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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家妇·山泉·有点田-第5部分

小说: 家妇·山泉·有点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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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 
  “私奔的……” 
  “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我喜欢你不喜欢他。” 
  “你怎么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呢?……你真的这么说了?” 
  “说了。我是气他的,就是让他打,把我往死里打,打死了就好了,我也就解放了……” 
  正说到这里,门外突然响起了拍门声,并伴有老艾含糊不清的被酒精泡着的声音: 
  “开门,给老子开门!……你死了没听见?……” 
  早霞的脸刷地白了,“快跑!”她起身拉开后门,用无穷的力把我哥猛一推,我哥就出了后门。狗叫得凶。 
   
  九 
   
  我哥哥顺利地溜进深重的黑暗里后,那两个字就渐渐亮了起来:“私奔、私奔、私奔……”这两个字像号角在催促着他,蛊惑着他。我哥哥幸福而落拓地坐在山上的山洞里,回味着不断累积的快感,还有早霞的话,早霞对他贴肉贴骨的恩爱缱绻。他坐在寒冷的山洞里,想着此刻本来应与早霞在那温暖的被窝里,而这种时刻被老艾占去了。在山洞里一个人过夜也是有的,这是在很早前,他与爹和我进山去采药,走失了。但后来被爹找到了,然后就是升起大堆的柴禾,然后爹再给我们烤带出的干粮,然后就是有爹守着洞口,我们两兄弟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而我哥哥此时抱着双臂想,现在,我为了本应是我的女人,却成为孤独的野人,随时会被野兽吃掉和冻死的野人,好日子被无情地撕碎了。在那深深的煤窑里,每个挖煤工在暗无天日里念叨的不就是“农妇、山泉、有点田”这未来的希望吗?不就是想赚几个血汗钱回去过这种朴素平静的日子吗?只要不死,只要哪一天不透水,不瓦斯爆炸,这希望在每个人心中,都是顽强存在的啊。 
  我哥哥躲在冰窟似的山洞里,听着枭鸟的叫声,听着娃娃鸡的叫声,听着那森凉严厉的流泉声,听到隐隐的雷声,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偷鸡摸狗般地与早霞相会。 
  在滚滚的雷声中,我哥哥决定还是到野羊尖鲍家去。于是,他冒着被雷击和野兽袭击的危险,摸夜路去了野羊尖,终于敲开了鲍家的门。 
  我哥哥暂时找到了一处安身的地方。他与早霞的爹一起吃饭喝酒,给他劈柴、拾掇菜园,帮他采药、熬药,伺候他,也就有了名义与早霞见面。早霞上山来的时候,看到她爹有了个伴,还有了个照应的人,甚是喜欢,也与我哥缠绵亲热,但就是坚持不在山上过夜,这让老艾抓不到任何把柄。老艾是不会管早霞的爹的,这让早霞也找到了上野羊尖的由头——总不能丢下腿脚不便的爹一个人在山上吧。 
  有一天,早霞上来,还没进屋,就在樱桃树下,拼命地呕吐起来。我哥哥有些警觉,问她怎么了,早霞什么都不说,只说是不舒服,早晨上来,吸了冷风云云。 
  过了两天,早霞再上山来,又是吐。她爹和我哥哥都急了。早霞依然什么都不说,说是胃有点不舒服,云云。我哥哥发现有问题,就把早霞找到屋后追问这事。早霞被逼到墙角里了,只好说:“怀了你的孽种!”我哥哥一听,如雷贯耳,脑壳懵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我哥哥喜得跳了起来,说:“你怀了我的娃?你真怀的是我的娃子?”早霞说:“那是哪个的呢?老艾我一年没给他怀。大双你可害了我,你可是一枪就中的神枪手啊!”早霞说,是在医院招待所里的那次怀的。这事只有晚霞知道,可惜晚霞死了。我哥哥手足无措,看早霞怎么看怎么深情,要给她做好吃的,要听她肚子,早霞就骂他傻?菖,苕货。我哥哥喜得团团转,也急得团团转,问咋办?问老艾知不知道?老艾若知道了咋办?早霞说,只好把它打掉。我哥哥一听不干,说我好不容易种了个娃子,有了传宗接代的,说什么也不能打掉的。早霞说,不能打掉放你肚子里去怀。躲得过初一,也不能躲过十五。我哥哥死活不肯,说那就跟他走了算了。早霞说,说得轻巧,吃根灯草。人是能说走就走的东西?我爹呢?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有他的活路?就算走了,走哪儿去?逃外国去?逃到天涯海角老艾也能把咱们抓回来,老艾是干什么的啊!我哥说,那就跟他离婚。早霞笑话我哥还像个小娃子那么幼稚可笑。有什么理由离婚?他不离你没办法。外人也不理解呀,派出所长的老婆,那不是在天堂里过生活,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 
  商量得没个结果,早霞就回镇子了。 
  这之前,早霞算准了与大双在县城的那次会出事,还是做了许多准备,给老艾打障眼,大张旗鼓地去庙里拜送子观音,还找一个老中医,弄来了一大包男吃女也吃的治不孕不育的药,并且一改往日的逆来顺受,在夜里主动与老艾温存。老艾晕晕乎乎,也没朝其他方面想,可是,终于在这一天,老艾从外面回来,看到了早霞在后门外的河边,吐得死去活来。 
  “咋的啦?”他问。 
  早霞知道这一天总会要来的,就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没咋的,可能是有了。” 
  “真的?”老艾喜。可老艾生性多疑,在屋里走了两圈丢掉第二根烟头就心里打起鼓来。 
  “真是我的?”老艾摸着早霞的肚子,像摸着一个犯罪分子的头。 
  “不是你的是哪个的?干爹,我的血都是让你戳穿的。”早霞说。她有时叫他干爹,是希望他能给她一点温情,不要像打狗一样地打她,让他想到自己是长辈。 
  会有一些作用。每当早霞叫他干爹,他就会有所收敛,就会色迷迷地看着她。 
  “唔。”他说。他内心这么说:“迟不怀早不怀,那大双一回来她就怀了,还一个晚上没回。”他是指那一夜背晚霞在山洞的事。他又想:“迟不吃早不吃,这时候非得要我吃药……” 
  老中医的药真的这么神效?观音真的有求必应,想要啥啥就来了? 
  鬼扯!鬼鸡巴扯!——老艾是彻底的无神论者。 
  老艾越想越不对劲,可也沉得住气,装着关心早霞的样子,还给她杀了一只鸡,说是补补身子。两人在那儿吃着鸡,各想各的心事。半斤酒喝完了,老艾就睡下了。 
  睡到半夜,老艾突然把早霞从被窝里拎出来,不让她穿衣服,像提审犯人似的让她站到堂屋里,问她说: 
  “告诉我,是怎么怀上的?” 
  早霞说:“干爹,你还没有醒酒。” 
  老艾说:“我今天不想要这个娃子了,我想把他踹下来。” 
  早霞冻得簌簌发抖,吓得飕飕发颤,打着牙磕说:“干爹,你未必是孤老心?” 
  老艾说:“老子就是孤老心,要娃子做什么!”说着飞起一脚就踹早霞的肚子。早霞捂着肚子“干爹啊干爹呀娘呀爹呀”地号叫着,在地上连滚带爬,最后躲在水缸边。那老艾就踹她的背。踹累了,又爬上床睡去了。 
  可怜的早霞为护肚中的娃子,背脊骨都差点被老艾踩断了,疼得大喊小叫一夜。第二天早晨老艾起来说: 
  “早霞爱妻,昨晚我做了个梦帮你流产,是不是真的?” 
  那老艾还抬起脚来做了个动作。早霞连连说:“没有没有,干爹喝醉了,睡得蛮死,没帮我流产,我好好的呢。” 
  老艾说:“还真是个梦咧,爱妻我热鸡汤你喝。” 
   
