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柴米不炊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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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时间,我看着他由毛头小伙渐变成冷静理智、野心勃勃的都市雅痞,有时甚至怀疑那些曾经的年少轻狂、纵情欢乐只是我一人幻象,优雅的、从容的、深沉的李海飞,哪会这样掏心挖肝的笑?
今天真是破纪录。
“破什么纪录?”
驾车的男人不理解我的自言自语,随口问出来。
心一动,侧脸打哈哈:“呵呵呵,我是在想,咱们吃的肉串破了纪录。”
不说实话吗?
时间回不到过去,我们回不到从前,现在的我,没资格说实话;现在的他,没资格听实话。
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正好九点,离他和女友的约会还有两小时,这点时间怎么安排?一下子,我有些犯难。
“恩生,你不请我,上去坐坐?”指指楼上,李海飞露出他最是温文尔雅的笑。
“这个,这个......”
我不想让他上去,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我不应该让他上去,这个问题好比没有建交的两国边界,不能跨,一步也不能跨。
“.....好吧。”他还是在笑,唯有眼中光华倏忽寂灭,变成深井般幽暗。
“再见,早点休息。”
“行,那我就不陪你了,约会愉快哈。”松了一口气,十分感谢李海飞的善解人意,道个别转身想往楼上走,却在下秒被人拉住手腕,铁箍一般,挣不动。
“恩生!”
他在叫我的名字,低沉声音里,透出压抑的痛。
心跳快的不行,想本能喊出:“李海飞你要干什么?”又想给他留台阶,叫声:“海飞你喝多了,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脑袋纷乱,象遇险的潜水者,虽然心已绷成将断的弦,却不敢喊叫,害怕一出声,就会用光仅剩氧气。
沉默僵持,我只是瞪着他,直到感觉脸庞湿润,水珠滴上手背,才知道,自己在流泪。
“恩生我......”
泪水烫到他,死死盯住我眼睛的李海飞一脸的欲言又止,半晌放手,一根根指头,一点点松脱,仿佛在用他毕生的自制力控制,控制自己放手,放掉他,永远也求不回的宝贝
同样什么也没说,李海飞就这么走掉,香槟色的“凯美瑞”融入南国闷热夜色,眨眼,已是不见。
刚刚还人声车鸣的小区里忽然安静,我被隔在独立的空间,一个人,望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他疯了,还是我疯了,刚才的一切,是否真实发生?
“恩生?”
“恩生!”
声音再三响起,我才迟钝抬头,慢慢睁大眼睛,看背包男人从敞着的楼道门内走出,一下子,呆若木鸡。
是陈勇!
第二卷 第十九章:玻璃城堡
“恩生。”
一步一步,陈勇走近我,胡子拉碴的脸上带抹并不自然的笑:“你回来了。”
“是,是啊。”
见他笑,我也笑,完全是下意识的开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手机不开机,只能呆这儿等,结果糊里糊涂睡着,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彩票中大奖,开着私人飞机领你去有山有海的地方遛达。”
他已经走得很近了,近到我能闻着那碧浪味道,夹杂烟草香气和淡淡汗味,混成一个专有名词,叫陈勇。
“没飞到地方,我就醒过来,刚好看见你站在外边,穿着白裙子,真......真漂亮。”
刚醒过来,那不就是......
这喂到嘴边的定心丸,什么意思?
大手抚上我的腮,他在咫尺距离开口,声音,远在天涯:“两个多月没见,恩生,我,我想......”
后面的话被打断,陈勇猛地弯腰,剧烈呕吐。
“勇哥,勇哥!”
被他吓到,忙伸手扶却发现着手处,一片滚烫。
“你怎么了?勇哥,你别吓我,你,你怎么了呀?”
听出我的慌乱,他抬头,蜡黄蜡黄的脸上硬是挤出丝笑,拍拍我的背:“没事,我吃坏了东西,有点胃肠感冒。”
直起身,高大的影子控制不住的摇晃:“恩生,我能不能,上去坐坐?”
这话听着耳熟,我却没空深想,抢过他的包,撑住他的身体:“咱们上医院。”
“不用。”
他不动,望着我的眼神执拗,烙铁一般热的手抓住我的手,象抓住,崖畔危藤:“恩生,我只想,上去坐坐。”
“行行行,看完病你在我那儿搭台唱二人转都行,可是勇哥,咱们现在必须上医院。”
一叠声的答应,边说边架着他往外走,意外发现,刚刚还在犯倔的男人突然转性,竟是非常配合。
仍是抓着我的手,陈勇轻轻问:“真让我回来。”
“当然,还是你想住宾馆?”
