在扎。
正如蓝晓儿许诺的一样,贺明明住进了她的家里,也进了蓝可公司下边的几个
连锁超市中的靠近晓儿家的一家。蓝可对晓儿的这一举动没有说什么,同情别人是
件好事。倒是林中林有些微辞,与一个不熟悉的外人,生活在一起多少有些不好。
林中林强调,生活环境相差太大,人不免有比较,有比较便会难受,有难受便会滋
生怨恨。蓝晓儿看着林中林在她面前叨唠,就笑,说,有一天,我总要与一个人生
活在一起,说不定是一见钟情,认识几天几个月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那也不行?
林中林想都没想,断然说不行。蓝晓儿嚷开了,说,为什么不行? 林中林突然来气,
他痛心疾首地说,晓儿呀晓儿,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你要林哥哥怎么说你? 林中
林黑着脸,样子难看,蓝晓儿任性的话冲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她有些冤枉地嘟着
嘴,说,那你说,我要与谁住在一起才好? 我。林中林闷声闷气地吼了一句。那天
他们是在车里争吵的。所以,蓝晓儿听到这声“我”后,突然脸就红了,眼睛直直
地望着前方,不去看林中林。
沉默了一会儿,林中林拐过脸去说,丫头,我们也别耗了,生命都过去一大半
了,没时间了。你不记得你小时候说过要找我做男朋友吗? 我第一个女朋友是被你
赶走的。我的前妻也是因为你与我离婚的。所以,你要对我负责,本来我还想等,
等你慢慢明白。可是你对我就是视而不见,今天我不得不说出来。
关于林中林离婚的真正原因,蓝晓儿是第一次听说。过去她以为是林中林混在
生意场,难免沾染女色,让他前妻疑神疑鬼。今天的这个版本,她有些不信,可是
以她对林中林的了解,他是不会特意杜撰出这个情节的。所以她听完林中林的讲述
后,足足呆了两分钟,接着便爆发出无法遏止的大笑。
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要怪只怪你莫名其妙地跑到我梦里来。林中林自我解
脱着,但表情是快乐的。这么多年后,在今天,他终于有勇气把这个梦说给晓儿听。
听见晓儿快乐的笑声,他也跟着快乐。
蓝晓儿瞅着他,眨巴着眼睛说,还不算老,比我哥显得年轻。
林中林心里那个美呀,这会儿就只能用傻笑来表达。
所以在贺明明住到蓝晓儿家后不久,蓝晓儿正式谈恋爱了。麻将打得比平常少
得多,她的那帮牌友也知趣,一般不叫她。这天,林中林出差了,又正好是星期六,
蓝晓儿打电话给梅红,说,唉,干吗呢? 来我家玩吧,叫上唐瓷与敏子,我家有人
做饭咧。梅红在电话里唉声叹气,说,我在家休产假。
嘻,嘻,你又没得老公,怎么会小产? 打鬼讲。蓝晓儿一点都不信,梅红早几
年就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儿子单过。
梅红马上回嘴,说,到底是谈爱了,晓得有男人就会小产。
呸,呸,呸……蓝晓儿一连呸了好多下,可是她不自觉地笑着。
告诉你,我是被唐瓷小敏她们打惨了,所以只能躲在家里休“惨”假啦。
听了梅红的解释,蓝晓儿笑得在床上打滚。梅红接着说,那天我真的被她们打
懵了,坐的土回家,脑子里还全是麻将,到家了,我突然冲的士司机叫起来,碰哒,
碰哒。的士司机望了我一眼,继续往前开。我来脾气了,吼了起来,说,老子讲碰
哒就碰哒,你为什么还不碰啊? 这个时候,的士司机也来脾气了,他说,姐姐哩,
求求你好呗,我们的士司机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碰哒,你安的什么心? 总是要
