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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施笃姆精选集-第6部分

小说: 施笃姆精选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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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边园子里和湖面上的暮色渐渐合拢,夜蛾子嗡嗡叫着从敞开的门前飞过,花草的芳香一阵浓似一阵地灌进厅中;从湖上飘来一片蛙鸣,窗下的一只夜营放开了歌喉,花园深处有另一只在与它应和;月亮也从树后探出脸来了。莱因哈德久久凝视着幽径间伊莉莎白的倩影悄然隐去的地方;最后,他卷起稿纸,向在座的两位道了别,便穿过房子来到湖边。
  树林静悄悄地立着,给湖面投下大片的阴影;湖心却洒着朦胧昏黄的月光。时不时地,林中发出一点儿飒飒的颤动声;可这不是风,而是夏夜的嘘息。莱因哈德沿湖滨走去,突然在离岸授一石远的湖面上,瞧见一朵白色的睡经。他顿时心血来潮,想到近旁去仔细看看,便脱掉衣服,走进湖中。湖水很浅,锋利的水草和石块割痛了他的脚,他老走不到可以游泳的深处。后来,他脚下突然一下踩空了,湖水扯着旋涡在他头上合拢来;过了好半天,他才重新浮出水面。他摆动手脚游了一圈,直到弄清入水的方向。很快,他又发现那睡莲,见它孤孤单单地躺卧在巨大光滑的叶子中间。他慢慢向前游去,偶尔把手臂抬出了水面,往下滴落的水珠便在月光中闪闪发亮。可他觉得,在他和睡莲之间的距离老是没变似的;回头看时,夜霭中的湖岸知更加朦朦胧胧。可他仍不罢休,而是更加使劲儿地往前游去。终于,他游到了离睡莲很近的地方,可以辨清月光下的银白色花瓣了。但与此同时,他却感到自己陷进了一面网中,确是光溜溜的草藤从湖底浮起来,缠住了他赤裸的手脚。四顾茫茫一片黑水,身后又墓地听见一声鱼跃,他顿时感到忐忑不安,便拚命扯掉缠在身上的水草,气喘吁吁地急急游回岸边。从岸边回头再看那睡莲,见它仍和先前一样,远远地,孤独地,躺卧在黑黝黝的水面上。他穿好衣服,慢慢走回房去。在经过花厅时,发现埃利希和他岳母正在作明天出门去办事的准备。
  “这么晚您到什么地方去了?”老太太大声问他。
  “我?”他应着。“我打算去看看睡莲;结果一无所获。”
  “这可又叫人莫名其妙了!”埃利希说,“你跟睡莲未必有一丁点儿关系吗?”
  “我曾经了解它,”莱因哈德回答,“可那已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伊莉莎白
  第二天下午,莱因哈德和伊莉莎白一道去湖对面散步,一会儿穿过树林,一会儿走在高高的伸入湖中的堤岸上。伊莉莎白受埃利希委托,在他和母亲外出期间陆莱因哈德去观赏周围的美景,尤其是要让他从对岸看看庄园的气派。眼下他俩正从一处走到另一处。伊莉莎白终于走累了,便坐在一棵枝叶婆娑的大树下;莱因哈德站在对面,背靠着一根树干。这当儿,墓地从密林深处传来杜鹃的啼叫,莱因哈德心中猛然一惊:此情此景当初不已有过吗?他望着她异样地笑了。“咱们去采草毒好吗?”他问。
  “还不到采草莓的时候,”她回答。
  “可这时候也离得不远了呀。”
  伊莉莎白摇摇头,缄默无言;随后她站起身,两人又继续漫步。她这么走在他身旁,他的眼睛总一次又一次地转过来瞅着她;她的步态太轻盈啦,宛如被衣裙托负着往前飘去似的,他情不自禁地常常落后一步,以便把她的美姿全部摄入眼帘。终于,他们走到一片长满野草的空地上,眼前的视界变得十分开阔了。莱因哈德不停地采摘着地上生长的野花,一次当他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突然流露出剧烈的痛楚。
  “认识这种花吗?”他冷不了地问。
  伊莉莎白不解地望着他。“这是石南,过去我常常在林子里来它,”她回答。
  “我在家里有一个旧本子,”他说,“我曾经在里边写下各式各样的诗句;可我已好久不再这样做啦。在这个本子中间,也夹着一朵石南花;不过只是朵已经枯萎了的花。你知道又是谁把它送给我的吗?”
  她无声地点点头,眼睛却垂下去,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拿在手里的那朵野花。两人就这么站了很长时间。当她再抬起眼来望他时,他发现她的两眼噙满泪水。
  “伊莉莎白,”他说,“在那一带青山后面,留下了咱们的青春。可如今它又在哪儿呢?”
