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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黑白底片-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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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会有人能让她这么投入地爱了。
  但她的心又无时无刻不在挣扎,挣扎得好苦。
  她越来越感到自己生来就是投奔苦难而来的,她总是在挣扎中、在拼命中饱受折磨。她总是把自己逼进孤独和绝境,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何处是归宿。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只是为了报复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她为自己设计好的生活,为达到她的目标去做了一件又一件她意想到的和意想不到的事,有时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去做,但她还是在不停地做,不懈地朝自己的目标越走越近,那么,直到走完了最后一步,她才发现实际上她又回到了她原来出发的地方。在一切都随心所愿时,在刹那的满足和欣喜后,她却感到心里一片空虚,也许比以前还空虚,那是一种无端地浪费了自己的生命后无所事事的空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无谓,她甚至不能从找回的自尊中得到安慰,自己却始终没有意识到。
  那么现在,此时此刻,她开始思考,真真切切地思考着。
  思考让她安静。
  思考让她更清楚地看到了她的灵魂被潜在的沉淀很深的传统的东西束缚着缠绕着,使她无法摆脱。
  思考加剧了她内心的疼痛。
  一种毁灭性的无可救药的情绪压抑着她的梦想她的期待。她以为她很幸福,她的心灵很安宁,但当她静下心来时却吃惊地发现自己很孤独,很痛苦。她背负着沉重的精神十字架在地狱前徘徊。
  一种苛刻于己复杂矛盾的心理在吞噬着她原本就没有复原的心。她突然憎恨起自己,更蔑视自己。
  她的心在颤抖,像是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冷的夜晚。也许她不会再获得温暖,不是不想是不敢,她不敢面对自己,不敢面对过去。她清楚地听到刘海的声音在她周围浮动,她不能摆脱深陷于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矛盾之中,她无法抗拒那种撕裂的痛苦对自己心灵的剥蚀。
  她不能质本洁来还洁去,但她可以远离困扰,远离可能再次降临的不幸。她害怕有一天一旦失去她所爱的人,她的心灵会被抽空,会永远地干枯。
  在经过一番痛彻的悔悟和挣扎后,林玉冷静地做出了最后的痛苦的抉择。
  离开陈斯明!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她必须逃脱那本不该属于她的幸福。
  她不能让悲剧继续下去。
  没有任何外界的压力,一切都在内心悄悄地完成,她知道这一天必定会来的。
  也许她的第二次出走会让陈斯明伤心悲愤,但很快他会忘掉过去,忘掉一个并不值得他去为之付出的女人,重新开始他原本就很精彩的人生。
  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她留下了最后的告别: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因为我太爱你,我必须离开你。我不想让你背负任何你不该背负的东西。如果我们早一点相识,如果我是一个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污点的女人,如果我不是一个克夫的灾星,我会留在你的身边。可我不是,过去不是,以后永远也不会是。不要找我,一切都结束了,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写完这些,我发现我现在的心情很平静。”



黑白底片七十八



  刘海说服了前来索取拖欠工资的公司员工们,把他们统统打发了回去。
  这几天他一直在等着前妻倩雯的消息,准备办理公司法人变更的事项,重新规划一下公司的运作和前景。
  几天过去了,倩雯没有一点音信,打电话又找不到人。他心里开始着急,还有点儿发虚。他知道不能这样等下去,他必须抓紧时间,他必须开始行动。不管怎样他也要把公司先撑住再说。
  他站起身正想出去,房门被敲响。拉开门,他愣住了。
  陈斯明微笑着站在门前,他的身后是刘海的助理。
  刘海还没有明白过来,陈斯明已经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我请你出去,这是我的公司。王助理,帮我把客人送出去。”
  陈斯明笑着没说话。
  王助理在一旁忙解释道:“哦,对了,我还没有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新老板,陈斯明董事长。”
  “你说什么?”
  刘海惊讶地盯着王助理,又望着陈斯明。
  “如果你没听明白的话我可以再重复一遍。这个公司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了,包括办公室和这里的一切。林玉将是这里的总经理,小王还是总经理助理。你呢,已经被公司解雇了。”
  陈斯明点上他的烟嘴深深地抽了一口说。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刘海朝后退了一步,拼命地摇着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前董事长也就是你的前妻已经把公司所有的股权卖给了我,你还有话说吗?如果没有你现在就可以走了。王助理,帮我把客人送出去。”
  刘海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姓陈的你别太得意,我会让你好看的,咱们走着瞧。”
  “好啊,我等着。你这个人做事还是喜欢不计后果,我说过你会为你说过的话付出代价的。对了,还有,如果你暂时没有地方去,我已经给矿上的领导说好了,你可以回到矿里去,他们还是很欢迎你的。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刘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羞愧过,却两次在陈斯明面前为自己愚蠢可笑的举止而羞愧得无地自容,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夺门而出。
  刘海痛切地感受着这种羞愧的心情,羞愧让他茫然不知所措,他感到头昏沉沉的,他极力想忘掉这一切,忘掉他的耻辱,把他的思维拉到这件事以外。可他又能做什么?如果说过去追逐名利地位是他灵魂里全部东西的话,那么现在,现在这一切似乎对他不再有什么意义了。他感到自己变成了被轻视被玩弄者,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陈斯明那双冷峻而蔑视的眼睛,他在心里打了一个冷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越想越不明白。
  他心里突然有一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滋味。他真的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会就这样陷入没有出路的处境,他相信任何处境都可以找到出路。



