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涨停板,跌停板-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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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钟之后，“金盈投资”的总经理冯明亮的电话便打进了周游的办公室。
　　“兄弟你惦记着整死俺哪？！”
　　冯明亮在电话那头高声大嗓地嚷嚷开了。
　　周游把听筒远远地举在一边，嘴角上忍不住泛着一丝得意。
　　“溜溜一天哪，你电话也不接，头寸也没到位，没看见俺那倒霉的股票都跌停啦？”
　　冯明亮继续发泄着他的不满，周游听出来他那一向嘹亮的大嗓门儿透着些沙哑。
　　“我差点儿跑断了腿！”
　　周游手里玩弄着大班台上的电子台历，语调中充满了委屈。
　　“全北京我认得的银行我都跑遍了，愣是没人搭理我。”
　　周游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
　　“那你自己的钱呢？”
　　冯明亮不依不饶地穷追不舍。
　　“还提呢，你没看见今天的大盘吗？我那几只股票也跟着跌，剩的那点儿钱还不够托盘子的呢，想给你套点儿现都没人接盘！”
　　周游声调中满是惆怅，半真半假地解释着。
　　电话那头的冯明亮大概觉得周游说得在理，长长地喘了口粗气，声音低了下来。
　　“这大盘咋整的，都是你们那个‘刘利空’给闹的？”
　　冯明亮显得很无奈，今天的一个跌停板让他损失了好几千万。
　　“谁说不是呢！”
　　周游附和着说。
　　“可人家其它的股票也没跌这么深哪！”
　　冯明亮又想不明白了。
　　“肯定还是有机构跟俺老冯捣乱！”
　　冯明亮又琢磨开了。
　　“不会吧？”
　　周游闪烁着。
　　“我刚才看了一眼‘创新科技’的图形，你已经把股价抬上去三、四块钱了，涨幅超过了百分之三十，还没有怎么象样地震过仓，赶上利空的消息，人家谁还不抛啊？”
　　周游煞有介事地分析着。
　　电话里的冯明亮有些蔫。
　　“说的也是，其实俺老早就想震一震，把那些跟风的散户吓出去，不是一直因为手头紧，头寸调不齐吗！”
　　冯明亮很有些懊恼。
　　周游暗暗叹了口气，是啊，换了自己，一天之内损失了几千万，也会这样沮丧的。
　　“这个楚杰可真不是个玩意儿！”
　　那边冯明亮又骂开了。
　　“答应给俺解决一亿五的资金，说得好好的，上礼拜三到位五千万，礼拜五再给三千万，剩下的这个礼拜给俺补齐，结果一拖再拖，到今天也没见个蹦子儿！今天我给他打电话，他干脆给我来个上级行有精神，坚决按照《股票质押管理办法》进行质押贷款，说是象咱这样儿的机构没有资格进行股票质押。这不是装王八蛋吗？！”
　　冯明亮越说越来气，把在北大荒骂大街的架势都拿出来了。
　　周游看不见此刻冯明亮的表情，但隔着电话他似乎已经感受到冯明亮那撸胳膊挽袖子、吐沫星子四溅的样子了。他什么时候也不能把自己那股农民习气改变改变，永远让人觉得粗鄙不堪。
　　“老楚也有他的难处。”
　　周游替楚杰开脱着，实在是楚杰为自己背着冯明亮的这通骂呀。
　　“我今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碰了几个钉子。听说人总行最近要下来检查《股票质押管理办法》的执行情况，所以各个银行都很谨慎，谁也不敢迎着风头上啊！”
　　冯明亮沉默了。
　　周游也没有做声，他本想继续安慰冯明亮几句，却有觉得自己那样做太过虚伪，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过了半晌，冯明亮在电话那头很响亮地吧嗒了一下嘴，象是在品位心中的苦涩。
　　“认栽！”
　　他没精打采地说。
　　“但愿明天大盘能挺住。”
　　冯明亮的声音中满是无奈。
　　周游差点动了恻隐之心，仿佛又看到当年冯明亮在上海知青的棍棒丛中高举起他那杆老土枪。
　　周游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要是再跌怎么办？”
　　周游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残酷。
　　“爱谁谁，该死该活鸟朝上！”
　　冯明亮忽然又来了他那股浑不吝的狠劲儿，让周游禁不住有些钦佩，冯明亮永远是那种拿得起来放得下去的人。
　　“晚上出去散散心？”
　　周游几乎掩饰不住自己语调中的歉然，极力把声音放得平缓一些。
　　“咋啦，可怜俺老冯？”
　　听得出冯明亮的声音中有掩藏不住的感激。
　　“你不怕你那个小雷子吃醋喝酱油啊？”
　　冯明亮还没忘了调侃周游。
　　“你不怕嫂夫人不让你上炕，我就不怕！”
　　周游笑着回答。
　　“毬！”
　　冯明亮笑骂了一句。
　　“六点半，‘皇上皇’，不见不散！”
　　冯明亮也不管周游愿不愿意，硬邦邦地撂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周游举着电话，半天没回过神来。



第十三章