  两人都不再言语,只默默地,肩并肩地,向着湖边走去。空气变得闷热起来,西天升起一片黑云。“雷雨快来了,”伊莉莎白说,同时加快步伐。莱因哈德不出声地点点头;两人便沿着湖岸疾走,直到他们的船前。
  渡湖时,伊莉莎白把一只手抚在船舷上。莱因哈德一边划桨,一边偷看她;她的目光却避开莱因哈德,茫然地望着远方。莱因哈德的视线于是滑下来,停在她那只手上;这只苍白的小手,向他泄露了她的脸不肯告诉他的秘密。在这手上,他看见了隐痛造成的轻微的抽搐;经常,在不眠的深夜,这样的抽搐惯常出现在抱着自己伤痛的心口的一只纤纤素手上。伊莉莎白感觉出他在看她的手,便慢慢地让手滑到了舷外的水中。
  回到在上,他们在住宅前看见一辆磨刀人的小车;一个披着满头黑色鬈发的汉子用力踏动砂轮,嘴里哼着一支吉卜赛人的曲调;一只链子挂着的狗躺在一旁喘着粗气。门廊上站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凄凄惶惶的神气,模样儿原本挺俊,她伸出她的手向伊莉莎白讨钱。
  莱因哈德刚掏衣袋,伊莉莎白已抢在头里,急急忙忙把自己钱包中的一切全倒在了讨饭姑娘摊开的手中,然后飞快转身走了;莱因哈德只听见她抽噎着,跑上楼去。
  他想上前拦住她,但一转念,停在了楼梯口。穷姑娘仍站在那里,手拿着布施的钱发呆。
  “你还想要什么?”莱因哈德问。
  她猛一哆嗦,忙说:“不,什么也不要了。”说完就慢慢走出门去,只是脑袋仍转过来,一双眼睛傻愣愣地望着他。他喊出一个名字,但姑娘已经听不见;她垂着头,双臂抱在胸前,走过院子,下坡去了。
  死亡,唉,死亡
  将带给我以孤寂!
  一支古老的歌又在他耳中震响,他几乎停止了呼吸;一会儿以后,他便转身回房去。
  他坐下来工作,可是思想集中不起来。他努力了一个小时仍不成功,便走到楼下的起居室里。室内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洒脱、阴凉的绿意;在伊莉莎白做针线的小儿上,放着她下午戴过的那条红围巾。他拿起围巾来,心中顿觉一阵痛楚,又赶快把它放回去。他心慌意乱,不觉走到湖边,解开小船,划着船到了对岸,把他刚才和伊莉莎白一块儿走过的路全部重新走了一遍、等他再回家来时,天已经黑了。他在院子里碰见车夫;车夫正牵着拉车的马上草地去,出门办事的两位刚刚到家。跨进走廊,他听见埃利希在花厅中来回踱着。他没进厅去见埃利希,只在外边悄悄站了片刻,便轻脚轻手走上楼梯,回房去了、他在房中靠窗的扶手椅中坐下来,极力想象自己是在听楼下园中紫杉篱间那只夜写的鸣啭,实际听见的却只有自己的心跳。楼下所有的人都已安寝,夜也如流水般逝去,只是他不觉得。他这么坐了好几个钟头,临了儿,才站起来,把上身探出敞开着的窗外。夜露在密叶间滴答着,夜营已停止歌唱。渐渐地,东方出现一片黄色的光晕,驱开了夜空中的墨蓝;一股清风随之起来,吹拂着莱因哈德灼热的前额;就在这时,第一只云雀欢叫着,跃上了太空。莱因哈德猛地转身走到桌边,用手摸索铅笔。铅笔摸到了,他便坐下去,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行字。写完,他取过帽子和手杖,轻轻拉开房门,留下那张字条,下楼去了。屋子里还到处是一片朦胧昏暗;家里养的大猫在草褥上伸着懒腰,莱因哈德下意识地伸过手去,猫便把自己的背耸起来。不过,外边院子里的麻雀已在枝头嘁嘁喳喳叫开了,告诉大家,黑夜已经遁去。突然,他听见楼上一扇房门开了,接着又有谁从楼梯上下来;他一抬头,伊莉莎白已站在面前。她一只手抚着莱因哈德的胳膊,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无半点声音。
  “你不会再来了,”她终于说,“我知道的,别骗我,你永远不会再来了。”
  “永远不会,”他说。她垂下手,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他穿过走廊,到了门口再一次转过身来。地呆若木鸣般站在原地,两眼失神地紧盯着他。他跨前一步,朝地伸出双臂;但突然又猛一扭身,出门去了。外面的世界已静卧在朗朗晨光中;挂在蜘蛛网里的露珠给朝阳照着,晶莹闪亮。他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赶去,那座宁静的庄园便渐渐落在后面;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辽阔广大的世界。

  老人
  月光不再照进玻璃窗,屋里暗起来了;可老人依旧坐在扶手椅中,手握着手,呆呆地凝视着前方。渐渐地,在他眼前,那包围着他的黑暗化成了一个宽阔幽深的大湖,黑黝黝的湖水一浪一浪向前涌去,越涌越低,越涌越远;在最远最远那道几乎为老人的目力所不及的水波上,在一些很大很宽的叶子中间,孤零零地飘浮着一朵洁白的睡莲……
  房门开了,一道亮光射进屋中。“您来得正好,布里基特,”老人说,“请把灯放在桌上吧。”
