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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志林-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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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志林
宋·苏轼 著




关于东坡志林  记游   怀古
修养          疾病   梦寐
学问          命分   送别
祭祀          兵略   时事
官职          致仕   隐逸
佛教          释道   异事
技术          四民   女妾
贼盗          夷狄   古迹
玉石          井河   卜居
亭堂          人物   论古




 

东坡志林



  《东坡志林》,宋苏轼著。此书所载为作者自元丰至元符二十年中之杂说史论,内容广泛,无所不谈。其文则长短不拘,或千言或数语,而以短小为多。皆信笔写来,挥洒自如,体现了作者行云流水涉笔成趣的文学风格。
    此书宋时或称《东坡手泽》,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一一即着录《东坡手泽》三卷,并注云:“今俗本《大全集》中所谓《志林》也。”《四库全书总目》以为“盖轼随手所记,本非着作,亦无书名。其后人裒而录之,命曰《手泽》;而刊轼集者不欲以父书目之,故题曰《志林》耳。”然黄庭坚《豫章集》卷二九《跋东坡叙英皇事帖》云:“往尝于东坡见手泽二囊,……手泽袋盖二十余,皆平生作字,语意类小人不欲闻者,辄付诸郎入袋中,死而后可出示人者。”则《手泽》之名为作者生前自定。又苏轼元符三年内移过廉州,有《与郑靖老书》云:“《志林》竟未成,但草得《书传》十三卷。”是作者亦曾预有《志林》之名。此书传本颇多,卷数亦不一,有一卷、五卷、十二卷本。较通行之一卷本有宋左圭《百川学海》本(《百川》本),明成化《东坡七集》本;五卷本有明万历赵开美刊本(赵本),清嘉庆张海鹏重刊赵本(张本),次年复辑入《学津讨原》本(《学津》本),涵芬楼据赵本校印本;十二卷本则有明万历商濬《稗海》本(商本)。一卷本仅载史论而无杂说;十二卷本皆杂说而无史论,虽收罗甚丰,然讹误亦不少;五卷本兼有杂说史论,去取较为精审。
 





○记游



◎记过合浦

  余自海康适合浦,连日大雨,桥梁大坏,水无津涯。自兴廉村净行院下乘小舟至官寨,闻自此西皆涨水,无复桥船,或劝乘蜑并海即白石。是日六月晦,无月,碇宿大海中。天水相接,星河满天,起坐四顾太息:“吾何数乘此险也!已济徐闻,复厄于此乎?”稚子过在旁鼾睡,呼不应。所撰《书》、《易》、《论语》皆以自随,而世未有别本。抚之而叹曰:“天未欲使从是也,吾辈必济。”已而果然。七月四日合浦记,时元符三年也。 


◎逸人游浙东

  到杭州一游龙井,谒辨才遗像,仍持密云团为献龙井。孤山下有石室,室前有六一泉,白而甘,当往一酌。湖上寿星院竹极伟,其傍智果院有参寥泉及新泉,皆甘冷异常,当时往一酌,仍寻参寥子、妙总师之遗迹,见颖沙弥亦当致意。灵隐寺后高峰塔一上五里,上有僧不下三十余年矣,不知今在否?亦可一往。 


◎记承天寺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游沙湖

  黄州东南三十里为沙湖,亦曰螺师店,予买田其间。因往相田得疾,闻麻桥人庞安常善医而聋,遂往求疗。安常虽聋,而颖悟绝人,以纸画字,书不数字,辄深了人意。余戏之曰:“余以手为口,君以眼为耳,皆一时异人也。”疾愈,与之同游清泉寺。寺在蕲水郭门外二里许,有王逸少洗笔泉,水极甘,下临兰溪,溪水西流。余作歌云:“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君看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鷄。”是日剧饮而归。 


◎记游松江

  吾昔自杭移高密,与杨元素同舟,而陈令举、张子野皆从余过李公择于湖,遂与刘孝叔俱至松江。夜半月出,置酒垂虹亭上。子野年八十五,以歌词闻于天下,作《定风波令》,其略云:“见说贤人聚吴分,试问,也应傍有老人星。”坐客懽甚,有醉倒者,此乐未尝忘也。今七年耳,子野、孝叔、令举皆为异物,而松江桥亭,今岁七月九日海风架潮,平地丈余,荡尽无复孑遗矣。追思曩时,真一梦耳。元丰四年十二月十二日,黄州临皐亭夜坐书。 


◎游白水书付过

  绍圣元年十月十二日,与幼子过游白水佛迹院,浴于汤池,热甚,其源殆可熟物。循山而东,少北,有悬水百仞,山八九折,折处辄为潭,深者磓石五丈,不得其所止。雪溅雷怒,可喜可畏。水厓有巨人迹数十,所谓佛迹也。暮归倒行,观山烧壮甚。俛仰度数谷,至江,山月出,击汰中流,掬弄珠璧。到家二皷,复与过饮酒,食余甘,煮菜,顾影颓然,不复甚寐,书以付过。东坡翁。 