黑白底片七十九



  这是深秋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
  林玉自从做出离开陈斯明的决定后,她到公司把手头上的事都一一处理好,又回到了小镇。
  她知道陈斯明到市里去是为了刘海的事,虽然他没有说明,但她能感觉到。
  陈斯明打电话说事情已经办好今天就赶回来,林玉必须在他回来之前离开小镇。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朝新房看了最后一眼。
  新房布置得很温馨,很雅致。整整齐齐摆放在床上的婚纱是陈斯明亲自为林玉选的,非常漂亮。林玉用发抖的手把结婚戒指小心地放在婚纱旁边,她一闭眼,转身断然离开了新房。
  林玉开上自己的车来到小镇的路口,她还没有想好到什么地方去,只是一直朝前开着。
  车子刚拐过路口,突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她猛地刹住车,抬起头。
  她看到了站在车前的刘海。
  她和他的目光相遇在一起。
  她看到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神经质的东西,她高高地扬起了头。
  刘海走上前指了指车示意她打开车门,林玉没有理会,又发动了车子。
  刘海一步跨了回去挡在车前,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林玉打开车门冷冷地望着他:“请你走开!”
  刘海走到车门前用手紧紧地拉住林玉放在车门上的手。
  “你听我说,我要走了,离开这里。走之前我想见你最后一面。我有话跟你说,打开车门,让我先上去。”
  林玉甩开他的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你,更不想听你说什么。”
  “不,我一定要说,只要你听我说完,我马上就走,永远消失。如果你不听,你就休想赶我走。”
  刘海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
  林玉望了一眼周围有人在注意她,便打开车门让刘海上车。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有事。”
  “不会耽误你的事。开车吧!”
  “你想到哪儿?”
  “不到哪儿,可车也不能挡在路上。往前开就是了,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林玉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来了车,便把车往前开去。
  林玉把车停在路边说:“你现在可以说了。”
  刘海看车开出了小镇,便让林玉和他换个位置。
  林玉没有理会他,刘海伸手去抓方向盘,被林玉挡住了。
  “你要干什么?”林玉转过脸盯着问。
  “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好地方,你一定喜欢。”
  “我哪也不想去,有话你就赶快说。”
  “我答应过和你一起到矿上去,我们现在就去。”刘海盯着林玉说。
  “不用了,我已经去过了,该了结的都了结了。”
  “是和你的新郎一起去的吧,我猜到了。你的事了结了,我的事还没有了结。今天一定要去。”
  “如果我不想去呢?”林玉一脚踩住刹车。
  刘海冷笑了一声:“那是不可能的。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重温一下我们的初恋,重新找回那种新鲜的感觉,在我们第一次做爱的地方。我想那一定很刺激,很浪漫。”
  “无耻!”
  “我无耻,那个姓陈的就不无耻?你就不无耻?你们两个人合起伙来陷害我,耍我,把我逼上绝路。想置我于死地,没那么容易。告诉你,我刘海不会轻易被打败的。你说过,十年河西十年河东,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个姓陈的好看,他算什么东西,我绝不会放过他。”
  “你闭嘴!”林玉看着刘海歇斯底里的样子对他叫道。
  “还有你!”刘海转过头望着林玉,咬牙切齿地说,“想跟他结婚,你休想。你是我刘海的女人,就是我不要你,我也不会便宜了那个姓陈的臭男人。”
  林玉又看到刘海脸上那种挑战性的神色,那是曾经迷惑过她现在却让她厌恶的神色,她厉声说道:“请你马上下车,不然我报警了!”
  “下车?没那么容易,你今天必须跟我去,你先下去,我来开车。”
  刘海伸手去抓方向盘,一边探起身用另一只手去推林玉。
  林玉一边阻挡着刘海,一边突然发动了车,一脚猛踩了一下油门,车快速地朝前开了起来。
  刘海没有防备,被车的惯性撞在挡风玻璃上,又跌坐在座椅上。
  他恼怒地望着林玉:“你疯了!你要干嘛?”
  林玉没有理会他,猛踩了一下油门,似乎想要发泄自己一生的怨恨。她的眼前突然又晃动着那根绳子,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一阵极度悲伤的剧痛,一阵真正绝望的灼烧,撕裂和冲击着林玉本来就虚弱的心。
  太阳正在落山,夕阳映照着大地,洒下一片金黄色的余辉。



