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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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的选择之所以更加重要,是由于她所哺养的婴儿,除她以外,就不应再有其他
的保姆,正如除了他的老师以外,他就不能再有其他的教师。这个习惯,在古人当中就
已经是有了的;古时候的人虽不如我们好发议论,但比我们更加贤明。保姆哺育女孩子
以后就不会再离开她了。所以在古人的戏剧中,扮演知心人的,大多数都是乳母,其原
因就在这里。一个孩子,陆陆续续由几个人培养,是绝对培养不好的。每换一次人,他
就要暗中把他们加以比较,这样一来,往往会使他对管教他的人愈来愈不尊敬,因而也
就降低了他们对他的威信。如果有那么一次,他认为大人也并不比小孩子更明白多少道
理,那么,年长的人的威信就会消失,对他的教育也就会失败的。一个孩子,除了他的
父亲和母亲以外,就不能再有其他的长辈,在没有父母的时候,就只能以他的保姆和他
的老师为他的长辈;而且在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是多余的;不过,这样的分担是不可
避免的;在这方面,我们只能够这样来补救,即:担负管教这个孩子之责的男子和妇女,
在牵涉到孩子的事情上,要配合得如此恰当,以至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就如同一个人似
的。
保姆的生活必须舒服一些,吃的东西也必须比较的丰富,但是她不应当把她的生活
方式全部加以改变;因为一下子突然地和全部地改变她的生活方式,即使是从坏变到好,
对健康来说也总归是有危险的;而且,她平常的养生方法既然已经让她或者已经使她长
得很健壮,那么,叫她改变她的生活方式又有什么好处呢?
乡村的妇女比城里的妇女肉吃得少,蔬菜吃得多;这种素食的养生法,似乎对她们
和她们的孩子是好处多于坏处的。当她们给中产之家的孩子做乳母的时候,人们便拿一
锅一锅的肉给她们吃,以为肉汤和肉可以使她们有更好的乳糜、生更多的乳汁。我一
点也不赞成这种办法;我有我的经验,我从验验中知道,这样养大的孩子,比其他的孩
子更容易患腹痛和生肠虫。
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肉食本来就是虫类丛生的;这种情况,在素食上就不会产生。
乳汁虽然是在动物的身体内炼制而成的,但它是一种植物性食物;我们把它加以分析,
就可以看出来;它容易变酸;而且,它不仅不象动物性食物那样产生残余的挥发性碱质,
反而象植物似地产生一种中性盐。
食草动物的奶,比食肉动物的奶更甜,对身体也更有益处。由于乳汁是由跟它同一
种性质的东西构造成的,所以能够更好地保持它的性质,而且不容易腐败。如果说要看
数量的话,大家都知道,淀粉比肉类能产生更多的血液,因此它们也一定能产生更多的
奶。一个孩子,如果不是过早地给他断奶,如果断奶后只给他吃植物性食物,而且他的
保姆也只吃蔬食,那么,要说他生肠虫的话,我是不相信的。
也许,植物性的营养品所产生的乳汁很快就会变酸;但是我绝不把变酸的奶看作一
种不卫生的食物:有些民族,不喝其他的奶,他们全喝酸奶,喝起来也感到挺舒服;一
切的中和剂,在我看来都是骗人的。有些人的脾胃因为不适于喝奶,所以任何中和剂都
不能够把乳汁变得适合于他们的脾胃,至于另外一些人,即使不用中和剂,也能够喝奶。
有些人害怕吃提炼过的或凝结的奶汁,这真是荒谬,因为大家都知道,奶汁在胃里总要
凝结起来的。正是它要凝结起来,所以才能变成一种相当坚实的食物,以滋养婴儿或幼
小的动物;如果它不凝结,光从肠胃里流过去,是不能滋养他们的。人们枉自用各种各
样的方法把奶汁加以稀释,枉自用各种各样的中和剂,因为,无论是谁,喝了奶就得消
化奶酪;这是没有例外的。胃的构造十分适合于凝结奶汁,所以制干酪用的胃膜也是拿
小牛的胃来做的。
因此,我认为,改变乳母的平常的食物,是不必要的,只须使她吃的食物丰富一点,
选择得好一点,就够了。素食之所以引起便秘,并不是由于食物的性质,它们之所以不
卫生,完全是由于烹调的原因。你们必须改变你们的膳食的做法,不要把食物烤焦了,
也不要用油炸;不要把牛油、盐和乳制品拿去煎炒;用水煮的蔬菜,要热腾腾地拿到桌
子上以后才用上调料;素食不仅不使乳母便秘,反而会使她有丰富而优良的奶。当大家
已经明白素食法对婴儿是最有好处的时候,还能说肉食的养生方法对乳母最相宜吗?这
两个方法是相互矛盾的。
空气对儿童的体格作用之大,特别是在生命开始的头几年更为显著。它穿过细嫩的
皮肤上所有的毛孔,对那些正在成长的身体产生强烈的影响,给它们留下永不磨灭的印
象。所以,我不主张把一个农家妇女从乡下请进城来,关在自己家里的一间屋子中喂孩
子的奶,我宁肯叫孩子去呼吸乡村的好空气,而不愿意他呼吸城里的坏空气。他将象他
那位新母亲一样的生活,住在她乡下的房子里,而他的老师也跟着他到乡下去。读者也
许还记得,这位老师并不是一个雇用的仆人,而是他父亲的朋友。“但是,如果找不到
这样一个朋友,如果这样迁移起来不方便,如果你提出的办法都行不通,又怎么办呢?”