◎记游庐山

  仆初入庐山,山谷奇秀,平生所未见,殆应接不暇,遂发意不欲作诗。已而见山中僧俗,皆云:“苏子瞻来矣!”不觉作一绝云:“芒鞵青竹杖,自挂百钱游。可怪深山里,人人识故侯。”既自哂前言之谬,又复作两绝云:“青山若无素,偃蹇不相亲。要识庐山面,他年是故人。”又云:“自昔忆清赏,初游杳霭间。如今不是梦,真箇是庐山。”是日有以陈令举《庐山记》见寄者,且行且读,见其中云徐凝、李白之诗,不觉失笑。旋入开先寺,主僧求诗,因作一绝云:“帝遣银河一派垂,古来惟有谪仙辞。飞流溅沫知多少,不与徐凝洗恶诗。”往来山南地十余日,以为胜绝不可胜谈,择其尤者,莫如漱玉亭、三峡桥,故作此二诗。最后与摠老同游西林,又作一绝云:“横看成岭侧成峯,到处看山了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仆庐山诗尽于此矣。 


◎记游松风亭

  余尝寓居惠州嘉佑寺,纵步松风亭下,足力疲乏,思欲就林止息。望亭宇尚在木末,意谓是如何得到?良久忽曰:“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由是如挂鈎之鱼,忽得解脱。若人悟此,虽兵阵相接,皷声如雷霆,进则死敌,退则死法,当甚么时也不妨熟歇。 


◎儋耳夜书

  己卯上元,余在儋耳,有老书生数人来过,曰:“良月佳夜,先生能一出乎?”予欣然从之。步城西,入僧舍,历小巷,民夷杂揉,屠酤纷然,归舍已三鼓矣。舍中掩关熟寝,已再鼾矣。放杖而笑,孰为得失?问先生何笑;盖自笑也,然亦笑韩退之钓鱼无得,更欲远去。不知钓者,未必得大鱼也。 


◎忆王子立

  仆在徐州,王子立、子敏皆馆于官舍,而蜀人张师厚来过,二王方年少,吹洞箫饮酒杏花下。明年,余谪黄州,对月独饮,尝有诗云:“去年花落在徐州,对月酣歌美清夜。今日黄州见花发,小院闭门风露下。”盖忆与二王饮时也。张师厚久已死,今年子立复为古人,哀哉! 


◎黎子

  吾故人黎錞,字希声,治《春秋》有家法,欧阳文忠公喜之。然为人质木迟缓,刘贡父戏之为“黎 子”,以谓指其德,不知果木中真有是也。一日联骑出,闻市人有唱是果鬻之者,大笑,几落马。今吾谪海南,所居有此,霜实累累,然二君皆入鬼录。坐念故友之风味,岂复可见!刘固不泯于世者,黎亦能文守道不苟随者也。 


◎记刘原父语

  昔为凤翔幕,过长安,见刘原父,留吾剧饮数日。酒酣,谓吾曰:“昔陈季弼告陈元龙曰:‘闻远近之论,谓明府骄而自矜。’元龙曰:‘夫闺门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陈元方兄弟;渊清玉洁,有礼有法,吾敬华子鱼;清修疾恶,有识有义,吾敬赵元达;博闻强记,奇逸卓荦,吾敬孔文举;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刘玄德。所敬如此,何骄之有?余子琐琐,亦安足录哉!’”因仰天太息。此亦原父之雅趣也。吾后在黄州,作诗云:“平生我亦轻余子,晚岁谁人念此翁?”盖记原父语也。原父既没久矣,尚有贡父在,每与语,今复死矣,何时复见此俊杰人乎?悲夫!







○怀古



 
◎广武叹

  昔先友史经臣彦辅谓余:“阮籍登广武而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其名!’岂谓沛公竖子乎?”余曰:“非也,伤时无刘、项也,竖子指魏、晋间人耳。”其后余闻润州甘露寺有孔明、孙权、梁武、李德裕之遗迹,余感之赋诗,其略曰:“四雄皆龙虎,遗迹俨未劇7狡涫⒆呈保峥仙侔玻》闲耸粼旎ㄊ潘剞遥靠霰送棺樱滤选A男斯阄涮荆坏糜好诺!痹蛴檀艘庖病=袢斩晾钐住兜枪耪匠 肥疲骸吧蜾虾羰樱裱苑侵凉!鞭曋滓辔笕纤米谟铮胂扔阎馕抟煲病K米谒浞诺矗居幸庥谑溃晕骸⒔涠喙剩室环庞诰疲沃烈耘婀雍酰俊


◎涂巷小儿听说三国语

  王彭尝云:“涂巷中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颦蹙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百世不斩。”彭,恺之子,为武吏,颇知文章,余尝为作哀辞,字大年。


 





