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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碟形世界-第20部分

小说: 碟形世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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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箱子里面没有珠宝,却是一堆大方牙齿,无花果树一般洁白,还有一条让人胆战心惊的大舌头,桃花心木一般鲜红。

    一个古代手提箱要来吃他了。

    林思锋抓着没有知觉的茨威布鲁门,得不到任何帮助。他嘴里发疯一般念叨着,真希望自己是在别的地方……

    突然一片黑暗。

    随即亮光一闪。

    百万的五次幂个原子突然从它们不该出现的宇宙中撤出,使得“总量”平衡受到剧烈的干扰。

    “总量”竭力恢复平衡,抹除剧变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后续现象。原始魔力的强波失去了控制,在多重宇宙的根基部位沸腾了,逐渐膨胀,从缝隙冲出,释放到之前还波澜不惊的层面,导致了新星和超新星的出现、星球碰撞、大雁乱飞以及想像大陆的沉没。远在时间另一端的世界则出现了壮美的日落:第八色光辉闪烁,饱含魔力的物质在空中呼啸而过。寓言中翟莱寒冰系周围的彗星光圈上,一颗壮丽的彗星陨落,宛如王子夭折,燃烧着划过天际。

    这一切,灵思风全然不知。他抱着双花的腰,双花人事不省。脚下几百尺便是碟形世界的大海,他们正往下栽。所有层面的剧变也不能打破铁一般的能量守恒定律,林思锋博士的机上旅程虽短,却将灵思风水平移动了好几百里,垂直下降了七千尺。

    “飞机”这个词在灵思风心底燃烧殆尽。

    底下那个是不是条船?环海冰冷的海水汹涌而来,把他拥进令人窒息的绿色怀抱。不一会儿,又是“扑通”一声响,行李箱子也掉进水里,上面还贴着个标签,印着魔力高强的旅行符咒“TWA”①。

    之后,他们把箱子当成了救生筏。

    【①TWA,环球航空公司(Trans-WorldAirlines)的缩写。——译者注。】

正文 第五章 临近边缘(一)

    制造过程拖了很长时间,这会儿快收尾了。奴隶们正在砍掉附在外壳的黏土。

    其他奴隶则用银砂打磨着金属侧腹,金属面在阳光下闪出光滑自然的新铜色。虽然已经在铸坑里冷却了一个星期,但金属摸上去仍有些温热。

    克鲁尔的首席天文学家轻轻打了个手势,抬着他的仆人立即放下宝座。他坐在船舱的黑暗里。

    像一条鱼,他想,一条巨大的飞鱼,但这条飞鱼属于哪片海域?“真漂亮!”他轻声说,“真正的艺术品!”

    “工艺品而已。”他身旁一个矮壮的人说。首席天文学家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这人冷漠的脸。如果一个人在本该长眼睛的地方生着两个金色的球体,想做出冷漠的样子大概并不算难。两个金球闪着光,让人紧张。

    “工艺品,是啊。”天文学家微笑了,“我想不出碟形世界上还有哪个工匠比你厉害,金眼睛。我说得对吧?”

    那个工匠顿了顿,紧张地思索着这句问话的含意,连赤裸的身体都绷紧了。其实不算完全赤裸,他的腰上还系着一条装工具的带子,手腕上挂着一把算盘,浑身晒得黝黑。那双金眼睛似乎望着另外的世界。

    “您说得对,也不对。”他终于回答。宝座后面的下级天文学家听了,倒抽了口冷气,觉得他太无礼了——而首席天文学家本人却似乎毫不计较。

    “说下去。”他说。

    “我缺乏一些最重要的技艺。但我毕竟是金眼银手戴克蒂洛,”这个工匠说,“守卫匹丘坟墓的金属战士是我打造的,大奈夫的光堤是我设计的,七漠之殿是我修建的。还有……”他伸手敲敲一只金眼睛,发出微弱的声响,“当我为匹丘造出假人军队的时候,他赠给我大堆大堆的金子,而且,为了不让我再建造比那更好的东西,他挖掉了我的眼睛。”

    “很明智,但也很残酷。”首席天文学家同情地说。

    “是啊。于是我学会靠耳朵听金属的脾性,靠手指头摸。我还学着靠尝滋味、嗅气味来区分矿石。我自己制作了这对眼睛,然而没法让它们具有视力。后来,我被请去修建七漠之殿,建成之后,埃米尔赠给我大堆大堆的银子,随后,我一点也不奇怪,他砍了我的右手。”

    “做你这一行,这是个很大的妨碍。”首席天文学家点点头。

    “我用银子给自己重新做了这只手,用上了我精通的杠杆原理。这手很顶用。当我把积蓄量达到五万小时日光的第一道光堤建成以后,奈夫的部落长老会赠给我大堆大堆的精纺丝绸,然后用绸子困住我,不让我逃出去。

    困境之中,我用丝绸和竹子造了一个飞行器,从角楼顶上的监狱里飞了下来。”

    “这个飞行器带着你,历经周折,来到了克鲁尔。”首席天文学家说,“别人都奇怪,为什么你就不能找个别的差事,比如种菜吧,这样就不会再有被报酬害死的威险。为什么你坚持干这一行呢?”