我碰哒。你下去好呗,我不要你的钱。说罢,还加了一句,老子今天晦气,碰到一
个神经。这下梅红才猛然醒悟,她其实是向他喊到了,到了。情急之中话从嘴里出
来,却成了碰哒,碰哒。麻将打得走火入魔了。
梅红自己也笑醉了。蓝晓儿这边笑得更晕,一边啧啧地感叹,一边说,天呀,
你真是被打蠢了。
就是,就是,梅红哀叹着。
真的就怕了她们? 蓝晓儿带着挑衅地问。
这一向背呀,我两个店子这个月的生意白做了,全给了那两个花生子。
我真的不信唐瓷与敏子手气就这么好,邪啦? 怕是有巫术。蓝晓儿叨念着。
要打,我不喊她们,你去叫。梅红终于动心了。
打麻将的人,是最经不起劝的,其实听说有麻将打,她心里早就是痒嵫嵫了,
口里的拒绝,只是一个姿态罢了。
蓝晓儿笑了笑,梅红不主动喊人打牌,是怕输。
有一种说法,四个人中,常常是最早邀人打牌的人输。梅红打牌禁忌越来越多,
名堂搞尽,近来还总喜欢穿红衣服,说是冲喜,能旺手气。她还说,洗了头打牌,
绝对暴输。说是她试过无数次,次次应验。
没多久,唐瓷与敏子屁颠屁颠地来了,像赶着来捡钱。蓝晓儿给贺明明300 元
钱,要她到超市去买点水果与菜。贺明明吓了一跳,说这几个人哪里要这么多钱?
蓝晓儿说,你看着买,水果要进口的,她们嘴刁着呢。
牌局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开始了。林中林知道蓝晓儿下午要打牌,他发来一短
信,让蓝晓儿一个人抿着嘴笑了好久。他短信上说,愿你打麻牌时,上手坐个日本
人,名叫根本不和;对面坐个俄国人,名叫输得不亦乐斯基;下手坐个韩国人,名
叫金得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国人东方不败! 啧啧,谈恋爱的女人不笑也有笑的
样子。梅红看着蓝晓儿带点妒忌。起先,四个女人的精力都在牌外,一些报纸电视
上掉下来的花边笑料在她们嘴里使劲抖动着。牌打得温温和和。桌上,敏子偶尔望
着梅红浅笑,然后感叹着,说,也许一个人戒赌跟戒毒样,你看梅红总是喊着叫着
说不打了不打了,结果只要有人喊,心里就痒痒,赶着来打牌比谁都快。
说话的时候扔出一张牌。
和了,清一色。梅红绷着一张脸,敏子这样说她,她有些不高兴,把面前的牌
往前一推。
唐瓷有些幸灾乐祸。说,敏子,你家的水植物是不是缺水了? 敏子一直信风水,
她告诉过唐瓷,门旁摆水可催财,所谓“山主人丁水主财”。所以她一直在家门边
摆了两盆水种植物。
敏子笑着,说,才开始呢,告诉你,我在我家玄关上供奉了貔貅呢,聚气生财,
等会儿你们都会怕我的。
嗳,我怕死哒。蓝晓儿做着鬼脸。接着她把牌一推,说,你这样一说,倒是一
定要接你的炮。
打牌一定要学会放弃。打十盘,如果你和了四盘,你的手气已经够好了。那剩
下的几盘就要想着安全着陆。顶上手,卡下手,不出你手上别人需要的牌。跟着游,
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如果每一盘你都想着要和,那么你注定是要输的。审时
度势,一定要晓得有放弃才有获得。可是在赌桌上,人往往很难有这种理智,总想
着会有奇迹发生,好运总会当头,欲望是无止境的,贪婪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结
果越陷越深。
梅红就是不懂得在适当的时候要放弃,想赢的欲望太强烈。古人说过,一个人
用瓦器作为赌注时心坦然而格外技高,用金属带钩作为赌注时心存疑惧,用黄金作
为赌注时则头脑发昏内心迷乱。其实赌技是一样的,只因赌注不同,其结果大不相
同。
吃过贺明明做的晚饭,大家都赞不绝口。说,晓儿,你也太会享福了,一个人,
还请个人来照顾你。
蓝晓儿接过话说,哪里,哪里,我是特意为我们打牌时,能有个人端茶送水,
