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人生 作者: 王峥-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句话,到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放弃。”所以当我真有艰难困苦的时候,总是想起他说的“不能放弃”。
现在照顾我的人
朱军:刚才我听到老人家在谈话的时候,除了对你的鼓励和赞美之外,还有一点,老人家非常担心你由于工作忙在生活上不能自立。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复存在了,有人在照顾你了。
陈凯歌:没错。
朱军:想谈谈照顾你的那个人现在在忙什么吗?
陈凯歌:照顾我的那个人今天在拍戏。
朱军:拍什么戏呢?
陈凯歌:大家可能都知道《吕布与貂禅》这个戏还没有最后拍完,所以照顾我的那个人现在还很辛苦。在我临来演播室之前,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你要穿一件淡蓝色的衬衣,穿一条牛仔裤。但是我记得你牛仔裤上有一块斑,你要拿手盖上它。”这个人就是陈红。(笑声,掌声)
朱军:简简单单的几笔勾勒出来一种很幸福的生活。
陈凯歌:在我这个特定情况里,用“幸福”这两字还不够。
朱军:那得用什么?
陈凯歌:美满。的确是这样的,我觉得我很美满。
朱军:你有没有碰到过让你觉得很尴尬的事?
陈凯歌: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有没有人跟陈红说“你叔挺高的”?
朱军:这是你自己说的。
陈凯歌:这倒没有。人家说我们般配。因为我觉得陈红在我的生活中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就是说我不爱听的话。我为此非常感谢她,而且我已经渐渐习惯了。
朱军:我还想问一下,你跟陈红结合以后,你觉得是你成就陈红多,还是陈红成就你多呢?
陈凯歌:肯定是她成就我多。
朱军:不是你怕回去以后没法交代吧?
陈凯歌:我们家没有搓板。事实上是这样的,在我有一个很稳定的家庭以前,我的日子过得确实不太像样。我的父母不在了,我的天塌了,但是我现在找到半边天了。这半边天真是在撑着我。所以我说这话是很诚恳的。
朱军:有没有帮她量身定做一个电影或电视剧?或者说当看到一个本子,觉得这个本子很适合陈红去演的时候,你会坦言告诉对方:“这个让我太太来演。”有过这样的事吗?
陈凯歌:迄今为止,没有。
朱军:如果她发现一个影片或者一个剧本,特别喜欢,真的想去演,而人家又没有这个想法,她会不会让你去找找对方说说?
陈凯歌:绝对不会。
朱军:为什么呢?是因为她自己个性所致?还是你要求她不这样?
陈凯歌:我也没要求她,这个都是随缘的。我刚才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指的是迄今为止没有,并不等于我不跟她合作,或者我对她的表演有什么褒贬。10月底,我就会跟她合作,拍我们的第一部电影。我们的摄制组已经成立了,每天都在运作。在这一点上我很钦佩陈红,她给了我一个很安定的感觉,她跟我结婚不是因为我是一个比较知名的导演而有所求。人家这么些年没跟我提过这事,我倒觉得不对了。
朱军:心里不踏实。
陈凯歌:我说你就没这想法,就不想跟我合作一回?她说:“那得看了。比如你拍《荆轲刺秦王》,我也可以说巩利演的角色是不是让我来演,但是我从来没有这个念头。”她就是比较大气。但是我坚决地相信,她是一个资质好的演员,她能够再进一步。这里头当然有我的责任。
朱军:现在陈红不在,此时此刻,你最想对她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陈凯歌:特别简单的一句话,就是“拍戏的地方挺冷,你多穿点”。
朱军:咱们中国老百姓有三个字特别准确,那叫“过日子”,不是做给别人看,也不是做给自己看、做给对方看,是实实在在地在过日子。
我的儿子
朱军:谈谈你的儿子吧。大儿子今年有……
陈凯歌:四岁多点。
朱军:小的呢?
陈凯歌:一岁半。
朱军:一定特别可爱。
陈凯歌:太可爱了。
朱军:儿子现在是在美国待的时间长,还是在中国待的时间长?
陈凯歌:是在这儿的时间长。
朱军:你打他们吗?是不是笑哈哈地说:“伸出手来,脱下裤子”?