  十 
   
  早霞浑身疼痛难忍,在家睡了三天三夜起不了床。 
  我哥哥在山上可着急了。见不到早霞,他就像掉了魂似的。 
  这天晚上,还没有等到早霞上来,等不及了,就溜下山往镇子里去。 
  镇子上一片死气沉沉的浮烟。狗叫得很急。我哥哥感到这一天很不对劲,心绪烦乱,在路上连摔了几个跟头,就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故意绊倒他一样。起来一看,不是石头就是树根。 
  走到老艾和早霞后院的河边,已听到流水的响声,开始涨水了。 
  这一天晚上,又是如此——老艾又买了羊腿,给早霞红烧羊腿吃,说是保胎气的。半斤酒下了肚又呼呼睡去了。到了半夜,老艾又假装梦游把早霞提溜出来,要早霞提前给他把娃子生出来看看。这老艾整人很有创意,早霞防不胜防。 
  “你不大产就叫你小产。”老艾说。 
  “是大双的,又怎么样啊?!你不要娃子,早霞我不能不要个娃子!”早霞被打得三魂缈缈,七魄飘飘,要活不可,要死不能,就这么赌气说了。心想反正是死,说出来让他早点打死了还好些,就解脱了。 
  老艾一听,头皮一炸,酒就窜到了脑门,说: 
  “真的?承认了?” 
  “承认了,是大双的,气死你!” 
  老艾就疯狂了,抓住早霞的头发,就往板凳上磕。早霞的头像磕鞋帮子那样,可口里还是那句话:“大双的,大双的,气死你!气死你!……”这是个倔女人,口里说那句话,双手不护头护肚子。老艾踹不到肚子,就踹她的脸,把她的脸当西瓜踩,想踩扁了算事。早霞抱着肚子满屋乱滚,大声尖叫着仿佛是向整个小镇宣告“是大双的,大双的”。至少在言语上是戴了绿帽子的老艾那还不恼羞成怒,气极败坏将早霞往死里打。 
  就在这时候,突然后窗一阵哗啦咣啷的碎响,一块石头砸开了窗子,从外头跳进一个人来,身子湿漉漉的,带着一身山野的莽气,挥起拳头朝发疯的老艾打去,这正是我哥哥。我哥哥低吼着说:“不许你打早霞!”老艾脸上挨了一拳,胸口挨了一拳,抗打性不错,手是将早霞放开了,却顽强站着,与我哥哥对打起来。可老艾毕竟醉了酒,脚跟子软,又加上年纪,已经跟早霞消耗了不少能量,一拳被我哥哥打到地上,四脚朝天,却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啊,好啊,大双,你自投罗网了,你这不是找死!” 
  早霞那时在地上天旋地转,睁开血淋淋的眼睛看到是大双,就笑了,就张开了双手。我哥去抱她——不,是想去扶她,把她扶起来。在暗角落里的老艾这时不知怎么抓到了一块劈柴,趁大双扶早霞背过身去时,跳将起来就将劈柴打去,我哥哥这一下脊梁听得一声响,人就往前一窜,扑倒在地,压在了早霞身上。老艾占了上风,反正已经疯了,又劈了过去。我哥哥年轻,灵活,侧过身子用手臂一挡,手臂也给砍得折断了似的疼痛。他这下终于有了缓冲,迅速爬起来,上前去一把抓住老艾的手腕,把那劈柴夺了过来,正要以牙还牙朝老艾头上砍去,早霞这时却飞一般上来,抱住了我哥。 
  “不能,大双!” 
  我哥那一劈柴下去,一定会出人命的,因为两个男人都打红了眼,在这春意盎然的夜晚。 
  老艾在笑着,浮肿的脸上全是惨淡的笑意,鹰一样的笑意。忽然,他爬起来就往房里跑。早霞反应很快,大喊一声: 
  “他去拿枪了!” 
  我哥一听这话,心中一紧,就飞起一脚,将老艾蹬翻在地,老艾的身子在地上梭了几尺,头就磕在房门上了,这一下,他可是磕昏了,就像喝了三斤苞谷酒似的,头始终抬不起来。我哥架着早霞,说了声“走”,就强行将她拉出了后门。早霞虽口里咕囔着“不行,不行”,但还是与我哥一起消失在了暗夜里。 
   