  随后,他把椅子也移到桌前,拿起一本摊开的书,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他年轻时就已下过功夫的学问来。


02一片绿叶
  这是一本纪念册之类的旧簿子,但狭长得却又像本祈祷书,书里粗糙的纸页都已经泛黄了。当他还在某小城上中学的时候,他就请城里的钉书匠做了这个本子,以后便随身带着,走南闯北地到过不少地方。本子里时而是诗,时而又是日记,全都是因为受到外界的某种刺激或内心的冲动而写成的。在日记里,他本人喜欢以第三者的身份出现;也许是为了如实的描写而不致伤着他那个“我”,也许我是这样想的他感到有必要运用他的想象,以填补经历中的某些空白。记的大多是些无甚深意的小故事,或者甚至连小故事也说不上;一次月夜的漫步,一次父母花园中的小鼓,常常就是全部的内容。而诗里呢,就更是有许多生硬粗糙以至押错韵的地方。可是,由于我爱他,只要他许可,我还是经常喜欢翻阅这些诗和日记。
  如今,他又把它藏在背囊里,带到前线的战壕里来了;它在黑夜的战斗里陪伴着他,也成了战争的参加者;在它的最后几页上,画满了掩蔽体和碉堡。
  我们的连驻守在第一道防线上;眼下,我们又躺在我们那间小土屋里;外面尽管下着雨,里头仍然十分干燥。
  他掏出擦枪布来,准备擦掉枪上的锈迹;我则坐在背囊上,仔细读着他的全集,也就是作为我们战地图书馆全部藏书的那本样子十分古怪的日记。尽管我已经翻阅过不少遍,但每遍都能在里面发现一些过去忽略了的新东西;这次也是一样,我的眼睛被夹在里头的一片樟树叶子吸引住了。树叶旁边写着一首诗:
  夏天的一片绿叶,
  旅途中我将它采摘,
  让它将来帮我回忆,
  那夜莺的歌喉是多么甜美,
  那可爱的树林是多么青翠。
  “叶子都已变成棕色的了。”我说。
  他摇摇头。“先读读后面一页吧。”
  我翻过来,念道:
  看样子是个大学生,或者是位年轻的大夫,在横过草原的小路上走着。那枝他用皮带持在肩上的步枪,似乎使他越来越感到沉重;他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把枪从肩上取下来拿在手里,或者从一个肩上换到另一个肩上。他脱掉了帽子;午后的太阳把他的头发晒得发烫。在他周围,到处都是六月里草原上繁生的各种小动物,全都生气勃勃,有的跑到他的脚前,有的在乱草丛中爬着,闪着光,或在他的眼前成群地飞旋,一步不舍地紧跟着他。草原上开满了野花,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各样芬芳的气息。
  这时候,那旅人停住了脚步,了望这向四面延伸出去的无际的草原;草原上,满布着闪闪发亮的红色斑点,显得凝滞而单调。只是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带绿色的树林,树林的边缘上,一缕白色的炊烟袅袅升入蓝天。这,就是一切。
  在他身旁,小路的边上,有一个爬满了草萄藤和丛生着野蔷薇的小土岗一座这里原野上很多的野坟。他登上土岗,从上面再一次眺望那无边的原野;但除了树林边上有间孤零零的土屋适才看见的炊烟就是从它的屋顶上升起的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从坚硬的泥地里拔起一丛野草,注视着上面星星一般的小花;然后,他卸下肩上的步枪,在温暖的草丛中躺了下来,一只手托着头,眼睛出神地凝视着远方,直到他的思想像轻烟一般,慢慢地在那灼热的、微微颤抖的空气里飘散开去,飘散开去。
  现在,那伴随他来到这里的自己的脚步声也沉寂下来了,他听得见的,只是草原远处蝗虫的唧唧声,围绕着花导的蜂儿们的嗡营,以及从望不到的高处传下来的草原百灵的鸡啭;于是,那无法克制的夏日的疲倦战胜了他。他仿佛觉得,眼前有一群蓝色的蝴蝶上下翻飞,同时空中有一道道玫瑰色的光线照射着他;石南花的清香,宛如一抹轻云,覆盖了他的眼睛。
  夏风拂过草原,吹醒了一条在离他不远处的尘土里晒太阳的小蛇。它伸展开盘蜷着的身体,慢慢地滑过坚硬的泥地;野草擦着它带鳞的身躯,发出索索的声音。睡着的人转过头来,似醒非醒地望着从地头边溜过的那条蛇的小眼睛。他想抬起手来,然而不能;那小生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就这样躺着,在清醒与入梦之间。终于,仿佛隔着一层纱幕似的,他看见一个模糊的少女的身影朝他走来,她几乎还是个孩子,但身体十分结实,金色的头发编成了两条粗大的辫子。她拨开草蔓,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这时,那小蛇的眼睛离开了他,不见了;他再也看不见什么,接着就做起梦来。梦境里,他重又成了小时候经常装扮的那个童话里的汉斯,为拯救中了魔法的公主,此时正躺在蛇洞前面。蛇从洞里爬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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