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涨停板,跌停板-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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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是周游一手操纵的这件事，那么楚杰一定最清楚其中的内幕，毕竟是他出面给冯明亮和“易通投资”牵的线，搭的桥，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他这小子的事呢！于是，冯明亮决定找楚杰问个究竟。
　　“他找你怎么说？”
　　周游问楚杰。
　　“他不知道是从哪儿知道了你是‘易通投资’真正的的老板。”
　　周游可以想象得出冯明亮是如何用最恶毒和粗鄙的语言咒骂自己的，换了他，或许也会。
　　楚杰浅浅地抿了一口酒，不经意地翻了翻眼睛。
　　“我也懒得搭理他呢，永远成不了气候的农民！”
　　其实，楚杰并没有对周游讲实话。
　　冯明亮是带着一封写好了的“举报信”来找楚杰的，看了“举报信”上列举的十分详尽的有关楚杰参与赌博的时间、地点和赌资金额，楚杰几乎崩溃了。
　　“老冯，你是想置兄弟于死地呀？”
　　楚杰带着哭腔满眼凄楚地望着冯明亮那张泛着青气的脸。
　　冯明亮拍拍楚杰瘦骨嶙峋的肩，很憨厚地笑了。
　　“你老楚惦记着整死俺的时候呢？”
　　楚杰好象已经看到了一副紧箍在自己腕子上的明晃晃的手铐，和铁窗之外哭嚎的妻子。
　　“老冯，兄弟可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儿呀！”
　　冯明亮忽然放声大笑了，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你没有对不起俺？对，对，你是没有对不起俺，可你对不起俺老冯大把的钱哪！一个亿呀，摞起来能把你压成相片儿，就这么让你给俺整飞了，连个响儿也没让俺听见哪！”
　　冯明亮的笑容僵住了，那副神态让楚杰看得胆战心惊。
　　“不，不，老冯，这里真是没我什么事，都是周游，是周游！”
　　冯明亮临走的时候把那封“举报信”扔给了仍在哆嗦着的楚杰。
　　“你知道你是个啥？”
　　冯明亮凑近楚杰的脸，把所有的不屑都甩在他面前。
　　“叛徒！跟‘王连举’一样儿的叛徒！”
　　楚杰还没等冯明亮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就扑过去死命地抓了那封“举报信”，疯狂地撕扯着，撕扯着，直到十个手指心里沁出了血丝。
　　叛徒？他楚杰竟然让人说成了叛徒？
　　是啊，他是对不起周游，是他出卖了周游，不错，周游曾经帮过他的大忙，也算是有恩于他，但比起当年冯明亮救过周游的命来说，周游对自己的恩惠又算得了什么呢？周游可以为了个人的利益对冯明亮恩将仇报，他楚杰要保全的可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那么关键时刻小小不然地对不起朋友一把，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问你当初不给他放款的事儿？”
　　周游想起自己曾经伤害过的救命恩人，心里就免不了忐忑不安。
　　楚杰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周游听到了什么风声，但看看对方的神色，好象又不象。
　　“提是提了，不过就是骂几句街，发发牢骚罢了。”
　　楚杰轻描淡写地说。
　　周游知道冯明亮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也许楚杰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那并不意味着冯明亮真的就此把这让他深受打击的一页翻过去。但周游却不知道自己能够为此做点什么，或许现在他做什么也无法弥补内心深处那永远无法抹去的负疚感。



第三十三章
　　楚杰今天来拜访周游，一方面是为了女儿的事情向他表示感谢，另一方面就是想探听一下消息，看看冯明亮是不是来找过周游，是不是已经把自己出卖周游的事情告诉了他。
　　看到周游对此事全然不知，楚杰多少放了心，在执意推脱了一番之后，拎着两瓶“路易十三”走了。
　　送走了楚杰，周游心里仍然有些沉重，自从上次和冯明亮见面之后，时间一晃也过去了小半年了，本来是同行，又是老朋友，以前他和冯明亮虽说过从算不上密切，却也没有象现在这样疏远，莫非他真的知道了当初是自己拆他的台，不然，同在一个城市，怎么会忽然没有了音讯？
　　周游认识冯明亮三十年了，知道他睚眦必报，绝不是一个肯吃哑巴亏的人，当冯明亮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北大荒农民的时候，无论是面对比自己强大的野兽，还是人，他都从没有流露出一丝的畏惧。