吃饭不用叫外卖。
梅红伸着懒腰,说,在你家玩,好是好,就是不喜欢手洗的,太累了。敏子也
附和,是的,是的,你去买台自动麻将机,以后我们就不去宾馆开房了。
梅红、唐瓷、敏子齐声说,要得,要得,在这里玩又安全。
蓝晓儿,说,你们想得倒是美。
唐瓷说,你放心,我们每次也和在宾馆样抽水,保证你不会吃亏的。
蓝晓儿说,不是钱的问题,总觉得不像,好像自己真成了赌博佬。
话音一落,三个人就笑起来,唐瓷对着敏子说,你不是赌博佬,是什么? 梅红
也说,这个晓儿,就喜欢又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蓝晓儿突然黑起脸,冲着梅红说,你放屁,你才是婊子呢。
梅红闭了闭眼睛,仍不识趣地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又没说你是婊子,有什么
好生气的? 蓝晓儿把牌一推,自摸了,但她嘴里却说,你妈才是婊子。
贺明明一个人在厨房收拾。她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打牌打这么大,只见红色的百
票票在桌上飞来飞去,一盘牌数几张给这个,或者又给那个。可是那几个女人居然
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时不时地说笑,多几张少几张,毫不在意。刚才她见蓝晓儿门
清听一、四条,梅红放了一条,蓝晓儿纹丝不动,可是看牌的人心里急,贺明明看
见她的下手敏子有三个一条,三个四条,这个时候不要炮,恐怕就没有和牌的希望
了。果真,摸了一轮牌后,蓝晓儿丢了个六万,梅红兴高采烈地嚷起来,清一色。
接着贺明明在钱包里抽出八张红票票给梅红。她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嗳,恨死自己
了,总是不记得农夫与蛇。梅红却哈哈地笑着,说,我领情,知道你是同情我,谢
了。
酸。唐瓷说。
贺明明收拾好碗筷,、在客厅为她们续上水,就进书房看书去了。她不敢再看,
一看她就出汗。她紧张。一下那么多钱,看着吓人。同时她也在心里犯嘀咕,天呀,
刚才要是接住了那一炮,600 元呢,结果反倒要掏800 元出来,想一想下正负1400
呢。想着想着,她心里有些来气,为什么不接炮呢,我一个月的工钱呀,我要在这
个家里做一个月的事才有600 元,可是在牌桌上她们却没有看在眼里,仅仅只是一
盘牌的输赢。贺明明看着书,眼睛里却是那些红票票在飞。有股气闷在心间。
快十点的时候,蓝晓儿的状态不好,头皮有些发麻。张张牌摸在手上,都似一
枚炸弹,一扔就是炮。于是她如同惊弓之鸟,时时刻刻都处于一种担惊受怕的状态
中,没了气势,乱了方寸。同时在心里,她也想着要打几个大方子,把本扳回来。
大方子是要看牌运的,强求不得。如果一心想着,反而放炮的几率越高。
蓝晓儿被打晕了。梅红张嘴又开始神念,人生如麻将,一见钟情是天和,自由
恋爱是地和,媒妁之言是平和,勾引别人老公叫抢杠和,跟别人老公生孩子叫杠上
花,一个情人叫单吊,没有情人叫白板……
敏子你勾引别人老公呢? 唐瓷笑着说。蓝晓儿数了24张红票票丢在桌上,说,
勾走了我的老公,我还要打个大红包,哪有天理呀? 敏子嘻嘻地笑着。
蓝晓儿数钱的时候,贺明明正好在场,看着钱从蓝晓儿那儿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敏子也毫不手软地接过钱,这钱一下子就换了主人。贺明明直抽冷气,她用眼角瞟
了一眼蓝晓儿,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