人们也许会这样问我的……,该怎么办,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用不着再请人在这方面
出什么主意了。
人类之所以繁衍,绝不是为了要象蚂蚁那样地挤成一团,而是为了要遍布于他所耕
种的土地。人类愈聚在一起,就愈要腐化。身体的不健全和心灵的缺陷,都是人数过多
地聚在一起的必然结果。在动物中,人是最不宜于过群居的生活的。人要是象羊群似地
挤在一起,不久以后就会全部消灭的。人的呼吸,对他的同类来说,是有致命的危险的:
这一点,无论从实际或抽象方面说来都是真的。
城市是坑陷人类的深渊。经过几代人之后,人种就要消灭或退化;必须使人类得到
更新,而能够更新人类的,往往是乡村。因此,把你们的孩子送到乡村去,可以说,他
们在那里自然地就能够使自己得到更生的,并且可以恢复他们在人口过多的地方的污浊
空气中失去的精力。乡村中的孕妇急于想到城里来生孩子;恰恰相反,妇女们应该是从
城里到乡村去生孩子的,特别是那些愿意自己哺育孩子的妇女更应该这样。她们觉得不
如意的地方,也许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多;住在一个对人类更觉自然的环境里,尽了自
然的责任,跟着也就获得了快乐,而这样的快乐,不久就会使她们再也没有兴味去享受
那些同这种责任无关的快乐了。
在分娩以后,人们就先用温水洗涤婴儿,而且在温水里一般还加一点酒。我觉得,
在水里加酒,是不必要的。由于大自然并未产生任何酵素,所以我不相信人工制造的酒
对大自然创造的人的生命有什么用处。
由于同样的理由,所以也不是非要那样小心翼翼地把水加热不可的;事实上,有许
多的民族就不用别的,单单把新生的婴儿放在河里或海里洗一洗就行了;可是我们的孩
子,由于父母的体质单薄,在未出生以前就已经是把身体弄得很软弱了,所以来到世界
上的时候就带来了一种娇气,不能马上就去受那些可以使他们恢复健康的种种锻炼。只
能够一步一步地使他们恢复元气。开头还是照习惯做,然后才逐渐逐渐地摆脱习惯。要
经常给孩子洗澡,他们搞得很脏,这就表明他们是有这种需要的。如果只给他们擦澡,
那就会伤害他们的皮肤;随着他们的体质愈来愈强壮,就可以逐渐减低水的温度,一直
到最后,无论夏天或冬天都可以用冷水甚至冰水洗澡。为了不至于使他们受到什么伤害,
就需要慢慢地、一次一次地、在不知不觉中减少水的温度,我们可以用寒暑表来准确地
测量这种降低的度数。
这个洗澡的习惯一经养成以后,就不要中断,应该一生都把它保持下去。我之所以
这样重视这个习惯,不仅是为了清洁和眼前的健康,而且是把它当作一个增强体质的办
法,使肌肉的纤维更柔和,使他们在应付不同程度的暑热和寒冷的时候,既不感到吃力,
也没有什么危险。为此,我希望他们在长大的时候,要慢慢养成这样的习惯:有时候,
身体受得住多热,就用多热的水洗,而且常常在尽可能寒冷的水中沐浴。这样一来,由
于水是一种密度更大的流体,使我们受到影响的地方比较多,而且作用也大,所以只要
习惯于忍受不同温度的水之后,对于空气的温度差不多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当婴儿脱离衣胞,开始呼吸的时候,就不要把他裹在比衣胞还包得紧的襁褓里了。
不要给他戴什么帽子,不要给他系什么带子,也不要给他包什么襁褓;给他穿上肥大的
衣服,让他的四肢能够自由,既不沉重到妨害他的活动,也不暖和到使他感觉不出空气
的作用。把他放在一个垫得好好的摇篮里,让他在里面没有危险地随意活动。当他的体
质开始增强的时候,就让他在屋子里爬来爬去,让他发展,让他运动他小小的四肢;这
样,你将看到他一天一天地强壮起来。把他跟一个用襁褓包得紧紧的同年的孩子一比,
你将对他们的发育的差异之大,感到惊奇。
应当估计到,乳母是会提出强烈的反对的,因为,把手足捆得紧紧的孩子,比需要
经常加以看管的孩子所给她的麻烦少得多。此外,穿着宽大的衣服,也容易使人看出孩
子的肮脏样儿来,因此就必须常常洗涤。最后,她们还可以用风俗习惯来作为反对的论
据,因为这在有些地方,无论什么地位的人都是不能随便加以反对的。
你不要同乳母讲什么道理,你命令她做,看着她做就行了,为了使你规定的事项做
起来很顺利,你必须不辞劳苦。你为什么不分担这些事情呢?在平常的教养方面,大家
只关心孩子的体格,只要他活着,身体不衰弱下去,其他就无关紧要了;可是这里所说