  老艾一个小时后清醒,叫来了乡里另两个警察,说他的老婆被羊家村的羊大双给绑架了。然后又向县局报警。事情就是这样。 
  第二天上午,十几名警察加上请了十几个农民,开始搜山。 
  一个农民,绑架一个派出所长的老婆,肯定是一个重大的案件。因为老艾说了,说羊大双我哥哥坚称村里收了我家的田,是老艾散布了不实的消息说我们哥俩死在了煤矿,因此半夜绑架了他有孕在身的老婆。还说他姨妹晚霞也就是大双我哥的弟媳的死,也是老艾造成的,就这么,犯罪分子气焰十分嚣张在半夜砸窗进门,打伤了派出所长,挟持走了早霞。当然喽,老艾也不否认羊大双我哥是为情而铤而走险,因为他老婆早霞曾经与羊大双我哥有过一段感情瓜葛,但早霞早已不爱羊大双,但羊大双仍死死纠缠,企图用暴力来使早霞就范,早霞和老艾夫妇奋起反抗,还是让犯罪分子得手,将人绑架而去。 
   
  十一 
   
  我哥哥和早霞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我哥哥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被通缉的要犯,而早霞也不知道她意外地成了被绑架者。 
  绑架者和被绑架者互相搀扶着,爬上了一个山冈,这是狐茅岭。他们是从铜水垭进入狐茅岭一带的,在铜水垭,向山下看,眼尖的我哥就看到了警察,正在路上行走着,还有一条大狼狗。狐茅岭上,起起伏伏的全是去年的茅草,新生的茅叶也在茅根下钻出了绿色。去年的茅穗经过一个冬天的打击,依然摇曳着白花花的穗子,从远处看,依然气势磅礴,看不见一线委顿和褴褛。奇形怪状的石头埋伏在茅丛中,像一尊尊踞伏的野兽。 
  我哥哥和早霞都伤得很厉害。他们倒在了一片茅草中,从石头的上方往周围看去,全是白压压的影子和荒凉的簌簌声。早霞已经走不动了,我哥坚持要她走,拦车,远走高飞。 
  “我们这可是上哪儿去呀,大双?……”早霞伤痕累累,神情恍惚,丧魂落魄,她不能走,也不想走。 
  “我们必须离开,必须远走,必须避一避。”我哥说。 
  “我爹呢?他没跟上我们?……”早霞说。 
  “顾不上你爹了,等我们到外面,安顿好了,我会来接他的。” 
  “……一切可都完了,一切都完了……”早霞喃喃地说。 
  “没有,不准你胡说,等咱们出去,生下咱们的娃子,一家三口……对,还有你爹,一家四口,会很幸福的,你可不要那么想啊!”我哥说,想把她唤醒。也许是没睡觉,也许是被老艾折磨暴打,也许是没吃没喝,早霞的头脑有些糊涂了。 
  “……不,不,不要娃子,不要他,是个孽种,要不得的!不要!不要!”早霞无力地闭着眼捶打着自己的肚子。 
  我哥赶忙制止她,他给她用树叶兜来了水,喂给她喝。没有吃的,什么都没有。这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们走着,猛然,我哥看见了山坳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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