　　“该死该活鸟朝上！”
　　冯明亮总是这样生猛。
　　除非他永远不知道是周游在他背后捣鬼，否则，他是不会和他善罢甘休的。周游想，或许自己以后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不是担心冯明亮会扑过来给自己当胸一刀，周游从来不惧怕那些，他怕的是人家在他背后发起的致命一击。
　　从进入金融界那一天开始，周游就深悟这其中的险恶，在日复一日的残酷卓绝的激烈竞争中，你不但要学会打垮别人，更要学会保护自己。证券市场上的翻云覆雨都在转瞬之间，这里没有永远的盟友，有的只是永远的竞争者，任何处世方法的单纯和思维方式的简单都是致命的，或许就在顷刻之间，就在一念之差，你就会被汹涌的巨浪倾覆于无边无岸的汪洋之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周游在金融圈里摸爬滚打了近十年，正是靠了自己的谨慎和机敏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而在他成为北京金融证券界名声显赫的人物之后，随着实力的不断增强，经营规模的不断扩充，内心中那份谨慎和沉稳却渐渐地淡漠起来，他变得越来越喜欢弄险，越来越敢于弄险了，虽然他也意识到这一点，但一次次冒险之后获得的巨大收益，却让他欲罢不能，突出的成就感改变了他的处世原则，他逐渐变得好大喜功、好高鹜远了。虽然自从和冯明亮交手之后，他心里总是感觉到一点情感上的失落，但当他看着手中的股票价格飞涨，经他重组的上市公司业绩迅猛增长的时候，成就和荣誉感就把一切的自责和检讨驱赶得无影无踪，留在心底的只有那造物般的骄傲和自豪了。
　　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周游还记得北大荒金黄的麦浪，记得那些捧着沉甸甸麦穗的农民们发自内心的欢笑，如今到了他收获的季节了，他捧起的是无尽的财富。
　　“创新科技”在连续封了五个涨停板之后，股价已经突破了二十元大关。
　　在持有了“创新科技”百分之七十的流通股之后，他完全控制了它的股价。“创新科技”的重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不仅从“康健生物”获得了生物制药的新技术，还完成了转让百分之十四法人股股权的运做，使周游成为名正言顺的第二大股东，同时“创新科技”还向他控股的“西南置业”出让了那块一千三百亩的闲置土地，靠这两项巨大的收益，“创新科技”就完全实现了扭亏为盈，周游仔细计算过，今年“创新科技”的全年收益将超过每股一毛二分钱，虽然看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成就，但如果比照它连续两年的亏损来看，却堪称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股民们也认可了这样的成就，在股市上，“创新科技”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从十块钱左右，上涨到现在的价格，虽然这其中不乏他策动的炒作，但如果没有市场的追捧，靠他自拉自唱，也不会有“创新科技”今天的红火。
　　与“创新科技”相关联的“康健生物”和“西南置业”的股价也在不断上扬，按照最近一个星期的平均市值计算，周游和组成“创新系”的几家机构和基金所持有的股票和股权的市值已经超过了一百个亿，而其中属于周游的部分就达到了五十多个亿，刨去贷款和私募基金的部分，周游自身的身价已经超过了二十个亿。这是怎样一种成就啊，从他入主“康健生物”算起，在不到四年的时间里，他的财富增长了将近二十倍，如果他愿意，“福布斯”杂志上每年一度的财富评选，他一定可以进入中国的富豪榜了。
　　当然周游十分清楚地知道，股市上的财富永远是处于不确定的状态，靠市值支撑的数字随时会因为市值的波动而变化，只要他不把手中股票和股权套现，他就永远无法完全地占有目前这些帐面上的财富，那毕竟只是理论上的数据。但周游不是那种一定要把每一个铜板都拴在自己肋条上才塌实的守财奴，他的野心不仅是聚敛属于自己的财富，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创造出一种适合中国经济体制改革、健全中国现行企业制度的道路来。他把数以亿计的财富看作一种工具，把企业间的购并、重组、产业整和当成一种手段，目的就是要对现有的，在诸多方面还处于相对不完善的股份制企业做一种全面、彻底的改造，使之更接近于现代企业的模式。
　　“在温饱和生存问题得到解决之后，理想的实现就变得十分诱人起来。”
　　这是周游被刘一晨邀请回母校对大学生们演讲时说的一句话。
　　“我这绝对不是泛泛而谈。”
　　周游事后对刘一晨说。
　　实际上，从他介入证券市场的那天起，周游就从来没有苟同于诸如冯明亮之流的单纯的对财富的追求。
　　“你太过于理想化。”
　　和他合作的“中华”、“中联”基金的两位老总都这样说。
　　“股市和股民都是很现实的，这里可不是你的实现理想的试验田！”