　　雷蕾接到周游的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让她别等他。
　　对于独守空房雷蕾已经习以为常了。
　　周游虽说不是那种一天到晚喜欢泡在风月场所的男人，但人在生意场上往往身不由己，一些必要的应酬和交际总是免不了的。每当周游有应酬的时候，雷蕾倒也能给自己找出点解闷的消遣来，比如去美容院或者健身俱乐部，要么约上几个同学或是朋友，吃吃饭，听听歌，打打保龄球，或者凑一桌麻将什么的，让她独自一人呆在家里面对着杨姐，她可没有那个胃口。周游也不限制她的社交活动，毕竟雷蕾正是年轻爱玩的时候，不能时常陪伴在她身边，周游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让她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看看已经快要五点了，雷蕾忽然后悔今天上午已经去美容院做过例行的皮肤护理了，不然的话，倒是可以用来消磨晚上的时间。
　　她打了几个电话，平素一般一块玩的小姐们儿晚上大都安排好了活动，让她有些失望。琢磨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能干点儿什么。
　　自从和周游同居以来，她的生活圈子变得狭窄了很多。过去一些同学和朋友要么因为看不上她这么不明不白地做了一个几乎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的情人，要么就是嫉妒她一下子跳到高枝上，心理不平衡，也不愿和她来往了，剩下的就是几个和她特铁的死党，还有周游几个朋友的太太和情人们，而后者大多是些在她看来颇有些俗不可耐的女人们，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和她们凑到一起去的。
　　她想到也许应该回家去看看，自从今年春节回去给父母拜了个年，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三个月了，她还没回过一趟家。不是雷蕾对父母和家里没有感情，象所有独生子女一样，雷蕾也是她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要不是因为周游和父母闹僵了，说不定她现在还会赖在父母身上撒娇呢。虽然在和周游同居了半年之后，母亲背着父亲来找过她，母女俩人抱头痛哭了一场，把彼此的怨忌让眼泪冲刷掉了不少，后来，经不住母亲的劝解，她和父亲也都最终前嫌冰释，一家人又有了往来，但心里那已经深存的芥蒂，让她和父母再也无法象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好象彼此之间变得客气了很多，也疏远了很多，尤其是至今她的父母也没有完全把周游当作女婿看待，这件事让雷蕾无法不耿耿于怀。
　　“什么时候你们结了婚，什么时候我才当他是我们雷家的女婿！”
　　父亲永远这样倔强的说。
　　雷蕾何尝不想正式嫁给周游，做他真正的妻子呢？周游不是那种已有妻室，把她当作来“二奶”包养的。雷蕾知道，除了自己，周游并没有另外的女人，而且周游曾经明确地告诉过她，他之所以不能现在就正式迎娶她，完全是因为那个让他割舍不下的儿子周舟。
　　“我不想让周舟因为我的再婚受到伤害。”
　　周游对雷蕾说这番话时态度极其认真。
　　“我不是说你不能成为一个好的继母，但雷蕾你知道，在咱们中国人的概念中，继母再好也终归不是生母，而且很容易被继子或者前妻的家人误解，稍有不甚就会让人指责；另外，我更不想让周舟因为爸爸再婚，在心理上受到什么伤害，象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懂事了，而且正是心理上最敏感的时期，象现在，或许我因为工作会一时冷落了他，他可能会怨忌我，但如果我们结了婚，即使是因为工作忽视了他，他也会把这一切都归咎在我们的婚姻和你这个继母头上，对他，甚至对我们之间的关系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我一定会娶你的，但不是现在，等周舟真正可以自立了，到那个时候，我就没有什么精神负担了，我们就可以尽情地享受俩人的世界了。”
　　周游攥着雷蕾的手，透着难得的温情。
　　“我知道这样有些委屈你，可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婚姻还不只是一种形式吗？”
　　雷蕾承认周游的话充满足够的理由，但这番话可以说服自己，至在少表面上可以让她得到些心理上的安慰，但对于她的父母，这一切理由却都永远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她无法让自己的父母不为她的未来担心，因而她也就无法改变他们对周游的偏见。
　　一想到父母对待周游的态度和偏见，雷蕾就有些心烦意乱，她努力地不去想这些令自己不快的事情，又拿起电话，找寻晚上的玩伴。
　　现在在她过去的朋友们之中也只有宋宁还没有打过电话，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在电话上按下了宋宁的手机号码。
