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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女人十曰谈 作者:[苏联] 里娅·沃兹涅先斯卡娅-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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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这里没人坐吧?”

  “你坐吧……”

  我飞快地溜了他一眼,立刻看出他和我一样,也是从那里放出来的。他的外套象个口袋似的搭在身上,脸象粉笔那么白,短短的头发茬子在帽子底下竖着。

  “我看你也刚从那边放出来?”

  他笑了。“十分正确,我刚刚从监狱释放。”

  哼,“监狱”。我想,他肯定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听他说话不象个囚犯,倒象个学究。我把面包和香肠推过去,自己喝着酸奶。

  “给你,吃点儿吧。”

  “噢,不用了,谢谢你。我不饿。”

  “嫌不好吃?来吧,吃。看你瘦得皮包骨头,跟小鬼儿似的。你要是真不饿的话,就算陪我吃还不行吗?”

  “好吧,我就陪你吃。”

  他掰下一块面包,又夹上一小点香肠,很文雅地吃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问。

  “昨天。”

  “你在哪儿住呢?”

  “没地方祝”

  “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去哪儿呢?”

  今天是怎么了。我上午跟人交待了一遍,现在还得重说一遍。我都跟他讲了,毫无保留。但这次我没哭,在男人面前我挺得祝只是讲到教堂那一节时流了两滴眼泪。我看见他的眼睛也有些发潮了。我讲完以后他说:“你不能在火车站过夜,你带着监狱的证明,这很危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到我那里住一夜。有点窄巴,就一间小屋,但还有间合用浴室。你可以洗个澡,休息一会儿,早晨起来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去找那老太太了。”

  我当然高兴能有这么好的事儿。不是因为我又想跟男人吊膀子了,我是实在害怕再被民兵抓起来。

  我们到了路加,他把我领到他的住处。屋子是很小,像个鸽子笼。靠一面墙放的都是书架,书一直摞到屋顶;靠另一面墙放着一张长沙发和桌子,再没别的东西了。他的衣服都挂在墙角的钉子上。他让我在沙发上坐下,随后就去浴室放水,又沏了茶。

  嘿,姑娘们,我从牢里出来后,可算洗了个痛快澡,好像又获得了新生。我把衣服也都洗了。然后我们俩一起坐在那儿喝着茶,谈着心。真有意思:我是个大字不识的流浪女,他可是个有头脑的人,就为他受过的教育才坐的牢,也就是说,是为了真理才吃这些苦。一次关了他3年,后来又关了8年,最后那两年还罚他在毒日头底下曝晒——因为他从不巴结那些头头什么的。我也把自己的身世全都讲给他听,从小时讲起,比做忏悔还详细。我们听了对方的遭遇,都很感动,真是同命相怜。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我还从来没跟男人这样真诚地谈过呢,我们连伏特加都没喝,就喝茶……该睡觉了,他在墙角和衣躺在地板上,身上只盖了件大衣,却硬让我睡在他的沙发上,还给我铺了一条干净的床单。躺下后我们还接着聊,我都记不起当时我们尽聊了些什么了。反正都挺难过的,都是关于生活。我却觉得欢喜的眼泪在心中流淌,都快涌出来了。后来我对他说:“你干吗非得睡在地上?就算你满肚子墨水儿,可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劳改犯。别来那些客套了,快过来吧。要不我该生气了。”

  他还是过来了,我搂住他,为我们俩的命运伤起心来,就像个孩子一样鸣鸣地哭了。我不记得当时我们干了些什么,只感到和他在一起真好,姑娘们,就好像在他以前我从来没跟任何男人好过。我记得他的眼睛也湿乎乎的,可见哭的不光是我一个人。挺逗,是吧?你们还不觉得逗?好,接着听,下面才是最有意思的呢。

  我们早晨起床后,他突然对我说:“吉娜,请你原谅我,昨天我就该对你说。可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就现在说吧。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你疯了?想想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

  可他捂住我的嘴,亲着我的双眼。

  “你自己并不清楚你是谁。我比你清楚得多,正因为如此,我才请你做我的妻子。”

  我根本听不懂他的推理。我想他肯定是疯了。这一切好像不太正常……他该上班去了,就跟我说:“吉娜,今天给咱们做顿晚餐好不好?这儿有点钱,旁边那幢楼里有商店。这是我房间的钥匙,这是这个单元的钥匙。我一会儿就告诉邻居说我妻子来了,你要随便一点,我5点钟回来。”