    金眼戴克蒂洛耸耸肩。

    “我精通这一行。”他说。

    首席天文学家又抬头看看那条铜鱼,现在已闪闪发光,宛如正午阳光下的一口铜锣。

    “这么美的东西,”他低声说,“这么独特。过来,戴克蒂洛,告诉我,我当时说要给你什么报酬来着?”

    “您让我造一条能在各个世界之间的空阔之海中邀游的鱼,”工艺大师大声回答,“作为报酬,您将……您将……”

    “我将怎样?我的记性不如从前了。”首席天文学家懒洋洋地说,手摸着那暖暖的铜面。

    “作为报酬,”戴克蒂洛接着说,声音里没有多少期待,“你会把我放了,不砍我任何肢体。而我,不要任何钱财。”

    “啊,是的,我想起来了。”老人抬起一只布满青筋的手,补充了一句,“那是骗你的。”

    空中传来一声极微弱的声响,金眼人一个踉跄。一低头,只见一个箭头从自己胸口戳出。

    他厌恶地晃晃脑袋,唇边涌出血来。

    四周没有一丝声音(除了几只满怀期待的苍蝇嗡嗡作响),他伸出银手,慢慢地,摸了摸那个箭头。

    戴克蒂洛“哼”了一声。

    “活儿干得真糙!”说完,仰面栽倒。

    首席天文学家用脚尖踢踢他,叹了口气。

    “为了这个工艺大师,我们要简短默哀一下。”他说。他发现一只蓝丽蝇撞上一颗金眼,然后莫名其妙地飞走了……“好了,时间够长了。”首席天文学家说,随后叫来几个奴隶抬走尸体。

    “龟航员准备好了吗?”他问。

    发射控制总管急忙上前:“好了,大人。”

    “诵读了合适的祷文吗?”

    “一丝不苟,大人。”

    “离行动还有多长时间?”

    “您说的是最佳发射时段。”总管小心地更正,“还有三天,大人。那时,大阿图因的尾巴出现的位置再合适不过了。”

    “这么说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首席天文学家总结道,“还要有合适的祭品。”

    总管鞠了个躬。

    “大海会给我们提供的。”他说。

    老人笑了。“一向如此。”他说。

    “要是你能好好导航……”

    “要是你能好好掌舵……”

    一个浪头冲上甲板,灵思风和双花面面相觑。“接着往外舀水!”两个人一起喊了起来,手伸向水桶。

    过了一会儿,浸水的船舱里传出双花气冲冲的声音——“真不明白这怎么能算是我的错。”他说。巫师在对面伸伸手,他又递过去一个桶。

    “你是负责放哨的!”灵思风反驳道。

    “是我把咱俩从奴隶主手里救出来的,忘了?”双花说。

    “我宁愿当奴隶也不想当尸体。”巫师答道。他站直身子,望着大海。他看上去迷惑不解。

    现在这个他,和六个月前从安科-莫波克大火里逃出来的他有点儿不一样了:身上多了不少伤疤,还有,阅历也丰富多了。他走访过中轴地,发现了丰富多彩的种族和新奇的习俗,虽然在发现过程中少不了添几道伤疤;在永难忘怀的几天里,他还穿越了传奇般的“脱水洋”,位于那个名叫“大奈夫”的干燥得不可恩议的沙漠中心;在另一个冷得多、水也多得多的大海里,他遇见过漂浮的冰山;他骑过想像出来的龙;他还几乎念出碟形世界上最最强大的魔咒:他还……

    地平线绝对不应该这么短的。

    “嗯?”灵思风问。

    “我说什么都比当奴隶强!”双花刚说完,只见巫师把水桶远远地扔进海里,然后一屁股坐在湿乎乎的甲板上,面如死灰。双花的嘴巴张大了。

    “你看,我很抱歉,是我舵掌得不好,让船撞上了暗礁。但是以目前情况来看,这船不大像要沉,而且咱们迟早会见着陆地的。”双花安慰地说,“水总会往某些地方流嘛。”

    “看远处的地平线!”灵思风说,音调不大对。

    双花眯起眼看。

    “看上去没什么啊。”他看了一会儿,说道,“不过,好像确实比正常情况下短一些,可是……”

    “那是因为边缘瀑流,”灵思风说,“咱们快要被水冲下世界边缘了!”