男人没答话,只是做个绵软手势拦出租,身体彻底靠到我的肩上,沉沉的重量里,透出沉沉的信任。
风过,似有隐约声音,掺带满足叹息:“太好了......”
谁在说话?
现场混乱,我不知道。
陈勇痊愈在三天后,如山倒的病势把这个壮实的家伙磨掉一层皮去,看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顶着苍白的脸色蔫黄瓜般躺在床上,当然心疼。
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满腹受伤与委屈,见着他却说不出,反到是人家一烧一吐,我就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屁颠屁颠跑来跑去,忙个不停。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恨恨的想着,赌咒发誓再也不管他,可是咒下了、誓发了,一转身,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照顾人也会上瘾?
太苦恼!
相对于我的自相矛盾,陈勇显得沉默许多,吃完药就老老实实躺着,不说话不叫苦,安安静静的,安静到不象他。
我把这归于生病,身体上的脆弱导致心灵上的脆弱,就象现在陈勇有事儿没事儿总爱抓着我的胳膊不放一样,他的异常,全是因为胃肠感冒。
一定是。
“我回来了。”
拎着菜开门,先跟病号打招呼:“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男人从卫生间里钻出来:“水箱有点漏水,这个。”指指握着的剪刀:“吃不上劲,恩生,有没有钳子?”
他的脸色还是很憔悴,拿剪刀的手骨节分明,夕阳透窗打在皮肤上,象照着枝干嶙峋的树。
才几天工夫啊,就瘦成这样!
心脏控制不住的泛疼,想无动于衷,却挡不下自动迈步的腿、自动张开的嘴。
拿过剪刀,狠狠训他:“没好利索就瞎忙,回床躺着去!”
我不明白这话怎么会是特效药,反正眼瞅着枯死的老树一下活过来,恢复他原本的枝繁叶茂,象传说中的仙水,只一滴,肉死人、生白骨。
伸手圈住我,男人露出个大大的笑,那漆黑眼睛,星一般亮:“老婆,你真好。”
批评当表扬,这人有毛病!
无视我的抗拒,陈勇用下巴顶住我的头,他说话,一字一字,鼓动人心:“一走几十天,电话也打得不积极,每天对着结婚照片想老婆,再不来探亲,我怕自己早晚会生神经病。”
手上加劲,抱得更紧,他继续在我耳边呢喃,情真真、意切切:“恩生你知道吗,鼓脸撅嘴的你好象这地方的汤包,小小圆圆,真是可爱。”
这样的言语太诱惑,招架不住的我出现短时间的愣怔,整个人如飘浮无边深海,浪卷波拥,有种失重的舒畅。
可是......汤包?!
哗!大海干涸,重力回归,汤包两字变成水中利石,硌到我的腰,先前梦境再次清晰显现,对呀对呀,我怎么忘了林眉的汤包!
情真意切幻为阴险狡诈,温暖气氛降成摄氏零下,推开他,低头走,咬着嘴唇我不说话。
怎么说?难道问他:勇哥你这回又想拿家里的什么去给谁?
算了算了,和为贵,他是病人,我忍!
接下来的时间比较闷,他乖乖躺回床上,我挽起袖子做饭,刚刚的旖旎风光烟消云散,我们退回各自的玻璃城堡,偶尔闲聊,象隔着山头喊话。
“饿吗?”
“还行。”
“两个菜够不,用不用我再去买点卤煮?”
“不用不用,这都吃不了。”
没营养的对话时断时续,直到饭菜上桌,谈话内容有所改善,也比刚才强不了多少。
“你这宿舍怎么一个人住?”
“同住那人结婚,你来前三天才搬出去。”
“喔,是这样。”
“明天周末,如果觉得身体可以我领你出去转转,尽尽地主之谊。”
“好的,谢谢。”
同时停住,同时抬头,似乎我们两个都觉得,这对话,诡异到离谱。
他看着我,眼睛里的东西多得无法辨识,半晌笑起来,嘴角是强扭出来的弧度:“什么地主,明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能回去,你呀,只算是过客。”
“这个......”
他的话到真让我想起来件事,干脆不吃了,清清嗓子,说正事儿:“今天分公司的赵总找我来着。”
“啊,他说啥了,是不是让你提前回总部,现在准备交接工作?”
“他说我干得不错。”
夹菜的手停住,那一筷子西红柿炒蛋在我眼皮底下颤。
“还有什么?”
“如果我能留下,他打算升我的职,所以......”
啪达!
筷子掉到地上,陈勇弯腰去捡,半天,没抬头。
第二卷 第二十章:终于摊牌
旧式空调嘈音太大,吵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借着窗外月光,抓过手表来看,正好12点。闭上眼睛算:今天几次呢?
