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一辑)-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言在讨好、拉拢他,但廖言的一言一行,包括廖言这么个人,都让他感到很舒服,
说白了,有点趣味相投、一拍即合吧。
“哎,不能这么说,文人下海嘛,这两年是流行的嘛,我也算是文人嘛,还当
过几年为人师表的人民教师呢,现在也不花天酒地做老板了?搞酒店是不用学的,
像你一个这么聪敏的人,不要说搞一家酒店,就是搞十家、八家,也不在话下。”
楼上的厅堂面积比楼下小,但也放了十桌,一边还有五间包房。包间均取名琴、
棋、书、画、松、竹、梅之类的雅称。可见廖言所言不差,他确也可算是一个有点
文化的人。
这家酒店的房屋结构有点奇怪,在二楼厅堂的另一边的敞口处,埋伏着一个幽
密的空间。从敞开处往下迈三个台阶,下去是一个仿佛是悬在酒店半腰间的酒吧。
酒吧的面积也不小,一边是长达十几公尺的吧台,另一边是那种靠背很高的车
厢座,在那一格格车厢座深陷的空间里,似乎蕴藏着巨大的诱惑,酒吧里的灯光又
是那样迷离、昏蒙地配合着,倘有一对男女坐在里面,站在酒吧里是怎么也见不到
他们究竟在车厢座里干什么的。
此时,酒吧里空无一人,而整个酒吧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暧味和诡秘起来。
这间酒吧,冠名为:空中的巴比伦。
萨悟空有一种预感:在“空中的巴比伦”里,将会产生一些与自己有关的故事。
这种预感在瞬间就演化为一种强烈的期待,而这种期待,即刻在“空中巴比伦”幽
冥昏蒙的氛围中幻化出一幕幕、使萨悟空想入非非的场景。
“怎么样?”廖言边往吧台里转边说:“酒吧要到晚上九点以后开张,这里是
到上海经商的港台、日本、新加坡人士的天堂。当然,以后也是你的天堂。”
萨悟空发自本性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个环境,喜欢这里的气氛,喜欢林惠敏,
喜欢“绿岛三温暖”大酒店里所有幼稚无知却娇嫩柔美的上海小姑娘的。说得再进
一步,不用廖言费心引诱,萨悟空已经被这里的一切迷惑住了。
廖言从吧台酒厨里取出一瓶轩尼士XO,在两只高脚杯里,各倒了两三盎司,转
出吧台递给萨悟空一杯,举起自己手中一杯,对萨悟空说:“来,兄弟,我们为成
功合作,先干一杯。”
见面相识不到一个小时,关系已经亲昵到兄弟这一步了,这个精明的“台胞”
有求于自己的意图昭然若揭。萨悟空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没什么大问题,
他决定帮他一把,反正,对各方都有好处,又损害不了自己什么的。那就:“干杯!”
几盎司X0下去,人的内心马上处于一种跃跃欲试的微妙状态。
廖言在一间“书香亭”的包间里设局款待萨悟空。包房一面墙上悬挂着一幅对
子:“书到用时方恨少,学到尽头才觉妙”。
廖言说是他自己胡诌,请某个著名人士书写的。
萨悟空却把他夸奖—番,见落款的著名人士系某高校的一个学者,现在己是某
个部门的主要领导了。
廖言说这位领导同志是“绿岛三温暖”的常客,也是“基围虾”的爱好者(当
时基围虾刚从南方引进到上海)和自己关系非同一般,以后可以引见,大家交个朋
友,他深有感触地说:“现在要在社会上混,没几个上面的朋友,是什么事情也办
不成的。”
萨悟空深有同感。他说:“我手头到有一件活,倘能疏通这位领导同志,办成
了,厂家会重谢的。”
“好,”廖言说:“坐下,先吃,看来我们俩合作的领域广泛,坐下来,慢慢
谈。”
上菜了,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还按满席的格局,先上八个冷菜小碟。
萨悟空忙摆手道:“不要上这么多,两个人,就便饭吧。”
对于吃喝,萨悟空己经到了倒胃口的地步。从八十年代初开始,他就随市里几
家大报跑经济条线的记者,走遍了全市和十几个郊县的主要企业,体验生活,创作
贴近生活的剧本。所到之处,大吃一顿是免不了的;就在前几个月,他帮助总公司
下属的一个药厂搞营销宣传策划,在上海最负盛名的西郊迎宾馆2 号楼包了三个月
高级套房,在国家领导人才有资格享用的八角亭水上餐厅,连续数月几乎从中午吃