○修养



◎养生说

  已饥方食,未饱先止。散步逍遥,务令腹空。当腹空时,即便入室,不拘昼夜,坐卧自便,惟在摄身,使如木偶。常自念言:“今我此身,若少动摇,如毛发许,便堕地狱。如商君法,如孙武令,事在必行,有犯无恕。”又用佛语及老耼语,视鼻端白,数出入息,緜緜若存,用之不勤。数至数百,此心寂然,此身兀然,与虚空等,不烦禁制,自然不动。数至数千,或不能数,则有一法,其名曰“随”:与息俱出,复与俱入,或觉此息,从毛窍中,八万四千,云蒸雾散,无始以来,诸病自除,诸障渐灭,自然明悟。譬如盲人,忽然有眼,此时何用求人指路?是故老人言尽于此。 


◎论雨井水

  时雨降,多置器广庭中,所得甘滑不可名,以泼茶煮药,皆美而有益,正尔食之不辍,可以长生。其次井泉甘冷者,皆良药也。《乾》以九二化,《坤》之六二为《坎》,故天一为水。吾闻之道士,人能服井花水,其热与石硫黄钟乳等,非其人而服之,亦能发背脑为疽,盖尝观之。又分、至日取井水,储之有方,后七日辄生物如云母状,道士谓“水中金”,可养鍊为丹,此固常见之者。此至浅近,世独不能为,况所谓玄者乎? 


◎论修养帖寄子由

  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尽凡心,别无胜解。以我观之,凡心尽处,胜解卓然。但此胜解不属有无,不通言语,故祖师教人到此便住。如眼翳尽,眼自有明,医师只有除翳药,何曾有求明药?明若可求,即还是翳。固不可于翳中求明,即不可言翳外无明。而世之昧者,便将颓然无知认作佛地,若如此是佛,猫儿狗儿得饱熟睡,腹摇鼻息,与土木同,当恁么时,可谓无一毫思念,岂谓猫狗已入佛地?故凡学者,观妄除爱,自麤及细,念念不忘,会作一日,得无所住。弟所教我者,是如此否?因见二偈警策,孔君不觉耸然,更以闻之。书至此,墙外有悍妇与夫相殴,詈声飞灰火,如猪嘶狗嘷。因念他一点圆明,正在猪嘶狗嘷里面,譬如江河鉴物之性,长在飞砂走石之中。寻常静中推求,常患不见,今日闹里忽捉得些子。元丰六年三月二十五日。 


◎导引语

  导引家云:“心不离田,手不离宅。”此语极有理。又云:“真人之心,如珠在渊,众人之心,如泡在水。”此善譬喻者。 


◎录赵贫子语

  赵贫子谓人曰:“子神不全。”其人不服,曰:“吾僚友万乘,蝼蚁三军,糠粃富贵而昼夜生死,何谓神不全乎?”贫子笑曰:“是血气所扶,名义所激,非神之功也。”明日问其人曰:“子父母在乎?”曰:“亡久矣。”“尝梦见乎?”曰:“多矣。”“梦中知其亡乎?抑以为存也?”曰:“皆有之。”贫子曰:“父母之存亡,不待计议而知者也。昼日问子,则不思而对;夜梦见之,则以亡为存。死生之于梦觉有间矣,物之眩子而难知者,甚于父母之存亡。子自以神全而不学,可忧也哉!”予尝与其语,故录之。 


◎养生难在去欲

  昨日太守杨君采、通判张公规邀余出游安国寺,坐中论调气养生之事。余云:“皆不足道,难在去欲。”张云:“苏子卿齧雪啖毡,蹈背出血,无一语少屈,可谓了生死之际矣,然不免为胡妇生子。穷居海上,而况洞房绮疏之下乎?乃知此事不易消除。”众客皆大笑。余爱其语有理,故为记之。 


◎阳丹诀

  冬至后斋居,常吸鼻液,漱鍊令甘,乃咽下丹田。以三十瓷器,皆有盖,溺其中,已,随手盖之,书识其上,自一至三十。置净室,选谨朴者守之。满三十日开视,其上当结细砂如浮蚁状,或黄或赤,密绢帕滤取。新汲水净,淘澄无度,以秽气尽为度,净瓷瓶合贮之。夏至后取细研,枣肉丸如梧桐子大,空心酒吞下,不限丸数,三五日后服尽。夏至后仍依前法采取,却候冬至后服。此名阳丹阴炼,须清净绝欲,若不绝欲,其砂不结。 


◎阴丹诀

  取首生男子之乳,父母皆无疾恙者,并养其子,善饮食之,日取其乳一升,少只半升已来亦可。以硃砂银作鼎与匙,如无硃砂银,山泽银亦得。慢火熬炼,不住手搅如淡金色,可丸即丸,如桐子大,空心酒吞下,亦不限丸数。此名阴丹阳炼。世人亦知服秋石,然皆非清净所结;又此阳物也,须复经火,经火之余皆其糟粕,与烧盐无异也。世人亦知服乳,乳,阴物,不经火炼则冷滑而漏精气也。此阳丹阴炼、阴丹阳炼,盖道士灵智妙用,沈机捷法,非其人不可轻泄,慎之!慎之! 


◎乐天烧丹

  乐天作庐山草堂,盖亦烧丹也,欲成而炉鼎败。来日,忠州刺史除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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