的,教育是随生命的开始而开始的,孩子在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学生,不过他不
是老师的学生,而是大自然的学生罢了,老师只是在大自然的安排之下进行研究,防止
别人阻碍它对孩子的关心。他照料着孩子,他观察他,跟随他,象穆斯林在上弦到来的
时候守候月亮上升的时刻那样,他极其留心地守候着他薄弱的智力所显露的第一道光芒。
我们生来就是有学习的能力的,不过在生下来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
罢了。我们的心灵被束缚在不完善和不成熟的器官里,甚至对它本身的存在也感觉不出
来,初生的婴儿的动作和啼哭,纯粹是出于机械的效果,其中是没有什么意识和意志的。
假使一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具有成人的身材和体力,假使他出生的时候,比方说,
就从母腹中带来了种种的装备,宛如帕拉斯从丘必特的脑壳里跳出来就带着武器似的,
那么,这个小大人将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一个机器似的人,一个不活动和差不多没有知
觉的铸像: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一个人也不认识,也不知道把眼睛转过去
看他需要看的东西,他不仅看不见他身子以外的任何物件,甚至感觉器官促使他观看的
东西,他也不能把它反映到感觉器官里去;他的眼睛不能辨别颜色,耳朵不能辨别声音,
身体接触到任何物体也没有感觉,他甚至不知道他有一个身体;他的手接触到什么东西,
他脑子里才知道有什么东西;他的一切知觉都集合在一点上,而且只是存在共同的“感
觉中抠”里;他只有一个观念,即“我”的观念,他使他的知觉都要符合这个观念;而
这个观念,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这个感觉,也许就是他比一个普通儿童具备得多些的
唯一的东西。
这个人由于一下子就长大了,所以也不会用两脚站立;他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去学习
怎样才能站得平稳,也许他连试站一下也不知道怎样试法,你们将看到,这个高大强壮
的身躯只能象一块石头似地呆在原地不动,或者象一只小狗似地爬行。
身体的需要将使他感到难受,然而他又不知道究竟需要些什么,也想不出用什么方
法去满足。在胃和手足的肌肉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因此,即使周围都是食物,他
也不知道向前迈一步或伸出手去拿取;由于他的身子已经成长,他的四肢已经充分发达,
而且不象婴儿那样地动个不停,所以,也许他还没有做任何寻找食物的行动以前,就已
经饿死了。只要稍稍回想一下我们获得知识的次序和进度,我们就不能否认,一个人在
没有获得自己的经验或学会他人的经验以前,他天然的无知和愚昧的原始状态大概就是
如此。
人们知道,或者说,人们可以认识到,我们当中每一个人都应该从头一点做起,方
才可以达到通常的理解程度;但是,谁知道终点在哪里呢?每一个人的进步是多一点还
是少一点,这要看他的天资、他的兴趣、他的需要、他的才能、他的热情以及他所抓紧
的机会。我还不知道哪一个哲学家竟敢这样大胆地说:“一个人只能达到这个极限,他
再也不能超过了。”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天性许可我们成为怎样的人,我们当中谁也没有
测量过这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有多大的距离。人的灵魂竟卑贱到永远也激发不起这样的
思想,而且有时候不敢骄傲地对自己说:“我已经超过那个尽头多么远了!我还可以达
到更高的境界!为什么让同我相等的人比我走得更远呢?”
我再说一次:人的教育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了,在能够说话和听别人说话以前,
他已经就受到教育了。经验是先于教育的;在他认识他的乳母的时候,他已经获得了很
多的经验了。如果我们追溯一下最粗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