到半夜,已经把进口的特供的生猛海鲜、奇珍异禽吃成了咸菜味,一见清水大闸蟹
就会莫名地胃疼。
他由此总结出了一条至为宝贵的经验:如今的企业家必须具备两副肠胃,和
“三项铁人赛”健将的体格和精力,才能适应潮流。而他自己是属于不合格的。他
在“饭桌”的战场上早早地就败下阵来。他正在向“素食主义者”的方向靠拢,因
此,他坚决地阻止廖言进一步摆排场。
“就来一斤台湾斑节虾,再炒两个时鲜素菜,一个粟米羹,就可以了,”萨悟
空说,“我这个人,在这方面好对付。”
“好吧,就依你,不吃不喝的人最难对付啊。不过,萨先生的酒量还是可以的,
今天不管怎么说,我们俩一见如故,也算是有缘份,”廖言指着刚才启封的那瓶酒
说:“就这么一瓶轩尼士XO。 ”
三杯下肚以后,萨悟空便直捷了当地拍胸脯说:“我们既然是兄弟,也不要兜
什么圈子了,我知道,你也有难处,这个饭店,我就叫谭龙盘下来,他们企业反正
规模大,又是国营的,贷的都是银行的钱,输得起,这一点你放心,我在他那里,
说话还是算数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哥,我叫你一声阿哥!”廖言感激涕零,他站起来又是抱拳又是鞠躬,举
起酒杯,连干三杯,“你阿哥,那么上路,那么讲义气,兄弟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
“这……就不说了,大家心照不宣吧,”萨悟空酒喝不少,但脑子始终清楚的,
摆摆手阻止他往下说,“只要大家拎得清就可以了,再说,我们集团下面,那家药
厂的事,也还要拜托你,向上沟通,从中斡旋。”
“那是一定,一定的”廖言见事情出乎以料之外的顺利,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喜出望外,醉醺醺地站起来,抱住萨悟空的肩膀说,“只要你阿哥,有用得着兄弟
的地方,兄弟一定为你两肋插刀。搞定领导,是兄弟我的拿手好戏。”
“OK!”
俩人都站起来,相互击了右掌,又击左掌。
萨悟空忽然想起了楼下那一群可爱的上海小姑娘,尤其是那个想当作家的林惠
敏,他坚信林惠敏是廖言蓄意为他安排的。这种游戏在中国是自古玩到今,历久不
衰的。他等着廖言开口,可廖言却迟迟不开口。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萨悟空虽然长廖言几岁,许多方面的造诣、功力也远在廖言之上,可说到玩这
方面的心计,廖言就技高一筹了。
“去,喝一杯咖啡。”廖言挽着萨悟空的胳膊,从包间进入酒吧。
这时候,“空中巴比伦”刚刚开始生动起来,悬挂在酒吧四角的JBL 音箱里播
放着忧伤的、旷达的、让人忘情的美国西部乡村音乐。吧台里的几盏工作灯亮了,
而幽深的车厢座却依然笼罩在半明不暗的色情气氛中。
廖言和萨悟空在靠进口的一对车厢座里相对坐下。进口原装雀巢咖啡和荷兰炼
乳的浓香弥漫在车厢座不大的空间。
“阿哥,人活着就要好好享受生活,才对得起自己啊。”
双方借着酒兴,开始谈女人。廖言终于提及林惠敏了。他说:“女人这种东西,
真是奇怪噢,这门学问,兄弟学了一、二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入门,噢……”廖言
说,“就拿林惠敏这个小女孩来说,十八岁啦,还长着一付色迷迷的桃花眼,和酒
店里的小男生嘛,也眉来眼去、动手动脚的,而据她自己说嘛,还是什么处女,有
一次,她对我说,老板,我是很传统的哦。我几个月考察下来,她果然是很传统的,
唉!令人失望啊!”
萨悟空随着廖言的一句句介绍,对林惠敏的兴致也渐渐低落。内心不觉怅然若
失。喇叭里传来“肯尼。罗杰斯”低沉、忧郁的歌,萨悟空也莫名地伤感起来。
“不过,”廖言语气一转,“有一次,酒店员工聚餐,好像是大堂经理陈刚的
生日,那天,林惠敏喝了两听青岛啤酒,无意中给我发现,她跟着陈刚偷偷摸摸溜
进‘空中巴比伦’,我尾随其后,想看个究竟,陈刚居然在车厢座里脱她的内裤,
嗤,我转身便走,什么传统,什么处女,全是鬼话!”
“她被干掉了?”萨悟空着急起来。
“我想,还不被干掉?‘空中巴比伦’,就是男人和女人作爱的天堂,在每一
对车厢座里,至少有过一百次以上的作爱的记录。”廖言不住地拍着身边的凳面说,
“这里,那里,到处都淌过女人淫水和男人的精液,我们的、以后是你的‘空中的
巴比伦’是亚当和夏娃的‘伊甸园’!”