陈凯歌:我也打过,但不是真打,小孩哪能真打?中国有句成语挺好,叫“软硬兼施”。我母亲就是这么教育我的,所以在我心里上对母亲多少有点畏惧。我特别害怕在今天这个物质生活更为丰腴的年代,小孩变成谁都不怕了,这就不行了。我觉得我多少得有一点父权,让他们还有所畏惧。但是并不是说我一定要强迫他们服从我,特别是他们越大,他想做什么、他有什么样的选择都要由他们自己来决定,我不能包办了。大儿子虽然只有4岁,但是做主做大了。比如过生日,我说:“你跟大伙儿说句话吧,但是不许说超过一句以上的话。”他就说“谢谢大家”,反应非常快。我说:“你可以做外交官。”
朱军:那你觉得这点随你,还是随陈红?
陈凯歌:你不是让我得罪人吗?他其实在性格上比较像我,因为我这个人是比较脆弱的,样子也像我,但是我们家老二就跟陈红一模一样。
朱军:儿子像母亲应该很漂亮。
陈凯歌:他是挺漂亮的。
朱军:像你应该也还可以。
陈凯歌:其实刚才说到打,不能是真脱了裤子、抄起扁担就抽,没那事。现在的父母真的要学会怎样教孩子做事,而不是替孩子做事。这个很严格,比如说走到街上,摔一个跟头,小孩一定要哭,特别是三岁以前,我就不扶他。
朱军:让他自己站起来。
陈凯歌:我绝对不扶他。我只是告诉他,你自己能站起来,你自己能站起来。可是到最后一秒钟,还是我扶他起来,因为这么小的小孩还是需要有人扶他一把。所以我觉得,应该把道理跟情理两件事放在一块儿,可能就比较好。
朱军:说到这儿,你儿子在家跟你亲,还是跟他妈妈亲?
陈凯歌:跟我们俩都亲。
朱军:那你有了孩子以后,有没有想过或者说有没有后悔过,我这么大年纪才要孩子?
陈凯歌:这倒没有,这还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是情形是这样的,咱们中国有一副对子,叫“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我现在就是下联。上联跟我也挺吻合的。你回到家里能看见两张小孩子娇嫩的笑脸,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满足?
朱军:这就是咱们中国人说的“家和万事兴”。
第五代的黄土情结
朱军:我想咱们还是更多地谈谈国内的电影。我们称之为“第五代导演”的这些人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经历,就是插过队、当过兵、吃过苦,然后又回到电影学院去深造。于是你们那个班出现了一大批非常优秀的导演。你觉得这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
陈凯歌:我想这里面一定有必然的因素。记得我在上电影学院的时候,一开始大家的心都很高。进了教室之后,我们的教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不知道怎么教你们,我们10年没教了。但是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那时候电影学院有一个很好的气氛。我给你说一个笑话。现在电影学院的学生大概都不相信。现在学生怎么上课?录像设备,老师动不动就打出这部电影的片断等等。我们在上蒙太奇课的时候,那才真是有意思。教?谀媚靖投ち艘桓瞿究蜃樱?谝桓雠帕肥依镒摺W呓??匦矗蝗缓笸?笸耍?芯埃辉偻?笸耍?巳?L?鹄词歉鲂?埃??堑缬把г浩甙税嗟目尉褪钦饷瓷系摹?
朱军:我听说你们当时攒在一起拍《黄土地》的时候是一拍即合,大家都被你那种对电影的热爱、那种真情投入感动了,马上就拍了。但是你们这一代导演拍的很多片子,包括《黄土地》、《红高粱》等,也受到了一些非议,大家都觉得你们把一些落后的东西介绍到国外去了。你们当时有没有这个顾虑,真的就是一腔热情?