　　宋宁和雷蕾是大学同班同学，在学校里，她俩是最要好的朋友，毕业后，宋宁进了一家期货公司做“出市代表”，而雷蕾则到一家外企做了秘书。说起来，宋宁还应该算是她和周游的介绍人呢，尽管当初介绍她和周游认识的时候宋宁绝没想到最终他们会成为情人。
　　宋宁在期货公司干了两年之后，赶上周游的公司招聘，因为在一个行业的圈子内，宋宁对实力超群的周游和他的公司比较了解，考虑到今后自身的发展前景，宋宁决定跳槽到周游的公司去。她把简历托与自己相熟的一个周游公司的期货“出市代表”交到了周游的行政人事部经理手上，多少算是走了个后门。接下来她得到了面试通知，然后又是复试。复试的时候主考的竟然是周游本人，在复试结束的时候，周游问她愿意不愿意做他的秘书。宋宁很吃惊，因为她原本报考的是“出市代表”。
　　“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秘书人选。”
　　周游很诚恳地对她说。
　　面对着这个在金融圈内名声显赫的男人，宋宁在最初的惶恐过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诱人的职位。
　　事后宋宁对雷蕾说起自己的际遇时告诉雷蕾：
　　“当时我们老板没打算招新的秘书，他原来的秘书也是挺不错的，不过正巧那时候那个女孩子准备结婚，周总想女孩子一结婚大概就不再适合整天跟着老板到处乱跑，没有作息规律的加班、出差什么的，所以就决定要把那个女孩子替换下来，我就这么歪打正着地顶上了。”
　　说实在的宋宁直到现在还很感激周游那个前任的秘书和她的丈夫，就象雷蕾感激她一样。
　　宋宁的电话通了。
　　雷蕾问宋宁今晚她是否要陪周游外出应酬，宋宁说不用。
　　“他又不回家？”
　　宋宁显然不知道她的老板晚上有什么安排。
　　“是啊，刚打回来电话。”
　　雷蕾有些无奈地说。
　　宋宁“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宋宁跳槽到周游的公司做了周游秘书的时候，雷蕾还在外企里工作。
　　雷蕾和宋宁虽然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宋宁是那种很有心计，志存高远的女孩子，她温柔聪敏，能力过人，虽然长相并不出众，却凭着自己的玲珑干练，在工作上深得上司和同事们的好评，使得她永远是那样的引人注目；而雷蕾则属于那种天真烂漫，漂亮清纯型的女孩子，城府不深，为人单纯，会为了一点小小的惊喜而大呼小叫，欢欣雀跃；也会因为一丁点挫折而伤感忧郁，哭天抹泪，一阵阴，一阵晴的，却从不把隔夜的愁写在脸上。
　　宋宁跳槽到周游公司之后，雷蕾去找过宋宁几次，偶尔也见到过周游，雷蕾对宋宁狠狠地夸赞了一番她的老板的风度和魅力，还神神秘秘地追问宋宁她和她的老板之间是不是也发生那种经常发生在女秘书和男老板之间的风流韵事，让宋宁红了脸把她好一通暴捶。
　　两年多以前，适逢周游他们公司年底举行舞会，周游吩咐公司的员工们，多带些女舞伴参加，因为在他的公司里一向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小宋，你们几个女孩子把平时你们那些同学、朋友，总之是漂亮女孩子都带来，让咱们公司这些‘王老五’们也高兴高兴！”
　　周游特地对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员工们嘱咐着。
　　“周总，您动机不纯哪！”
　　宋宁如今是周游的心腹红人，说起话来自然不免有几分放肆。
　　“是不是打算把舞会搞成‘鹊桥会’呀？”
　　周游笑了。
　　“要是能撮合成几对儿，我倒真是积了德了！”
　　他顺水推舟地说。
　　宋宁撇撇嘴，酸酸地白了她的老板一眼。
　　“怕是您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一番话引得众人开怀大笑。
　　“你的哪个小姐们儿要是让周总看上了，那才是福气呢！这么抢手的‘钻石王老五’，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副总罗平调侃着。
　　宋宁忽然不知为什么红了脸，瞟了一眼周游，心里慌得不成。
　　舞会那天，宋宁带来了包括雷蕾在内的几个同学。
　　和周游有过一面之缘的雷蕾那晚成了舞会上的明星，不仅因为那天到场的所有女宾中她是最靓丽的一个，还因为周游那晚一共跳了五支舞曲，除去第一支曲子是和宋宁跳的，接下来就没换过舞伴，都是和一个人雷蕾跳的。
　　舞会结束时，周游亲自开车送宋宁和雷蕾回家。宋宁先到了家，而雷蕾和周游听说是游了半宿的车河才回家。
　　“昨晚几点到家的？”
　　第二天宋宁问雷蕾。
　　“不到三点吧。”
　　雷蕾红了脸，有些扭捏。
　　宋宁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翳，从那以后，一向反应迟钝的雷蕾也感觉到宋宁似乎对自己不再向以前那样亲近了。后来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