  他说完之后就上班去了。我呢,呆坐了一会儿,然后到合用厨房去见邻居。还不错,邻居对我挺好,告诉我厨房里哪张桌子是他的,又指给我商店在哪儿,市场在哪儿。我两处都去了,回来就挽上袖子做饭,饭菜都焖上以后,我把地擦了,又把他的脏衣服找出来洗了。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坐下来等他下班。等着等着,我忽然觉得我应该离开这儿。他是个好人,我不能搅乱他的生活。我抓起自己的包,把他的钥匙扔在桌上出了门。我刚关上门就想起来那张写着老太太家地址的字条还放在桌子上,我昨天给他看时放在那儿的。我按了半天铃,想找邻居开开门,可她大概是出门了。没办法,我只好走到火车站,当天晚上就离开路加,去沃洛格达投奔一位在建筑工地劳动的老乡。这就是我说的那个逗死人的故事。

  “唉……我真要‘笑’死了……”奥尔佳摇着头叹道。

  “这故事如果不是你胡编出来的,那你可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大傻瓜。你怎么能离开一个那样的人呢。他回来后该怎么想呢?”

  “他怎么想?我把饭做好了,都放在厨房里,有炸肉排,有香喷喷的汤。剩的钱我都摆在桌子上,他一眼就能看到。他不会把我当坏人的。”

  “吉娜,他是不是叫伊格尔·米克哈依洛维奇?”佳丽娜问道。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我没提他的名字呀。”

  “因为我很了解这个人。你要是不提劳改营我也许还不敢肯定。你一提这个,我马上就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你离开他,现在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我现在有了儿子,差不多是个家庭了。”

  “等会儿。阿尔宾娜说着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开始时说是9个月以前。那你儿子就是那天晚上有的,是吗?”

  “是又怎么样?”

  “唉,你这个大傻瓜。”

  佳丽娜目不转睛地盯着吉娜。

  “我说,吉娜,伊格尔现在还一个过呢。”

  吉娜忽地从床上跳下来,抓起睡袍和纸烟。“去你们的,姑娘们。我想把那些疯疯癫癫的人讲给你们听听,让大家开开心就完了,可你们却……好了,我该去抽根烟了。去他妈的故事吧。”

  说着,吉娜来到走廊里,还满不在乎地高声唱道:

  “列宁格勒监狱是条爬烂了的楼梯。

  我被抓了进来,

  是犯了条例一四七。”

  在这歌声中,结束了《女人十日谈》的第三天。 

第四天 坏女人
  第四天一大早儿,女清洁工弗德丝娅·波丽卡波夫娜就带着桶、抹布和拖把进来了,开始擦地板。然后又掏出一块灰不溜丢的布来把床头、凳子都抹了一遍,嘴里还一个劲地嘟嘟囔囔:“瞧她们躺在那儿的样子。她们给这世道生出来的都是贫穷,可她们还那么得意……我还得给她们擦擦洗洗,就为了那70卢布……”女人们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塞给她3卢布。嘟囔声止住了,清扫也止住了:这条狡猾的老狐狸马上就收拾起家什又溜到其它病房去了。

  “这个缺德老婆子。怎么会有这种人呢?”爱玛叹了口气。

  “是生活把她弄成这样儿的,”流浪女吉娜接过话茬儿。

  “这真是今天晚上的一场绝妙的前奏”拉丽莎说道,“咱们就讲讲自己所知道的最坏的女人不好吗?”

  白天过去了。到了晚上,拉丽莎首先开始讲她的故事。

  ◆ 故事之一

  拉丽莎又讲了个小笑话,不过这次是个中国古代笑话。由此便可得知,坏女人是一种历史的、普遍的现象。

  农民老李正在田里干活。忽然从村里跑过来一群人,摆着手喊着什么。老李抬起头,叹了口气,又接着干活。村民们朝他跑过来喊道:“你聋了吗?你老婆刚才去林子里拾柴禾,一只老虎朝她扑了过去。”

  “唉,那可就怪它自己了。老虎朝她扑了过去——让老虎自己想办法脱身吧。我还得在她回来之前快把庄稼收完,要不她会把我撕碎的。”

  “这个中国女人也真够可以的。”吉娜说,“可要我说呀,姑娘们,是男人把女人逼成这样儿的。现在我给你们讲讲劳改时我的两个朋友吧。”

  ◆ 故事之二

  吉娜讲了两个姑娘如何消灭了她们共同争夺的目标。

  我们劳改营有俩合伙犯事儿的姑娘。俩人都判了3年,都在劳改医院当清洁工。犯事儿前,她们俩都是医学院的学生,要是毕了业就是大夫。可这下儿大夫当不成了,因为她们用医学知识报私仇。是这么回事儿。

  在学校时她们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什么东西都伙着用。

  你们肯定也知道那些学生的生活吧——其中一个姑娘搞了个对象,那人还说了我爱你呀,要跟你结婚之类的话。不久另一个姑娘也搞了一个,都快去登记了。两个姑娘住的是合租的宿舍;她们俩轮着出去会男朋友,因为为了省钱,她俩就有一双象样的皮鞋。晚上回来都跟对方讲是怎么约会的。