“这个林惠敏……”萨悟空又一次受到打击。
“不过,”廖言的语气再一次转折,“陈刚不知怎么,知道我发现了,便私下
找我谈心,说那次没干。我说,干就干了嘛,你哪个月不干掉一个小姑娘。可这次,
陈刚发了毒誓,我干过她,走到马路上,马上被汽车撞死,他说,老板,林惠敏肯
定仍是处女,因为她是处女,所以,我就没干她,我怕她缠住我,没完没了。就用
手在她比里摸了摸,插了插,真的,老板,你可以去检验。”
廖言又说:“然后,陈刚总结了林惠敏的特点,每个女人都有自己不同于其他
人的特点,在大部分时间里,林惠敏肯定是传统的,但是,你只要设法给她喝下两
听青岛啤酒,她马上就变得前卫了,陈刚说,那一次,完全是林惠敏牵着他的手,
强行拉他去‘空中巴比伦’,并且,主动要求作爱。但事后,见了陈刚却变得视如
陌人,奇怪吧,萨老师,剧作家,世界上没有一个在情爱、性爱上完全相同的女人,
男人也一样,是吧?所以,许多成功的男人要不断地一个又一个地去征服女人,而
每一个女人,都是一种以前从未领略过的不同的风光,是吗?萨老师。”
“是啊,奇怪。”萨悟空松了一口气,廖言真是这方面的专家。
“林惠敏是还没启封的原装的货,她是‘空中巴比伦’里的公主,她是‘绿岛
三温暖’留给萨老师最好的礼物。”廖言在这方面无疑是一个高手。
而萨悟空也认为林惠敏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可是,生活中的变数实在太大,后来,有关林惠敏的故事,发生了一次又次戏
剧性的变化,居然使得萨悟空很难有请林惠敏“喝两听青岛啤酒”的机会;有关收
购“绿岛三温暖”酒店的事件也迷雾重重、一波三折。
但尽管如此,那年春夏,在“绿岛三温暖”酒店、在“空中巴比伦”酒吧里,
也确实如萨悟空预感到的那样,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与他密切关的风波和事件。
而那个一心想拜他为师、当作家的林惠敏,也被卷入一场风波中,载了一个不
小的跟斗,继而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但相隔不久后,林惠敏又以另一种姿态冒出来,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他眼前,衍
绎了一个又一个离奇、古怪的故事。
且往下看吧。
“你这不是故、故意吊我的胃口吗?”李商着急了,结结巴巴地说:“你就说
说林惠敏后来怎么去做K 姐,怎么在K 房里取名为林惠敏子的,就可以了嘛。”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书怎么能这样写?怎么是我故意吊胃口呢?生活就是这
样安排的嘛,人,都有自己不可更改的命运,我不能取代上帝,重新安排别人的命
运。不过,”萨悟空说,“你可以想办法把林惠敏计划在2002年6 月推出的新书《
我的K 姐生涯》原稿骗来复印一份,然后,对照我告诉你的她的真实生活,写一本
书,肯定畅销,这样,就可以圆你的作家梦了。”
“这、这,她还没脱稿,我怎么去骗?”
“你这人真是,”萨悟空说,“两听青岛啤酒嘛。”
“对,对啊,很便宜嘛,投入不多嘛。”
“不对,”萨悟空说,“现在的林惠敏,行情看涨了,现在,那怕你请她到‘
真锅’喝一杯咖啡,也要付出场费的。”
“他妈的,那不成了小姐了嘛。”
“就是小姐嘛,你们当记者的,不是也一样,跑到‘谭鱼头’‘老成都’‘黔
香亭’之类火锅店,不但又吃又喝,还要索去出场费嘛。现在,这是游戏规则嘛,
所谓国家税收可以逃,小姐的小费不能不给嘛,那个林惠敏当然也不能免俗。”萨
悟空说,“舍不得孩子,打不了狼,就这样说定了,什么时候搞到她的原稿,和我
联系。”
萨悟空觉得这件事很有趣,一个K 姐,摇身一变,成了当红作家,说明我们这
个时代,正在创造出各种各样的奇迹,而奇迹总能吸引生活平庸的人。
第二章萨悟空是一个生活懒散的人,每天要睡到九点起床。九点半,才慢悠悠
地到巨鹿路、靠近常熟路口的南京军区空军招待所去上班。
一般,他都是步行去的。谭龙提了几次要派小车接送,被他一再谢绝。他和上
海这个素以生活节奏快的城市既同步又不同步。他有着他自己的节奏,有着自己独
特的风格,喜欢一个人悄没声息地独来独往、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独自居住在那幢俄罗斯式的塔型建筑一一上海展览旁边一排不引人瞩目的老
式的二层红砖楼房里。
他离家后,穿过延安中路,穿过展览中心对面的四明村,就到巨鹿路上了。
谭龙把集团总部迁入南空招待所,也是萨悟空的主意。
他对谭龙说,从风水学上讲,这是一块充满杀机的卧虎藏龙之地。当年,林立
果和南京空军司令江腾蛟在这里秘密训练他们的“敢死队”——“空