　　在“创新系”的股票价格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点，蠢蠢欲动准备套现的合作伙伴们越来越不能容忍他们的掌门人这种近乎天真的理念。
　　周游却丝毫不为所动，在他看来，一路飙升的股价正说明自己对于上市公司改造的成功，说明市场对这种改造的认可。他给企业带来了活力和效益，给股市指明了发展方向，更让那些期盼着财富的股民们笑逐言开地把大把的票子塞进了口袋，这样无愧于方方面面的好事，他怎么有理由不去做，或者让它半途而废呢？
　　“你们不要只顾眼前的利益，现在你们看到的只是我们辉煌成就的冰山一角，等整个冰山浮出水面的时候，你们才会看到自己正在参与和建立的是怎样一项伟大的事业！”
　　周游陶醉于对自己的成就的展望之中。



第三十四章
　　刚进了十二月，周游给李子源在“望京新城”购买的一套复式公寓的装修工程就全部完成了。在雷蕾的热心帮助下，张丽君把她和李子源的新家布置得华丽气派，当然一切费用都是周游让雷蕾支付的。
　　张丽君已经和她那个“不象男人”的丈夫离了婚，现在她一门心思地等着李子源快点和他那个病怏怏的老婆离婚，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李夫人”了。
　　李子源却似乎并不急于摆脱那个在他嘴里永远凶得象“南霸天”似的老婆。
　　“急啥子嘛！”
　　李子源在他和张丽君正式入住“望京新城”的那晚，拦着情妇的香肩，安慰她说。
　　“这还不是早晚的事情？等我们把手里的股票脱了手，那婆娘有了钱就会少罗嗦点，免得弄得满城风雨，我们毕竟还得在家乡混一阵子嘛！”
　　张丽君虽然和李子源连哭带闹地纠缠过很多次，却也无可奈何。不过现在在北京有了这处记在她名下的豪宅，存折上又放着周游给的那一百万的“补偿费”，张丽君还是多少感到些安慰，也就不再象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死活不让李子源上她的床了。
　　当李子源和张丽君在京城尽情地享受着他们的幸福生活时，周游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临近圣诞，又赶上儿子周舟的生日，周游替儿子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带着周舟和雷蕾去澳大利亚旅游。南半球灿烂的阳光让他享受到了难得的清闲和温暖，特别是这回周舟竟然和雷蕾相处得十分融洽，不再象以前那样对这个“准继母”充满敌意，这让周游感到无比的快乐。
　　“我们大概真的可以结婚了。”
　　周游的一句话让雷蕾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泪来，抱着自己的爱人疯狂地亲吻。
　　然而正当周游和雷蕾沉浸在他们的甜蜜之旅中的时候，罗平从北京把电话打到了春光明媚的澳大利亚，把他的老板从温馨宁静的梦乡中惊醒了。
　　陪儿子在酒店的游戏机房玩了半宿，周游刚刚拥着雷蕾香甜地睡熟了，床头柜上的电话就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周游在黑暗中抓起电话，雷蕾在惊醒之余呓语着抱怨。
　　“你不知道我这里和国内有三、四个钟头的时差吗？”
　　周游很是不快地申斥着罗平。
　　罗平一边连连表示着歉意，一边急不可耐向周游报告着在周游出国期间国内发生的一系列重大的事件。
　　前几天风传政府因为近来股市过热，将要做出适当的调控，象这样的“利空”消息在中国股市的发展进程中，每到证券交易持续火暴的时候都会出现，业内人事早已习以为常，不论真假都不会引起机构和庄家太大的恐慌，而且往往成为主力资金借题发挥，震仓、洗盘的机会，因为被“利空”吓住的只是那些中小投资者。罗平会同几个部门经理研究分析之后，觉得这次仍然不过是一场虚惊，以往历次整顿、规范股市，经常是雷声大雨点小，短暂的调整之后，市场仍然会保持一种上升的势头，基于这种判断，又加上周游临行前叮嘱过大家，只要没有什么爆炸性、突发性的情况，不要打搅他难得的假期，所以罗平他们就没有知会周游。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判断错了，今天全国各主要媒体上都同时刊登了证监会关于整顿和规范中国证券市场的通知，同时《人民日报》也发表了评论员文章，深刻地指出了目前中国证券市场存在着过度投机、浮夸泛滥的现象，呼吁加强管理，规范发展。这一政策面上突如其来的变化，严重地打击了包括机构投资者在内的证券市场的参与者们，股指应声而倒，早上大幅度跳空低开，全天沪深两地股指没有任何抵抗，一路下滑，到收盘的时候，两地指数跌幅均超过了百分之七，总共有四百多家股票被打到了跌停板上，实在是近几年来中国证券市场罕见的。
　　“为什么现在才来电话？”
　　周游顾不得已经又睡着了的雷蕾，对着话筒吼了起来。
　　雷蕾被周游的吼叫声惊得一下子坐起身来，开了灯，朦胧着眼睛望着周游。
　　“出了什么事？”
　　她惶恐不安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