黑白底片八十



  陈斯明回到小镇时已经是傍晚,他在新房里看到了林玉留下的信。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感到一种恐惧。
  他转身离开房间,朝他的汽车走去。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你说什么,林玉?还有一个男人,朝什么方向去了?好,我马上就去。”
  他的心抽紧了,他知道那个男人一定是刘海。
  他先他一步来到镇上,他想干什么?
  林玉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容他多想车已经奔驰在路上。



黑白底片八十一



  林玉的车也在飞奔着。
  “你想干什么?!”刘海又叫了起来。
  “怎么,你怕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海心里一惊。
  “你说呢?”
  刘海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攥住车上的扶手,他望了一眼紧绷着脸的林玉,突然感到一种恐惧。
  “你到底想干什么?”
  “去天堂!”
  林玉望着留在山后的最后一抹残红轻轻地说。
  林玉平静的声音让刘海感到了一种绝望,他打了个冷颤。
  “不,你不会的。”
  刘海伸手想去抓方向盘,车抖了起来。
  “别动,如果你现在还不想死的话。”
  林玉的话让刘海打了一个冷颤,他忙把手缩了回来,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好啊,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死,也很浪漫嘛。我没什么,我已经是一无所有,身败名裂,我还怕什么。可是你呢,你年轻漂亮,还有一个那么爱你的男人。你能舍得你那个新郎吗?他很帅呀,他很有钱,你们俩很相配,你会很幸福的。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做决定。”
  林玉感到心一阵发抖。
  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就这样毁掉一切。如果说他毁了她,像践踏一朵娇嫩的花,那么她毁掉他,就像铲除了一株路边的杂草。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离开这个世界,和她爱的人,和她恨的人,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结束一切恩恩怨怨,了结一切尘世的烦恼。她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唯一对不起的,只有陈斯明。
  想起陈斯明,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有点疼。她眼前又浮现出陈斯明那双深情的焦虑的眼睛,那天晚上他那深深的一吻,还有几天后他们即将举行的婚礼。
  不,她不能死,什么克夫命,见鬼去吧!
  她必须回去,陈斯明还在等她,她再也不会离开他,永远也不会。
  她仿佛刹那间从宿命的麻醉中惊醒,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灵魂的苏醒,是自我意识不可遏止的觉醒。冲破了凝聚在心中浓重沉闷的束缚,燃烧起她生命里所有的情感和希望。
  她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一直缠绕在她心中的种种焦虑和不安,种种自责和原罪感,实际上都是不必要的和多余的。世间有些事是永远也无法解释也无须解释的。
  她决定把车开回镇上。她抬了抬压在油门上的脚,车速减了下来。
  随着车速的减慢,刘海松了一口气。冷汗已经从脖梗直窜到后背和腰间,他伸手抹了一把汗。他望了望林玉毫无表情的脸,一种被愚弄后的羞辱直往头上窜。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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