唉,欲火焚城三小时,具体细节记不清。
起身下床,腰痛得人呲牙咧嘴,赤裸的站在地上对着木板床瞪眼:什么鱼米之乡,这样丰饶的所在,床上怎么就不多铺一点?
揉着腰,暗自摇头,心想自已真是孩子气。明知这样的迁怒是欲加之罪,但面对陈勇的无度索求,吃不消的我却还是变得强词夺理。
谁说距离产生美,谁说小别胜新婚,别扭的干柴遇上别扭的烈火,点着了,也是浓烟滚滚。
偏又要燃烧!
肉体叛离心灵,虽经强力推拒,还是粘在一起。
花样翻新,地点扩展,我们是末世里的最后一对男女,看不到明天的彼此抵死纠缠,把绝望怨恨埋在心底。
怎么就不能坐下好好谈谈呢?难道我们会不明白:虽然适度性爱有益身心健康,但物及必反也是从古流传的道理。
纵欲的勇哥与恩生,真是可耻!
转过头,看床上男人依旧熟睡,那密密睫毛覆盖的眼下有淡淡黑影,想来这几日他一定比我还累,天天穷追猛打的背后,体力透支是必然结果。
他,需要来点十全大补!
男人翻身,长手占有性的探出,抓紧我这侧被角,嘴里说着含糊梦话:“别,别,别......”下面词语吞回梦里,稍停顿,鼾声起。
别什么?别走别问别生气?还是别说别管别干预?
站在那里猜哑谜,笨笨的我,猜不中结局。
自从得知我打算留在这里的消息,陈勇就变得怪异,从开始的极端沉默,到中间的百般恳求,再到现在的过分狂野,几天时间,我的丈夫让我体验三种不同人生,使人在眼花缭乱的同时,心情沉重。
很多次,我在不经意间抬头,都能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哀伤、有歉疚、有愤怒,有满满的欲言又止,这是怎么回事?潜意识里,我拒绝读懂。
起先我还粉饰太平,照吃照睡,听到他的“恩生,和我回去好不好?”就打个哈哈带过,把自己装成傻子一个,可慢慢的,随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利,我再也装不下去。
于是我又想,干脆说出来,是好是坏,有个结果。
可是,那样就意味着最后一层温情面纱的撕去,冰冷现实的原貌,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
所以,我逃避。任事态发展,看陈勇受罪,不说不动的在一边,冷漠疏离,苟延残喘。
这样的日子不好过,每天火里水里,觉得自己都快人格分裂,不过好在明天一切都将结束——饭店不能离开太久,出来一星期的陈勇必须回去。
没有撵人的意思,可说实话,陈勇此刻的离去的确是让身心俱疲的我松了一口大气,他终于走了!
所以,今天晚上应该算是我们的最后一夜。
所以,野性无罪,疯狂有理。
叹口气,结束乱想,再次揉揉腰,准备喝点水接着睡,可刚放下杯子,就被异常响动吸引了注意。
嗡嗡嗡......
电话虽然调至震动,响起来声音还是挺大,这么晚了,是谁?
蹑手蹑脚走过去,拿起一瞧,直撇嘴,李海飞!
一个星期没动静,这三经半夜的,他有什么事儿?
轻轻抓过手机,退到卫生间,关门按下接通键,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索性平心静气,我等他说话。
“恩生,你在吗?我想和你谈谈,其实我,我......”落寞语气停下,他似在斟酌用词,又似在犹豫不绝。
终于,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叹,话锋调转,变成客套程式:“最近忙,一直也没给你打电话,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那天的事,对不起。”他在诚恳道歉,再追加一句:“当时喝的有点多,实在不好意思,恩生,你别生气。”
李海飞能这样解释,我应该高兴才对,可内里面,浓重的涩意却在胸腹间翻涌,使得人头疼,心疼,浑身都在疼。
真想直接挂上电话,可那样不是办法,现代社会的基本礼貌教训我,此种情境,我必须:你有来言我有去语。
再不舒服,也得开口。
深呼吸,扯扯自己嘴角,用最油滑语气回他:“哎呀您这说哪儿的话,没事儿,那天我也喝高了,连怎么回的宿舍都不知道,对了,如果我有啥失礼的地方,海飞你可得多担待。”
又说了几句客客气气的废话才摞电话,然后,坐在马桶上,我一个人,发呆。
这样的深夜,这样的电话,李海飞,你要干什么?跟本破不了土的苗,值得你这样紧张,这样掐断?
莫明其妙的,我开始生气:大晚上,凭啥我就得为通奇怪电话劳心费神?摇摇晃晃站起来,不想了,睡觉睡觉!
推门,抬头,我愣住,裸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