陈凯歌:首先,我们自己没有力量把影片介绍到国外去,是需要经过批准的。可以这么说,我们这一茬导演从来没有拍过违规的电影。另外一方面,我觉得我们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文革以后,大概全中国人民、整个民族都有一个反思过程,我们在这十年里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悲剧。其实《黄土地》和其他的一些第五代的作品,都是跟着这样一个大趋势走的。所以并不是我们特别聪明,或者是单独的贡献。但是我们找到了我们的视觉语言,这个视觉语言其实也是从现实生活里来的。举例来说,我们去陕北采景,那个时候还不确定《黄土地》能不能拍,我们九个人,其中有张艺谋导演,有何群导演,有赵季平大师,我们几个人一块儿去。从西安到延安要走一天的路,那天路上耽误了,到黄陵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突然间在暮色苍茫之中,在一片黄土高原上,你看见有一座山是绿的,就是黄陵的樵山。不成,得去。到了那儿之后,能见度就更低了。放弃了车辆,都走着,越走下面柏树枝越多,很密集,很厚。突然一抬头,看见是“文武百官到此下马下轿”,再往前走,就看见“樵山龙寓”这四个字,就到了黄帝陵了。膝盖发软,九个人全跪下了。
朱军:见到祖先了。
陈凯歌:这是真的,一点都不夸张。这是一个由衷的,天然的情感,就觉得见着老祖宗了。而且我们还说了,“这一回我们做个片子不容易,老祖宗你得保佑我们。”这话是当真说了的。最后的结果证明,老祖宗就是保佑了我们,的确是这样的。
朱军:你说是老祖宗保佑了你们,还不如说是你们真情所至。就是那种强大的凝聚力和对电影事业的热爱,成就了那样一部伟大的片子。
诚意电影和商业电影
朱军:我这里有一位网友提出的问题。记得你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艺术电影是对大多数商业电影的一种嘲笑。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陈凯歌:这句话不是我的原创,我至多是引用过这句话,而且那一定是在我三十多岁的时候,我现在肯定比那个时候要圆滑点了。其实这话是有道理的。我一直感觉世界上只有两类电影,一类叫好电影,一类叫不好的电影。我们想做好电影,好电影又叫“诚意电影”,我们所拍摄的《黄土地》就是“诚意电影”。什么是最好的创作?我说就是保持童心,别无其他。别记着得过什么奖、成过什么名,只有能够永远保持普通人的状态,才能继续往前走。所以,上面所说的艺术电影大概也可以说成是“诚意电影”,诚意电影是发自内心的。而且我个人觉得,一个人一生中能做的诚意电影在数量上非常有限,至多一两部。
朱军:你今年已经49岁了,以后几十年你的方向是什么?
陈凯歌:陈凯歌会不会拍一个非常商业的电影?我觉得我会。大家可能很惊讶。因为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能够继续吸引中国观众注意力的电影体制。所以,我以后的创作确实希望朝这个方向走。这话抽象:拍出更多更好的观众喜爱的电影,这是什么类型的电影呢?我就是要拍摄出能够给观众提供激动人心的内容的电影,使大家说“这个电影我得看”,“这个电影给了我不同的东西”。而且我一再地说,培育成熟的商业市场的问题,因为我基本上认为中国电影在今天整个的发展还不能够看成是一个工业。这个“工业”的意思就是它可以真正生产出很多吸引人的作品。很多年轻朋友说,我们希望表达,我们希望做艺术家,这很好,当然我很理解。从另外一方面,就是从一个行业整体发展的角度看,需要成熟的好的商业电影导演,而且我有一个感觉,这样的导演可能会从广告行业里边冒出来。
朱军:我们这里还有一个片盒。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陈凯歌:钱。
朱军:您觉得钱对您重要吗?
陈凯歌:钱当然重要了。认识到钱对我们这个国家的人民的重要性,是我们的一个进步,一定是一个进步。但是,我们说除了钱还要有点别的,一定是这样的。
朱军:这里到底是什么?
陈凯歌:我想一定不是钱。很重的。
朱军:分量很重,真是很重。你掂量一下。
陈凯歌:那就是人心了。
朱军:陈导说是人心。可以说是人心,是每一位喜爱中国电影,或者说喜爱你的电影的观众的心。我们还是打开吧,不要卖关子了。这是一个从陕西延安尹家沟寄来的特快专递,是新华书店的一位朋友,在内容的一栏里写着两个字:“黄土”。
陈凯歌:我非常感动,真的非常感动。
朱军:我想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