  这么说吧,最后俩人都怀了孕,时间也差不多。她俩体格都挺壮,想把孩子生下来。可一个姑娘说她的那位让她把孩子打掉,因为他现在还不想要孩子,说是再等等。另一个姑娘也遇到了同样的事。俩人都吃了一惊,怎么她们俩的对象说的话一模一样呢?于是一个姑娘说:“听着,事情有点怪:咱们俩的对象都叫一样的名字,也说一样的话,我们俩还轮换着去和他们约会。我有些怀疑:咱们俩找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她们打算试探一下。其中一个穿着皮鞋约会去了,另一个趿拉着拖鞋在后面跟着。结果,嘿,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那个家伙搞了她们俩。她们伤心地哭了,都去做了流产。最难熬的时光过去了,她们开始合计怎么报仇。

  “这世界还有什么理可讲?咱们受够了罪,可他还在那儿翘着尾巴得意呢。”

  于是她俩商量后,把那骗子的尾巴削掉——把他骟了算了。俩人把一切都筹划好了。一个姑娘把他请来,偷偷在他的伏特加里掺了安眠药。另一个姑娘也进来了,俩人一起把她们的对象抬过来,照医书上说的那样把他骟了。开庭审判时这事可是轰动一时。两位姑娘把一切都承认了,一点也不后悔。受害者在法庭上抽抽搭搭地哭,可看的人都笑了起来。

  幸好法官和检察官都是女的,要不哪能只判她们3年。

  让我们营里所有的人吃惊的是,她们俩在这前前后后的风风雨雨中一直没翻脸。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男人比女人更强?

  他那条尾巴吗?不。是我们女人之间那老也打不完的架。男人的本事和自由都来自我们女人的不齐心。要是咱们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块使,臭男人立刻就得灰溜溜地夹起尾巴来。

  “基本上是这样的,吉娜,”娜塔莎说,“妇女能团结起来这可太不容易了。所以还是要靠自己管住自己的男人才行。打个比方吧,我丈夫潇洒漂亮,好多女人都迷恋他,这并不是我的错儿。他还没对我不忠过,这我敢肯定。但有多少次他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唉,花了我多少精力才把他从那危险中拉回来埃还不能用武力——用武力是不能奏效的,要用理智、手腕,再来点咱们说的‘坏女人’那股劲儿。我就讲讲我们生活中的一段插曲,那次是他逼得我没办法,去做了一次‘坏女人’,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吃惊。”

  ◆ 故事之三

  女工程师娜塔莎讲她为了拉住丈夫,被迫使用了许多策略、智慧和女人的恶毒。

  那时我俩结婚已经4年了。已经有了个儿子,一家3口快快乐乐地住在一套两居室的合居单元里。但我们两口子也常打架。因为那时我还年轻,还不会应付这种局面,往往失去控制力。我经常发一通脾气,大哭一场,跑回娘家去。妈妈同情我,安慰我,然后我丈夫又来接我回家。回家时我骄傲得象个女皇,想道:“我可知道怎么对付自己的男人。他就怕失去我。”可是,正是这样的出走,让我差点儿失去了丈夫。

  一天,我们为了一点小事吵起来。正是夏天,我还有两个星期的假没休完呢。我拉起瑟约契卡,来到妈妈的消夏别墅里。我们母女俩有好多女人的悄悄话可谈,妈妈还帮我带瑟约契卡。到了第3天,我开始朝窗外望了。奇怪,维特亚怎么还不来接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我想给我们的几位朋友打电话问问。往常我要是老找他茬儿把他逼急了,他就去找朋友们散心。我走了四五里路到车站打电话。奥丽娅接的电话:“你要是不想失去丈夫的话,就马上回来,他已经找了个女朋友,还是什么艺术家之类。明天是阿夫古斯特的生日,我们打算举行个晚会,他还想带她一起来呢。为此,阿夫古斯特很为难,不知该不该请你。你既然打了电话,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了,那你还是一定得来。”

  我回到别墅,把一切都告诉了妈妈,当然又哭了起来。妈妈却对我说:“唉,亲爱的,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你该严肃认真地对待家庭生活了。直到现在你这一套都是孩子的把戏,所以我也一直象哄孩子一样哄着你。现在我该给你出点主意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千万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跟他吵架,也别跟他解释什么。如果你的情敌对你确实有威胁的话,那就尽快认识她,了解她。”

  我吃了一惊:“什么?要我认识她?我会把她眼珠子抠出来。”

  “那你就会失去丈夫,”她明确地回答。“你明天就走吧,别回你们家,直接去晚会。这儿有点钱,去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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