    海浪轮番打击着半沉半浮的船,船在激流中慢慢地打着转,除了这声音,只有冗长的沉默。浪头开始变大了。

    “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咱们才撞上了那座暗礁。”灵思风说,“夜里咱们被水冲离了航道。”

    “想吃点儿什么吗?”双花问。他伸手在包袱里摸索,包袱被他拴在栏杆上,防潮。

    “你懂不懂?”灵思风吼道,“咱们都快被冲到边儿下去了!真要命!”

    “咱们难道没办法解决吗?”

    “没有!”

    “那我就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了!”双花镇定地说。

    “我就知道咱们根本不应该往这个方向走。”

    灵思风望着天抱怨道,“我真希望……”

    “要是我的画画儿匣子还在就好了,”双花说,“可惜丢在那艘运奴隶的船上了,还有箱子里的其他东西,还有……”

    “等到了咱们去的地方,你再也用不着行李箱子了。”灵思风说。他很消沉,闷闷不乐地望着远处一条粗心的鲸鱼,漂进往边缘方向奔流的巨浪里,正奋力往外游。

    越缩越短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白色。巫师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遥远的轰鸣。

    “船随着边缘瀑流掉下去以后会怎么样?”双花问。

    “谁知道。”

    “也就是说,咱们有可能穿越空间,降落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小矮子的眼光中满是憧憬,“我喜欢。”他说。

    灵思风哼了一声。

    太阳在天边升起。这里离世界边缘很近了,太阳也明显大了许多。他们背靠着桅杆站着,各想各的心事。每隔一会儿,两人中的一个便捡起水桶,漫不经心地往外舀舀水,尽管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必要。

    周围的海面似乎越来越拥挤了。灵思风注意到有几截树干跟着他们一起漂,水下也十分热闹,游着各式各样的鱼。当然——这股水流里充斥着从靠近中轴的大陆上冲过来的食物。他想像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每时每刻都要拼命游动,好待在同一个地方。他觉得这跟他目前的状态一模一样。他看见一只小青蛙在无情的激流中拼命划水。令双花惊奇的是,灵思风竟然找来一支桨,小心地伸向那个两栖小动物,它感激地爬了上去。几秒钟之后,小青蛙原来游着的那块地方探出一张大嘴,又颓然合上。

    青蛙从灵思风双手围起的摇篮里抬头看着他,随后表示感谢地咬了咬他的拇指。双花咯咯地乐了。灵思风把青蛙放在衣袋里,假装没听见。

    “很人道,可是有什么用呢?”双花说,“一小时之后下场都一样。”

    “因为……”灵思风含糊不清地说,随后又开始舀水。水面上已经开始溅出一股股喷流,水流越来越急,四周全是起伏的大浪,不断形成,又不断消失,拍击着他们的船舷。

    还有,一切都暖和得不大正常,海面上飘着一层热腾腾的金色水雾。

    轰鸣声越来越大。一只大章鱼——灵思风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家伙——在几百码之外浮出水面,疯狂地用触手拨打浪花,免得被冲走。一些同样巨大、然而他们庆幸看不清模样的东西在水雾中咆哮。整整一个战队的飞鱼冲出水面,想在被冲走并卷入漩涡之前多往回飞几码,它们洒下的水珠映出一道彩虹。

    他们马上就要被冲出世界了。灵思风扔下水桶,抓紧了桅杆。万事万物的尽头正咆哮着冲向他们。

    “我一定得看看这个……”

    双花说着就往船头跑,一半是朝下跳,一半是朝前游。

    某种坚硬的东西砸上船身,船被撞得侧转九十度,船舷正对那个看不见的阻碍物。接着,船突然停住,一股冰冷的海浪泡沫仿佛瀑布一般涌上甲板。几秒钟之内,灵思风便被浸在几尺深的沸腾的绿色海水中。他大声嚎叫起来,水下世界变成了一片发出阵阵轰鸣的紫色,意识迅速消退,这是因为,这时的灵思风开始窒息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嘴里满是滚烫的液体,他往下一咽,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痛让他顿时清醒过来。

    一块船板塞在他的后背下面,双花正低着头,非常关切地看着他。灵思风呻吟一声,坐了起来。

    这会儿清醒过来是错误的。

    世界边缘就在几尺之外。

    边缘之外,无尽的边缘瀑流喷涌而出的瀑口之下,是一派魔幻景象。

    大约七十里之外,离边缘瀑流冲击范围很远的地方,有一艘独桅三角帆船,正扬着红帆,悠然地在柔和的暮霭中漂浮。这是一艘典型的私人贩奴船。船员们——幸存下来的那些——聚集在前甲板上,围着在救生筏上拼命干活的人群。

    船长是个矮壮的男人,戴着连肘头巾,这是典型的大奈夫部落族人的服饰。他足迹遍天下,阅历丰富,见过无数奇人怪事和新鲜玩意儿,很多后来都成了他的奴隶或私藏。他最初是在位于碟形世界最干燥的沙漠中心的脱水洋上当水手。(在碟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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